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
书房内,挂了几幅泼墨山水画,几张宾客椅和几处点缀的摆设,以及偌大的书柜;穿过拱形门是内屋,摆着一张软塌,一漆木小几和几张桌椅。整体简单大方,毫无奢华之气。此时,一身穿黑色锦袍的伟岸男子正在翻阅卷宗,宽大的红木书桌上除了文房四宝,便是厚厚的账目、卷宗。
离男子桌前五步远,一个体态丰满,妖娆妩媚的妇人托着托盘站着。
夜昱刑头也不抬,像是面前根本没这个人;殷晓惠早早命丫头炖了燕窝,披着金色薄纱,袒胸露臂,浓妆艳抹地赶到千夏楼,连贴身的侍女也没带。分明是:借探望之名,行勾引之实。
“门主,妾身炖了燕窝,尝一口可好?”殷晓惠倒也主动,把托盘轻置于桌面上,马上蜂腰款摆地靠近他,频频抛着媚眼儿。
昨晚夜昱刑到迎喜院过夜,殷晓惠大喜,想道:难不成夜融雪没向门主说她的坏话?纵是门主听了她嚼舌根子,也舍不下我的,何况门主这不来了么?门主夫人必是我囊中物了,殷杨柳当不上,那是她没本事!
想着想着,她便越发得意起来。当夜,殷晓惠自是在床上极尽大胆逢迎、下流浪荡之能事,承露春意浓。末了,还附在夜昱刑耳边,靠着他的壮实胸膛上温声细语才心满意足。
“门主~”声音刻意装嗲,还用大红蔻丹轻刮夜昱刑的手背,“今晚来迎喜院用膳吧,妾身会准备好酒菜的。”殷晓惠用丰满的胸乳磨蹭他的手臂,就差没整个人巴上去了。夜昱刑金钱权势都不缺,又是难得的潇洒英挺,体格健壮,极俱性感魅力的,更不用说在床上让她醉生梦死的销魂欲仙…即便他总是冷漠无情,她还是爱的死去活来。她要他的爱,还要风风光光地当上门主夫人!
夜昱刑瞥了一眼便皱起俊眉,正要出声喝斥赶殷晓惠出去,就听着“咚咚咚”的跑步声,紧接着书房的门“吱”地被踹开。
“爹爹!”仅穿月牙白及地睡袍,披散着一头青丝的夜融雪冲进来,大眼泪汪汪的,还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
夜昱刑连忙放下纸笔,甩开殷晓惠,大步迎向夜融雪。
“我的宝贝怎么了?嗯?”他上前察看她身上有没有伤,皱眉焦急问道。见她没穿鞋袜,忙心疼地伸手将她打横抱起来,放在桌面上坐着。
“融融想爹爹。”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尤其是在那个做作的狐狸精面前更要气死她。
“傻孩子。”夜昱刑嘴上这么说,笑得可是高兴。他从袖中抽出丝绸帕子,把白嫩莲足捧在手中温柔擦拭。
其实刚才在门外,夜融雪已听见殷晓惠嗲声嗲气地说话,屋里是什么光景也就猜出个七八分。这两天夜昱刑在迎喜院过夜,殷晓惠得意起来,到别的侍妾面前示威不说,还春风满面地跑到琴香小筑炫耀一番。所以夜融雪进门前偷拧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差点嚷出来,然后才进屋。
“抱抱!”她身子向前倾地坐在桌上,可怜兮兮,两手向夜昱刑伸过去,奶声奶气地撒娇。夜昱刑微笑,把她抱进怀里,靠坐在椅子上。“说吧,找爹爹到底什么事?”
呵呵~被识穿了。她拽着夜昱刑的衣袖擦擦脸,不好意思地吐吐香舌,“爹爹英明!融融确有事相求。”见他在等下文,马上又说:“融融已经长大了,想像哥哥们一样出门游历。大家都很疼融融,也保护融融,但是融融想知道的更多更多,而不是只居于深闺中过完一生。爹爹答应么?”
