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互相揣测

夏初看李二平这惊惶的样子,便安抚了一下,换了个方式问道:“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杀的他,那你的刀有没有伤到他呢?”
“我…”李二平支吾了一下,看看夏初又看看阮喜,阮喜赶忙道:“是不是没有?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没有?”
夏初犹豫了一下,还是拦住了阮喜的话,“阮喜哥,你别这样教给她,一会儿官差来了验了尸体,要是发现二平撒谎了反而更麻烦。”
阮喜一听便气了,对夏初高声道:“怎么是撒谎!二平怎么会杀人!夏初!二平素日怎么对你的,这时候你竟不帮她说话!”
夏初发急,“我就是知道二平对我好我才要帮她,你这样胡乱的教她,那是害了她!”
“你倒是懂的不少。”蒋熙元忽然说了句话,又眯起眼睛来侧头看了看夏初。见夏初蹙眉打量自己,便又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打了个手势让她继续。
夏初又问李二平,“你的刀有没有碰到东西总该是有感觉的,仔细想想看,碰到没有?碰到几处?”
“我,我不会使刀,胡乱的划拉罢了。”李二平怯怯地开口,“好像…,好像是划到了东西的,可能有…”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仔仔细细地想了想,“可能有三四刀碰到了东西?”
夏初听完后又往尸首的方向看了一眼,喃喃地自语道:“不应该啊…”用刀划能划死人?划出这么多血来?除非划到主动脉了,可眼下是冬天,衣服厚,该是没这么容易吧。
“二平,当时有没有目击者?我是说,有没有人看到整个案发的过程?”
李二平摇摇头,“我,我不知道”
蒋熙元忽然站起身来,直了直腰板,“行了,官差应该要到了,先起来吧。”
夏初没有理会,可还没等她再问出下一句话来,就听外面有人喊说京兆尹冯大人过来了,紧接着,四个捕快加一个捕头,跟着京兆尹冯步云从中门走了进来。
官差到了,护院把李二平交给了捕快,夏初和阮喜便作为闲杂人等被清开了。
蒋熙元跟着夏初走到一侧,身手要拍她的肩膀,夏初往旁边侧了一步闪了过去,“有事儿说事儿,别动手。”
蒋熙元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心说这小子长的确实不赖,清秀如女子一般却也不乏英气,只是这性格也太冲了点,眼里也看不出人的身份高低来,难怪只做个杂役。不过看他问案说话颇有条理,倒像是有些见识的,莫不是什么富户人家出了变故所致如此?
蒋熙元评测夏初的时候,夏初也在揣测蒋熙元。
她猜这男子定也是什么官府的人,不然不会把时间掐的这么准,说官差到官差就到。那定是十分了解府衙到这里的距离,知晓官差接案、问讯并派人前来的流程的。
这么年轻,最多也就是个刚入品的小官吧?或者官二代?
夏初微微侧头偷眼去看蒋熙元,蒋熙元也正巧悄悄地打量她,这目光一碰,两人赶忙又都闪开了去,各自都觉得落了下乘。
京兆尹冯步云进了雅院后又命人添了火把,把院子照得十分明亮。冯步云四下扫了一眼,目光一顿,提袍往夏初的这个方向走过来。
夏初心里咯噔一下。
她当然知道这位京兆尹不会是冲她来的,不是冲她,那便是冲她身边的这位。连京兆尹见他都这个模样,看来这人不光是官,而且这官还小不了了。
6. 愣头小子

冯步云走到蒋熙元跟前停下,拱手笑道:“蒋大人怎么也在这?”
“碰巧了。”
“哦哦。”冯步云依旧笑着,“蒋大人对这案子可有什么看法了?”
蒋熙元笑得愈发开怀的样子,“冯大人说笑了。仵作尚未验尸,案犯还没问话,下官怎么会有看法?冯大人查案吧,不必理会下官。”
夏初在一边听着,暗暗奇怪。她觉得京兆尹应该是个很大的官了,这个姓蒋的自称下官,明显官职没有京兆尹大,怎的那冯大人却透着一副恭敬的姿态?这是个什么路数?
夏初奇怪,别人却是不奇怪的。
这蒋熙元的官职确实没有冯步云高,一个是四品的刑部侍郎,一个是三品京兆尹,但是架不住他蒋熙元背景深。
且不说蒋家一门武职,祖父是骠骑大将军,父亲是兵部尚书,就说他自己,那可是陪着皇上长大的主,深得皇上信任,又有从龙之功。况且,但凡长了耳朵眼睛的官员都知道,蒋熙元的妹妹,那可是要入主中宫的皇后!
