“请主上吩咐。”

“将荧煌剑再送到她手里,但不要让她知道我。”

绯姬颔首:“是。”

云风白道:“绯,你有没有特别想念过一个人,想到坐立难安,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身影?”

“没有。”绯姬笑了,这就是教主提前来玉京的原因么?

云风白皱起了眉:“为什么我会这么想她?”

绯姬笑得更温柔了:“因为,主上您爱上她了。”

云风白苦笑:“师父说,我们玄门中人,为了修炼到玄术的最高境界,不能有恨,更不能有爱。我没能斩断仇恨,现在还要陷入爱欲中吗?”

绯姬道:“主上,只要您能快乐,陷入爱欲中又有何不可?”

“可是,她并不爱我。她另有所爱的人。”

“只要您愿意,无论怎样的女人都会爱上您。”

月白色的珠纱帘幕随风扬起,寒风夹杂着飞雪吹入圣星殿。云风白盯着飘飞若絮的雪花,微笑着陷入某段美好的回忆之中。

年华在下午离开客栈,往京郊星邙山赶来。刚进入星邙山不久,天空便下起了大雪,她不由地裹紧了身上的衣裳。在山中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四周仍是一片荒野和乱林。年华不由得生气,难道又被断畅给摆了一道?这荒山野岭里,哪有什么圣星宫?

望着漫天飞雪,年华发愁:眼看天快要黑了,今晚怕是得在这荒山露宿了。此刻,她多么希望,荧煌剑能这像这飞雪一样,从天上飘落在她脚边。

年华暗笑自己痴心妄想,突然,极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灰云密布的天空骤然现出奇异的亮光,每一点光亮就是一件泛着银光的东西,无数银色的东西挟着凛冽风声,随着雪花降落,倏倏有声地插入年华四周的雪地中。

年华惊异万分,她揉了揉眼睛,定睛望去:雪地上竟插满了荧煌剑!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苏氏兄妹在戏弄她?还是老天爷的恶作剧?

年华试着拔起一柄长剑,沉甸甸的,入手冰凉,是荧煌剑的触感没错。可是另一柄,下一柄……所有的剑竟都一模一样!这,这没有荧煌剑是没办法跟云风白交代,但是荧煌剑多了,也同样没法交代吧?!

年华不由得发起愁来。

不远处的一棵枯树后,绯衣女子轻轻地掩嘴笑了:这个少女似乎并不太机灵呢!但是,她却让云风白日夜思念,陷入了爱欲中。缘之一字,难以言喻;爱之一字,更难解释。她实在很想看看,这个少女究竟有何不同,竟会闯入他沉寂的心扉中。

咦,人呢?再往前面的雪地上望去时,绯姬不由得大吃一惊:剑林中竟没了年华的踪迹!

吃惊之下,绯姬微微退后,背脊上立刻传来冰凉的触感。一柄寒光熠熠的朴刀,紧紧地抵在了她的腰间。

绯姬用眼角的余光扫去,看见了本该在雪地中的年华,心中顿时惊骇:她何时溜到了我背后?她又怎么会发现我?!

年华轻笑,解释了绯姬心中的疑惑:“你的笑声很好听。虽然,轻得几乎听不见。”

绯姬愕然,“圣浮绯姬,轻功第一”,她自信江湖中没有人能快过自己,可是年华却在瞬间就制住了她,看来,年华还真的很不简单!

年华打量绯姬,目光停在了她的手上。绯姬手中所握的雪白长剑,才是货真价实的荧煌剑。

年华皱眉:“你是谁?荧煌剑怎么会在你手中?”

绯姬笑了,道:“妾身绯姬,特意来还姑娘荧煌剑。姑娘如此对待妾身,似乎有些失礼吧?”

