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就将就着娶了我吧

恍若隔世。
我从最深的梦中醒来,如在最深最黑的海底沉睡千年后才终于浮出水面。
睁眼,再闭眼,再睁眼,我贪婪地直视着窗外那轮旭日,仿佛能看到金乌在日轮中飞舞。阳光如此灿烂,窗外鸟语花香,而我曾以为我从此再也回不来人间。
“姑娘醒了?”
是男子的声音,很陌生,并不是那个我在梦中也心心念念惦着的声音。我坐了起来,粗布的被单滑落,胸前竟是一片洁白,再不是我记忆中那片带着隐隐金纹的青青水色。
那男子居然扭过头去,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布带,将他自己的眼睛蒙住。
这算是哪门子的规矩?
我皱了皱眉,“喂,你是谁?”
“在下飞扬,中原辰飞扬,姑娘…姑娘可是只狸猫?”
我微微地咬了咬唇,见你的大头鬼,狸猫?人家是文狸好不好?文狸是神兽呢,狸猫是什么?野兽?还是宠物?
“喂,你怎么遇到我的?哼,你居然把我就这么抱了回家?”
我把那粗布的被单往上拉了拉,郁闷地看着始终露在被单外面的肩头。要想不露肩就得露胳臂,这人怎么这么笨啊,连件女人的衣服都没有,换了无咎肯定早就把什么都给我备齐了。
一想到无咎我就烦躁。无咎说的,我们昆仑一族向来最讲情义,有恩必报。想来是此人在我渡劫时救了我吧?又居然将我如此放入他榻上?我还能怎么办啊,无咎?无咎啊无咎,你若什么都不曾教我,多好?
我笑了起来,把无咎的样子埋入心海深处,一手揽住被单,一手伸过去将他蒙眼的布带扯了下来,“好啦好啦,你既然如此这般地救了我,我自当是以身相许才合了昆仑体统。反正我昏死的时候你什么都看过了摸过了,不妨再多看一眼活的会笑的罢。”
说实话,被我扯下蒙眼布带的那个男子还长得蛮好看的,只是望着我的神色有些呆呆的感觉,嗯,脸上那几道伤疤也长得实在不是地方。我在心下盘算,改日若是看不顺眼,便使个法术给他去了。哦,其实也不用麻烦,无咎说凡人只为百年而苦,大不了我陪这人过完他剩下的几十年就是。
人间几十年,不就是无咎和华惟君下盘棋的时间?只是,为什么我在被华惟君扔下十方大山之前就死活找不着无咎呢?那家伙在人间陪我游荡了数百年,临我要应劫了他却好像飞升了?
我眼望着那男子,心头却想着我的无咎,想着他前些日子里头顶上时不时冲出来的三道金光。赤豹哥哥说,散仙修神极难,这一界中还未曾听说谁成功过。但我的无咎自然不同,只怕他此刻已然在神界了吧?那我该替他高兴才是。只不过,无咎曾说我修成人身之后须在人间界待上百年才能再入昆仑,仙人若是度了神劫,更得要千年之后才能自神界下到仙界。
唉,如此说来,我岂不是要有千年都见不到无咎?嗯,待把这男子的恩报了,我也要回昆仑好好修炼,日后好去神界找无咎去。
我正在这儿想着无咎,却被人出其不意地按倒在榻上。唇上一痛,我忍不住微微张口,然后便被人吻了进去,更可恨的是,他的呼吸越来越粗,却有着一种让人心醉的感觉,让我浑身软软地,提不起劲来。
正陶醉间,我突然醒过神来,见他的大头鬼!我居然被一个凡人给轻薄了!
我还没回过神来给他一巴掌,他自己先跳了起来,狠狠地反手打了自己数记耳光,然后从我手中扯过布条,又把眼睛给蒙了起来!
我怒道,“你有病啊!”
他却笑了。
我发现,这个男子居然长得相当英俊,而且,他只要看不到我,神情便很正常,再无刚才那痴痴傻傻呆子般的神情,这个笑容便很是有些蛮不在乎的洒脱意味。
“飞扬唐突佳人,是飞扬的不是。飞扬这眼既守不住心,还是蒙上的好。”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这样子实在好玩,我扑哧一声,嘻嘻地笑了起来。
“娘娘说的,我这渡劫和赤豹哥哥大不相同,所以不敢让我在昆仑后山渡劫,怕一众观礼的仙人们把持不住,丢了昆仑和仙界的脸。你一个凡人,居然还能控制得住自己,嗯,倒是颇为不易。”
这叫飞扬的男子再笑了笑,没有答话。看上去,他既没有因为我说他是凡人而自卑,也没有因为我夸他比仙人更能自制而自大。
我运气不错,这人,倒是颇为有趣。
难怪无咎说人间界才是七界中最好玩的地方。
只不知道,要在这人间界玩上百年,我会不会被烦死?上次有无咎陪着我,几百年也就那么过了,但没有无咎的日子,我在华惟君洞府里连三天都呆得发疯,何况是人间界?
