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戳穿身份之前,她决定先愉快地做一个不起眼的小厨师。
至于此时此刻。
林妧真的很想去地下六层逛一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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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焦糖布丁
相较于生活区,地下六层显得逼仄压抑许多。
下电梯后便是一望无边际的幽深长廊,冷白灯光一直绵延至拐角尽头。这一层面积极大,错综复杂有如迷宫,每一处拐角都好似巨兽的漆黑大口,充满未知的神秘色彩。
铜墙铁壁将空间分割成数个紧紧相连的密闭房间,每个房间的铁门上都挂着编号门牌。
铁门左侧一律摆放着全息投影仪器,点开后会有深黑色方块字体投影于墙壁,为来访者介绍收容物的详细信息。
这样一看,倒真有几分监狱的模样。
林妧闲来无事,在走道里漫无目的地转悠,偶尔点开一两个全息投影。
鲛人诡谲阴戾,尤其擅长用歌声蛊惑人心,引诱海上航行的船只驶向死亡地带;食尸鬼不存在自我意识,只会本能性地啃咬活物,与末日电影里的丧尸如出一辙;蛇女有一双能把人石化的眼睛,保安队将其抓捕时,在巢穴里发现近百座男性石像。
大多数收容物被归为B级,危险性较高的A级数量稀少,S级别更是凤毛麟角——至少她一个也没找到。
收容物大多新奇古怪,她看后一笑置之,心里留不下太深印象。直到无意中又点开一个按钮,视线瞥过墙壁时,林妧微微一愣。
这则投影不仅没有记录收容物的收容过程、习惯爱好与注意事项,就连它本身的属性和分级也未曾标明。空空荡荡的墙壁上只有寥寥两个字——
少年。
……少年?
她在心里暗自咀嚼这个再寻常不过的词汇,下意识皱起眉头。
莫非收容所里还采集了人类样本?但以人类少年的危险程度,怎么可能会被分配到地下六层?最奇怪的一点是,投影中的简介空空如也,仿佛藏匿着令人讳莫如深的秘密。
无法抑制的好奇自心底蔓延滋生,林妧在门前驻足了好一会儿,从口袋里拿出员工卡,平放在铁门上的电子识别处。
卡槽里发出清脆的一声“滴”响,电力供应即刻开始运转,虹膜识别系统应声启动。
在确认她的身份后,铁门自动打开。
一股强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铁锈般的腐败气息将空气吞噬殆尽,让她微微皱起眉头。
房间里有些暗,中央的灯光开到最小档,昏黄光线被无声吞吐,接而稀释在周遭空旷的环境里,更显得沉闷压抑。
地板与墙壁铺满血迹,刺目的暗红色液体溅洒于房间各处,汇聚成一条蜿蜒不断的河流。
而在这条猩红色河道的源头,一个人影靠坐在角落的墙壁上,因低垂着脑袋而看不清面庞。
想必那就是房间的主人。
空调源源不绝地供应着冷气,这里的温度着实太低了一些,明明如今正值盛夏,蔓延生长的刺骨寒意还是让人如置冰窖。
林妧往手心里哈了口热气,缓缓踱步走向他。
那人穿着件浸满血的宽大T恤,衣摆隐隐保留着原先的雪白色。蝴蝶般的锁骨沾染大片血污,露在袖口之外的手臂瘦可见骨,暗红色血渍映衬着冷白肌肤,青灰血管顺势而下。
流动的血液自他发尾划落,在地板上汇聚成粘稠水滩,泛起阵阵波动的涟漪。
这本是地狱一般的景象,林妧却莫名察觉了几分近乎残酷的美感。
越是靠近,血腥味便越是浓郁,如同无形大手沉沉捂住口鼻。她早已习惯了这种气息,因而并不感到厌恶。
带着些许期待地,林妧蹲下来,双手搭在膝盖上。
她的声音清泠温柔,噙了云淡风轻的笑,与周遭沉闷环境格格不入:“哈喽,你醒着吗?”