夜昱刑听后便沉默了。就在她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他深深地看着她,无奈叹气道:“好吧。但是必须和紫陌、尚之同行,带上香墨,路上千万要小心,玩儿够了便回家。记好了?”
“是,女儿谨记。”夜融雪笑开怀,眼角尚未干透的点点泪痕,衬得香腮雪面好似沾了露珠的月季花,清艳可人。
殷晓惠被晾在一旁,又亲眼见夜昱刑对夜融雪极其温柔呵宠,百般迁就,心内更生嫉恨。
为什么?为什么夜昱刑对她总是连一个微笑、一个拥抱都吝于施舍?
夜融雪一大早的,早膳还没吃,肚子咕噜噜地叫。夜昱刑看她不好意思地拿袖子遮脸,肚子还在“抗议”,乐得哈哈大笑。
“爹爹,不许笑!”她伸手捂住他的嘴唇,忽觉手心一阵柔嫩触感。
她知道,那是他的唇。
即使不看,也能模糊的感觉柔软薄唇的性感弧度。
“哼,不理你了!”她忙把手撤下来,耳根一阵热。“怎么有燕窝?融融要吃!”
“不行!燕窝是我专门给门主做的!”殷晓惠有点失控,瞪着夜融雪尖声喊,美艳的脸孔竟有些狰狞。
夜融雪也不来硬的,嘴巴一扁,眼看着泪珠儿就要滚落下来,鼻头红红的;夜昱刑最见不得的就是她的眼泪,平时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哪能不心疼?!伸臂揽住她,左手轻轻顺着她的长长发丝,低低的哄着:“要不要爹爹喂?只说还想吃些什么,爹爹让人马上给你做去!”待看向殷晓惠时,表情立刻从溺爱转成冰冷,眯眸厉声斥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回去待着!”
殷晓惠僵硬的福身,便气冲冲跑了出去,出门时还撞到了匆匆赶来的香墨和张妈。她眼里闪过一丝怨恨,又不好发作,只得悻悻的 回了迎喜院。
“小姐,请把鞋袜穿上,免得冻着。”夜昱刑接过香墨递上来的鞋袜,帮怀里的小人儿穿好。然后拿勺舀起一口燕窝,像喂小鸟般给她喂食。夜融雪笑眯眯地晃着脚,闲适地靠在温暖的胸膛上,一口一口的吃着。
香墨和张妈对这种场面早就见怪不怪了,全十夜门上下都知道,只有夜融雪,才是夜昱刑心中的柔软,是他心中最特别的人。
胖胖的张妈端着托盘,笑呵呵道:“门主、小姐,光吃燕窝当早点对身子不好,且用些莲叶羹吧,还有青枣糕,正热乎着呢。”
而后,两人便在书房吃起早膳。夜昱刑原是吃过了的,见夜融雪也要喂他,便也陪着吃了点。一时间,其乐融融,书房内的沉闷气氛活跃了起来。
用罢早点,夜昱刑放下她,送她行至廊上,示意香墨带她回琴香小筑。他不放心地揉揉夜融雪的小脑袋,嘱咐道:“这几天好好准备,出去前把东西都带齐了,别落东落西的像小丢蛋鸡。”
“知道了。还是爹爹待融融最好,来,香一个!”夜融雪跳起来,揽住他的颈子,大大的亲了一口。谁知,夜昱刑正转过来,她的香唇就落在他的嘴角处。夜昱刑眼神一黯,掩饰着心内悸动,缓缓向前倾,在夜融雪粉鼻上轻轻一啄。
“就你嘴甜,快回去吧!”他催促道。
夜融雪点头,转身上了后在外面的小软轿,让家丁们抬着往琴香小筑去。
长廊上,夜昱刑深幽的眸子里满是痛苦挣扎,怔忡失神。忽而又伸手触着刚才夜融雪亲吻过的嘴角,修长的手指仿佛还能感觉到那甜甜一吻所留下的残余的暖意。
胸臆中寸寸柔肠为谁?