但是,有恩不报不但有违我昆仑体统,而且,无咎也说过,若是不能按心性行事,这事只怕会存在我的道心之中,将来从昆仑山飞升清凉界时会是个大大的破绽。
“你是叫飞扬是吧?”
“是。”
“那,飞扬,把你衣衫脱了给我,可好?”
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解下剑,脱去上身长衫,递了给我。
这衣服实在是大了些,好在用以遮羞倒是够了。有些破,却很干净,带着他身上的温度和隐隐的男子气息。
披衣起身,我走到他跟前,再度将他蒙眼的布带扯去。
“是梦儿不好,既然说了要以身相许,刚才飞扬吻梦儿,我就不该生气。”
这个呆子,被我扯去布带之后,居然闭眼,不敢看我。
“飞扬其实什么都没做,就只是把姑娘带下山来而已,姑娘不必以身相许。”
我伸手去抚他的眉眼,如峰剑眉,笔挺的鼻梁,这男子的答话真是越来越合我的脾气,看来这百年不会无聊了,就跟他玩玩好了。
“哦,你不知缘由。我们昆仑西貘一族向来是要先修人身才能飞升清凉界的,但修人身一事却是极大的麻烦。男子好一些,我们族中男子修道向来强过女子,昆仑后山有一部分在人间界内,他们只要在那里度劫便好,劫云来几块都无所谓。你不知道,我赤豹哥哥几百年前渡的那劫才叫热闹呢,他居然敢用三花聚顶去轰劫云,果然把劫云给打散了,让一众仙人看得目瞪口呆。要不是娘娘拦着,指不定连化身箭都射不出来。嘻嘻,我们昆仑可从来都是以人身飞升清凉界的,赤豹哥哥要是以一只赤豹飞升了清凉界,只怕会成七界间第一大笑话。你说说,若真是如此,赤豹哥哥到了清凉界,可不就会被我们昆仑的老祖宗们拿去当了座骑吗?”
说着说着我便笑了起来,笑得打颤。
那次真好玩,仙界来了一众大大小小的神仙,说是前来助拳,其实是看热闹。我们清凉界的劫云哪里像仙界劫云那般简单,用仙器便能护得着?那些人不安好心,看了赤豹哥哥应劫,还要看华惟君向我家山鬼姐姐求亲。只是,娘娘虽允了这门亲事,却非要华惟君收我为徒,害得我立马便比山鬼姐姐低了一辈。
我一边笑,一边在心底下打着小算盘。
若是将来能与无咎结为仙侣,这辈份便赚回来了。我家无咎据说辈份极高,跟娘娘都平辈相称。不过话说回来,仙界那帮人都说无咎孤高冷漠,其实才不是呢,我家无咎脾气又好,性子也温和,他跟我还不是平辈相称的?
咳,我又想到无咎那里去了,忘了是在跟这叫飞扬的男子说话。
他倒不着急,闭着眼静静地等我,气定神闲。
“不过,仙界却少有人知晓我族中女子如何应劫。我们素来柔弱,山鬼姐姐更是像个风都吹得倒的娇弱美人,但纵是仙界内也少有人能够在我们跟前讨了便宜去。飞扬,你可知缘由?”
“飞扬不知。”
真奇怪,这男子身上有种让我喜欢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既像是我们昆仑族人,却又带着些无咎的感觉。他将长衫脱了给我,赤着身子站在春寒料峭的微风中,纹丝不动,虽是满身伤痕,却也无端地让我喜欢。
我将脸贴到他胸前,轻轻地抚着他锁骨下的数道伤疤,低低地道,“我们西貘族的女子只要修成人身,便能拥有梦的力量,这种力量,我们唤作‘醒梦一如’。能抗拒我们‘醒梦一如’的人,太少太少。你光蒙着眼是没有用的,我们不止可以用眼,还可以用手,”我抬起手来触碰他的唇,然后缓缓地将心神放开,将他裹进我的心里。
“甚至,什么都可以不用,我们心想,便能事成。”
果然,他那气定神闲的表情霎时消隐无踪。他睁开眼,眼里的神色像极了我此刻心下想到的无咎,怜爱地笑着,低下头寻着我的唇便深深地吻了进去。
唉,这“醒梦一如”啊,究竟我是在骗他?还是我在用他骗自己?