猝不及防地,几乎是转瞬之间。
在她话音落下时,耳畔掠过一阵倏忽而至的疾风——
少年苍白的手臂迅速上抬,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纤细的脖颈。他仍然低垂着头,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动作却满含杀气。
同样也是在电光火石间,林妧微微一笑,精准地握住对方手腕。
她力道不大,甚至称得上温柔,顺势一推,便把他的手臂摁在墙上。
他显然没料到眼前的陌生女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做出反应,仓促抬起头时,与她近在咫尺的视线两两相撞。
直到这时,林妧才得以看清他的模样。
睫毛纤细漆黑如鸦羽,尾端上翘,覆着一层干涸的血幕。灯光将血色与阴影一同揉进柳叶般细长的双眼,瞳孔深黑,目光凌厉阴狠。
他真是极瘦,面部轮廓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干净流畅,明明是漂亮又勾人的长相,却因为匕首般阴冷的神色而让人不敢靠近。
林妧轻笑一声:“流了这么多血,没剩下多少力气了吧?”
他方才的动作行云流水,身手应该不差,她没想到对方力气会这么小,轻轻一握便没了还手之力。
显得她在欺负人似的。
“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来打一声招呼。”
她继续说,依旧保持着将少年禁锢于墙角的姿势。细瘦的手腕上骨头硌人生疼,未凝固的血液冰冰凉凉,被她包裹在手心里。
他安静抬眸,在视线触碰到林妧脸颊时微微愣住,如同平静潭水忽逢骤雨,眼底掀起阵阵黯淡涟漪。
少年一言不发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良久才在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他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以低不可闻的沙哑声线问:“你是管理层……还是特遣队队长?”
“第二个。”林妧回答得毫不犹豫,“你怎么知道?”
“其他员工没有进入这个房间的权限。”他虽然扬起唇角,眼睛里却并没有笑意,眸光阴沉得犹如深夜,“没想到特遣队会让这么一个小女孩担任队长,真是胡闹。”
林妧报复性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指尖按压在他突出的手骨之上,用悠然的语气回应:“我也没想到,收容所居然会把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孩子列为重点对象,真是胡闹。”
少年闻言一怔,然后轻轻笑出声来。
他的声音低哑粗糙,有如磨砂质地,笑起来时伴随着微弱喘息与间歇性轻咳,说不上好听。
但那柳叶眼一弯,毫无血色的薄唇微微抿起,实在挺好看。
他说:“你比江照年有意思。既然你来替他的职位,他应该是死了。”
江照年是上一任特遣队队长。
林妧乍一听见这个名字,大脑如齿轮生锈般停顿两秒,然后才简略应道:“嗯,死了。”
她云淡风轻地掠过这个话题,笑着靠近一些问:“想吃焦糖布丁吗?”
奇怪的问题,完全不合时宜,似乎是为了生硬地转开话题。
因为被她牢牢禁锢在墙角的狭小空间里,少年周身都环绕着一股热气。手腕笼罩着从未感受过的柔软触感,女性身上独特的清新柠檬气息推开血液的腥苦味道,丝丝缕缕萦绕鼻尖。
他下意识觉得这个动作太过亲近,奈何力气尽数被疼痛抽走,根本无法反抗。
林妧话音落毕,便神色如常地松开他的手后退一步,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密封透明圆杯:“我叫林妧,这是见面礼物。”
她说着将密封层打开,露出内里的焦糖布丁。
通过透明杯身,食物形态一览无余。
最上层搭配了一层云朵般的清淡奶油,中间夹着琥珀般晶莹剔透的深褐色焦糖,再往下则是软乎乎圆滚滚的布丁本身,随着她手臂动作而微微晃动身体。
一根塑料小勺直接插进底层,烤得香脆的焦糖在被勺子触碰的瞬间轻轻碎裂,三层食材一并被盛放在勺子中央,摇摇欲坠。
林妧没说话,把勺子递向少年嘴边。
这真是极为荒谬的景象。
背景是交相映衬的白色墙身与殷红鲜血,昏暗光线犹如混浊河水,伴随着腐败的腥臭味弥漫整个房间。
少年无力靠坐于墙角,血液顺着他的脸庞向下滑落,汇聚成的溪流流淌至少女脚尖。后者却对一切毫不在意,半蹲着身子,喂给他一勺布丁。
他没有张口接下,而是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你不怕我?”
