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的黑色面罩便被一把揭开,在明晃晃的纯白光线里与来者四目相对。
——年轻的人类女性,黑发因半俯着身子自然向下垂落,如蜷曲的水蛇蜿蜒于脖颈之上。桃花眼弯出月牙般好看的弧度,被亮芒映出潋滟水光。
她笑得随性,语气笃定得不容反驳:“我叫林妧,来带你走。”
天使许久没有见到光线,双眼一时间无法适应,下意识微微眯起。林妧似乎有些明白,俱乐部老板为什么会冒着与收容所敌对的风险,费尽心思地把他抢走了。
摘下眼罩后的天使终于露出全部面容。他的长相偏向柔和,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极大程度地彰显了男性的锐利英气,丝毫不会显出女性化的娇柔。
一双蕴含了天空与大海的蔚蓝色眼眸温顺地半阖,淡金色睫毛覆盖下斑驳剪影,让她想起天边流动的云翳。明明是湖水般清澈纯净的目光,却能轻而易举使人沦陷其中。
林妧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草莓糖果塞进他口中,用哄小孩的语气:“乖,安静些。”
糖果酸甜的口感很快扩散至整个口腔,化作清爽细流一直淌到心底。在有限的记忆里,天使很少被投喂甜食,陌生的味道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林妧背对着他蹲下来,握住对方手腕环在自己胸前,然后用手托住他的大腿,一鼓作气直起身子。天使身形高挑却轻得不可思议,背起来毫不费力。
身后的人浑身一僵,丝绸般顺滑柔软的发丝抚过她后颈,软绵绵的,有些痒。
她舒了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回应她的是一片短暂沉默。
迟迟响起的声音微弱得近乎呢喃,温热吐息萦绕在耳畔:“……我不知道。”
看来他真是什么也记不起来。
一楼安装有监控摄像头,林妧不愿节外生枝,决定像来时那样,通过绳索与窗口离开。
绳上的倒钩稳稳当当咬合在窗沿上,她空出手握紧绳索,熟稔地爬上窗台。
天使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密室外的景象。
虽然记忆全失,他脑海里却始终有股想要逃离这个地方的念头。奈何周遭看守森严,加之他的身体极度虚弱,每次逃离都以失败告终,随之而来的,则是愈发残忍的惩罚。
此时已然入夜,郊外宽阔的旷野连绵不绝,被暮色披上一层黑纱。
他看见天边莹润的弦月从棉絮般的黑云中探出脑袋,洒落一地清辉;看见积木一样的房屋方方正正排成行列,灯火莹莹亮起;也看见天际尽头起伏的群山,山的另一边是更为广阔的世界。
他不曾见过的世界。
温和的女声被晚风送入耳边:“你可要抓紧啦。”
话音落毕的瞬间,林妧自三楼窗口纵身跃下。
陡然袭来的下坠感让心脏恍如悬在半空,夏夜如刀如刃的疾风恶狠狠刮在脸颊,他下意识搂紧闯入者的身体。
出于本能地,身后残损破败的翅膀逆风张开,铺展出一片摄人心魄的莹白。
从远处看去,仿佛是天使怀抱着少女自天边降落,月影如流水盈盈淌下,双翼被晕染出皎洁微光,美丽得恍如梦境。
绳索长度经过精准测量,林妧在距离地面半米的地方定定停下。她轻盈落地,把身后的天使小心翼翼放下来。
如预订计划一样,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不偏不倚停在他们身前。车窗下移,露出驾驶座上沉静俊朗的青年面庞。
负责来接应的江乾特种部队出身,是人狠话不多的典型代表。林妧笑眯眯朝他打了招呼,侧过身子打开车门,向天使做出“请进”的手势。
“进去吧。”她说,“是时候跟那些混蛋说再见了。”
*
天使出奇乖巧,自上车后便一言不发地安静呆在后座上,偶尔用好奇的目光望向窗外。
在灯光下仔细打量,林妧才发现他的伤口并不只遍布于翅膀,鞭痕和淤青几乎占据整个手臂,脖子上亦是青紫一片。
那帮垃圾人还真是敢下手。
察觉到她的视线,天使微微侧过脑袋。
一些过长的碎发轻轻遮盖眼帘,毫无杂质的浅蓝色眼眸荡着温柔波光,仿佛被金黄日光照亮的宁静湖泊。
然后他眨了眨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腼腆温顺的笑。
好……好可爱!