还教一片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等恁时、重觅幽香,已入小窗横幅。
独独为卿而已!


坐在小软轿上的夜融雪脸红红的,咬唇胡乱想着。英俊的爹爹很冷酷,唯独对她总是温柔备至的,她也打小就喜欢这样腻着爹爹。可刚才怎么一不小心亲到爹爹的嘴角了?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对着爹爹,倒是有时脸红心跳的?爹爹刚才的吻也…真奇怪…
“小姐,你脸红得厉害,许是着凉了吧?!”跟在右侧的香墨担心,就怕这小祖宗在出门前着凉病倒了。
夜融雪把头埋得更低了,心里暗暗勒令自己不要去想先前在书房的事儿,自己马上就可以出远门了,不是么?身旁的香墨自是不明白她的心思,只想着回到琴香小筑后要如何弄些调气祛寒的药给夜融雪服下,也好向门主、少爷交待。

十夜别

十夜门门外有一片占地甚广的枫叶林,秋意初现,枫叶染上点点绯红,片片随风舞动。
几匹骏马和一辆马车在林子里停靠着,今天是夜融雪出门的日子。夜昱刑和几位管事在此送别,同行的还有夜紫陌、四君子之首梅尚之、香墨,还有赶车的小厮,人员精简。不过,这几人武功皆为上乘,心思亦缜密;夜融雪也会武功,虽喜胡闹但诡计多端,所以夜昱刑也才放心让这几人出行。
事实上,外人并不清楚夜紫陌、夜融雪就是十夜门的少爷小姐,所以这次出行可以说是只有十夜门的人方知道的。
夜紫陌、梅尚之骑马在前,夜融雪、香墨坐在马车里。枫叶林看似美不胜收,实为一个设计精巧的迷阵,如有不懂的人误闯,只会命丧其中,有入无出。而布置这“邪阵”的人,正是骑着青花马的梅尚之。
梅尚之骑在马上,一派从容优雅:发顶只插一根白玉梅花簪,依旧是一身月牙白衣衫,外罩飞纱长衣,衣角处绣着一朵朵红蕊的白梅。
夜紫陌邪美魅惑,紫色流光的双眼和右眼睫下一颗楚楚泪痣,风情无限。他没束冠,柔滑长发拨到左肩上,仅用银色的丝带笼着,露出一截白皙的玉颈,引人遐思。
马车里,一向精明稳重的香墨居然撑着下巴在发呆,看着夜紫陌和梅尚之两人的身影,眼睛半天不眨一下。夜融雪好笑地把手拂到香墨脸前:“魂归来兮!哈哈,感情我们香墨姐姐也会看男人看傻了?”
香墨这才把头转回来,满脸涨红,支支吾吾。“我、小姐,这…不,不是。”
夜融雪只是贼贼地笑。她当然知道,两位如此俊逸的男人同时出现,一般闺女见了不是脸红就是发愣。姑娘心如鹿撞,如何是好?!
香墨羞窘,忙从包袱里翻出一个桃木小盒子,塞给夜融雪,成功地分散了夜融雪的注意力。“这是什么?”她掂量着小盒子,疑惑着。
“他只说,小姐一看便知。”
这么神秘?到底是谁给的?感觉倒像是被赠锦囊妙计以破乱局似的。“谁送的?”边问着,她扭开盒子上的小金锁头打开一瞧,里面躺着的赫然是一样特别的“饰物”:两个银色的手环下分别串着七、八个极小巧精致的铃铛,看起来好像是玉,又不像玉,晶莹剔透,连着前端一个柔软的指环,约莫是套在中指上的。
她拿出来戴在手上,煞是可爱,晃动手腕,咦?没有声音?