这是个经常出现在小说和影视作品里的问题。
大魔头们总是会这样询问主角,在得到诸如“你并不是坏人,绝对不会伤害我”一类的答案后对其好感度大增。
但林妧没兴趣刷好感度,想必这小子也不会吃那一套,干脆遵循本心回答:“你要是不乖,我会把你揍趴下。”
一句话说完,她近乎粗鲁地把布丁塞进对方微张的嘴里。
迅速占据整个口腔的奶香让少年微微愣住,他不知为何轻笑一声,将注意力从周身残余的疼痛上移开。
奶油口感奇妙,如同轻软的泡沫,刚一接触口腔便飘飘然化开,溢出一片醇香。
布丁由淡奶油、牛奶、鸡蛋与白砂糖烤制而成,入口冰凉。最初与舌尖相碰撞时,软绵滑嫩的触感如流动水波般轻盈,轻轻一抿就被撵碎于唇齿之间,与冰淇淋融化有异曲同工之妙。
牛奶味、绵密奶油与焦糖特有的微苦香气充斥口中,焦香和蛋香交融,其间还夹杂了些许香草气息,清甜解腻,把鸡蛋的腥气消弭殆尽。
无需多加咀嚼,布丁便自然而然滑入喉咙里,留下悠悠不绝的浓香在舌根跳舞,甜滋滋的愉悦感顺着口腔神经流入心底。
少年不知不觉也感到一丁点莫名的开心。
“好吃吧?”
林妧猜出他没有动弹的力气,一勺勺把布丁喂给他,百无聊赖间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迟玉。”
像是很久没有念出过这两个字,语气间带着迟疑。
“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叫做“迟玉”的男孩子没有回应。
良久,他弯起双眼,眸子里映着混浊的光,用喑哑却含笑的声音轻轻告诉她:“我困了。下次来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末了,又补充一句:“我爱吃甜食。”
这是在明示她下次再带甜点来。
林妧很少在和别人对峙时跌跟头,这回却被他牵着走,完全落入了被动的那一方。
她虽然不甘心,却又难以遏制好奇,只能无可奈何地答应:“好。”
“在那之前,你别死了。”迟玉抬手抹去脸颊上的血渍,语气悠然,“特遣队的工作可不轻松,小女孩。”
林妧看一眼满地的血:“我们可以比比,谁的命更长。”
*
林妧回到家已近傍晚。电话铃声响起时,她正把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糖雪梨银耳羹端上桌。
她靠躺在沙发上,看一眼来电联系人。
陈北词。
特遣队成员都是精通各个领域的精英。她算靠身手吃饭的体力劳功者,现年二十四岁的陈北词则在网络技术方面天赋过人,负责信息搜集和联络通讯的工作。
林妧悠哉按下接听键,听见清晰响在耳畔的青年嗓音:“队长,新任务。详细资料发到你邮箱里了。”
不知道究竟因为昼夜颠倒还是嗜睡,陈北词一天到晚都处于或睡眠或无精打采状态,说话声音懒洋洋,比碗里的银耳更软。
她笑了笑:“没问题。大致情况是怎样?”
“时间限定明天夜里六点到八点,地点在城郊的‘花间’俱乐部。值得一提的是,听说这次任务对象是个货真价实的天使。”
“天使?”