老阿姨死掉的少女心复活了!这么温柔一定是天使吧!
啊不对,人家就是天使啊。
脸皮厚比城墙的林妧头一回被人看得呼吸一滞,故作镇定地把脑袋移向另一边。
将任务对象从密室中解救出来后,她的工作便全部完成。经过一番折腾,林妧正需要烹饪来舒缓身心,干脆让江乾直接把自己送到附近的商场。
“我有事要先走啦,这辆车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她临走前不忘向天使道别,侧过头安慰他,“别害怕,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长时间被驯养出的服从意识让他下意识应了声“好”。
更多想说的话被堵在喉咙里,毫无血色的苍白嘴唇微微张开又缓缓合上。生有白色羽翼的天使一言不发地坐在车里,视线小心翼翼地追随着某个逐渐远去的背影。
他怔怔地想,或许以后再也不会见到那个人了。
*
下车后便是一通大采购,林妧带着满满当当的食材来到收容所时,时间已近夜里九点钟。
“林妧!你终于来了!”
刚下电梯,德古拉就叼着一根红色冰棍扑上来:“我们等你好久了!今天吃什么吃什么吃什么?”
陵西坐在长凳上冷哼一声:“只有你在等而已。”
“从中午起就呆在这里没挪窝的家伙是谁?”德古拉咽了口碎冰,“即使无聊到把自己的头当足球踢,也坚持不离开中心广场的家伙又是谁?”
啾啾满脸带笑地补充:“而且当时有个新来的研究员路过,脑袋正巧砸在了他胸膛上,直接把那人吓跑了。”
人家研究员迈着碎步唱着歌,刚一下电梯,就被人头给砸了。最恐怖的是,那颗头一边滚一边喊:“让人头飞一会儿!”
……果然是恐怖片吧喂!不要随便拿人家《让子○飞》的梗去吓人啦!脑补一下那个画面真的很诡异好吗!
林妧神情复杂地看一眼陵西。
啊啊,真对不起,居然让你为了等我做出这种事。
陵西面色通红,咬牙切齿。
“不过话说回来,”林妧看向德古拉嘴里的冰棍,被腥臭味熏得皱起眉头,“这个冰棍是过期了吗?”
“这你就不懂了!它是我拜托研究员制成的高级血浆冰棍。”他得意地舔了舔嘴唇,“百分百人血制造,不含任何防腐剂和添加剂,全球仅此一家,不是所有的冰棍都叫血浆糕。”
德古拉说得兴致勃勃,举起冰棍做出端酒杯的模样,用低沉醇厚的声音缓声道:“Cheers。”
林妧:……
这本来是中世纪吸血鬼用酒杯品尝鲜血时的经典动作,但今天德古拉换回了日常家居服,偌大的克苏子头像占据整个胸膛,再搭配他舔舐雪糕时痴迷沉醉的神情和将它含在嘴里七进七出的动作……
对不起德古拉先生,果然不应该对你抱有什么期望。
停手吧,否则绝对会被举报搞黄色。
“让你们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她轻咳一声,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我马上去厨房做宵夜,今天的食材是韩式小吃,可能会有些辣。”
“好的没问题!我们已经连续吃了一星期的蔬菜沙拉,这哪里是营养餐,明明就是青青草原放羊式喂草!你见过啃草的吸血鬼吗!”
