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间手被人抬起来,他背对着我,眼睛重的要命,看不清楚.动不了,只好任由他在上面撒上什么粉末,仔细抹匀,手指拂过伤口,痒痒的.
他叹了口气.用纱布重新把伤口包了起来,动作很轻,很舒服.
坐着的人放下我的手,端着个磁碗回过头来.我立时就清醒了.胤禩!
“喝药。”平板的语调,没有更多的话。
我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的爬起来,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转移到了房间的榻上.头还是又晕又重,拉着我往后倒,后背却被稳稳托住。他把药碗放在床前的小几上,在我的背后垫上几只靠垫让我坐好,又端起碗来要喂我喝药。
“我自己来。”他已经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愣了愣放了下去,我接过药碗喝了一口,妈呀,这药是不是人喝得东西啊,我从小到大西药都没怎么吃过更别说这中药了,再喝真的又要吐了。
看了一眼面前看着我喝药的胤禩再看看那碗药,我硬着头皮把药放在小几上,苦着脸对他道,“我过会儿再喝吧?”
“过会儿会冷。”还是没有表情,他端起那碗药。
我滑进被子里躬着身子缩成一团头向里裹着被子含含糊糊的说,“冷了再热热。”
半天没有人说话,我以为他走了,掀起被子一角却发现他还是坐在那儿,对着那碗咖啡色的药若有所思.
“伊尔哈,你去把皇阿玛赏的那盘萨其马拿来.”
伊尔哈答应着出去,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攥了攥被角,等着他开炮.
“你淋雨了?”
我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这是句废话,我只好耸耸肩,却没想到这一耸肩倒是伤筋动骨似的腰酸背痛,惹得我低声呻吟起来.
“染了伤寒还不吃药.你这痛的不是活该么.”他咬着嘴角的一点笑意道.
“痛的是我.我当然难受,喝苦药更难受.”我有气无力一字一顿道.
“你也怕痛怕苦?我听说你小的时候爬树,从安郡王家的那棵大树上掉下来昏迷了半宿也没叫过痛,还听说你在北海滑冰跌在冰床的木刀上,哼都没哼一声却有三天没能出门…还有,安郡王的寿宴上你个八岁的小娃娃居然连喝了两碗烧刀子,可大婚那会儿却是跟喝毒药似的…
“他一边滔滔不绝的说着,我这头却心惊胆战,这个毓敏的过去,他知道的比我还多,我真的怀疑要露馅了.
“贝勒爷,您要的萨其马.”还好伊尔哈端着托盘进来的正是时候.
“贝勒爷,皇上赏赐外番进攻逐古腊一盒.”胤禩的太监小茄子从外面进来拍着袖子单膝跪地道.
“逐古腊?什么东西?”
“听说,是种点心,又苦又甜的,希奇的很.”
“巧克力啊…”我低声嘟哝着,”好吃啊…”
坐在一边的胤禩笑着转过头来忍俊不禁,”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我想吃,那个逐古腊…很好吃的…”我对着他笑了笑,竭力的要他相信我绝对是所言不虚,但肌肉好一会儿没活动竟然有点僵了,硬是扯出来的一个笑,恐怕看着很有点恐怖意味.
“好了,看在你病着的分上.小茄子,听见福晋的话了么.把那个什么,逐古腊取过来.”
看着小茄子出去,他转过头来拍了拍我的脸颊,笑道,”别装了,笑的比哭着还难看.过会儿得给我乖乖吃药.”
果然是巧克力,甜甜的一丝丝融化在嘴里把中药苦到肠子里的味道冲淡了不少.满满一罐巧克力就一碗中药.划算.
我坐在床头捧着罐子吃的开心,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胤禩,这药,明天不喝了吧?”
“太医说要喝三天.”他放下手中的书看了看我手里的罐子道.
还有三天,我看看空了一半的罐子,下面得节约着点,今天不能再吃了,我把罐子盖好放到塌前的床几上,拍拍手就想滑下去睡觉,可这一折腾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尤其是旁边还有人在看书.我侧着身子躺着,看着他一页一页翻过书页.
“你要不要吃.”
“唔?”他应着却没把视线离开手上的书.
“我说,”我坐起来抱着罐子走到他面前,”你要不要吃一颗?”