唇分,他睁开眼,眼里却是迷茫,好一会儿之后才回复清明。
他苦笑,“既然如此,姑娘显是可以保护自己,飞扬那日便更是多事了。”
可他说虽说 ,刚才吻我时紧搂着我的双臂却不曾放开。
“飞扬,不是的。‘醒梦一如’必须由心去推动。而我应劫完刚得了人身之时,你也见到了,我什么知觉都没有。那个时候,我的道心未固,连根指头都动不了,哪有什么力量。那时,若不是你救我到此处,”我的声音低了下去,“那就谁都可以…谁都可以…可以对梦儿为所欲为。”
他抱着我的胳臂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原来,我在心底满足地想,原来我在凡间也能遇上和我家无咎一般的好人。
“好了,飞扬,梦儿有幸能遇到你这样的君子。你既然吻也吻了,摸也摸了,人家在你榻上也不知睡了多少日子,你就将就着把我娶了吧。”
我觉着我这话相当客气温柔有礼,可是这男子却反将原先环着我的胳臂松了开去。
“飞扬不敢。”
我有些恼怒了,这哪是男人,根本就是木头。
“喂,你这人真烦,你是不是男人啊?”
他闭着眼睛笑,“我是。姑娘若肯向下看看,便会发现我是很正常的男人,而姑娘的确是飞扬见过最美丽的女子。”
我居然真相信了这根木头,低头向地上看了看。
这里不过是一间盖在夯过的泥地上的破木头房子,难道泥地上还会开出朵花来?那可是我家山鬼姐姐的爱好,我还没听说凡间有哪个男人会的。
“地上又没开花,你让我看什么?”
他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地笑了起来。
“没什么。姑娘真…真…”他好像找不着词儿了。
“真什么?”
“梦儿姑娘,你说要以身相许嫁给飞扬,但以身相许之后要做什么,你可知道?”
“知道啊,你去找个花花绿绿的东西把我抬回你家就是。既然我说了要以身相许,当然是依你凡间的规矩来,难道还要用我们昆仑和仙界的规矩?我们可是双修,以你现在的凡人修为跟我双修,只怕我的修为会折成原先的十分之一。好了,好了,既然你也说我算是你见过最美丽的女子,你就将就着娶了我吧,省得娘娘和无咎日后说我欠了人家东西不还。”
听到无咎的名字,他睁开眼,极快地看了我一眼,再闭上。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说道,“梦儿姑娘,无咎可是你的夫君?”
我愣了愣,“夫君?我还没跟你成亲,哪里来的夫君?再说了,我们昆仑族人之间很少成亲,跟仙界诸仙倒是可以结成仙侣。应劫之前,我连人身都没有,道心不固,哪里敢结仙侣?”
“可是,梦儿姑娘,你…这十数日来,就算你一直不曾醒来,你却常常在唤着无咎这个名字,有时笑,有时恼。”
我怔怔地望着他,无咎是我最爱的人不假,可是,面前这人说这话时的语气怎么有些古怪?而我听他说这话时,为何心下会生出些些怜意来?

第二章 辰飞扬!你自裁罢

“哦,我是喜欢无咎啊,无咎是我师父的棋友,嗯,也是我家娘娘的道友,他是散仙,除了神界、清凉界和不知所踪的佛宗莲境之外,他哪一界都可以通行无阻。嗯,你听不懂?那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了,无咎说我是夏虫不可语冰,你是比我还夏的夏虫,嗯,仲夏夜只活一夜的小飞虫。”
我这么打岔,他居然一点笑意都没有,只是淡淡地道,“姑娘若嫁给飞扬,无咎先生岂不是…”
他说得貌似有些道理,我怎么没有想过我家无咎可会在乎?
“无咎说有恩就得报啊,你是说,我若真是嫁给你了,无咎会很生气吗?不会吧,我若不报此恩,无咎才会生我的气,说我又第一万三千四百零七回地丢了他的脸。”
他还是闭着眼,脸上却阴晴不定,最后长叹一声。
“唉,梦儿姑娘,飞扬倒真是想娶你,可惜过不了自己这关。也罢,也罢。梦儿姑娘,你口口声声说要报恩,但报恩难道只有以身相许这一条路?”