道理她都懂。
德古拉先生,能不能拜托你把化掉的冰棍擦一擦,一边口吐鲜血一边说话真的很惊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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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年糕炸鸡
夜宵,即晚饭之后的加餐。
在一天的奔波忙碌之后,沉沉入睡之前,晚饭带来的饱腹感被肠胃逐渐消化殆尽,饥饿如同清晨若有若无的雾气,淡薄却无处不在。
每到这个时候,大脑都会迫切地渴求能有些什么食物来填充空空荡荡的腹腔,宵夜便应运而生。
与一日三餐相比,夜宵更注重口舌上的享受。
米饭既易吃饱又难以带来味觉满足,小吃与带有汤汁的面粉食材才是与之最契合的搭档。热腾腾、香辣辣的小食化作一道暖流,自口舌缓缓流向肠胃,成为寂静夜里最温暖的慰籍。
收容所建在城郊,周围鲜有饭店和外卖,留在生活区的又大多是不愿出门的死宅,于是只能靠所里提供的营养餐过日子,宵夜自然也就成了一种奢望。
德古拉走进厨房时,林妧正把葱花蒜末在食用油中煸炒爆香。
清爽葱蒜气息与油脂加热后扑鼻的咸香猛烈地刺激嗅觉器官,滚滚热气伴随着呲啦声响充满整个房间,让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林妧回头看他一眼:“等得太无聊了?”
她说话时没有停下手上功夫,将一勺通红粘稠的酱汁倒进锅里。
有点甜,更多的是鲜香诱人的辣味,经高温加热后瞬间爆发出不可思议的香气。
德古拉吞了口唾沫:“这是什么?”
“韩式甜辣酱。”酱汁与青绿色的葱花一同在锅中翻炒,林妧又往里面加了些水,“今晚的夜宵是炸鸡块和炒年糕,甜辣酱是这两道菜的灵魂所在。”
身为一名合格死宅,德古拉对肥宅快乐鸡的热爱程度直逼他最喜欢的血浆冰棍。听见“炸鸡块”这三个字,他没再说话,两眼放光地在一旁观摩烹饪全过程。
辣炒年糕是一道非常简单的快手菜,等锅中热水咕噜噜煮出泡泡,就可以趁机放入年糕慢慢煮熟,期间放入淀粉与水的勾芡物,让汤汁得到充分稀释。
不需多久,汤液便成为了浓稠的酱汁,原本白白胖胖的圆柱形年糕被覆上一层色泽均匀的深红,与酱汁一起红彤彤冒着热气。
煮好出锅后再加上适量白芝麻与泡菜,整个烹饪过程就宣告圆满完结。
“麻烦你先把它端出去吧,”林妧将盘子递向德古拉,“炒年糕热腾腾的比较好吃,我继续做炸鸡。”
德古拉点点头,接过它时顺手拿了双筷子,夹起一块年糕。
他等了这么久,可不就是为了吃到这第一口么。
入口瞬间,滚滚热气如炸弹轰然引爆舌尖,德古拉被烫得倒吸一口气,等口腔稍微适应一些,再迫不及待地咬下。
年糕在煮熟前过了遍冷水,口感更加柔韧,糯叽叽地碾转于口舌之间,抬起牙关时,似乎还能感到软乎乎粘在牙齿上的黏性。
葱花经爆香后芳香扑鼻,白芝麻独特的香气包裹整条年糕,最具点睛之笔效用的,还是渗入每一丝纤维里的鲜红辣酱。辣酱劲道,泡菜爽脆可口,若有若无的甜味柔化了辛辣感,各种味道一并在口腔爆裂,回味悠长。
德古拉许久没尝过如此霸道的辣,一时间愣在原地,久久舍不得将它吞下。
啊求你还是快吞掉吧,口水混合着辣椒汁从嘴角流下来真的让人超级倒胃口欸。
“太、太好吃了!这个从未有过的口感……”德古拉又把一块年糕送入口中,“虽然辣炒年糕只是将甜辣酱与年糕加在一起罢了,但是一条一条的年糕必须和酱料天衣无缝地混合,才能发出这黄金一样耀眼的色泽!”
我们这里只是普通的厨房,不是《中○小当家》片场啊喂!你这句毫无诚意的台词果然是原样照搬剧里的点评吧!再说谁家的辣炒年糕会发黄金那样的光啊!发光料理根本不是真实存在的好吗!
