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方池墨看着她懊恼而失望的神情,安慰她道:“别急,后面还会有的,这只是开始。”
果然,还真如他所说的般,不一会便间隔地有流星划过天际,她看着空中消失得极快的零星流星,推了推旁边的方池墨,“许愿啊。”说着,双手合掌,置于胸前,虔诚地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方池墨看着她如此天真认真的小女孩模样,不禁莞尔,他并不相信这些东西的,可是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看到一旁的方池墨看着她,不禁问:“你许愿了么?”
“许了。”
“怎么那么快?”
“我的愿望很简单。”
“噢,我许了好多呢,我有好多愿望想实现。”
“知道为什么会有流星吗?”方池墨看着她一脸的兴奋,黑暗中的双眼璨若星辰。
“为什么?”黑夜中,她的眼睛格外的亮。
“传说中的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天,正在吃晚餐的上帝突然想吃意大利粉,仆人把意大利粉端上来之后,上帝便拿起一瓶调味剂,向意粉碟里喷洒。然而一个不小心,他把调味剂喷到碟子外面。于是,调味剂洒过天空,进人地球大气层的调味颗粒忽然变大,变成一颗颗流星陨石撞向地球。”
“啊?!真是不浪漫的传说。”入思望着夜空,那些稀疏的流星像是穿着晶莹的墨兰色的裙纱的舞女般,在深邃的天穹中漫开舞步,跳出一个个圆滑美丽的舞姿,然后收走人间无数美丽的愿望。“它怎么会是调味品呢?它们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神圣。”
“那只是我在网上看到的有趣的段子罢了,你也当真?”方池墨说完摸了摸她的头,走过去叫醒沈珏他们。
被叫醒的谢之梦,看到天际的流星,兴奋地叫起来:“啊!!是流星,好漂亮的流星啊。”沈珏与谢之年也醒了过来,坐在席子上望向天空。
随着时间的流逝,划过天际的流星越来越多,夜空中,流星从天空的各个方向划过,整个夜空,因流星闪过,璀璨无比。那些短暂地绽放的流星,瞬间便完成了此生期待已久,最为华丽的使命,它们美丽的不可方物的身躯,消失的是那么快,快得想让它们留在世人回忆中显得是那么奢侈的事情。一如人与人的相遇、际遇,尚来不及珍藏,便远离。
入思没想到,这个充斥着美丽、浪漫,有着天穹美丽际遇的流星雨夜,是她最后一次见方池墨。往后的好几年,总是忆起初三那年的暑期,7月未央,15岁的云入思救了18岁的方池墨。多少个午夜梦回,梦见那个流星滑满天际的夜晚,方池墨望着她的那双璀璨如星辰的眼睛。
第九章 念想的距离
入思是在第二天的傍晚去酒店找方池墨,才知道他们几个人当天早上就离开了,突然而匆忙。他们入住的酒店的保安将一个信封交给了她,因为这一个月来,入思常出入酒店找方池墨他们,酒店保安对她也颇为熟悉。
她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照片、一张信纸和一串手链。照片是他们五人的合影,背景是小渔港,那天入思送完鱼回渔港时,碰到了沈珏带着方池墨他们几个正等着她。谢之年看着她头戴斗笠的渔民模样,分外的惊喜,非要与她合影留念,于是在他的建议下,请一个在渔港游玩的游客帮忙拍照。五个人,入思跨在三轮车上,谢之梦坐在左边的车沿上,方池墨站在谢之梦旁边,沈珏站在入思右边,左手搭着她的肩,谢之年则搞怪地串到入思的前面半蹲着耍帅。
所有人都看着镜头在笑,除了方池墨,虽是微笑着,眼睛却是微不可见地瞟向右边。
她展开信纸,信纸上写着方池墨的家庭地址,家庭电话,以及他即将要上的大学名称,专业,附言写着:小入,手链送你,作为你送我的贝壳手链的回礼,记着,我在A大等着你。
说起那串贝壳手链,还是认识方池墨他们之后,去海滩边捡的贝壳,花了些许的日子,仔细研磨之后,用红绳串起来,因为不是专业打磨,所以贝壳有些粗糙,但却因质朴而独有一番韵味,方池墨看中了,非要让她送给他。
她摩挲着手里的那串佛珠手链,许是戴了有些年头了,木质的佛珠又光又滑,戴在手腕处,有一丝冰凉。A大,那里有着全国最好的建筑设计专业。