这样的背景,莫说他一个京兆尹,就是太师太傅之流见了也是不太敢摆架子的。
冯步云听了蒋熙元这番话,忙唤了仵作进来,又对赵捕头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警醒着点。赵捕头领会,便嘱咐了仵作几句。
九湘告诉冯步云,说死的人叫龚元和,是尚书令吴宗淮的内侄,莳花馆的常客。冯步云一听,心里先凉了半截。这死者要是个寻常商贾富户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官家的子弟,官家子弟还不算,竟是吴宗淮的内侄。处理不好恐怕麻烦的很。
赵捕头问询了一圈之后便走到冯步云跟前,面目端肃地道:“大人,我刚才问过了,行凶者是这莳花馆后院的杂役,叫李二平…”
话刚说到这,就听有人高声道:“尸体未验清,案情不明朗,你凭什么说她就是行凶者!”
众人一惊,都顺着声音看过去,见说话的是一杂役打扮的小后生,便又都不屑地转回了头。唯有蒋熙元暗笑,心道:合辙他倒不是单单对我,连衙门官差竟也丝毫不惧。
蒋熙元心里平衡了一些。
赵捕头有点恼,不客气地斥道:“滚一边去!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这哪有你插话的份!”
蒋熙元虽不喜夏初,但更不喜京城官差这副恶吏的样子,便瞥了冯步云一眼,冷声一笑。冯步云立刻就摸到了风向,一边对赵捕头呵斥一边使着眼色道:“耍什么威风!说你的就是了。”
赵捕头明白了冯步云的意思,少不得收敛,不再理会夏初,继续说道:“那李二平已经认了,这刀是她常日里带着做防身用的。今日龚元和酒后意欲轻薄,争执之下,李二平便拔了刀,大概是失手将龚元和捅死了。”
“仵作的伤还没验出来,怎的就能定了是李二平失手捅死的?”夏初又道。
要是搁平时,赵捕头刀都要拔出来了,只不过今天碍于蒋熙元在这,少不得忍了性子,冷声说:“尸首在那趴着,行凶者在那坐着,这刀沾了血在地上扔着,两人之前也确实起了争执,行凶的也认了这刀,你说能定不能定!”
夏初往前一步,“既如此,烦请这位官爷告诉我,您手上这刀长多少宽多少?那死者身上的伤又长多少,深多少?共有几处伤?都伤在哪里?致命伤是何处?是否都是刀伤?”
行啊!挺专业啊!蒋熙元少不得又看了夏初几眼。
7. 刀伤的区别

那赵捕头被夏初问住了,瞪着眼睛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告诉你?老子凭什么告诉你!你他妈…”
冯步云重重地咳了一声,觉得自己今天在蒋熙元面前大失水准,“让仵作赶紧验伤!快着点!”
“小兄弟,你…”蒋熙元刚想要搭夏初的肩膀,就被夏初一眼给瞪了回去,只得将手收回来,无奈道:“在下不好男风,别紧张。”
夏初有点不自在地扭了下肩膀,学着蒋熙元的口吻道:“在下不紧张,只是不喜别人触碰罢了。”
蒋熙元笑了笑,保持着与夏初半尺的距离,问道:“你如何懂得这些?”
“哪些?”
蒋熙元用下巴指了指尸体的位置,“刚刚你说的那些。”
夏初挺了挺脊背,却也不能说自己来这之前是念警校的,只道:“用懂吗?那些都是常识。”说罢又睨了蒋熙元一眼,“官府就如此查案?监狱还够用吗?”
蒋熙元咬了咬后牙。这话他若是说给别人也就罢了,偏偏自己是刑部的,当着刑部侍郎讽刺案件牢狱之事,他这胆子可真够肥!
