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更是发现,本质上,是这个名为他妻子的女人在对他视而不见。
她明明对府中的任何人,不论是晴儿,管家,或是小厮、丫鬟,她都是亲和的,一派温婉静好的样子。只对他,多了一份无形的距离。不是敬畏,更不是歆慕,她的确就如那八字约定:只求互重,不相干涉。
他以为自己想要这样的存在,但是却不能允许和忍受被忽视的事实,从小到大他就是司徒府的天之骄子,而他的能干和俊朗的外表也足以吸引世人的目光,他身边的人,也对他从来都是仰视的卑恭,但是,那个最应该对他俯首贴耳的人,却只是淡然相待,眉宇间始终都是淡淡的疏离。
她越是如此,越惹得他不安。归家那日,落英缤纷的芬逝园,一身白衣站在簌落桃枝下的方若慈,宛若仙子般的空灵,让他站在原地,无法移动步伐,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自那天后,他就好像被一种隐形的张力牵引着,一步一步,想要靠近。
他习惯在府中用餐,告知她自己的去向,让她掌握他的行踪,即使与她单独相处,因为无法沟通而使得自己莫名焦躁,他也会不自觉的让自己出现在她面前,却又让她以为是晴儿所为而暗自恼然。
但他亦是一直弩定的认为,他娶方若慈,只是权宜之计,他也从未想过让这个女人在他的府中,他的身边停留多久,因为,那绝对不会太久。
浓眉纠起,不由自主的抬首望向她,四目相顾,她微笑颔首,他一怔,再一次的别过视线,一抹几乎无法辨识的暗红却无声爬上耳根,波荡的心绪又静默涌来,半晌,他夹起一块鲜嫩的鱼肉放到她碗中,在她和晴儿略显惊异的注视中,用带着克制的声调对她说,“你太瘦了。”
她又是微微一笑,起身,为他斟满酒杯。
他没有再抬头,只是径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先前的烦躁和心底的阴郁,在她淡然一笑中,仿佛,变得浅淡了许多。
静夜星光
她批着单衣站在盈盈的月色之下,目光流连在夜空中薄疏的星辰上面。
好像过了许久,她终是眼眶渐湿,泪水滴落的毫无声息。
遗忘和思念,孰轻孰重,孰易孰难?
她无法知晓答案,只是觉得疼。回忆和梦境,像是一条浸入骨髓的虫,在你以为自己早已麻痹的时候,它总会在你的心上咬下一口,让你整个人跟着一起隐隐作痛。
她一直是孤单的。
在方家,她一直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即使她努力不去想,不去看,也能受感到一种自上而下的漠视。
曾经,他的出现,是一道光,照亮了她的世界。那个男人,象风一样拂面潇洒,俊逸自信的神情总是让人歆慕和迷惑。
他让她相信自己是美丽的女子,他也从不忽视她的存在,他的接近让她心跳不止却又那样自然,后来,他甚至会帮她一起打理桃树…
从第一眼起,她便将他刻进脑海。
起初的她小心翼翼,芳心暗许,她从不奢望他的停驻,只在他每个回首的瞬间,对他报以羞涩温和的笑容。他也对她笑,看着她的眼神里,渐渐有了些许迷离。
后来,她知道她那从小被全家奉为掌上明珠的姐姐心里住着的人,和她一样。她亦是注意到,他的目光不只为她停留。
她懂得自己的存在,明白自己的缺陷,于是想要抽身离开,他却在她下定决心的瞬间,上前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那一刻,她屏住了呼吸,睁大眼睛望向他,在斑驳的树影遮挡下,他俯身,克制而又试探地在她颊边偷去一个吻。
她知道自己应该松开他的手,甚至应该因为他轻浮的行为而气恼,但是,抬首间,她看见他的眼睛里,有坚定,还有深情…
目眩神迷。
她微微低下头,胸若擂鼓。
他缓缓地把她拥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若慈,我对你真心真意。”
心颤抖,泪潸然。
那夜,星光灿烂。
她以为,终于有人陪伴。
时过境迁,连星光都不再。
她的心和目光流连在过往的星辰里,对自己眼角渗出的泪水和身后的脚步声,却毫无知觉。
“你怎么这么晚还不…”
司徒宇满是讶然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只是那个“睡“字尚未出口,就因看见她仓皇转身时脸上的泪水而戛然止住。
她…在哭?