我愣了一下,对呀,我大可以送他一枚不死树上的文玉,也可以给他一块视肉,一杯醴泉,这些东西在昆仑实在是滥如草芥。但据说人间界却曾为了半块偶然流入人间的文玉打破了成百上千颗头,只为了一个人的不死,便先死了上千人。
哦,想必他对这些东西会满意吧?这倒是个好办法,的确比我以身相许强。这人倒是不傻哦。我很不乐意地想,看起来至少比我要聪明少许。
只是,只是为什么我一见他就只想着以身相许?这…这人身果然麻烦,我以前做文狸的时候天天晚上拼死拼活地赖在无咎被窝里,无咎堂堂散仙都拿我没有办法,那时候怎么我就从没想过以身相许这码子事儿?
再不然,我心下一凛,莫非是我神志不清时,这人对我做过什么?
我瞪大了眼睛,推了他一把,“说,我没醒之前,你对我做什么了?”
他吓了一跳,红着脸低头道,“飞扬…飞扬…”
那神情叫人恨得牙痒,我以前最爱咬无咎,可是,无咎说等我得了人身就不能再随便咬人了,哼哼,若不是无咎有过交待,你小子叫辰飞扬是吧,哼,辰飞扬,我咬死你!
“说!”
他咬咬牙,道,“飞扬不曾把持得住自己,吻了姑娘。”
我松了一口气,吻倒不妨,只是,单单是吻,便能让我醒来之后看他这么顺眼?
“还有呢?”
“没有了。飞扬不曾侵犯姑娘。”
“真的?你可有给我用过什么仙器神器之类的?或是吃过什么东西?”
他颇为无辜地答道,“飞扬哪里有什么仙器。吃东西?你牙关紧闭,连水都喂不进去。哦…”他突然想起一事,转身从刚才脱衣衫时放在地上的东西里拣起一物,递了给我。
“飞扬见姑娘气息实在太过微弱,于是给姑娘喂了三粒丹药。”
我一见他拿出那只玉瓶来便心知不妙。差点哭了出来,苍天啊,这是仙界的和合丹啊!!!哪个王八蛋把它弄到人间来的!!
我实在忍不住,一口咬到他肩上肉最厚的地方,他痛得打了个激灵,却居然没有出声。好小子,算你有种。
“你你你!你怎么喂我的?这丹药一个人吃无妨,也就是让凡人多几十年先天元气。快说,你怎么喂我的!!”
他再也闭不住眼睛,瞪大眼看我,“我…你…”
“我你个头,说!!”
他无辜地看着我,“这玉瓶内的丹药可以回复元气,飞扬试过,的确有用,见姑娘昏睡不醒,自是元气不足,所以给姑娘喂了三粒。只是…只是…”
我自觉眉毛已经倒竖起来,可惜这人身没有爪子,不然爪子此该也多半从肉垫子里伸了出来,早已给他脸上留下记号。唉,我此时这副德性,只怕无咎看了又会拎着脖子把我吊起来打屁股吧?
“只是什么?!”
我是不是杀气重了些?他周身一下子腾起些凡人的真气,似乎是在跟我的杀气苦苦相抵。
“只是…飞扬好不容易将姑娘牙关撬开,喂进三粒丹药,可那丹药无津液相化,数个时辰都不曾化开,于是…”
苍天啊,我欲哭无泪啊…
这见鬼的辰飞扬!这见鬼的和合丹!哪个王八蛋炼出来的啊!哪个王八蛋把仙界的丹药随便给凡人啊!!!
我不活了!!
那根木头“于是”了半天,居然最终还是把话说出来了。
“于是…飞扬还是没能把持得住,又吻了姑娘,倒是丹药便化开了。”
我真是死的心都有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苍天啊,这是个什么破劫啊!
我抹抹眼泪,“好,你很好,你居然跟我一起吃了结仙侣双修时才吃的和合丹,连份量都依足了仙界规矩。辰飞扬!我想不嫁给你都难!而且你从此就不可能会老死了,想飞升仙界比较难,但你若是要死皮赖脸地跟我回昆仑,甚至将来我飞升清凉界你想跟着,这天地间都没有人能说个不准!辰飞扬你这个大浑蛋,我再想跟无咎做仙侣,得先把你送进轮回。我若杀了你,我的道心便完了。我若不杀你,无咎便永远不能跟我做仙侣。你…你…你…辰飞扬!你自裁罢。”
我兀自在抹着眼泪自怨自艾,根本就没去看那倒霉的辰飞扬。
多亏做了几百年文狸,虽然换成人身了,听力倒似乎不曾退化。
这破屋子里,哪来的拔剑声?