“其实这只是一道不需要技巧的快手菜啦。”林妧摆摆手,“你记得不要吃太多,否则等会儿没肚子装炸鸡了。”
正准备独吞十分之九年糕的德古拉停下一双罪恶的手,强忍着食欲乖乖把盘子端出去。
伯爵先生……还真是好哄。
她无奈摇头,目光瞥向灶台。
相较于年糕,炸鸡的工序要更复杂一些。林妧正回忆着大致流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陌生的女音:“我正纳闷今晚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来了新人。”
这道声音轻快活泼,尾音娇媚,带着百转千回的缱绻撩人。她好奇回头,见到倚靠在门边的黑发少女。
十六七岁的模样,映着水光的眼眸略微上挑,嘴角勾起轻佻暧昧的弧度,如同一只狡黠的狐狸。及腰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搭在藕粉色丝质吊带裙上,晶亮柔滑的丝质轻抚莹白无暇的肌肤,勾勒出少女纤柔的腰肢。
哦呼。
因为从小在女校长大,林妧对于男性的概念十分淡薄,逐渐养成了欣赏美少女的爱好。
这个女孩子身形娇小,明明是活泼明媚的长相,却在无形间散发出令人难以抗拒的性感意味,笑容更是甜甜腻腻,仿佛一块诱人的蜜饯。
她很有礼貌地微笑打招呼:“你好,我叫林妧。”
少女没有立即应答,而是迈动步子轻盈靠近。
她穿着简易的人字拖,浑圆脚趾可爱地并排着,红色指甲油在灯光下晶莹发光。
“我是米诺。”
她比林妧矮上一些,抬起头时目光刚好与之平直相撞。在打量一番眼前人的模样后,少女将右手虚抚在林妧脸颊,勾着唇继续开口:“你可真漂亮,我喜欢漂亮的人。”
手掌并未触碰到脸颊,而是隔开了数毫米距离,隐隐的热气笼罩于耳畔,林妧笑了一下。
她的动作迅捷得匪夷所思,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径直抓住少女手腕,将它反手扭到一边。
米诺吃痛轻呼一声,正想嗔怒开口,嘴唇便被一根手指轻轻堵住。
林妧的神情悠然如闲庭信步,语气亦是漫不经心:“可巧,我也喜欢漂亮的人。”
她说着向前靠近一步,指尖自唇瓣下移,途经少女的下巴与纤细脖颈,最终停留在蝶翼般张开的锁骨上,留下一串酥麻。
这、这是什么操作?
身为魅魔,米诺向来只有撩人的份,从没像现在这样被人类单方面压制过,这个女人的动作和语气也太会了吧!
啊啊啊不要啊!她只是想来逗一逗这个看起来很人畜无害的小新人,为什么对方会主动扑过来啦!最最重要的一点是……
其实她有接触恐惧症啊QWQ
生性浪荡的魅魔与接触恐惧症患者,这两者无论怎么想都八竿子打不着同一边,很不幸的是,米诺正是万中无一的幸运儿。
虽然对接触有心理障碍,魅魔见人就撩的本性却无法抑制,因此她平时只能靠打嘴炮撩人,专门欺负那些青涩纯真、一听骚话就脸红的新人。
结果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啦!和设想的剧情完全不一样啊喂!她被人触碰后真的会面红耳赤无法呼吸浑身发软,总而言之就是快死掉了啊啊啊!
米诺忍不住浑身颤抖,正想用力把林妧推开,冷不防又听见她继续说:“真可爱,从第一眼见到起,我就很喜欢……”
她的手继续下滑,原本萦绕在厨房里的蒸腾白烟似乎更浓了一些,裹着滚滚热气灼烧在耳根,带来林妧轻轻说出的四个字。
“你的裙子。”
哈?
场面一度凝固。
米诺眼睁睁看着林妧略过她雪白的胸脯,把指尖停在那条藕粉吊带裙上,末了满怀期待地问:“真的很好看啊,你是在哪里买到的?”
粉红色泡泡,碎了满地。
所以这个女人自始至终都是在觊觎她的裙子?作为魅魔引以为傲的魅力输给了一条少女粉的睡衣裙?之前那些暧昧的语气和动作果然只是为了恶趣味地耍她玩吧?
被耍了。
好像……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难过了,好气哦。
“林妧!我要告状!陵西他……”
德古拉的声线打破僵局,他破门而入时正好望见米诺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背影,当即大叫一声:“社恐平胸工口女,别碰林妧!”