九月,初秋的天气,空气有些微凉,早晨的天空云层低矮,入思背着沉甸甸的书包,与沈珏一起,跳下班车,往学校奔去,开始了她的高中生活。东渔镇中学不设高中,因此,她的高中是在市里的一所省内排名前几的重点中学就读。新的学校,新的班级,新的面孔,唯有沈珏是熟悉的,同往年的小学、初中一般,她与沈珏在高中仍是同班。
十五六岁,花季一样的年纪,懵懂的青春,却因为这所重点中学高中部所特有的学习气氛,以及大家都想着考到外地,走出这个岛屿,所以高一才开始,班上的同学就开始很努力,一些家长老师担忧的这个年纪极易产生却又不适宜的例如早恋之类的叛逆行为并没有发生,大家都努力地埋头啃书。
学校距离东渔镇半个小时车程,她每天与沈珏一起早早坐班车往学校赶,有时候逢沈富贵去市里进货,便搭顺风车,中饭在学校食堂解决,下午放学再乘车回镇里。云玲最开始是想让她住宿,这样就不用来回跑,既累又耽搁学习,但是她不愿意,她想陪伴在母亲身边。
入思在开学第二天便给方池墨寄了封信,因为他们抓的那几条鱼已经生小鱼了,她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然而等了一周都没有回信,她想着是不是他已经去学校报到了,所以寄到家里的信才没收到。开学后,便往方池墨的学校给他寄了封信,依然没有回应。
她是个执着而倔强的女孩,仍然每隔一个星期就给他寄一封信,信里聊的无非是日常琐事,例如她钓到了条奇怪的鱼,她去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树林里画画,考试考了前三名等等。然而,如第一封信般,这一封封信,如同石沉大海般,毫无回应。
时光荏苒,很快,寒假过去,暑假又来临,那人的那句“今年寒假就来看你”的许诺,在入思日益的期盼转换为失望中,湮没在了匆匆的时光中。
年少的我们,总是分外珍惜同龄人之间的感情,哪怕有时候这样的感情建立起来的时间短的十个指头来回数那么两三下就数足。然而,正是因为年少,情感单纯得犹如一张从未笔画过的白纸,轻轻一笔,即便是那么一点点,便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于是,椰林里的那个少年,就这么以安静默立的姿态一直站立在她的记忆里。
高二那年的寒假,这个冬天尤其的冷,向来,处于亚热带的这个滨海小城镇的天气一年四季总是波澜不惊,春夏秋冬的交替感让人的感觉极其模糊,所以今年这样的天气是出奇的反常。入思停下手里的画笔,凝望窗外灰蒙蒙的天,从大年初一至年初六,已经连续阴雨好些天了。她心想,如果方池墨今年来这边,定会失望吧。感觉口渴,她走至客厅倒了杯水,习惯地加入一小勺的白糖,这是她从小的习惯,那一小勺糖投入500ml的水中,那曾经粘腻的糖味在这500ml容量的杯子里淡得似不曾经有过一般。入思心想,人的情感也大抵如此吧?
寒假结束后,她终止了给方池墨寄信,面对一份毫无回应的事情,她实在是没勇气再去接受一封封投递出去的希望,最后统统落至一个失望的下场。收集笔记本的爱好一如既往地进行着,唯一不同的是,每收集到一本本子,她会在本子的最后一页,记上一篇日记,无非是将之前给方池墨写信的习惯延伸到了日记中。
因为备考的缘故,云玲不再允许她周末去海边捡螺,连节假日渔港送鱼的工作也辞了,她的生活便是两点一线,学校——家里,偶尔会去写写生什么的,少了日晒雨淋,她昔日的麦色的皮肤犹如换肤了般,逐渐的白皙起来,这一点,她随母亲云玲,肤色细腻、白皙,即使是将近四十岁的人,云玲看起来也犹如三十出头般。
她束起了长发,那一头刚刚齐肩的头发,在高二那年的夏天来临时,便扎了起来,简单的橡皮筋,在脑后扎了短短的一戳马尾。
沈珏犹记得那个夏天的清晨,他去找入思一块上学,在云家的院子里看的一幕,扎着短马尾的少女,露出了白皙的脖颈,安静地坐在院里的秋千上,旁边的紫荆树花繁叶茂,斑驳的阳光倾泻下来,在她身上投下斑斑点点的光点,少女便如同头顶那形如蝴蝶,艳丽可爱的花朵般俏丽,与往昔那个黑瘦的假小子模样甚远了去。
看着这一切,沈珏有一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伊人在前,岁月静好。”沈珏内心满足,轻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关注与留言。。。
第十章 他一直都在