“哼,苏氏兄妹又在耍什么诡计?”年华将朴刀向前迫近了一些:“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绯姬笑得更温柔了:“姑娘误会了,妾身只是来还剑,绝无任何歹意。”

说着,绯姬将荧煌剑递给年华。

年华的手触到荧煌剑的刹那,只觉得一股浑厚真气猛然袭来。她急忙提起真气,抵抗剑上传来的力道,却没堤防绯姬已游鱼般滑出朴刀之下。等年华反应过来,想去追时,绯姬早已掠出了七丈外。

“剑就交给你了,我们后会有期!”绯姬的声音尚回荡在树林间,人却已消失于茫茫飞雪中。

年华满心疑惑地握着荧煌剑,此刻雪地上只剩一片空茫,那些用幻术凝聚而成的剑,也都随着绯姬的离去而消失无踪。

刚才发生的一切宛如梦境般虚幻,但手中确实多出了一柄荧煌剑,年华一头雾水地拿着荧煌剑,决定先回玉京再说。

017 阴谋

东方的树林间,微红的弦月缓缓升起,雪林与月色相映成一幅凄迷的美图。

年华在荒野中匆匆赶路,希望能在五更天城门打开时进入玉京。不远处的树林中,有一座破败的古寺,寺中燃着一堆旺盛的篝火,篝火旁依稀有几个人影。

对于在深冬寒夜中赶路的人,篝火自然有着神奇的吸引力,年华不由自主地向破庙走去。她猜测燃起篝火的人可能是赶夜路的旅商,她想去讨一杯热酒暖暖身子。但是,仔细想想,她又觉得不太对劲:这里并不是没有客栈的荒凉之地,寒冬大雪的天气,旅商怎么会不算计着时辰赶路,去玉京或者京郊的客栈投宿,反而摸到野寺里过夜?

念及至此,年华放轻了脚步。

篝火旁,三名江湖人模样的男子正围着两名被绳索缚住的少女。美丽的华服少女吓得嘤嘤哭泣,丫鬟打扮的少女正拼命护着她。

瘦高男子猥、亵地盯着华服少女:“嘿嘿,我花中蝶采花无数,这等绝色佳人,还是头一次见呢!”

长着一双铜铃眼的男子淫、笑道:“呵呵,接到这种活儿可真是惬意啊!”

矮胖男子流着口水道:“啧啧,连这小丫鬟也长得挺水灵哩!”

那丫鬟虽然自己也十分害怕,却还是护在华服少女身前:“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我家小姐无礼,你们可知道我家老爷是谁?”

花中蝶笑道:“若是不知你家老爷是谁,我们还真不动你家小姐呢!”

说着,他向那华服少女伸出手去,少女吓得瑟瑟发抖,泪流满面。丫鬟见状,不由得急了,张口就向花中蝶的手咬去。

“哎呦,死丫头!”丫鬟那一咬是下了死口,花中蝶的手上血流如注。

其余两名男子在一旁偷笑,狼狈的花中蝶面子上过不去,便将一腔邪火都撒在了丫鬟身上,他一把揪住丫鬟的头发,将她使劲往石墙上撞去。

眼看丫鬟的头即将撞上石壁,一道银光划过了花中蝶的肩膀。刹那之间,花中蝶的肩膀鲜血迸溅,一条断臂倏然飞落在庙前的雪地上,雪白与绯红交织的景象,煞是妖美。

“啊——”花中蝶由痛呼变成了哀嚎,其余两人急忙拔出兵器。然而,还没等两人兵器出鞘,又是两道银光倏然袭至。可怜两人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已身首异处地倒在血泊中。

花中蝶吓得不顾疼痛,拔腿就逃,可是没逃两步,就被一把银剑逼回。他这才看清,方才瞬间将三人放到的,居然只是一名纤瘦的黑发少女。然而,他也仅仅只是看清而已,紧接着,他只觉得脖子一凉,头颅就已远离身体飞了开去。

“采花恶徒,死有余辜。”年华皱着眉头收剑回鞘,她来到篝火旁,蹲下身替两名少女松绑。华服少女延颈秀项,修眉丹唇,美得连年华都不禁有些看痴了,她的气质神态中自蕴一股毓秀风华,一看便知是官家侯门的名媛闺秀。

“多谢姑娘相救,亦倾感激不尽。”李亦倾笑了笑,果真美丽倾城。

“宝儿也谢谢姑娘。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丫鬟李宝儿眨着大眼睛问道。

“我叫年华,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落入这些人之手?”年华好奇地问道。侯门淑媛应该身处护卫重重的京中深宅,又怎么会被这些不入流的江湖人掳到郊外?