他皱了皱眉头,怀疑的看着罐子里黑糊糊的东西,”这个?”
“是啊,”我点点头,”吃了精神好心情好,不会吵架了.”
“你这是什么歪理邪说?就这东西也能这么神?”他说着拈起一个来看了看,”不过看你这样子,现在却是好了很多了.”
”对啊,你尝尝看。”
他看了我一眼依言把一块巧克力放在嘴里。
“不要咬啊,要等它自己慢慢融化,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他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弛下来,“你怎么喜欢这个?”
“好不好吃啊?”
“怪的很,有点苦又有点甜,”停了停,认真的看了我一眼,“跟你一样。”
“啊?”我差点被口水呛住,有一瞬间,心脏重来没有过的颤抖了一下,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我像巧克力,这个比喻好玩.你...不生我的气拉?”我看了看他的表情试探着问道。
他折好书页看着我,”怎么说?”
“你一直在为我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情生气对不对?
不管你信不信,大婚之前的事情我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你要怪我也是正常,我没有什么好辩解的.我的确没有一个做好福晋的性子,但是却也没有刻意的想伤害别人.
那些话,确实是说的过分了.如果我曾经真的说过,是我的错.
可是,老是想着过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向前看,每个人都会改变的.”
虽然这话说的既没逻辑也没有可以使人信服的证据,然而却是我最想说的.谁对谁错本来就说不清楚,现在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安静的环境让我想一想何去何从.
他看着外面黑黢黢的夜空,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胤禩?”我迟疑着问.
他转过头来,拍了拍我的手背,握了握我放在桌上的手,”不早了,好好休息吧.”
我实在不懂他到底是同意讲和了还是什么,但至少态度好了很多,看来这个犟种要慢慢感化。

感化
正当我绞尽脑汁谋划着我的感化行动的时候,搬家却把我的计划全盘打乱了。
当个福晋真是不容易,一府的吃穿用度全部都得管,虽然说这八贝勒府目前并没有多少人口,可是司仪长却并不让我闲着,天天向我汇报每岁的奉银,赏赐的田地粮庄瓜果菜园的收入,府里的日常支出,护卫典卫等等一应的章程等等。我这个米虫居然成了这府里的头号大忙人,连胤禩都比我清闲。
电视剧害人啊,福晋哪有这么好当的。
“天那,这是天书啊。”我坐在书房两排书架间的蒲团上哀叹。
这个设计本来是为了躲在这看看书房外面的珍珠海顺便发个呆,现在却成了本福晋审帐目的地方,一本一本才看了一页就被放弃的帐簿被扔在地下,不一会儿就围了一个小半圆,我看着手上的最后一本,终于忍不住用它盖住了脸,额滴神那,为什么没有一本是容易看的。本来竖排的繁体字看起来就是要人命的现在还加上了数字和收支更惨的是根本就没有个表格,看了半天只知道一笔钱被拿了出来至于最后去了哪里我还是一头雾水。好歹我也是个高中生啊,辛辛苦苦上了十几年的学到了这边最深刻的感受就是这十几年学白上了,语文全年级第一有什么用,不会写不会看,会的那点诗词六七岁的小孩就会了,英语说的遛有什么用,人家现在流行满语,连个字母都看不懂。。。
关键时刻还得仰仗救命稻草先生。我端着刚做好的杏仁豆腐潜进书房。
被感化的对象此刻正用手指做笔凌空临摹墙上挂着的那个康熙亲笔的福字。
“哪里来的桂花香气?”他背对着我,随口问道。
“好东西。”听到他问我心中大喜,快步走到他的面前,献宝一样揭开合着的碗盖,“杏仁豆腐。我自己做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我得意的抛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堆广告语,为我的小吃拉人气,“这里面有甜杏仁、、樱桃、桔子,牛奶和桂花糖汁。看起来像是豆腐,可是吃上去却是杏仁。”见他看了看碗里的东西,我又信誓旦旦的加上一句,“很好吃。保证是美味。”
“看着倒是挺好看,只是这个杏仁是怎么弄成豆腐的样子?”他奇道。
我笑着扬了扬眉毛,“这是秘密。”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把从网上记下的做法告诉了伊尔哈,她到真是做成功了。
胤禩笑着摇了摇头,拿起调羹正要切下去。
“慢。。。”
他放下调羹,“又有什么讲究?”