米诺面无表情地转身。
没错,作为魅魔,她不仅有接触恐惧症,还是个典型的飞机场。
她好失败,好想哭。
“我在和米诺讨论她的裙子。”林妧上前一步,“陵西怎么了?”
米诺:……
这个女人刚才果然超快地瞥了一眼她的胸然后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吧!她都看到了喂!之后再怎么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都没有用了!
德古拉委屈脸:“陵西那个牲口趁我不注意,把所有年糕都吃掉了!等会儿的炸鸡不要给他吃好不好!”
“年糕这种糯食吃多了很容易撑,”林妧没想太多,从冰箱里取出鸡腿肉,“等会儿他应该不会有胃口再吃了。”
*
正如她所料,陵西个头小、胃口也小,炸鸡端上桌时,他的肚子仍然圆滚滚,看样子再也装不下别的什么东西。
刚出锅的炸鸡还在热腾腾冒着气,每一块鸡腿都包裹着琥珀般色泽鲜亮的酱汁。甜辣酱与炸鸡充分融合,撕开能见到炸鸡的肉汁渗出来,热热脆脆的外皮、肉质紧实的雪白鸡肉、鲜红浓稠的酱汁混合,让人看一眼就食欲大增。
德古拉看得躁动难耐,戴上手套拿起一块鸡腿肉,当着陵西的面,用极缓慢的动作送入口中。
入口后,最先感觉到的是一股浓郁甜香,随即爽麻上头,如电流流窜至全身。酱汁是有些粘稠的甜辣口感,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比例刚刚好,既不会太辛辣,也没有过于腻人。
包裹在鸡腿上的外皮由面粉和鸡蛋液制成,咬起来酥酥脆脆,自带清新诱人的谷物清香;鸡块骨头很少,一口下去满满全是大块的肉,又嫩又入味。鸡腿本身的肉香与酱香交织融合,各个口感都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一时间种种味道融化在口腔,让他情不自禁瞪大眼睛。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让人无法脱身的……东亚邪术!”
啊并没有,只是普通的炸鸡而已。
而且所谓东亚邪术,是韩国整容术、日本化妆术、中国PS术吧,和炸鸡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啊。
林妧叹了口气,在视线所及之处捕捉到一个一动不动的身影——啾啾神情僵硬,紧紧盯着德古拉鼓起的腮帮子,手指不自然地蜷缩起来。
这副模样着实可怜,她好心询问:“你真的不吃吗?”
“不、不可以!”啾啾如临大敌,捂住耳朵,“我才闻不到任何香味呢!露水才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玫瑰花露水茉莉露水薰衣草露水……”
所以你这么多年全是靠不同的花露水过活的吗!这样一说反而更可怜了!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求求你!
陵西冷嗤一声:“异食癖白痴。”
他说着不甚熟练地带上手套,拿起鸡块时听见德古拉的喊声:“等等!你还吃得下?”
陵西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难以名状的笑容。
然后他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抓住头发,把脑袋整个从身体上分离出来吊在半空,与此同时拿着鸡块的手缓缓送到嘴边。
德古拉,震惊了。
差点忘了,这个家伙是全身都可以分离的人偶啊!把头部与身体分开,就能不让食物经过肠胃了!不过只用脑袋的话,食材一边吃一边从喉咙里漏出来……
果然超级无敌巨恶心啊啊啊!你快给我停下来!
德古拉被恶心得气上心头,一把夺过陵西脑袋,用手蒙住他双眼,将其放置在靠墙的角落。
脑袋与身体分开后,陵西的身体便不具备思考和观察能力,全靠头部控制。
因为被蒙眼遮挡了视线,如今面对一片雪白色墙壁,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被放在了哪里,更没办法操控身体把头安回去,只能原地哀嚎。
米诺看得毛骨悚然,环视一圈乱糟糟的中央广场。
没有脑袋的身体如同醉酒后的盲人,摇摇晃晃地跪在地上摸索,浑身上下透露出两个字:卑微。
吸血鬼嘴唇被酱汁染得通红,蹲在一颗哭哭啼啼的人头前,狞笑着咬下炸鸡,然后用慢动作悠闲咀嚼,神情狰狞得犹如面部抽搐,末了还坏心眼地加上一句:“夏天和捉迷藏更配哦,陵西。”
向来高贵娴静的精灵用非常恐怖的眼神看着她手里的炸鸡,嘴里不知道在咬牙切齿碎碎念着什么,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救命!这些家伙果然都很不正常!