我心头一惊,抬眼看时,正好看到那辰飞扬用他的长剑向脖子上抹去。
我什么都不曾来得及想,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拦。
好痛好痛啊。
我怔怔地看着鲜红的血如泉涌般从我的右臂上流下,这凡间的兵器,居然还有能伤得了我的?
我习惯地扁了扁嘴,想哭。无咎,无咎你在哪里啊,我好痛啊。
那辰飞扬也慌了,赶紧将剑抛在地上,拿起榻上的被单来缠我的胳臂。
他一慌我倒反而镇定下来,哦,无咎不在这一界里,从今以后只怕我就得全靠自己了。这小子貌似不太靠得住啊。
我怕他再来一回自裁,先抬起汩汩流血的右胳臂指着他鼻子道,“辰飞扬,你给我听好了,这七界之内,谁杀了我夫君我都绝不会跟他善罢干休,哪怕是你自己!你就是到了鬼君那里,哪怕进了下一道轮回,我都有本事求了娘娘去把你抓回来!你信不信?”
说罢,我再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这才用左手捏了个诀,低低地念了几句,在右臂流血的地方绕了三道。
嗯,娘娘让我拜那华惟君为师果然还是有用的,我们昆仑一族不太修法术只讲究修心,所以在人间跟凡人差别不大,但好在我这几百年还是跟师父和无咎学了些东西的,至少仙界的法术在人间界管用。
不过,我在人间界时向来跟着无咎,哪里用得着自己动手,自然偷懒的时候比用功的时候多。那诀被我连用三次,血才缓缓止住。只是,不知这家伙的兵器是什么东西,我右臂上的伤口一点愈合的迹象都没有。唉,真是发愁。
我正发着愁仔细想华惟君或是无咎有没有还教过我什么仙诀可以用来愈合伤口,胳臂却被人小心地抬了起来,然后伤口上便是一阵辣辣的痛。
我用力挣开,“痛!”
他淡淡地道,“这是金创药。我这金创药效果很好。只是我向来不怕痛,为了效果好自然便选了一些会痛的药。”说着,又将我的胳臂抬了起来,洒上一些带着刺鼻气味的姜黄色的粉末,再从被单上撕下数条布带,把伤口给扎了起来。
只是,包扎好之后他却不想将我胳臂放下,一张带着几道伤疤的俊脸上天人交战,显是又开始迷茫。
我叹了口气,把胳臂从他手中抽了回来,再从被单上撕下一根布条,去替他将眼蒙了。
“罢了。既然吃了和合丹,我也不用再提什么报恩啊以身相许啊什么的,你便是这七界内我文梦唯一的夫君。反正我也找不到无咎了,他多半现下正在神界,要一千年之后神魂定了才出得来。清凉界是众仙诸神都去不了的地方。你既是我夫君,又跟我一起吃了和合丹,那就双修罢。一千年的时间,你我好好用功修行,若是能用这一千年的时间飞升清凉界,无咎再回来找我时便找不着了,省得他看了我伤心,看了你烦心。”
这话说着,我只觉得自己那颗心已然痛得血肉模糊。我本以为不过一千年的时间见不着无咎,若是从此之后永生永世都再见不着我的无咎了,活着,还有何意味?
可是无咎曾对我说过,要随缘,不管多艰难都要活下去,如此才能等到跟他重聚的一天。我答应过无咎,所以我不能放弃。只是,只是,无咎,有了这个叫飞扬的凡人,你让梦儿如何再厚颜去跟我的无咎重聚?
听我这般说,辰飞扬的笑容很是有些惨淡,他摇头道,“飞扬无心做了蠢事,还请姑娘原谅。飞扬就算喜欢姑娘,却不也想如此这般地占姑娘便宜。梦儿姑娘,既然你们昆仑能炼出这丹来,难道就没有解药?”
我也笑,估计现下这笑也很是有些惨然,甚至,是绝望,“夫君啊,你是在梦儿初得人身道心将固的时候跟梦儿吃的和合丹啊,且不说和合丹这种两情相悦之后才吃的东西从不曾有过什么解药,就算有解药,你想个法子先将我现下这人身给重新用化身箭融了,道心重新给劫雷打散了,再来喂我解药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