林妧说罢吞下一勺银耳羹,胶质饱满的食材经充分浸泡后微微发软,清甜梨香恰到好处地中和了冰糖的甜腻,粘粘糯糯的银耳被汤水包裹下滑时,喉咙如同正在被洗涤一般。
是夏天的味道。
“对啊。”电话那头的陈北词打了个哈欠,尾音拖得模糊不清,“被囚禁在地下俱乐部里的天使……挺带感的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小破孩是看了《杀死伊芙》后的产物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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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冰糖银耳
俱乐部,即是由经营者出面组织,会员自主参加,并享受相应服务的自由团体。
它更倾向于一种社团或兴趣爱好团体,但如果加上“地下”这个前缀,含义就变得暧昧许多。
见不得光的、只能在暗处享受的爱好,着实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两个月前有人打来热线电话,声称在遥山山巅发现生有雪白翅膀的雄性‘天使’。等保安队赶到现场时,却被告知他在不久前被其他人强行带走。”陈北词的语气里带了嘲弄,“三天前传来消息,花间俱乐部老板在成员间秘密宣布自己捕获了一名天使,将在明晚九点钟展出。”
林妧一挑眉:“抢了收容所的东西,还恬不知耻地公开展示……我该说他胆大还是蠢?”
她说着打开邮件,在附件里大致了解到事件经过。
得到消息之后,外联部尝试与俱乐部老板进行交涉,对方装傻充愣,称自己毫不知情。保安队随即动用搜查令,对俱乐部地下会所和他的私宅进行搜查,结果一无所获。
后来经过技术部分析,发觉地下室之上的废弃楼盘存在一部分区域空缺——密室藏在地表三楼,而并非俱乐部所在的地下一层,保安队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搜查地点。
“那群鲁莽的棒槌用掉了搜查令,我们又没有天使存在于俱乐部的确切证据,再去那里调查无异于私闯民宅。本来以这个任务的难度系数,根本轮不到特遣队出面,但领导层被保安队气得不行,干脆让我们去密室里直接把他带出来。”陈北词笑了笑,“这样一来,即使老板猜出是收容所带走了他,也根本不可能前来质问。毕竟天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谁能偷走不存在的东西呢。”
这招真损。
领导层那群正值更年期的叔叔阿姨果然不好惹。
林妧悠哉喝了口清甜浓稠的汤汁,若有若无的枸杞清香盘旋舌尖:“所以说,我要无声无息地秘密潜入?”
“尽量不要被察觉,事成之后江乾会去楼下接应你。”他顿了顿,半开玩笑地问,“队长,以你的身手,潜入应该不成问题吧?”
“别小看我,我曾经可是在刺客组织呆过一段时间。知道我们的教条是什么吗?”
电话那头的青年陷入沉默,她饶有兴致地继续说:“要啥啥没,爱咋咋地。若被发现,全部杀光——死人永远不会说话,只要杀掉所有目击证人,就算是潜入成功。”
陈北词:?
陈北词:“队长,你现在是国家公务员,可不可以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点?不过看你履历,没提到过在刺客组织工作啊?”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林妧语气沧桑,轻叹一口气,“我与兄弟会途经君士坦丁堡、耶路撒冷和罗马,我的老东家叫育碧,组织是《刺客○条》。”
倍感被玩弄的陈北词愤怒地挂了电话。
*
城郊,花间俱乐部会所。
会所本身建立于地下一层,地上的居民楼废弃已久。紧闭的玻璃窗覆着层灰蒙蒙的烟尘,蛛网遍布于墙角与窗台,迎着微风轻轻晃动。
任谁也料想不到,这幢看起来破败不堪的楼房会是诸多富商巨贾秘密集结、夜夜笙歌的会所。
俱乐部集会时间未到,郊外人迹罕至,寂静随晚风一同弥散于夜色之中。
一切再寻常不过,但若细细看来,很容易便能发现猫腻。
在荒废的三楼大厅站着两名男性青年,身形高大,露在衣袖外的手臂清晰可见小山般壮硕的肌肉。
忽然一个娇小的人影跳窗而入,悄无声息地绕至其中一人身后。
她动作极快,安静得犹如鬼魅,转瞬之间抬起右手,一掌击在他颈动脉上。
对方闷哼一声,顷刻失去意识。
另一名青年听闻声息,还不等他转身一探究竟,身畔便掠过一阵利剑般迅捷尖锐的风——林妧一个侧踢正中脖颈,青年吃痛倒地,挣扎起身时,口鼻之上被蒙住一层涂满催眠药剂的白布。
这一切所用时间不过五秒钟或是更少,短到连林妧本人都没意识到战斗已经结束。
“就这样?”她愣了一下,在视讯通话里问陈北词,“和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男性战斗,这就是他们保安队平时的任务?”