蒋熙元正要说话,就听雅院中的人出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些姑娘用帕子掩着嘴,一脸惊恐的跑了出去。
原来是仵作验伤,将尸体翻了过来。那龚元和的眼睛还是睁着的,嘴也张着,鼻孔有血溢出流了满脸,样子有些狰狞,胸前大片的血把衣衫都浸透了,似乎还在往外渗着。
“死者身高五尺五寸,骨骼完整,死前饮酒,无中毒迹象,尸体尚有余温,还未出现尸僵,死亡时间应在一个时辰以内。”仵作高声说着,旁边有人用笔刷刷地记着。
“死者身上共三处伤。左肩伤一处,利刃伤,长约四寸,上深下浅;胸口伤一处,利刃伤,伤口长约一寸,深约两寸;右小臂伤一处,长两寸。”仵作站起身来,对冯步云一拱手,“死者胸口伤为致命伤,乃利刃一刀刺入心脏所致。”
冯步云的胡子微微抖了一下,“就这些?”
“还有鼻梁断了,应是死者俯面倒下时撞在硬物上撞断的。禀大人,就这些。”
“算上衣袖,四处刀伤。”蒋熙元伸了四个手指头到夏初面前,“与那李二平说的倒是一致。”
“一致?”夏初的语气明显的不赞同,转头对他道:“这事儿明显的不对!”
“哪里不对?”
夏初空手做出一个握刀的手势,“李二平是被他非礼,拔刀自卫,其目的是不想袭击者靠近自己。不想别人靠近自己会怎么用刀?”
她在抬手在空中划了个叉,“这样,对不对?这是下意识的动作。”
蒋熙元听她的话里用词古怪,但意思他能明白,于是点头笑道:“是这样,你继续说。”
“死者的胸口的伤却是捅伤,是扎进去的。”她又做了个前刺的动作,“这种,是攻击性的伤害,不是防卫。”
“如果是她防卫不成转而攻击呢?”
“死者肩上有处划伤,总不会是李二平捅完人又没事干划一刀,所以那肯定是第一处伤。”夏初见蒋熙元点了头,才继续说:“既然死者已经被划伤,就不会完全没有防范,这点死者手臂上的伤和被划开的衣袖可以证明,死者是自我防卫过的。”
“有道理。”蒋熙元点头。
“更何况,李二平是个女子,而死者一个高高壮壮的男子在已经有了防备的情况下,她再想冲过去行凶,是是很容易被拦住的。再说,一刀扎进心脏是那么容易的吗?”
蒋熙元诧异地挑了下眉毛,不太相信地问道:“李二平是个女的?”
夏初叹了口气,微微皱眉,“公子很会抓重点…”
“小兄弟很会讽刺人。”蒋熙元笑了笑。
8. 我没办法

倒也不怪蒋熙元不会抓重点,他身边的、所经历的女子都是细致柔软的,不知道那些穷苦人家竟能把女儿养的这么粗糙,更何况,青楼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姑娘家来做工。他觉得那扮了男装的李二平,倒比身边这位一直跟他抬杠的小子更像个男人。
“这人,应该不是李二平杀的。”夏初不理会蒋熙元的反唇相讥,颇笃定地说。
“她可没有说看到别人。”
夏初没回答他,蹙着眉看着现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指着那雅院的西南角说:“那里有盏院灯但是没亮,因为我刚过来的时候那里是很黑的,黑到我连尸体都没注意到。你看,那里是游廊的拐角,弯角处布置了个假山石。”
“你是说,凶手藏在假山石后面?”
夏初点了点头,“嗯,凶手趁着乱出来迅速捅了一刀后藏回去,等人群乱了再走,或者直接跑进后院是完全可行的。李二平往西游廊跑,凶手往后院跑,岔路的位置距离死者最多不过三四步的距离,那里那么黑,她慌乱之中没看见也算正常。”
“不太可能吧?”蒋熙元不同意,“凶手是怎么的知道死者会往那个方向走的?如果他走向反方向,岂不是白等了?”