“我听说有句话叫做,投我以桃,报之以李。今天我做了杏仁豆腐给你吃,你得帮我个忙。”我把托盘搁在桌子上,踱到他面前。
“敢情还是鸿门宴。”他抱着手臂笑道。
“哪有这么严重。对贝勒爷来说,就是举手之劳而已。而且我听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好不容易给你找来这个机会,您可得抓住了啊。”
他有点好笑的扬了扬眉毛,“我说你今儿是魔怔了还是怎么的,文邹邹的一顶一顶的给我带高帽子。准没什么好事儿。”
“其实很简单。”我连连摆手,只要你帮我看看帐簿就好。“
“帐簿?这一向是张先生管理的。你去找他帮忙就成。”
“但是他说所有的账目都要我最终过目才行,我让他自己决定他连连不敢逾矩,不敢逾矩的。”我学着张先生点头哈腰连连作揖的样子,苦着脸对胤禩道,“所以,看在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的分上,你就帮忙看看吧?”
“这样。。。”他略一沉吟,“好。等我尝完你的手艺去看看。”
“先去看帐簿吧,他都催了我好几次了。。。”我一头说着一头拽着胤禩的袖子往外拉。
“你。。。“他回头无奈的看看那碗杏仁豆腐。
“回来再吃吧,到时候我天天做给你吃好了。喂,别捏我鼻子。。。”
好不容易连拉带拽的把人拉到书房我才想到一件关乎脸面的事情,“你等等进来,马上就好。”来不及等他回应,我冲进房间把对了一地的帐簿扫成一堆,抱起来往书桌上放。
“呵,敢情这儿还挺热闹。你是看帐簿那,还是给我铺地那?”
没想到这老兄不请自来了,反正丢脸不是第一次,既然来了就来了吧。
“桌上放不了这么多帐簿。”我嘴里说着,手上可没闲着,一本本的帐簿丢的时候没觉得费了多大功夫,可是收拾起来却麻烦很多。
他蹲在我面前拾起一本田庄的帐簿翻开来问道,“哪儿不懂了?”
我撸了撸掉下来的鬓发,小声咕哝,“哪儿也不懂。”
“恩?”他好笑的看了我一眼,一手夹起那本帐簿,一手搀起我坐到桌边,“你看,这是明目,记载的就是些庄子上收成的东西,这一笔是进项,下面的是出项,如此往复。一直到这儿。”他翻过一页,指了指页中的一段空白,“这笔帐就算是完了。这庄子才赐给咱们没多久,账目并不算多,时间久了,一笔明细帐写个十几二十页纸也不是没有的事情。”
“啊?”我除了目瞪口呆还是目瞪口呆。这样下去,我岂不是要天天跟数字为伍?这难道就是我上数学课看小说的报应?
“懂了没有。”胤禩不满我的失神,一个暴栗敲在额头上。
这个福晋真是不好当。我万念俱灰的看了他一眼,趴在桌上叹气。
“你这又是哪一出?”旁边的人好奇的低头问。
“我失败。”瓮着声音咕哝。
“恩?”
“我不会写字看不懂帐簿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我抬起头看着他一项一项的列出自己不会做的事情。
“就这些?”
“什么就这些,这么多还不够啊。”
“不会就不会呗。有什么关系。”他居然笑了笑好像我在自寻烦恼。
“什么没关系啊,都不会,这福晋也太没出息了。”
“好好好,有关系,有关系。那就学呗。”
“你教我?”