弹指挥间,日子在这座中国南方之南的小镇的平淡中,流年似水般,便走到高考结束放榜的日子。那一天的下午,天气格外的好,多云的天气,云层很低,绵羊似的挤在天边,微凉的海风,淡去了夏季的炎热,沈珏提着装了绿豆汤和冰块的大杯子过来叫上入思一块去学校看榜。
他们坐班车赶到学校时,学校公告栏处已经围了好多学生和家长,从后头望去只见乌压压的一片人头。俩人也不急,在公告栏不远处的一排紫荆树下的石椅上坐下来。这个季节的紫荆开得正浓烈,夏日的海风一过,便噗噗嗦嗦地吹落一地的花瓣,空气中弥漫着涩涩的味道。入思坐下来,用脚将脚着地周遭的花瓣小心地扫到一边,方放心地将脚置地。她总是这样,面对美丽的凋零,心中仍是万般的珍惜。
沈珏将杯子置于石桌上,旋开盖子,将绿豆汤倒入两个空杯子里,绿豆汤已经退了冰,他将另一个杯子里的冰块投入盛满绿豆汤的杯子,俩人便开始边聊边喝绿豆汤。对于成绩,他们是自信的,只是在于选择报哪所大学的问题。
“阿思,你还是选择报A大吗?”他喝了一口绿豆汤,加了冰块的缘故,甜味淡了些。
“嗯。”
“因为方池墨?”
入思用手擦着杯子外壁因冰凉的绿豆而渗出的细密的水珠,低头沉默片刻后,笑着说:“一半是一半不是。”
沈珏喝了一口绿豆汤,凉意,透彻心扉。
他看着她,午后的两点多的光景,一直躲着的太阳此刻从云下露出脸,阳光投射下来,一下子变得又密又长,打在她低垂的眼帘上,密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表情看得不真切。
他一直以为,方池墨在三年前的出现,不过是他们生活当中的一段小插曲,就类似于每年的节假日那些个来东渔镇旅游的游人般,惊喜、欢乐过后,便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中去,就似过客般,可能永远也无法再次相交,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人便是他们偶尔记忆好的时候,无意说起的某某某或是甲乙丙丁之一罢了。但对于入思而言,方池墨显然是不一样的,那个总是挂着淡淡的友好笑容的少年,连他至今都记忆深刻,何况是她呢?
各怀心事的两人就这么坐着,期间不时有同学过来打招呼,问报什么学校之类的。回忆与心事的琢磨总是让时间走得特别的快,时间稍纵即逝,沈珏抬腕看表,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他看公告栏处人已不多,便收拾东西,拉起入思向那边走去。
果不出所料,红底黑字的榜单上,他们两人的成绩位居榜首,入思更是成为市理科状元,数学成绩几乎满分。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填志愿,选择专业,入思一如内心坚定地报了A大,而沈珏报了与A大同处一座城市的医科大学B大。因母亲长期被病痛折磨,沈珏自母亲去世后便已下定以后从医的决定。
对于入思报考A大,云玲开始颇有异议,找入思谈话的时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实在不愿意女儿踏足那座城市,那里有着关乎她刻苦铭心的悲痛与屈辱的人。可是她又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劝阻女儿,向来她总是遵从女儿的意愿,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干涉,她怕她这样反常的举动令女儿起疑。这个懂事、乖巧的孩子,从会认知世事开始,便很体量她,从未过问她的生父,仿若怕触及她的伤心事,才这般小心翼翼,哪怕一个渴望的眼神,都隐藏的极好。
志愿提交上去没多久,地方报纸便陆续地登有高考录取名单,她和沈珏的名单在第一批录取名单之内。那一天的上午,刚好雨过天晴,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沈珏拿着报纸兴冲冲地跑进她家院子,带给她这个好消息。她仔细端详上面录取的名单,在A大录取新生名单上,除了她和沈珏的名字觉着熟悉,还看到了另一个熟悉又陌生得几乎淡忘的的名字——谢之梦,建筑设计专业。
她指着谢之梦的名字,问:“阿珏,还记得谢之梦吗?”