夏初也回答不上来,只是猜测着说:“也许他等这个机会等很久了?死者如果想去前楼,肯定是往西走近。当然,这得调查。”
“谁调查?”蒋熙元哼笑了一声,心说你难道指望那些官差?这么现成的人证物证,他们不赶紧结案了才有鬼。
“我想过去看看。”夏初当然也是打心眼里不信任那些人。可她就是个杂役,刚才还差点跟官差吵起来,过去肯定得被轰回来。
“你这是…想请我帮忙?”蒋熙元浅笑着说,抱臂看着夏初,那意思是‘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带你过去。”
夏初纠结片刻,往一边别了别脸,深吸了一口气,转过来时挂了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假笑,“蒋大人,蒋青天,可否带小的去那假山石处看一看?小的刚刚对大人出言不逊,您大人有大量,还请宽恕则个。”
蒋熙元瞟了夏初一眼,见她一副自己把自己恶心着了的样子,不禁好气又好笑,“年纪不大,骨头倒挺硬。”说完提步往假山石处走过去。
夏初楞了一下,也急忙也跟了上去。
赵捕头看蒋熙元往这边过来了,赶忙迎上前去,陪着笑道:“蒋大人,这边不干净,您怎么过来了?您有事吩咐一声便是了,回头脏了您的…”
蒋熙元没理他,与夏初径直地越过去直奔假山石,又让人举了火把过来绕到了山石后面。
假山石后面栽了几株竹子,地上有枯草竹叶,因为是背阴处,所以落的雪还没化干净。夏初扫了一眼,指了指地面,“那里,半只鞋印,看宽度应该是个男子的。”
“化雪会使鞋印变得更宽些,你确定是个男子的?”
“蒋青天,刚踩上去的脚印和融化过的边缘是不同的,您怎么会看不出来?”夏初歪头看着他,“要是纯为了抬杠,那就没有意思了。”
赵捕头在后面举着火把,听夏初这样一说,不禁吸了口气,心说这杂役是谁啊!跟蒋熙元说话这么不客气。
蒋熙元看过之后,便站起身从假山石后面走出来,与冯步云把这些细微处说了说,便是刚才夏初与他说的那些话。冯步云听完赶忙点了点头,让赵捕头把那鞋印量了,记录在案。
“蒋大人果真明察秋毫!”冯步云表情略显夸张地赞着,“此案行凶者或不止一人。”
夏初皱眉。冯步云没说行凶者另有其人,而是说不止一人,这里面的意思可差的远了去了。
“大人,李二平与死者的冲突事发偶然,难道还能是她与别人合谋不成?”
冯步云瞟了她一眼,也弄不清这杂役跟蒋熙元是怎么个关系,心中虽不屑搭理却还是耐了性子说:“你怎么知道是偶然?如果说死者是别人所杀,那李二平就在旁边如何没有看到?”说罢不再理会夏初,招呼着捕快抬上尸首,押了李二平走。
“蒋大人…”夏初有点着急地看着蒋熙元,蒋熙元却不慌不忙地对她笑了笑,“小兄弟,即便存疑,但那李二平毕竟还是此案目前最大的嫌疑人,京兆尹将其带走关押并不为过。”
蒋熙元说完,夏初不说话了,心里也知道蒋熙元说的是对的。
放在现代,无证据的情况下羁押不超过四十八小时也是合法的,只不过她十分不确信古代是否有这种意识。
“但她不是凶手。如果京兆尹那边乱判葫芦案怎么办?如果过堂时刑讯逼供,李二平屈打成招又怎么办?蒋大人,这是命案,判下来可是死罪。”
“你没有办法。”蒋熙元顿了顿,又说:“我也没有办法。最多,在案件核准时我留心一下罢了,但那李二平若是吃打不过自己招了,我也救不了她。我不是府衙的人,无权干涉京兆尹断案。”
夏初心头一股火顶上来,定定地看了蒋熙元一会儿,拱手草草一揖,转身走了。
蒋熙元暗暗摇了摇头。
9. 莳花馆那个地方

宫中御书房,苏缜阖上批完的折子,走到榻前坐下歇歇腰。安良命人递了醒神的茶上来,垂手站在一边。
苏缜批折子批的有点头昏脑胀。眼下景国并无什么要紧的大事,但他刚刚继位,一朝的官员都是先帝留下来的,并不是真心服气这个才十六岁的少年天子,各个托大,倚老卖老,动辄就拿‘先帝在位时…”来压他。
老臣要在新朝揽权,他苏缜更要立威,正是两厢博弈的时候,所以格外辛苦伤神。
苏缜饮了茶,将茶盏递给安良,闭目靠在引枕上,“安良,有什么趣事说来听听。”
“有呢。”安良把茶盏让人拿走,挥手又让御书房伺候的人先下去,这才道:“今儿朝房里刘钟刘大人和方简方大人吵起来了,这刘大人家的长女原是与方大人家的次子订了婚的,说是订婚,但也就是两家大人口头上应了。前些日子刘大人升了四品吏部侍郎,就觉得自家长女嫁给方家次子吃亏了,所以方家请了媒人上门提亲时刘大人竟是没搭理。方大人气不过,今儿在朝房夹枪带棒地拿话刺刘大人,所以,就吵起来了。”
苏缜闭着眼睛不屑地笑了一声,“这朝房倒成了街头婆妈们乘凉的大树荫了?这事儿也好意思拿出来吵。”
“谁说不是呢。”安良笑了笑,继续道:“还有,昨天晚上升平坊出了命案,吴宗淮吴大人的内侄被人给杀了。”
“哦?”苏缜睁开眼睛,显出了几分兴趣。
安良一看,忙继续说道:“听说今儿早起吴大人在朝房里向冯大人问起来了。那吴大人眼下一片乌青,想必昨晚被他家的母老虎吵的不轻,冯大人倒是还好,看意思案子倒是不难断。不过两人具体说的什么就不知道了。”
“升平坊?”苏缜垂眸想了想,“升平坊哪里?”