司徒宇一时语顿,脑海里闪不出任何字眼,只能牢牢地盯住她。
她又是一惊,迅速低下头,抬手慌乱的拭去颊边的泪水,然后冲他微微频身,想要侧身离去。
“你!”他忽然伸手握住她的腕子,她愕然的抬起头,一时忘了挣扎,而他更像是越来越不知道能说什么,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却不由自主的加重,直到她因为疼痛而蹙起眉头,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马上松开她。
她的眉心聚拢,默然低首,转身离去。
司徒宇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浑身的肌肉依旧在紧绷着,方才攥着她手腕的左手,紧握成拳。
她哭了。
良久,这三个字终于在他脑海里成形,然后越印越深。
可是,她为什么哭?
为什么一个人半夜三更,偷偷的哭?
仿佛,这样只要没有看见,就可以当作不曾流泪,没有发生过…
而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人的泪水,感到这样的无措,和心悸…
初难逃脱
翌日。薄醺午后。
晚亭中,清风起。
桃花落尽的芬逝园依然漫天粉灵,她把从方家带来的那簇桃枝埋在一棵树下,知道它再也不会开花结果。
这里像是她在司徒家寻到的一处避难所。
至于满园的芬芳和粉白之中,所有的庸扰和伤憾都随着簌簌落下的花瓣而消散,只剩下无意吹起的风,微微叹息。
她不曾想过,昨夜,会被他撞见。
原本只是自己不想再沉浸于梦中的虚幻而挣扎着醒过来,但是,那么清冷孤独的夜晚,望着夜空中疏落的星辰,她就又轻易的想起,甚至连自己哭了,都没有发觉…
而被他发现的那一刻,她只想逃,被他攥紧手腕的那一刻,她却想起了那个人,曾经也是这样拉住她,像是毫无意识的一个动作,因为怕她离开而不由自主的握紧她。
你不能每一次都从我身边逃开。
那个人坚定无奈的耳语,依然余音未绝。
但是她明白,他从来都不是他。
这样上前的一个动作,也许不过是男人惯性而已。
早上,得知司徒宇不会与她和晴儿一起用餐时,她在心底舒了一口气,想必他也觉得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所以也选择视而不见。
敛睫,蹙眉。
该隐瞒的事,总是在心底依然清晰可见,该疏离的人,又总是会产生不该有的交集。一切都像是上苍不怀好意的捉弄,除了承受,别无他法。
风轻扬,卷起满地花语,无声无息。
她望着,从来,都是无语。

她果然在这。
站在亭中,留给他一个空灵的白色背影。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芬逝园,但是如果回到家后找不到她,她就一定在这儿。
刚过晌午,他就从商行回来,这也是近两个月来,他回家最早的一次。
他以为只要不见就不会去想,所以天刚刚亮他就已经出门,脸上一夜未眠的痕迹让一直伺候他的小厮讶异的盯了他半晌,直到他不耐的瞪视的过去,小厮才灰溜溜的低下头。
整整一上午,不,还有昨晚整整一夜,在他脑海里出没的只有方若慈和她的眼泪。
她为什么哭?
是谁让她哭?
她为什么从他身边逃开?

陷在几乎令人抓狂的猜测和疑问里,他终是跟心底偏执妥协,匆匆从商行赶了回来,想要找她问个清楚。
可是此刻,望着她的背影,他却止步,心脏的跳动缓起。
他到底在做什么?!
她到底与他何干?
她流泪了,又如何?
他不该对她有丝毫的关心,更不应该让她搅乱自己的思绪!
只求互重,互不牵涉!
他眉头一紧,猛然抬首,欲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却看到了已经转身面向他的她。
四目相接,彼此都明显的一惊。
片刻,她抿着唇,低下头,迟疑地向他走来。
他应该离开的,而且刚刚他明明不就是准备要走的么…为什么此刻,他如同脚下生铅了一般,站在原地,无法移动步伐,只能牢牢的盯住她,甚至,因为她向他走来而感到浑身的血液渐然沸腾。
她每一步都走的缓慢而迟疑,但是出口又被他挡在身后,让她无法逃脱。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只觉得心绪愈加混乱,不知如何是好,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就当作…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只要在他面前礼貌的打个招呼就可以了,然后再像昨晚那样从他身边逃走…
时间随着她缓慢的步子而变得凝重,仿佛过了许久,她走到他面前抬起头,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淡淡笑容,冲他微微点头频身。
对,就是这样,可以走了…
但是,这一次,他依旧上前拉住了,她竭力平静的抬起头,却看见他一脸的恼怒,冲她低吼:“你为什么总是从我身边逃开?!”
