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玛继续保持同一个姿势,有礼地回答:"十阿哥比十三阿哥高壮、力量也大,桑玛怕伤到自己,也扫了您等的兴致。"
这回十阿哥也弯腰侧头,故意学她的姿势,看她。"喝!你是担心你自己啊?那就不用兵器!"
桑玛眨眨眼,也专注地看回去,"若是摔交,桑玛会在第一个回合落败。岂非 赧颜?"
"明白了!"十阿哥弯腰久了不适应,直起身子。"你是瞧不起爷的武功,是不是?"
"非也。"桑玛连忙摇头、再摇头:"桑玛只会骑马,却不会射箭;只会用轻巧倭刀防身,却没有足够的力气与高大武士近身搏斗…恩,想想挺没用的。"
到后来,她干脆自言自语地比较起不同的武器和搏斗术的长短优劣,直到侍卫领班不轻不重地一巴掌拍上她的脑门。
"人都走了,你还在那里发什么颠!"
桑玛一愣,抬头,"走了?嘿,我还想说过几个月再比射箭呢!"
"…"
热得令人烦躁不安的夏天,终于在连续三天的秋雨中渐渐远去。
秋天,真是个好天气啊!
桑玛每个月只能领到小半块大洋分量的银子,却得每天起早摸黑地工作,满肚子的怨气没法发。于是在给李参将--不,是李总兵--的信里大大抱怨着。
她不清楚信件传达的流程,但就是其中的内容被几个刺儿头知道了。
本来,宫中有位长得不错的安格格很喜欢跟她讲话,同时也挺受皇上的宠爱,所以在平日里没有碰上太多的障碍。但安格格嫁出去、她又争取不到专属护卫的资格,因此这下子更形孤立。
"龙桑玛!"
"参见十四阿哥、十六阿哥!"
很好认,穿着手工缝绣漂亮绸缎的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大的几个需要认真记忆才不会搞错,小的就简单多了)。不过那个十几岁的十四阿哥,毛还没长出来,就听说要结婚了。
包办婚姻真是不道德!桑玛心中很是感慨,所以对"可怜"的十四阿哥最是友好,还手把手教他装弹、瞄准和射击,还有很多火药和工程上的知识。
而那个十六阿哥,因为听说是他的母亲因为民族的关系又相当得宠、经常受排挤,所以基于同情弱小的心理,桑玛也对他非常好,简直到了溺爱的地步:小孩子,就是要惯的、宠的,长大后上了战场就没人疼了。
因此两个小孩经常在严格的课程间隔里来找她"切磋"。
"打枪的最高境界,就是直觉:好,直觉那里有危险的敌人、而那个敌人的呼吸在那个方位,然后你的弹头就要打到对方呼吸的地方…"
桑玛指手画脚讲得兴高采烈,两个孩子也听得津津有味。大家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匪夷所思的地方,反正那是"高人"嘛!
后头的其他"听众"突然有个胆大的用力拍她的肩,"打住!皇上让皇子们骑射练习。"
桑玛立即将新"朋友"们扔到一边,"我可以去遛马吗?"
侍卫们哄然大笑。小孩子!
十六阿哥不是很精于骑射,桑玛安慰他:"没关系,你还小!多多练习了就能很厉害了!"
"可是皇阿玛--"
"哎!每个人都曾经是小孩子,哪有人一生下来就是大将军的!"
"那我长大了要当个大将军的!"
十四阿哥突然蹦的出来一句壮语,让桑玛感动不已。
"好!有出息!好样的!长大以后保家卫国,马上杀贼、马下学佛…"呃,不对,那是周先生的话,换一个,这年月的人不懂的,"应该是: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河山,朝天阙…"
几个年纪大些但脸生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在这些大院来往的侍卫服装比较好认,而穿着好衣服--虽然桑玛看不大出好在哪里--长相尚可的年轻人则一般都是高级封建贵族甚至是皇帝的儿子;女人几乎不出现的,尤其是漂亮女人更是绝迹,只除了她龙桑玛,半个光头的女性。
不过基本上没有人当她是女的就是。
"你就是龙桑玛?"
怎么所有人都这么一句?