“是莳花馆。”安良呵呵地笑了笑,“这下够蒋大人挠头的了。”
蒋熙元对升平坊的青楼都很熟悉,是京中出名的花花公子。别人看他是流连花间,但苏缜和安良却只道那厮不过是做生意,时不时的去别家转转,也是取长补短。而莳花馆,便是蒋熙元投资的青楼,置于他为何会开家青楼,蒋熙元给苏缜的解释有两点。
一则,这是一桩近水楼台的妙事。二则,青楼是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地方,获取一些朝堂之外台面之下的消息再便利不过。
在苏缜争夺皇位的过程里,莳花馆确实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故而苏缜便也默许蒋熙元将莳花馆作为一个坊间的暗桩,由着蒋熙元以刑部四品侍郎之位,继续沉醉温柔乡。
不过,莳花馆…
苏缜把这三个字在心里过了过,不期然地想起了那天在街上撞他的那个人,还有那一堆古怪的东西。闵风跟着他,看他进去的地方就是莳花馆。
莳花馆的命案只是个巧合?还是这背后有什么更深层的问题?苏缜有些吃不太准。
“叫蒋熙元过来。”
“是。”安良领命,退出御书房差人去刑部寻蒋熙元了。
半盏茶的工夫,蒋熙元便过来了。苏缜还在榻上半倚半坐着,见他来了也没让他行那些虚礼,“过来,朕有事问你。”
蒋熙元知他要问的是昨天晚上的命案,却也不说,依着苏缜的手势虚坐在榻前的月牙凳上,垂着眼皮等苏缜发话。
“听说昨晚吴宗淮的内侄死在你莳花馆了?”
“是。昨天臣正好在。”蒋熙元苦笑了一下,“今儿早起莳花馆被封了,连九湘也给抓去了。瞧意思不光要严惩凶手,还要倒了臣的买卖。只怪臣藏的深了些,如今连点面子也争不了,只能先关张了。”
苏缜若有似无地笑了笑,“此案可有疑点?”
“案犯当时便被擒住了,现场也有凶器,按说该是个铁案的,容易断。不过…”蒋熙元想了想,有点犹豫地说:“疑点也不是没有。”
“说说。”
蒋熙元诺了一声,便将昨夜里夏初与他分析的那番话悉数与苏缜讲了。
苏缜手里翻着个折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听。不过蒋熙元只道他听着呢,如果他真不在意,也就不会特地召自己过来问了。
10. 用人也疑

等蒋熙元说完了,苏缜才抬起头来道:“看来你在刑部呆的不错,短短几个月的工夫能有如此长进,以往倒是朕埋没你了。”
蒋熙元一听坏了,便从凳子上站起来跪了下去,“皇上恕罪,这些并非臣分析出来的,臣并无欺瞒之意。”
苏缜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熙元,你与朕自小一起长大,你懂什么会什么朕若是不清楚,又岂敢信你。”他抬了抬手,“起来说话吧。”
蒋熙元偷偷地舒了口气,“皇上,刚刚臣所言的那些疑点,其实是莳花馆的一个杂役分析出来说与微臣的。”
“杂役?”苏缜微微蹙眉,旋即像是理所当然似的,一下子就想起了他遇见过的那个人,便问道:“那杂役什么样?”
“约摸十四五岁的样子,挺瘦,长得颇为清秀。只可惜臣开的并不是南风馆,他做杂役着实有些埋没了。”
苏缜一听,心中越发笃定,“刚刚你所说的那些,都是那杂役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