他沉吟了一下,“帐簿倒是可以教你看,至于写字,再看吧。现在,”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我要去尝尝福晋大人的手艺了。”
可是一只脚刚跨出书房小茄子就跑来堵住了去路,“奴才无状。九爷十爷过府来恭贺贝勒爷和福晋的乔迁之喜了。”
“今儿这是怎么了,一碗甜品也吃不到嘴。”他小声的嘀咕却全传到了站在他后面的我耳朵里,好不容易憋住笑,悄悄对他说,“看在你帮我一回的分上,我去把做好的端来,好不好?”只听得他对着小茄子道,“你先去招呼着,我和福晋就来。”说着脸上带笑撩了袍角就往外走。

我去厨房切了四块冰着的杏仁豆腐,搁在青花磁碗里,顺着碗沿倒进桂花糖汁,又在上面点缀上红绿樱桃,端着托盘正要推门进去却听见书房里在说索额图,太子,我那点可怜的历史敏感又开始运转了。
“太子现在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居然卖官鬻爵的事情都做到明面儿上来了,下面的人不服的多着呢.看他这储君的位子也危险了。现下,老大,老三,老四谁不是明里暗里在老爷子面前较劲。。。你是没瞧见前阵子老三代祭孔庙那得意样儿。。。只怕咱们再不动手,难保下面的十三十四翅膀硬了没想法。。。”
“九弟,你说的我都明白,更不用说皇阿玛,还是那句话,时候未到。”
“八哥,你说。。。”
九阿哥还想说什么,然而我却再不想听下去了。夺嫡争位,算计排挤,他们玩的稔熟我却没这个心情和智商陪着他们玩。总之,运气好的,过两天说不准就穿回去了,再不济,等这平静被打破之后我拍拍屁股走人——惹不起还躲不起么。计议定了,我收拾好心情推门走了进去,兄弟几个见我进来也便不再说什么。我亲自一一给他们奉上杏仁豆腐。顺便悄悄观察这兄弟几个,老九圆圆脸,一双总习惯微眯的眼睛透出点商人的精明,老十话不多,基本上总是附和着老九,他的长相,要不是碍着长袍马褂大辫子倒真是可以去迪斯尼乐园扮上小熊维尼。走到老八面前忍不住停住看了他一眼,连我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个时空我最熟悉的一张脸上此时写满惬意和松弛,我看着却像是幻化成书页上一句一句的阿其那,恍恍惚惚,不知道哪个是真实。

我倒是没想到一道甜品能把我这贝勒府做出名来,老九老十自从上次来了之后隔三差五的就要来一趟,总嚷嚷着要吃八福晋的小灶,无奈我也只能搜肠挂肚的把从前看过用来干过瘾的点心方子教给伊尔哈,伺候着这些个馋嘴主子。
兄弟几个在朝中交游甚广,每每有些达官重宦来府里,我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也不愿意卷入他们的斗争,只是躲在我自己的后院里面,坐在回廊里,看着银杏叶子像雨一样落在湖里,想想将来该怎么办。
平心而论,我现在活的很不错。跟胤禩的关系不似开始那么紧张,然而他有他的世界,我也并不想插足,只是相安无事而已。好在,在这个安静的环境里,我有足够的自由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如到书房猜谜一样看几页书,总算也琢磨出来点看繁体字的诀窍,比如说借着胤禩的剑摆弄两下,总算也学会了些三脚猫的招式,他会功夫这倒是我没想到的。哪天把他的招数全偷来我保不定也成一大侠了。
幻想着一代武侠宗师毓敏行侠仗义路见不平乐的不自觉的就笑出了声。
“想什么呢,乐成这样?”
抬眼看过去,胤禩和另外一个一般高的男子正朝这走来,看来相谈甚欢,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他在朝臣兄弟面前总是如此一般淡笑的,使得人人都夸他是贤王,谦谦君子,然而只有我知道他也会有压低了怒气满口讥讽,也会孩子气的挂念一碗甜品。。。不知道这是我的不幸还是我的幸运了。
“看你这福晋,竟没把我放在眼里呢,又神游到哪儿去了。”
我连忙收回思绪站起来,笑道,“我在想,贝勒爷不会又来问我要什么点心方子了吧?先说好了,今儿可是杀了我也想不到了。”
“敢情爷我就这么没出息,天天掂着你的方子呢。”他也笑道。
眼光瞟到胤禩身边的人,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清癯的样貌,明亮的眼神,正是揆叙。