沈珏看向她手指所指之处,果真是谢之梦的名字,“记得啊,与方池墨,谢之年一起的,很娇气的那个女孩嘛!”
“她是G市人,怎么出现在我们这里的高考录取名单里?”她奇怪地问道。
“也许是同名呢?”
“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她,你看,她报的是A大建筑设计专业。”
“如果是同一个人,那么也不奇怪啊,你想啊,我们这边的高考优惠政策,每年不吸引一批高考移民?”
很顺利地,入思与沈珏陆续接到了来自A大、B大的录取通知书。儿子考上国内重点医科大学,沈福贵喜不胜喜,在富贵大酒楼摆了宴席,叫上云玲母女,说明了是为俩孩子庆祝。云玲本想拒绝,在沈林的劝说下,才勉强同意,但是硬是要给沈富贵办酒钱,沈富贵拗不过她,便随了她去。
那时候盛行谢师宴,因此,那天来赴宴道贺的除了沈家的亲戚以及沈富贵这些年生意场上的朋友外,还特别地宴请了东渔镇小学、东渔镇中学的校长以及入思与沈珏的高中班主任。那一天,富贵酒楼席开三十桌,小镇上飞出两只金凤凰,便也因着这少见的宴席而传遍小镇。
上大学需要一笔数目不菲的费用,入思不得不说服母亲让她重拾挖沙虫、捡海螺、送鱼的工作。云玲心疼地抱着她,拍着她稚嫩的肩膀,“思思,是妈妈对不住你,让你跟着我吃苦。”
这是云玲第一次如此将内心的歉疚表达出来,她回抱母亲,“妈妈,因为你,我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我是渔家之女的嘛,挖沙虫、捡螺,自然样样样在行才行的嘛。”
云玲慈爱地摸着她的脸,“思思,妈妈只能答应你早上送鱼的工作,至于捡螺、挖沙虫,风吹日晒的,太辛苦了。”
“妈妈,我——”
“听话,只能去送鱼,妈妈有钱供你读大学。”入思还想说什么,被母亲打断。
她看着母亲少有的坚决的神情,于是不再说什么。
云玲看着女儿,心想,是该到动用那笔钱的时候了。
八月底的一天,思量着女儿两天后便起身去学校,云玲一早去渔港买了些入思爱吃的新鲜的海鲜,沈林的店也歇业一天,帮着她张罗饭菜。饭后,入思去找沈珏商量上学的事情,屋里便剩下云玲与沈林,沈林把一张卡塞给云玲,“这个是给思思的学费。”
云玲依然是拒绝,眼里尽是歉疚,沈林避开她的眼睛,转头看别处,她内疚的眼神让他感觉犹如掉入深不见底的深渊,永远无见光之日,他害怕这种感觉,也自欺欺人地拒绝面对这种感觉。
“阿玲,那笔钱,你不能动,想想这十几年你和思思吃的苦,都能熬的过来,也从未动过那笔钱,所以,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动用。”沈林深深地看着她,慎重地说道。
云玲眼里尽是灰暗,低着头,不语。
沈林虽不忍看她这般,但不得不继续说:“十九年前,我将你们母女带来这里,就已经做好了照顾你们一辈子的准备了,所以,你不用对我存在什么歉疚之情,对我而言,你和思思,是我唯一的亲人,这些年来,你们是我活下去的支撑。”
云玲震惊地抬起头看着他,她知道他对待思思似亲女儿般,但从未深想他对她们母女的感情竟是这般的深,她伸手附上他的手,他的手立马僵了一下,她似是终于能够找到支点,鼓起勇气将已经思量了许久、许多回的话语说出口,“沈林,等入思上了学,稳定了,春节的时候,我们就结婚吧!”
他闻言,浑身一震,似是不敢置信般,久久才回过神,“阿玲,你说什么?”
“沈林,我们结婚吧!”