她怔然,忘记了挣扎。
半晌,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我…我是说…”,他急急地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蓦地,他的视线落到自己手中攥住的皓腕上,一圈碍眼的泛紫的淤青,浓眉聚拢,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下的“毒手”。
他没有松开她,只是手下移,然后握住了她微凉的十指,拉着她往出口走去。
她没有挣扎,任他拉着向前走,视线渐渐朦胧。
卫,是不是我永远都不能逃出你的影子…
他的手握的不是很紧,松松地,像是怕会弄疼她,又像是怕她会挣脱,他虽然一直背对着她,但是手心里的汗水泄露了他的紧张,她一路任他牵着,来到他自成亲以后搬去的书房。
“你先坐在这儿,等我一下。”他松开她,指着桌前的圆凳对她说,然后转身向内室走去。
她微微叹息,依着他的意思坐在凳子上,他再过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药瓶,在她身边坐下,两个都不由地的低下了头。
他深吸一口气,蓦地,伸出手握住她腕子,她本能的想要收回,却不期然的撞上他迎来的视线,一脸恼怒,却又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疼么?”片刻,他望着她手腕上的一圈青紫出声问她。
眉心微拢,她摇摇头。其实,他比她更先发现这腕上的淤青。
他取开药瓶,倒出些许药酒,搓了一下,然后握住她细白的腕子,上下轻轻地揉捏,道“这个药酒很好用,以前小时习武有什么跌打损伤,我都是用这个,擦擦就好了。”
习武?
她有些讶异的看着他,她一直以为像司徒宇这样的富家公子不会专门去练武,毕竟那是相当吃苦的。
“我七岁的时候曾经被绑架过,家里费了很些周折才把我救出来,自那以后,我就开始学武了,一是为强身健体,二是为了保护自己。”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他开口解释。
她点了点头,若是一般七岁的孩子遇见这种事情,一定会更加胆小慎微吧,可是七岁的司徒宇却选择了学武,学着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这着实是件相当难得的事情。
她对他一笑,他一愣,有些尴尬的撇过视线,半晌,“那没什么,”他说,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又像是对她赞许眼神的回答。
似乎,她的一颦一笑,他都能读懂。
温润的阳光随着清风撒进室内,吹起她耳边的发丝,静雅温柔,他望着她,渐渐失神…
那种相似的眼神,她曾见过,忽地,心一悸,她抽回不知何时被他攥住的手指,然后起身,想要离开。
他似乎猛然惊醒,随着她站起身来,想要伸手上前拽住他,却又突然收回手,只是挡在她面前,脸上再一次露出局促不安的神情。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知道他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想要阻止她的离开…
可是,她又永远都不可能问的出口,她是哑巴,永远都沉默…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乎你!”他忽然低吼出声,他双手制住她的肩膀,目光笔直地落尽她的眼睛里,“看到你对我笑,我心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无法控制,看到你哭,我就一晚上都无法入眠,看到你手腕的伤,我就觉得自己真该死!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他几乎咆哮的声音,震颤着她的耳和心,她惊愕地抬首,不住地,摇头…