宝儿解释道,“我家小姐是当朝大将军之女,因为多年前许下的一桩心愿终于遂了,昨日出来京郊玉明庵还愿。哪知,傍晚突然下起了大雪,阻了归程,就决定在玉明庵住上一晚,谁知道,就遇上了这等事情。”宝儿气鼓鼓地道,“那些保镖护卫简直就是酒囊饭袋,回去后,我非得禀报老爷撤了他们!”

年华望着这一对娇弱的主仆,心中不由得生了怜惜:“玉明庵离这里远吗?不如我送你们一程,把你们留在这荒郊野外,我也不太放心。”

宝儿欢呼道:“如此,再好不过了!”

李亦倾感激地望着年华:“姑娘的救命之恩,亦倾难以为报,所幸家父在朝中恬列将位,姑娘若有所求,家父一定会满足。”

宝儿也笑眯眯地道:“我家老爷可是神武大将军,手握天下兵马大权,他知道你救了小姐,一定会厚谢你!”

年华脑中灵光一闪:“神武大将军?那他能见到宁……皇上么?”与其回玉京后,又像之前一样盲目地乱闯,还不如走这位神武大将军的路子见宁湛。

“当然能。”宝儿奇道:“难道,你想要见皇上?”

“啊?我是天极将门的弟子,这次来玉京,希望能为国尽忠。自古将才货于帝王家,能够见到皇上,自然能早展抱负。”年华自然不能跟这对主仆细说,她见宁湛是因为想念宁湛,只得拿出报国从戎的理由来搪塞,但她也没有骗她们,她既来玉京,自是愿为梦华之将,为国尽忠。

宝儿双目放光地望着年华:“呀,原来你竟是天极将门的弟子,怪不得有这么厉害的身手!”

连宝儿这样的小丫鬟也知道天极将门?这倒是令年华吃了一惊。

李亦倾美目中也充满钦佩:“如今六国诸侯拥兵自重,各据一隅,将门弟子已经很少肯来玉京投效天子的了。先有越国轩辕楚,后有若国青阳,无不弃天子而投诸侯,实在让人心寒。姑娘出身将门,且又如此明晓大义,实在是我梦华之福。”

年华的脸有些发红。其实,她投玉京倒并非为梦华,只因为宁湛恰好是梦华的国主罢了。

李亦倾真诚地道:“姑娘不妨随我去见父亲,我一定让父亲于殿前举荐你。”

年华应道:“如此,就多谢了。”

不管怎么说,见宁湛是有望了,现在就暂时跟着这位将军府的小姐吧。

玉京郊外的玉明庵,掩映在经冬犹翠的松树间。

此时,玉明庵外已被一队重兵包围,香火缭绕的庵堂更是剑拔弩张。一群吓得瑟瑟发抖的尼姑,站在雪地里不断地念着佛号,手执火把的官兵用明晃晃的钢刀驱逐着更多的尼姑。明火钢刀将三更的夜色照亮,雪地中隐隐有杂乱的血迹。

香火缭绕的殿宇中,站着一名武将与副将,武将满面怒色,副将满脸惶恐。

“啪!”威猛的中年武将一掌击向桌案,紫檀木供桌生生地碎做了两段。武将不过五十开外,刚毅的脸上略有髭须,精明的眼中怒火中烧。

副将急忙跪下道:“大将军请息怒,玄武骑已悉数出动,相信很快就会救回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