"见过四贝勒、七贝勒、八贝勒。"
居然连自家弟弟也得必恭必敬地敬礼,不,见礼?桑玛算是了解了等级制度。然后无比庆幸自己生于两百年后。
"是!正是龙桑玛!"她不知道如何自称,因为既不是官,又没穿女装…总之奇怪得很。
"听说你的武艺高强?"开口的是八贝勒,不过桑玛暂时搞不清谁是谁。
"不算呃,回贝勒的话,桑玛正在努力学习射箭的技巧。"桑玛实事求是道。
"对了,上回你是与李麟演习枪箭。"
"四哥,时辰快到了。"七贝勒提醒着。
"也是。十四弟、十六弟…龙桑玛,你也一起来吧!"

3 望四野(1)

桑玛在军人土司世家成长,也因为孤儿养女的身份处处被歧视而养成了自立自强的习惯。
射箭是项注重技术和力量、眼力等几样要求的技巧,可能对初学者来说非常困难,但桑玛的学枪和搏击时打下了扎实的基础,再加上日日大强度训练的毅力,才短短几个月就练成一手好箭法,虽称不上神射手,可也比一班怠于练习的人强得多。
但…入侵中原后不久的满人,确实仍然强悍。
一批年轻又富裕的年轻人挥洒汗水,在马背上快速奔驰,手中的箭几乎箭无虚发。即使不是百步穿杨的神技,却也让重文不重武的软弱汉人男子们汗颜:
人家身强体壮却又能写书法做文章,怎么不让男人们嫉妒、女人们倾心?
桑玛表面平静得站在一边,心中是感慨的。
"那边呆站着的,是龙桑玛吗?"
有个清朗的声音问着。周围的嗡嗡声顿时湮灭,神效得很。
桑玛一听自己的名字,就反射地立正、抬头挺胸。不过一见到发问的人,立即趴下--还是稍嫌难看,但流畅了很多。
"桑玛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皇帝轻轻笑。这孩子一会儿笨拙,一会儿有礼得夸张。但这些矛盾的言行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却是奇异地协调…尤其是那股在肢体动作中不自觉流露出的沉着和力量,让他万分可惜:若是个男孩子多好啊,说不定是个人物。
"龙桑玛,你怎么不下场啊?"
"是…桑玛的弓箭还未到可在皇上面前献丑的地步。"
献丑还要分程度?
康熙眨眨眼,也明白了为何心腹臣子们密奏说几个年纪小些的儿子都爱逗弄这个异族的男装女娃娃:实在是有趣啊!
"朕记得,年初时你还不会弓箭?"
"皇上的记性真是让桑玛敬佩!是,那个时候桑玛刚刚学会拉弓弦。"
底下一群人笑开,有幸灾乐祸的,有看好戏的,也有纯粹觉得好玩的。
康熙一点不在意她古怪的"奉承","那,朕倒是真的要看看你练得如何了!"
桑玛完全不清楚皇帝在儿子们面前叫一个女孩表演射箭的"学习成果"是何用意,她甚至也不知道康熙本来也只打算看她在原地射几箭,竟一个劲儿地"展现"自己的努力。
轻巧地跃上高大的马背,弃马鞭不用,桑玛一手挽弓、一手搭箭,就在马儿又稳又快的前进中连续射了三箭--
每一支箭,都钉在靶子靠近正中的地方!
沉默了会,康熙感叹:"不到一年就有如此成就,着实不易啊…"
居然是个难得的优秀人才,这更让他叹息:偏偏是个女孩!
"启禀皇上,如果碰上移动的靶子,桑玛就可能射不中了。"这一点还是要说明一下的。
康熙一愣,轻咳。这种老实到好笑的孩子,他还真没见过!"你的头发还没长出?"
桑玛即使趴在地上,也能让人感到她的悲意。"没有…"
咳、咳…想笑又不能笑,可真让人难过!
"好!赏!"
这一下祸事大了!来找桑玛的更多。
要不是忌惮着皇帝摆明了的赏识态度,她会死得不明不白。
本来领班也是不大高兴的,但看她可怜兮兮地跑来问"赏赐的金子可以买几件平常衣服"的时候,也不由有些心软。
骑射表演后的第三天,桑玛接到一纸莫名其妙的什么内务府的单子--也只有她觉得莫名其妙--什么"抬"入镶白旗。
"满大人,镶白旗是什么呀?"
桑玛真心实意的问话,让满领班的心情从震惊到震怒再回到震撼。"你别管那么多!那,当初带你进京的李总兵就入了镶白旗,你等于是成了他的族人。"
族人?哦,明白了。可为啥北京也搞什么族的?不是姓氏都不一样吗?更没有血缘关系啊!