陈北词看一眼那两个倒地的大块头。
有没有搞错,这两人涂一点原谅绿都可以直接去cosplay变身后的绿巨人了好吗!他们分明是两座大肉山啊喂!
拜托不要侮辱“手无缚鸡之力”这个俗语了!它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歪曲!俗语不要尊严的吗!
林妧新上任不久,这是她的第二次任务。虽然早就知道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实力了得,但透过摄像头亲眼目睹这场单方面虐打……
陈北词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他之前是不是很没礼貌地挂过她电话?
“真是的,把集会地点定在这么隐蔽的地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的活动肯定不单纯。大隐隐于市,这个道理都不懂。”
林妧漫不经心地吐槽,被空气里弥漫的烟尘熏得皱起眉头。
根据拦截的情报,花间老板会在六点钟准时与一名基督信徒共进晚餐,大概率商讨与天使相关的事宜。
楼层内只有两名保镖看守,毕竟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收容所会恬不知耻地直接来抢人。
这栋居民楼还保留着些许老旧的家具,途经大厅向房间深处走去,依次路过卫生间、卧室与书房。
陈北词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队长,看见那个靠着墙的书柜了吗?把它挪走。”
这一层的面积明显比其他楼层要小,根据技术部提供的数据,密室最有可能藏在右侧书房里。
林妧依言将空空荡荡的书架推开,果不其然,在本应是墙壁的地方立着一扇防盗门。
“队长,别着急,我在你工具包里准备了把万能……”
陈北词话没说完,就见到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片锡纸,低头摆弄一番后,将其插进钥匙孔。
随指尖轻转,传来咔嚓一声响动,门锁应声而开。
“锡纸开锁”是盗贼常用的入室方法之一。锡纸的韧性在锁孔内能随着锁齿的牙花变形,并咬合在牙花上,所以可以很快打开门锁。
——以上是目瞪口呆的陈北词在搜索引擎里找到的资料。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接受过专门培训,但就档案看来,林妧家中极为阔绰,根本用不着学习这种偷鸡摸狗用的技巧。
果然很不对劲。
陈北词眉心一跳,安静喝了口咖啡,指尖沉沉按在鼠标上,第无数次调出她的个人履历。
孤儿,出生后生活于云川镇福利院,十岁时被著名服装设计师林清妍领养,随后搬来歧川。在女校内成绩拔尖,一路顺风顺水考上帝都大学,却不知为何中途停学,应聘了特遣队队长的工作。
最为诡异的是,他从初次见面起就对林妧产生了好奇心,但搜索遍全网络,也找不出任何问题。她的人生轨迹与其他普通女孩子并无不同,出类拔萃的身手、突变的人生轨迹、与身份浑然不符的技能,一切都没有可供解释的缘由。
对于林妧来说,没有猫腻,就是最大的猫腻。
咖啡的苦味重重刺激舌根,将倦意一并驱散。陈北词微阖眼眸,把注意力转移到屏幕上的摄像镜头里。
密室中没有窗户,只有空调不知疲倦地换着气,冰凉沉闷的空气如同无形手掌般铺天盖地往下压。
黄昏时刻黯淡的光线从门口照射进来,比一缕袅袅炊烟更为单薄,如丝如线,极清浅地落在蜷缩于角落的人影上。
夕阳勾勒出他模糊的身形,林妧望不清对方模样,只瞥见两抹纯粹的雪白色,如光剑刺破黑暗。
似是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那人微微抬头。
他的声音如一泓澄澈潭水,带着些胆怯与试探,在听者心头荡起轻柔水波。