没想到居然还能见着他。我敬重他的重情意讲信义,却总是觉得在某种程度上我是利用的人家的同情心,常常的怀着种罪恶感。那天之后,又想看见他解释清楚,又怕再见到他,如今真是见着了却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了。
“这是左督御史揆叙,见过了。”胤禩并不知道道我认识他。
我对他点了点头,他笑着回礼。似乎过去的那个插曲并没有放在心上,这样反而让我心安了。
“你上次说要学写字,揆叙大人可是诗经专家,你若有幸拜他为师倒能受益不少。”想不到我之前随口一说胤禩还真给我请了个老师。
“就不知道揆叙师傅肯不肯收我这个愚鲁徒弟了。”我笑着抱拳道。随即想到此刻抱拳似乎有点不妥,放下胳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揆叙却只是安静的看着我,“揆叙恐怕才疏学浅无法担当八贝勒的重托。”
听了他的话,我的笑也变得有些牵强。恐怕这样心思深重的人并不容易随便原谅别人的欺骗,想到他还为我奏过一曲高山流水,更坚定了我的想法,心里倒有些责怪胤禩了。
正想找个理由不学了。胤禩却在一旁笑道,“大人过谦了。她也只不过是闲时找些事情做做而已。若要她老老实实的学,恐怕她比谁逃得都快,请大人做先生,大人不觉得被怠慢就是万幸了。”听着胤禩这么不给面子的实话实说,我转过头去狠狠瞪了他一眼,这老兄倒是稳稳接住,还笑得开心。我真是拿他没辙了。
揆叙斟酌着想了想道,“那就姑且一试。”

也不知道胤禩是嫌我天天缠着他磨功夫烦了,还是我的字实在不堪入目,没几天就让我给揆叙正式的行了拜师礼。
“福晋是想照着规矩练还是随着性子练?”他放下厚厚一打帖子问道。
我从来没听说过练字还有这两种法子的,“我只是听说初学者必须从柳体开始,先学大字再学小字,等到这些练好了才可以随着喜好临摹各种笔体。”
“这就是照着规矩。”
“那我不要照着规矩拉,等我练好柳体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我要练隶书。”
我的回答似乎在揆叙的意料之中,却又让他微微吃了一惊:“隶书?本朝多流行的是董齐昌赵孟頫\,就连皇上也临的是这两者的书体,福晋怎么要练隶书?”
我笑了笑,隶书古朴大气,看着就舒服,从小就想学,却也只是想想而已,现在真的有老师来教,怎么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为什么我要像别人学。先生也不希望教的学生千篇一律不是么。”
他点点头,“只是我从来也没有收过学生,福晋就算是按着普通的法子练,在我心里也总是独一无二的。现下福晋要练隶书,倒也并不难,只是如今隶书并不常用,练了也许并不能收到效果。”
“我只是喜好罢了,反正也不去参加科举。先生随性而教,徒弟我随性而学就好了。只要没有太多作业就好。”我看了看他飞快的加上一句。
他点了点头算是默许,趁着他埋首给我找书帖的空子,“先生,能不能还是叫我毓敏,福晋听上去总是怪怪的。”
他从厚厚的一打书帖里抽出一张,想了想道,“古隶的体格恐怕初学并不容易掌握,今隶不仅跟楷书相近,学起来也相对容易一些。”说着走到我面前,展开那本带着墨香的书帖。
“你还没回答我呢。”
“之前是不知道福晋的身份莽撞了,如今知道了还以名字相称那就是逾越了。”
“可是你这么叫着,我听着别扭啊。我一别扭这字就写不成了。再说,之前的我和现在的我都是一个人么,就这么定了,叫毓敏了,要不然我写不好字全是你的错。”我低下头去研磨铺纸,有点霸道的不给他任何转圜的余地。听他叫着福晋,我总是很有压力,连空气都变的怪异。只听见他叹了口气,怕是我之前给他留下的映象被我自己给完全颠覆了。

烟花
自从跟着揆叙练字,我的闲暇时间少了很多,天天呆在书房里琢磨着笔画的位置长短,从前以为学写字是件枯燥无聊的事情,但真正学了才发现此中有真意。很多事情,最大的快乐往往是因为完全的投入。更有意思的是揆叙常常会说些诗词来听,他对诗经的理解有的时候比我们老师上课讲的还要好玩奇怪。
可是我已经好久不见到他了,年关将近,烦人事情一堆:庄子上一年的总帐要过目,送来的年成得分配,宫里的主子,下面的一帮阿哥每人都得备一份礼物,到了腊月二十还得住到宫里去,府里的丫头小厮的年例份礼也得打点清楚。我既没有理财的天赋,也没有管家的经验,只是焦头烂额的一通乱忙,倒分外想念起从前过年在家吃吃喝喝上网看电视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