桑玛仍然莫名其妙。但领班既然严厉地回答完了,再追问就是彻底的不识相。
倒是某一天,她被一堆穿了官服但搞不清官阶职务的人领到一个很大的王府里认主子。
我呸!还主子仆人的,去你的!
但人在矮檐下,焉能不低头。她只能认了。但叫她自称奴什么的,办不到!
"桑玛见过王爷!"她被引导着,向一个气质很好的高瘦中年人规规矩矩地行礼。
生硬与流畅集于一身,既有男子的力量又有女子的纤细。传说中那个因为被误剃脑门上长不出头发、死不肯穿女装的神枪手龙桑玛…裕亲王福全微笑看着这孩子。
对了,她到底几岁?
"你就是龙桑玛?"
"正是!"
"是个很有精神的孩子。你今年几岁?"
"十七。"
十七?!
所有人震惊地盯着她瞧。
这、这、这…哪像十七岁的姑娘啊!她打架逞威、枪箭两全的本事已经从皇城里传到大街上。
听说她三两下就把大块头的蒙古侍卫打倒在地,还"谦逊"地说"抱歉,失手了!";
听说她不管来挑战"切磋"的是平民还是皇子,一律来者不拒--除了摔交,因为据她讲是"男人又不是香喷喷的、搂在一起在地上滚很没意思";
听说…
呃,太多了,多到如雷贯耳,让生活循规蹈矩的禁城多了好些"颜色"。
裕亲王对桑玛颇照顾,实在是他不知道如何对待这位既非男也非女的小家伙…十七岁早该婚配了,可那头发…还是暂时先放在一边吧!
第二个拜见的是有些认识的:四贝勒。至于叫什么,对不住,不知道。
不过桑玛觉得应该见一下太子熟悉、熟悉--未来的皇帝叫乾隆还是什么的?唉,她绝对不是笨,而是根本是没读过啊!
"桑玛见过四贝勒。"
阿哥就是阿哥,还弄了啥贝什么的,害她记了一堆希奇古怪的称呼却差点搞错了高低。
行完讨人厌的古人跪拜礼仪,桑玛一见眼前的手抬起就爬起立直。
"桑玛?你还是这么精神。"四贝勒略带笑意地说道。
但他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势还是与亲王不一样。可能是年轻的缘故,这位皇子少了亲王那份岁月沉淀下来的沉稳。所以桑玛也就没产生什么敬畏或是崇拜的心情。不过总比经常找她打架的皇子要有架势些。
"听说皇弟们经常去找你比试?"
桑玛有点担心他的问话。那些小家伙们不担心,他们最多搞点事端,死不了人。但这些年纪大点、又不是很老的就不同了,尤其是私底下听说这一位四贝勒城府很深、不好应付。
"这个…可能阿哥们觉得桑玛的力气不够大,很难真的伤到谁吧!"
她继续略微低着头回答,对上对方的眼睛据说是无礼的举动,而随便对上皇帝的眼睛搞不好会杀头。虽然答的狗屁不通,也算表面上过得去…"很难真的伤到"是见鬼的话,她是被当作军官来训练的,学的东西可不是用来表演、而是真的杀人本事。
四贝勒轻哼一声,算是认同这表面文章。"下去吧!以后努力当差…"不太对,让个女人当军差也太好笑,但说伺候也更奇怪便是:"呃,好好听话就是。"
"是!"
* * *
"听他们说,你被带去认主子了?"
大皇子们不会来找不男不女的桑玛,小皇子们心思各异,但这个十六阿哥也许是年龄小的关系,对她是真的关心,感动得她倾囊相授。
"可我还是不太明白什么旗子的。"
十六阿哥嘻嘻一笑,打发走了随从,跟她细细讲起各旗的来历。
"…镶白旗是皇阿玛亲领的,现在旗务都是裕王叔在管。地位不比正黄、镶黄两旗低。"
阿玛?哦,是爹的意思,那皇阿玛就是皇帝了!桑玛点头。"可为什么让我入什么旗呢?"
小十六可爱的眼睛眨了眨,"因为噶礼错参了李麟一本,所以让李麟入镶白旗算是优容;而你是他带来的,不但有功,而且也是土官家的后代,入镶白旗等于是收养你!"