“……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麻麻爱你!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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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清 10瓶;Rosanna 5瓶;芒果糯米团 3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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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草莓糖果
在人类现有认知体系里,超自然生物的存在虽然已经被大众广泛接受,但大多数人还是倾向于信仰无神论。
鬼魂是脑电波共振产生的幻影,狼人起源于基因变异,而记录在案的“天使”,则是生有白色羽翼的变种人。
天使族群生活于雪山之巅,性格是出了名的清冷高傲。“主人”这个词语经由他温顺谦卑的语气缓缓念出来,充满浓郁的违和感。
暮色静谧,垂死的夕阳并未将密室照亮,黯淡光线反而让气氛变得更加暧昧。
太羞耻了。
陈北词发出“哦豁”一声惊叹,语气里带了点悠哉看好戏的味道:“这是被俱乐部老板驯化了吧?忘了告诉你,据打来热线电话的那位热心市民称,天使被发现时似乎丧失了记忆,什么也记不起来。而这所地下俱乐部又是难登大雅之堂的那种,所以……你懂的。”
抱歉,她一丁点儿都不想懂。
不等林妧回话,陈北词又打了个哈欠:“五分钟后江乾会在楼下接应你。我的任务完成,先去睡觉了,拜。”
他说走就走,毫不犹豫地直接切断通讯,不愧是把全部技能点都加在睡眠上的男人。
林妧无奈地摘下耳麦,从背包里拿出手电筒。
明亮刺目的光线瞬间如潮水充满整个密室,最先被光芒映亮的,是一对引人瞩目的雪白色羽翼。
它们生得形态优美,翼身以流线型弧度肆意延展,在手电下晕出一道道梦幻般的白芒。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双翼之上皆布满了狰狞红痕,羽毛显然被人粗鲁撕扯过,凌乱且无力地半垂着。
或许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没办法再飞行了。
林妧皱起眉头,把注意力从凌乱的血痕上移开。
金色短发被灯光映出碎金一样明亮的色泽,纯黑皮革眼罩将他大半张脸尽数遮挡,只能见到高挺精致的鼻梁与茫然微张的绯红薄唇。
上衣与长裤皆由棉麻制成,单薄布料在强光下几近半透明,隐约可见牛乳般莹白顺滑的肌肤。
昏暗的密室,蜷缩于角落的男人,还有那一声意义不明的“主人”。
这本是一番靡靡之景,天使的语气与神情却懵懂如无知稚童,收拢的雪白羽翼轻微颤动,平添几分不可侵犯的圣洁之感。
然而这份神圣越是纯白,就越让人想要玷污。
他听见林妧与陈北词对话时的声线,向里瑟缩起身子,有些迟疑地问:“你是谁?”
林妧向他踱步靠近。
她的脚步极轻,即使在四周一片寂静的情况下,也听不见丝毫响动。当天使意识到对方已走到自己身边时,身边腐朽的灰尘气息被一股柠檬香霸道地驱散,耳畔响起陌生女人噙了笑的声音。
“我是来从那位‘主人’手上抢走你的。”
她顿了顿,好脾气地柔声问:“愿意跟我走吗?”
林妧虽然带着笑,却难掩浑身散发的危险气息,天使族群的感知力异常敏锐,刺骨寒意顺着他的脊椎攀爬而上。
可她的语气温柔又纯粹,不带任何亵玩或轻蔑的意味,清浅笑意如同轻盈跃动的光斑。
在他仅存的记忆里,从没有人这样对自己说话。主人的笑声里总是掺杂太多不怀好意的、居高临下的恶意;客人们则将他当做肆意玩弄的物件,口吻往往粗暴又冰冷,叫人心生恐惧。
如果被她带走的话……
天使茫然抬头,与此同时听见闯入者一声轻喃:“不对,既然是‘抢’,就没必要问你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