“你说的是真的?”沈林激动地双手扶住她肩膀。
她点头,沈林本来因喜悦而闪烁的眼眸突地像猜到什么似的黯淡了下去,“阿玲,我不用你的感恩与报答,只要你过的好就行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表情从欣喜若狂转为哀伤失落的男人,张开双臂,第一次紧紧地抱住他,泪流满面。四十五年了,上天对这个男人真是太不公平了,年幼丧父,妹妹走失,母亲卧床数年,美好的花季般的年纪却要边打工,边寻找走失的妹妹,还边照顾卧床的母亲。他前半生似乎都在被女人讨债:多病的母亲,走丢的妹妹,未婚先孕的她,以及现在的入思。
她记得她第一次在孤儿院见到他的时候,在一群十三、四岁的孩子当中,他第一眼就看中了她,指着她手肘处的胎记,高兴地列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肯定地说她是他走失多年的妹妹。那一年,他才十八岁,已经爬山涉水千万里,才站在了她的眼前,那个黝黑瘦小的少年,牵着她的手,“阿玲,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十一章 金秋南上北
九月初,入思与沈珏起身前往学校报到,沈富贵开着车送他们,云玲、沈林也一块去省城的港口送行。
初秋的天气,在这座亚热带城市,依然艳阳高照。开始沈福贵是想让俩孩子坐飞机去,毕竟从中国的最南端去最北端,路途遥远,坐飞机少去了路途的颠簸,哪成想,俩孩子非要坐火车去,说是要借此机会好好看看祖国的大江河山,沈福贵无奈,便由了他们。
出岛的船票是早买好了的,到港口,入思抱着云玲,依依不舍,满脸泪水,她的内心是歉疚的,丢下母亲一个人,跑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全因了自己的私心。
沈林手扶着她的肩膀:“思思,放心去念书吧,沈林伯伯会照顾好你妈的。”她听了沈林的话,转身抱着他:“沈林伯伯,我也舍不得你。”
“呵呵,这孩子,寒假不就可以回来了么?”沈林回抱她,满眼的疼惜。
入思贪婪地抱着这个从小给予她们母女安全港湾的男子的怀抱,这个健壮、英俊、身材高大的男人,脸庞轮廓坚毅分明、眉毛浓黑而整齐,可见年轻时候是个极俊俏的人。因为常年的出海的缘故,有着海边渔民惯有的古铜色的皮肤,岁月已在他脸上刻画出些许的沧桑,但并不影响他极好的容貌。
此时,这个男人轻轻拍打她的肩膀,叮咛道:“思思,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你妈妈、学费、生活费都不用担心,有你沈林伯伯在呢。”
“嗯。”她哽咽道。
以前,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不嫁给沈林伯伯,在她看来,他们是那么般配的一对。曾经,她很希翼沈林伯伯便是她的亲生父亲,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这样的希翼最终落空。于是,她又开始期盼着母亲能够嫁给沈林伯伯,可是,沈林伯伯对母亲的一番痴情,她母亲一直看在心里,却仍是千方百计地给他张罗婚事,即便这样的张罗与费心最后无一不是落得沈林伯伯的拒绝的收场,但她母亲仍是不依不饶地进行着,似乎唯有这样,方才能安抚她那颗内疚的心。
她一直觉得母亲这般的执着,是因为仍然在等待着她那位不曾谋面的亲生父亲,即便这样的等待毫无希望,但母亲仍选择这样孤身一人的方式来明誓她对过去那段逝去的爱情的忠贞,从未考虑那人是否值得她这般的坚持与牺牲。而今天,她突然感觉母亲与沈林伯伯神情举止较往日不同,尤其是沈林伯伯,眉眼间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而具体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来,但是她极是喜欢这种微妙的不同的。
她与沈珏提着行李上船,待到船开,夕阳下岸边母亲的身影变得模糊,入思才走回船舱内,沈福贵给他们买了卧票,在船上睡一个晚上,明天一早便会到达G市,由G市转乘火车到A市。正是各高校开学的日子,船上大多是前去学校的学生,满船是朝气的面孔。
入思走回铺位所在的船舱时,沈珏已经把行李放好,铺好了床铺。这是一间四人间的小卧房,放着两张双层铁架床。她在上铺,沈珏在下铺,对面是两个学生模样的情侣,听他们说是G大的学生。女生甚是热情,将带来的水果、饼干之类的递给他们吃,他们客气的回绝了。两人第一次出门,对人还是有些防备。那女孩笑笑,也不再勉强他们,和自己的男友边吃边聊了起来。
她和沈珏草草吃了些面包,便走出船舱,往甲板走去。夜幕已经降临,往省城H市的方向望去,那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大桥已经远的模糊的只剩下了豆大点的金色的灯光。不一会,周边的灯光渐渐地消失,偶尔零星地会看到海上的导航塔微弱的灯光,夜晚的海,眼及处一片茫茫漆黑,周遭寂静无声,船向着前方浓墨般的黑夜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