桑玛还是怔愣,但终于也是回过味来,"哦,是抬高社会地位的意思啊!"
社会地位是啥意思?小十六漂亮的脸蛋满是崇拜,这位姑姑好厉害,什么都懂,不但火器出众,就连洋人的音乐都会呢!
"那…桑玛姑姑,你继续教我上次讲的那个…五线谱。皇阿玛说要我和洋教士们合奏。我正头疼着呢!"
桑玛乐开。说实话,她不是很精通音乐,五线谱或是古曲谱其实都不通,但她总是听过军乐队的演奏,也摸过几把小提琴、敲过几记钢琴--不过都不成曲子而已--总比个"古人"要强不少吧!
"来,我们继续来练这…'帝王进行曲'。"
"为什么叫'进行曲'?"
"因为它就叫'进行曲'。"
"哦…"
呵呵!看着这孩子就高兴。原因无他,就是一张小脸在所有的年轻贵族间数一数二的好看,嘴巴也甜,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叫她"姑姑"叫得可欢了!她龙桑玛何德何能,有这么俊俏的"小辈"啊!真是祖上积德,积德!
听说他的母亲可是位江南大美人,但因为出身不是旗子…呃,旗人,所以即使很受宠爱也封不了妃子--都是姨太太,还排什么等级!真是腐朽至极!
"来!学完了这段谱子,我们练骑射去!保证你明年能跟十三、十四阿哥他们打成平手!"
"好呀!好呀!"小家伙乐得在原地直蹦。"恩,能不能带上四哥?"
"谁?"桑玛吊起双眼,露出一个滑稽又严肃的表情,"你说四贝勒?"
带上他干吗?找骂?
"恩!四哥很照顾我。"
"那你得趁四贝勒有空的时候说哦!"
"好!"
小家伙真懂事,真有礼貌!桑玛忍不住亲亲他粉嫩的苹果脸蛋。
呵呵!小脸更粉嫩了!
* * *
这人一旦社会地位变了,际遇似乎也变了。
桑玛没想过会亲身体验到两百多年前的京城市井生活。她本来是想出禁城买衣服的,却不知怎么的碰上最近找茬找得勤的十阿哥。小的皇子们出不了门,成了婚的在宫外有住处自然行动方便许多。
结果她就给拖进这栋三层的酒楼。
才三层楼啊!和当年跟着老爹去上海大世界和大新百货开眼界时所见识的红男绿女、歌舞升平相比,真是…乡下土包子!!
但食物却是不错的,比装腔作势的洋点心分量足,也更好吃。
嘿!只要不是从她可怜的瘦弱荷包里出钱,她是不会反对的!
十阿哥打的主意是拉这个小蛮夷上最贵的馆子出出丑,谁让自己老是败在她手下又发作不得。但他跟随从们没想到的是,这丫头吃东西、品茶点的本事居然令人吃惊!
怎么一个穷酸边陲出身的外族女娃娃,吃饭的姿态教养不比王府宫廷里出来的难看?
桑玛可不清楚出钱的老大是何龌龊心思,只管发挥在宴会上养成的习惯:动作要快,但得文雅;别人讲话的小小空挡,赶快塞了容易吃的肉和面点心,等大家闲话完了再用时开始"品尝"需要精挑细捡的大螃蟹!
螃蟹呦!上回吃螃蟹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离昆明千万里的南京还是什么地方…
用一根蟹脚,慢条斯理地挑了鲜嫩的蟹肉,闲闲地沾了美味酱汁调料,还不忘跟请客的大爷穷客气,摆明了就是:我是个穷酸,您老看着办吧!
"我说,龙桑玛,你进宫那么久,有何遗憾之处啊?"
十阿哥的本意肯定不会是好事,但桑玛倒是沉思片刻,道:"那儿的人干净漂亮,特别是可以见到不少长得清秀可人的姑娘,可惜不够…不够妩媚多姿。"
也不知道为什么,兴许是好菜好茶好点心吃多了,脑袋乐和地发晕,居然冒出这么不知轻重的话来。
十阿哥一愣,其他的更是瞪大了牛眼。
这群人都是二十不到的少年人,对女人的经验不多却兴致很高。一听桑玛似乎是行家的口吻,立刻来了趣味,忙问如何解释。
包括皇十子。
"为什么?嘿!我看不出她们是杨柳腰还是水桶腰。而且各个的化妆都差不多,连眉毛嘴唇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你说,鹅蛋脸配弯弯的细眉毛还勉强,可这涂了厚厚白粉的苹果脸上来这么细细、短短的两根,不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了!"