“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他无法整理思绪,无法明识自己的心情,“但是,我就是没办法…”越想忽视掉的却越深刻…
他垂下头,双手从她的臂间滑落,“所以,请你不要逃走”,最后这句话,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很低…甚至,像是在乞求她…
她第一次看见他如此,天之骄子的司徒宇,已是这京城首富的一家之主,即使年轻,也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他自信骄傲,甚至有些许霸道,几乎可以要风得风,要雨有雨。
她不懂他这般的不安卑微的请求她是为了什么,不是说好了互不牵涉么,她明明只是一个可有可无啊…
她终是转身离开,眼角却染上晶亮的泪水。
人群惊鸿
“嫂嫂,一会吃过午饭,咱们去街上逛逛好不好,我好久没出门了。只要你陪着我,我跟哥说,他就一定会放心让我出去的。”司徒晴扯着她的袖角,“嫂嫂,好不好,好不好嘛…”
方若慈一怔,迟疑半晌,却又在看到司徒晴一脸期待的表情下,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司徒晴的乖巧和甜嘴总是让她无法拒绝,即使心底迟疑,也还是应了司徒晴。她自幼就是个养在深闺的小姐,又加上天生是个哑巴,未出阁时便很少出门,嫁到司徒家后,更是几乎没踏出过司徒府半步。
外面的繁华她岂会不知,心存向往,却不愿过多接触,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置身人群中,心底也是恐慌。能像晴儿这样真好,可以满心憧憬,烂漫天真的相迎,她略带宠溺的轻抚黏在她身上的小丫头,和煦温情。
“嫂嫂,我去告诉哥喽,争取过个时辰就出门。”小丫头欢快的转身离开。
她坐到妆台前,拿起一支眉笔,想要稍事修整,却望着镜中的自己,停下动作,思绪悄然波澜。
那日之后,虽然表面上相安无事,那人看她的眼神却不再闪躲,直接而凛冽,带着某种异样的光芒,像是想要把她看穿一般,让她无法用简单的微笑去掩饰一切。
她从来没把司徒宇当作自己的夫君,而且那个人对她亦是如此。
他说,请你不要逃走。
她一直都无处可逃,因为一个人太过孤单,所以曾经每一次有人靠近,她就轻易的信任和给予,让她以为遇见对的人,直到被辜负,才发现自己有多可悲,现在,她只是越来越胆怯而已,她不想再受伤,心是自己的就不会为了别人而疼,司徒宇多半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洞房花烛夜里他就已经对她说的清楚,这门亲事不过是权宜之计…
但是,她也明白,在司徒家一天,她便是一天的司徒夫人,是晴儿的嫂嫂,也是那个人名义上的妻,她有自己该有的职分,该尽的礼数。
她放下眉笔,拿起一片朱丹,轻抿一下,唇迹染上红润,清丽红妆映在镜中,黛眉间隐隐愁绪,荡漾心魂,只是因为她的无声,让她始终都未曾看见自己的美。

“要出门?”眉头微褶,司徒宇放下账本,望向等他应允一脸撒娇的自家小妹,这个丫头从小就像只关不住的鸟,自懂事起就老想着出去溜达…前几天刚央着他去了一趟庙会,在家没消停几天又要出去玩,哪有这样的千金小姐。
“嗯!嫂嫂也想去呢,我陪嫂嫂就去街上逛逛,好不好嘛。”她早就发现了,现在哥看嫂嫂的眼神都像要黏在人家身上一样,以她看来啊,哥哥八成是着迷了,所以…嫂嫂都说要去了,哥哥怎么可能会不答应让她们出去。
“她…也要去?”方若慈嫁到司徒家后,几乎没出过门,他也一直没有在意,那个女人从来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好似世外的喧哗和繁华都与她无关。眸色暗自沉下,他看不出,猜不透。
“哥?”在叫了三声无人响应之后,司徒晴拽了拽他的衣袖,在他耳边扬高声音唤他,“在想什么呢!”