“这是大少爷托香墨带上的,说是小姐在旅途中免不了会用到的。”香墨解释道。
原来是十夜门的大少爷夜骥影送的。看起来是腕饰,实为武器。戴着它,修习过夜紫陌给她的内功心法后,震动铃铛后发出的铃声轻则摄人心智,重则心脉俱断而死。果真是杀人于无形,甚至可以说是优美的。
夜骥影从小就跟着夜昱刑习武研商,后又到点犀山拜“武痴”白老为师学武,学成后又在各地奔波,鲜少回家。虽仅比夜紫陌年长一岁,但作为少门主,要承担的着实太多太多了。
是大哥。她看着手上的铃铛回忆,就在那棵梧桐树下,有一位爱笑的少年…
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大哥了,印象中的他仍是那个娃娃脸的秀美少年。以前,他只有在两人独处时才会逗着自己玩,亲手做些小玩意儿,草编的蚂蚱、木头小马什么的送给她哄她高兴。而当着大家的面,他总是面带疏离的微笑,那么恭谨有礼,却又遥不可及。
总觉得,这些年大哥好像是在躲着她…
“小姐?小姐?”香墨叫道。“想什么了,想得都走神了?”她刚才的眼神仿佛飘得很远很远…
“没什么,”夜融雪摇摇头,望出窗外去。“只是想起…一个故人罢了。”
行了半天,到了一处官驿。夜融雪正要走下车,许是在车内被摇晃得久了,脚下竟踩空了!
“啊!”夜融雪低呼一声,随即被搂进一个温暖的男性怀抱里。
萦绕在鼻间的是淡淡的冷梅香。
是他。她抬头一看,可不正是满眼笑意的梅尚之么?
他什么也没说,轻轻地把夜融雪放开,等她站稳了,便跟在她身后走进驿馆。站在驿馆门前的夜紫陌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眼中是闪着紫光的深意。
饭桌上。
“哥哥,我们第一站往哪儿去?”夜融雪樱桃小嘴鼓鼓的,塞满了饭菜还要不死心地发问,满眼是期待的亮光。
夜紫陌修长的手指揩去沾在她唇角的饭粒,送至自己唇边,红艳的舌尖舔了舔白玉般的手指头。“我听闻襄州城朱家庄正要举办大少爷的亲事。”坐在右侧的香墨和旁桌的众女客看到了夜紫陌的动作,感觉他舌尖扫过的仿佛是她们的唇…大家不是脸红了,被噎着了,就是碗筷噼里啪啦碎一地,可苦了店小二连声喊冤。
夜融雪见状暗暗偷笑,又忍不住问:“朱家庄是什么地方?”
梅尚之优雅的提箸道:“襄州朱家是临江五州的首富,也是书香世家。现任庄主二十二年前娶了岳玄宗宗主的女儿岳柔,倒也和武林交往起来。此次适逢朱家少爷大婚,庄主便大宴宾客,广邀武林和官家的人物。”看夜融雪一脸兴味只顾听,他便夹起一筷青笋到她碗里去。
夜融雪也给他夹碗里了一块卤鸭脖作为“回礼”。“他家大少爷是谁?新娘生得如何?我长这么大,还没参加过婚宴呢!”