"噗--"
"有道理!…"
"哦?恩…"
"也对呵…"
小年轻们想想也觉着有理,纷纷附议。
桑玛更是来了精神,开始大放厥词:
"当年我家老爹追求的那些个小姐才叫美人哪!各个白里透着粉,娇里透着媚,即使叉腰骂人也别有一番风味…"
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一股冷意从脊梁骨升起。桑玛对危险多少是有直觉的,回头--
齐整整三张由大到小的冷脸(和红脸)、六道视线,正紧盯着她张大的嘴巴!
完蛋了!
有个随从小子大概是贵族子弟,还直追问:"讲下去啊!"
桑玛连忙站起,然后施个巧劲,一脚将那小子坐的瓷墩踢开,再在他的后膝盖窝补上一记,大家一起见礼,谁也别吃亏。
十阿哥大咧咧的无所谓,只意思意思地给四贝勒行礼,另两位:十三阿哥和十六阿哥得给他见礼。
真烦哪!这个"礼"字。
桑玛眼珠子一扫,三楼雅座位子都空着。真是好大的派头啊!出了门还得清场子。
"龙桑玛,你的见识可真多!"
果然,难对付的是四贝勒。除了老大郡王和太子,他这位隐隐已经比他的三哥权势更大。桑玛对政治的敏感来自于老爹的惨痛经历,但她在这里永远是摆出一副傻大哈的模样--死在封建贵族官僚手里,那还不是太没面子了!她宁愿"回去"当个烈士!
"启禀四贝勒,桑玛确实觉得这里姑娘们的衣服不能显示出腰身。尤其是像桑玛这样因为练习骑马射箭打枪的身材,穿上了特别的难看。也许大人们认为桑玛是因为头发的缘故不肯当什么女…女官的,其实这头发倒可以作假,但衣服不好看也是原因之一。恩,还有就是好些姑娘的化妆术惨不忍睹,真能把西施弄成东施,时间久了还弄坏了脸盘、以后就补救不回来了…恩,就这些吧。"
讲这段长篇大论的时候,桑玛一直毕恭毕敬地垂手低头折腰,只这僵硬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
四贝勒居然一声不吭地听她发表"高见",连个尊贵的冷哼都不给。让一心想维护她的可爱小十六阿哥眼中俱是担忧。
桑玛眼角扫到他的表情,于是给了个灿烂的笑容。
"说完了?"
"是!"
"上菜。"这位大老爷冲着呆站在楼梯口、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的掌柜道。
"来了--"
桑玛瞅瞅几位皇子各异的表情,最后决定继续与螃蟹奋斗。
"桑玛,你很会吃螃蟹啊?"十六阿哥没事找话,想把这诡异的气氛扳转过来。
"啊!对了!十六阿哥,您应该吃几个雄蟹,但不宜多吃。这是凉性的东西,吃多了寒气太重,所以一定要配上热性的姜…咝…"
"…"这下,连十阿哥都说不出话来了。
"几位爷,新近来了套卖唱的班子,要不…"掌柜的讨好道。
"叫上来吧!"十阿哥在宫廷中是个不羁的样子,也不知他是真笨还是真聪明,总是以一副粗俗的表象去干些精明人做的事情,比方说不办多少事情、也不出多少风头。但他的日子过得惬意倒是真的!
一阵上楼梯的脚步嘈杂声,有些乱得古怪,像是刻意的…桑玛警觉心起。
一眼扫去,那几个大的都是平时锻炼有方的,不用操心。小家伙力气小、好奇心重,又是被小心捧着的小阿哥。算了,看着粉雕玉琢的孩子出事情,于心难忍啊!
"十六阿哥,咱们换个位子吧,让桑玛也看看有没有天生丽质的美人。"
小男孩在生活中绝对没有像桑玛这样口无遮拦又大方到不可思议的人物--而且还是个女的--居然相信了她胡编的借口,乖乖地坐到靠角落又不抵着柱子、屏风的座位上:那儿是个可进可退的地方。
其他几名皇子看向桑玛的眼中各自闪过些什么,却没人多说,只暗示随从们多加小心。
来的三男一女。女的唱,男的奏。他们做的是江湖生意,可寻不到这个年代艺人们的粗鄙与猥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