在德古拉与米诺的努力下,炸鸡很快被吃去一半有余。比起食物,林妧对角落里孤零零的小男孩脑袋更上心一些。
陵西现在的境况着实可怜,她容易心软,忍了笑走到脑袋面前。小朋友性子要强,一时间又羞又气,红着脸憋了半晌,才终于气哼哼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你也来看我笑话?”
“不要生气啦。”
她蹲下来,把脑袋捧在手掌上,让他的视线正好对上自己的眼睛:“把脑袋摘下来吃东西不好,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陵西涨红了脸,嘴硬反驳:“不就是抢了你们的炸鸡,至于吗?”
“这不是抢食的问题。”林妧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只满足口腹之欲就丢掉,这是对食物本身的不尊重。吃东西也要讲究从一而终,那么多食材共同汇聚成的心血,如果只是在唇齿享受后便将它们弃置不顾,你这样做,和当妻子人老珠黄时将她抛弃的男人有什么区别呢?”
这是种从未听闻的说法,陵西微微一愣,抿着唇没说话。
林妧弯了弯眼睛,把他的脑袋安回身体上:“好了,去和大家一起吃东西吧。”
她说话温声细语,不管小朋友心里之前有多大怨气,此时也都被一笔勾销,心甘情愿乖乖听话。
陵西摸了把失而复得的脑袋,不知怎地有些不好意思,过了好一会儿才别扭地回应:“既然你这样拜托我,那我就勉为其难去吃一点好了。”
林妧:“那真是太感谢你啦。”


第7章 抹茶冻芝士
炸鸡消耗的速度非常快。林妧不久后便与众人道别回家,再来到收容所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经历了昨晚的惨痛教训后,心灰意冷的啾啾决定闭门不出,靠世界各地的露水浇愁。让林妧有些意外的是,米诺居然也在中心广场等她。
昨晚回家后,她特意查看了这位魅魔的收容档案,在看见“接触恐惧症”五个字时下意识愣住。
对于魅魔来说,撩人是不可抑制的生理本能,而这种行为十有八九会导致接触。也就是说……米诺必须一遍又一遍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根据档案记载,她在撩人时意外呕吐或昏迷的状况屡见不鲜,几乎每次都会把自己恶心得浑身难受。
很少有人能抵挡住魅魔强撩的诱惑。试想一下,当男方逐渐对她产生好感,正想通过肢体接触进一步发展亲密关系,没想到刚一碰到对方,喜欢的姑娘就被自己恶心得颤抖不止、干呕不停……
这绝对会对人家造成不小的心理阴影吧!身为男性的自尊心都被磨成渣了啊喂!
林妧简略打了招呼,然后把装在白色小盒子里的甜点依次分发给大家。德古拉美滋滋接过,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装。
一抹青翠欲滴的绿色撕开夏日沉闷的空气,小巧的长方形条状甜点安静躺在盒子里,几粒深红色的圆润红豆点缀在糕体之上。
深沉的红与灵动活泼的绿搭配起来对比鲜明,不仅能给人以强烈的视觉享受,对于味觉的吸引力也绝对不在少数。
林妧眯眼笑笑:“这是抹茶冻芝士,趁它还留着点冷气,快吃吧。”
这份甜点色泽透绿、造型方正规整,德古拉居然有些舍不得将它切开,停顿了三秒钟才拿起盒子旁挂着的小勺。
抹茶冻芝士,顾名思义是把芝士、抹茶粉、牛奶、饼干和淡奶油搅拌混合后放入模具,经冰箱冷冻成型。
此时距离它从冰箱里被拿出来,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正是口感最佳的时候——既残留了一点冰冻后的凉意,又因为空气热度而微微软化,不会显得过于冰冷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