夜紫陌也往她碗里“堆砌”,“好了啦,这么多我哪能吃得下嘛?”又不是给猪催肥。
“你一路上点心吃了不少,饭菜吃了几口?”夜紫陌皱眉责备。“你要是好好吃饭,我们就去朱家庄,否则…”挑起俊眉,一副“不吃就别想玩儿”的表情,夜融雪只好闭嘴乖乖吃饭。
饭后,香墨把带来的自家的上好香片拿去让店小二沏了一壶茶,几人吃茶后稍事休息便上路了。
朱家庄
树阴下的秋千上,一位妙龄女子闷闷不乐地倚坐着。
朱颜生得浓眉大眼,琼鼻朱唇,好不娇俏。这朱家的二小姐从小受宠,届二八年华,风华正茂,上门求亲者不计其数,其中更不乏王孙公子,可朱颜一个也看不上。半年前,朱颜跑到城外玩耍,被市井流氓调戏之际,一位男子出手相救,自此以后这少女心内便再也容不下别人了,日夜闷闷,如有所失。
她至今清楚地记得,那人白衣飘飘,丰神逸彩,俊挺绝伦,竟像仙子一般;可那妖冶的泪痣,和樱红的唇角分明勾着邪肆的笑…还有他的眼睛,好像是紫色的,好像会把人的魂魄吸走一样,让人又爱又怕,求之不得。
丫环露儿度其意,看她日日没精打采,便劝道:“小姐,别想那人了。想来也只是过客,何必为这么个没影儿的心神不安?明天便是少爷大喜,老爷宴请天下英雄,小姐必要出席的。可脸上耷拉着如何使得?”
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朱颜抚着乌黑的发辫喃喃念着:“是啊,宴天下英雄…那公子兴许会出现…”连人家姓甚名谁也不晓得,她只愿再见他一面呵。
夜融雪一行人在离朱家庄不远的客栈里投了宿,包下了一个独立的小院儿。
夜融雪走到院子里,想着明天朱家的喜筵,想到以后的行程。我,既然已注定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再挣扎也是徒劳。何况,在那里,除了姐姐就再没有我牵挂的人;那老人家也说过,姐姐许是和我到同一个时空来了,我断不能容她流落在外的。但天下之广大,又要到何处去寻她呢?她还记得我么?现在看来,单单当个身居闺中的“夜融雪”是办不到的。只能在路上边打听边找吧。想到此,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烦恼起来。
“有什么烦恼么?”一阵磁性嗓音传来,惊得她飞快转过身来。只见院子相廊台上坐着一道青影。
他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柔和,修长的身子斜靠着,目光却是直直看着夜融雪。
“原来是梅公子。公子怎么没歇息?”
“叫我梅,好么?”他淡淡地问,语气里有着轻愁。
“还是叫梅公子为好。”夜融雪有礼地,可是一看见他的目光却说不出话来了。
白日里谦和恭谨的梅尚之,现在看起来是那么孤独落寞,就像那天清晨她在梅林里所见的身影一样,落寞清冷。
一抹孤魂,悲欢千年;晚来还卷,一帘秋霁。
“你好像…很孤独似的。”她不知不觉将心内想法脱口而出。
他沉默了。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夜晚的凉风,吹动梅尚之的青衫。
夜融雪步上前去,弯腰往前倾,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抬起他的脸。
梅尚之感觉到细滑的葇荑在轻触他的脸,温暖沁入心脾。
“我没事的。”他的笑容仿佛清爽的秋风。
他的双目温润如青玉,眉宇间淡淡的柔和光华挥之不去,恬淡的,安适的。
她坐在他身边,樱唇轻启。
“梅。”
梅尚之听见她唤他,薄唇边漾起了温暖的笑。想起刚才她一个人在叹气,便问:“最近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夜融雪摇摇头。“算不得什么大事。我只是想寻一个人。”
“我只当你为了什么闷闷不乐呢。告诉我吧,我会帮你的。”他微笑,而后低声说道:“谢谢你。”
谢谢?夜融雪歪着脑袋,“谢我什么?”