司徒宇蓦地抬首,对她说,“出门可以”,他一顿,“正好丝绸庄新上了一些上好的绸缎,你…带她…带你嫂嫂去选些中意的做件新衣。”
“带嫂嫂去,我知道了,我会说是哥专门要给嫂嫂添新衣哦!”小丫头意味深长的瞥着自己的大哥,迎来司徒宇的一记恼然的瞪视,“那你就不要去了。”
“我知道了啦,我错了嘛,我就跟嫂嫂说,哥哥要给我们俩添新衣服,不会那么刻意的。”话锋立马一转。
“还有,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京都最热闹繁华的秀水街。
司徒晴一路兴趣盎然,被街上应接不暇的事物引得跃跃欲试,这个也想看,那个也要买,像是脱笼的鸟儿,雀跃的想飞。方若慈虽然也觉新奇,但是她们只带了一个随身的小厮双喜,于是她对司徒晴的看顾之心便更重些,她让双喜随在司徒晴身边,自己在后面跟着,这样突兀的置身雍扰人群之中,心底的惊慌无声涌动,她亦步亦趋,紧紧跟随,却不能被发现。
逛到花市时,许是正逢花开时节,馥郁芬芳的气息扑面而来,到处姹紫嫣红,美不胜收,一路小心翼翼的她,也被眼前花团锦簇的景致吸引,驻足在一盆开得正艳的兰花前,稍稍低下头,闻见一片芬芳,沁人心脾。
方若慈望着花枝仔细端详起来,卖者见她似乎有意,开口道,“这位娘子眼光真好,这盆蕙兰可是上等的极品兰花,别看这花市这么大,这么好的蕙兰可就仅我一家。”
她微微颔首,不知为何,对眼前这盆粉白清丽的兰花她的确觉得喜欢,想要回身找小厮来帮忙谈价钱,四下环顾,却发现双喜和司徒晴已不知去向,她心下一紧,着了慌,正要向前寻找,抬眼之际,却在拥挤的人群中,看见了伫立在她正前方的那个人,那个她以为再也不会相见的男子…
有一瞬间,她以为那依然只是一场幻象,如同每个哭着醒来的梦境,除了眼泪,一切都是海市蜃楼。
直到,那人唤着她的名字笔直的朝她走来,她才蓦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转身想逃,却在恍惚之中撞掉了方才自己看中的那盆蕙兰,瓦砾应地,泥土和花摊成一片,她还没反应过来,一心想逃,忽地被卖者上前抓住衣袖,大声嚷嚷起来,“怎么?撞掉了我的花还想逃么?!你得赔我的花!”
四周涌来围观的人,她一脸惊恐的望着身边指指点点的人,挣扎着想抽回衣袖。
“你别做这幅样子,赔我的…”那个“花”字尚未出口,卖者拽住她衣袖的手被另一只手蓦地别到背后,“哎呦!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那人满面的阴冷,从怀里掏出两定银子,扔到卖者身上,从口中吐出一个字“滚!”
他一把拉住她,拨开围观的人群,她挣扎,却抵不过他的力气,想喊,却叫不出声音,除了因为太多情愫纠结而无法抑制的流泪,她什么都做不了,看着他的背影,想上前抱紧,又想永远逃开…
到了一处相对僻静巷口,他蓦地转过身来,眉头蹙紧,牢牢锁住她的目光透着无言的复杂情绪,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他伸出手,轻轻地抚去她脸上的泪水。
他从来没见她哭过,以前,曾经,他每一次转过身来,就能看见她的笑容,羞怯的,温情的,甜美的的笑容。
那样的笑容,是他见过的最美好的事物,是他心底最深的牵念,也是他发誓要用尽一生来守护的美丽。
但是,这一次,他转身,没有看见她的笑容,却看到她的泪水。
“为什么…”他哑声开口,一遍遍为她拭去颊边的晶亮的液体。
为什么要哭。
为什么没有等我。
为什么嫁给别人。
为什么…
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么,为什么…
她忽地挥开他的手,难以呼吸。
被她挥开的手在半空中紧握成拳,“为什么没有等我,为什么嫁给别人!”他低吼出声,被压抑了太久的心痛瞬间爆发。
她睁大泪眼,不住地摇头,不敢相信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字…他怎么…为什么这样来指责她…
当年,明明是他不辞而别,明明是他背弃了承诺。
她甚至发现了他给姐姐的留书,认出了他的笔迹。
他舍她而去,他爱上别人,…怎么还能够这样来指责她,质问她为何嫁人?
她冷下眉眼,止下泪水,面无表情的望向他。
心口撕裂的痛楚袭满全身,他像是被打了一掌,无法相信她对他如此的眼神,冰冷,陌路…
“嫂嫂!嫂嫂!…”夹杂着焦急的呼喊声在不远处响起,她回头,看见司徒晴和小厮向这里跑来。
“嫂嫂!嫂嫂!”司徒晴跑到她怀里,“嫂嫂,你怎么跑这来了?我刚才和双喜找了你半天。他…是谁?”司徒晴望着身边气度不凡的高大男子,又看了看方若慈,察觉到气氛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