他笑而不语。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纤长的手指,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早些安置吧。”

朱家喜筵

朱家庄
朱府门前的大道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一对漆金的铜狮子威武地立在华丽的朱府正门两侧,众多宾客们带着贺礼进了朱家庄。门梁上挂着大红绸缎,窗棱上贴着红色双喜图剪纸,很是热闹喜庆。
在迎接宾客的主院门口,现任庄主朱承英满面红光,乐呵呵地接受着众人连连道喜。他身材偏胖,眉目和善,穿褐色飞蝠蟒袍,衣饰上并不奢华。“里边请、里边请!”朱承英拱手,接待众人,其中不乏朝中高官和绿林英雄。他一会儿命下人谢礼侍茶,一会儿又忙着迎宾寒暄,可谓分身乏术。
接近傍晚时,宾客已基本入了座,或交谈、或贺喜,只翘首盼着新郎把新娘迎进门来。
门外,一辆马车在朱红色的大门前停下来,从马车上下来三人,也没有喜帖,只说是来贺喜的,遂被丫环引至主院。
朱承英自问并不认识他们,虽纳闷但也迎上去,同时打量着:最右边的那位男子,俊美冷傲,邪美摄人,却又有一番王者气度;中间是一位紫衣的清秀女子,姿如弱柳,婷婷袅袅;还有一位秀美温和的男子,面貌谦和,浑身散发如玉般的淡淡光华。朱承英能成为襄州首富,交际识人方面当然经验老到,感觉他们来头不小,便和蔼笑问:“敢问两位公子和姑娘如何称呼?”
来的三人自是夜紫陌、夜融雪和梅尚之了。来朱家庄是夜融雪的主意,夜紫陌一向迁就她,便帮她易了容,三人乘马车而来。
夜紫陌点头示意,“在下夜紫陌,此为舍妹夜融雪。特来贺庄主大喜。”说罢,梅尚之也执扇回道:“晚辈梅尚之。”朱承英暗暗一想,抱拳惊叹:“原来是碧霄公子和雪梅生,久仰大名!今日适逢犬子大喜,看在老夫的薄面上就请三位入席一叙可好?”碧霄公子和雪梅生天下闻名,武功高深,一向行踪不定,两人同时出现在朱家庄,令他又惊又喜。
夜紫陌朗眉微蹙,望向夜融雪,意思由她定夺。
夜融雪先行万福,微笑道:“谢庄主盛情,我等只是来贺庄主大喜的,就不便打扰了。”又从马车内取出一宫花红锦盒盈盈奉上,“素闻朱庄主仁厚,交天下英雄,游历甚广,珍奇古玩亦见得多了;今日送上这幅字画,谨表心意,望庄主笑纳。”
朱承英谢过,展开一看,在场宾客哗然!这贺礼怎是寻常珍宝可比的,竟是失传于世数百年的书法名家高意琛的墨迹,裱于上好的官锦上,虽只“天作之合”四字,怕是价值万金也换不来的。更何况朱承英尤爱书画,看了这大礼,喜不自胜,马上命管家挂于正堂上,满室生辉。
朱承英伉俪仍是热情挽留,甚至提出留庄小住的请求。夜紫陌和梅尚之对视后,梅尚之谦逊地回道:“蒙庄主如此盛情,我等便在此叨扰,也算是讨杯喜酒吃!”随后,三人入席,列坐在朱承英的主桌上。
其实,这已是夜融雪预计好的结果。她听闻朱承英喜文墨,便准备好厚礼相赠;加上碧霄公子和雪梅生的名气,他必定会留他们在庄内。这样一来,她可以通过在朱家庄的王公贵族、武林人士了解现在的局势,也好利用朱家的人脉来寻找席湘,即使有了风险也有朱家作为强有力的盾牌。另外,当然就是满足夜融雪出游的“好奇心”!
忽然,管家匆匆来报:“老爷、夫人,新人到了!”
迎亲队伍的阵阵喜乐声传来,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迎亲队伍一路撒着喜糖,身着大红喜服的新郎骑在高头大马上,喜气洋洋地接受路边百姓的欢呼祝福。到了朱家大门前,新郎依礼俗踢轿门,新娘由喜婆被进门。而后新人进入宴客厅外的喜堂,行过跪拜之礼,新娘便被送进了洞房。新郎则被大家簇拥着进了喜筵,朱承英、岳柔乐得合不拢嘴,喜筵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