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厨房的婆子们风闻一向不受待见的表小姐竟突然受到大老爷、大太太的青睐,自然也有逢迎之意,忙不迭做了来“孝敬”。
“你想把我养成猪吗?今天这是第五顿了吧?”谨惜瞪着映雪就是不动筷。
小炕桌上摆着八珍乳鸽,南府小酱菜,糟鲥鱼,还有小小一笼水晶饺——都是平日里少爷们才能享受的美食。
映雪抱着肩回瞪她:“五顿都没有狸奴吃的多”
狸奴是彩鸳姨娘养得那只“玳瑁斑”的简州狸猫。
“撤了吧,我吃不下。”她懒懒的倚着桌角,面色苍白,眼眶微青,更显得羸弱不堪。
映雪见她这样,只好摇摇头,把饭菜收进栀子纹剔红圆盒内。</p>
正文 7展翅
刚出门口,却见到钟实迎面而来。
他客客气气地说:“映雪姑娘替我禀禀,我有事要见小姐”
谨惜听见钟实来了,嚯地站起来,忙道:“快让进来”
映雪见她急匆匆的样子,知道定是有事情,就掩上房门,悄悄出去…
见钟实面色如常,谨惜松了口气,问道:“那事成了?”
钟实从怀中掏出一卷青布包上递谨惜,说:“老奴幸不辱使命,找到大小姐要的东西了”
谨惜急切地打开布包,看到蓝皮帐本上写着丙申年流水账。翻开陈旧泛黄的账簿,果然找到了当年母亲出嫁时的嫁装单子
谨惜快速浏览着账目,发现记载的嫁装若合成银子有五千两,结果实际陪送的东西根本不值一千两
当年祖父对母亲说北边生意挪用赔了一部分,剩下的叫庶母杨氏给她办嫁妆,这是笔糊涂账。如今母亲已死,唯一能作证的就是账目了。
不过,单凭这本帐薄是不可能与大太太谈条件的。
好在她是重生两世的人,知道一些至关重要的事情:
陈家一直是勋城富室,经营盐引、货船,把持着勋城最重要的物资来源。
而半年前,京都巨族端氏的一支却在勋城建立票号,做起了生意。端家不光是门阀世家,更是朝中有人,现任两淮巡盐御史的就是端家嫡长子——端言的大哥端方。
两家开始就有嫌隙,端家在勋城落脚让陈家如临大敌,端家对盐引久有窥视之心,陈家又不怎肯轻易放弃经营多年的利益,因此都在暗中较劲。
她嫁给端言时,端家和陈家竞争变得越发激烈,水火不容。却不知端言用了什么手段才逼大太太同意的,曾经那么严峻的情势都挡不住端言要娶她的决心
不过,现在看来,越是浓烈的激情,越是不能持久。
谨惜心中不免冷笑:陈端两家势如水火,这个情况正好可以利用一下…
钟实突然开口道:“大小姐,你看看这本账薄”
谨惜见另一本帐薄蓝皮封面上什么都没写,知道这是本暗帐,见不得光。
她忙打开仔细看,不禁笑了:自古道官商勾结,陈家也不能免俗。原来依仗的是本州的知州覃墨覃大人,暗中给覃大人提两成盐引利银,这账目上记得清清楚楚
看来账房徐先生有些太托大了,竟然不用虚名代替,直接把覃墨覃大人的名讳写在了上面可能笃定这本帐一定流不到外面去,却没想到被偷了出来。
而这位覃墨大人果然是“贪墨成风”,只管把银子装进腰包,至于盐加几成价,百姓是不是有怨声他才不管呢
“钟叔,这帐薄哪得来的?原来我也只有五成把握,现在有了这本帐,我们就可以不受陈家挟制了”谨惜不禁面露欣喜之色。
“只要有用就好”钟实眼含笑意,低声道:“老奴年青时曾救过一个江湖草寇的性命,恰好他的老巢就在邻州杀虎岭。只是他行踪漂泊不定,不知道此时能否在,老奴昼夜兼程赶了去。大小姐洪福,竟然让老奴找到了他那人是鼓蚤懒龙之流,惯会偷盗。不过为人却有义气,平生有三不盗——贫者不盗;善者不盗;义者不盗。老奴受老爷活命大恩,怎能不尽力?因此把陈家所为及老爷为人细细备述,他这才随我来盗了此帐。至于这本暗帐,是嵌在墙里的机关中找到的。”
谨惜垂目想了想道:“钟叔,江湖中人的规矩我不懂,可那些人都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咱不能欠他的人情万一日后有了危险的事情他来求你可怎么推托?等我把母亲的钱要回来,给他一千两银子”
钟实深深的看了一眼谨惜,微笑赞道:“大小姐果然长大了,作事沉稳,想得周全。请大小姐放心,此人手段了得,性心古怪。他连自己偷来的银子尚且不留,散与穷苦之人,怎么会收咱的?您放心,他就算死都不会攀扯咱们的。”
谨惜了解钟实做事有分寸,便不再多问,知道他风尘仆仆的赶了三四天路,又谈了几句就让他回去休息了。
望着钟实远去的背影,不由的凝目沉思。
钟叔举止有度,心思缜密怎么看都不像个普通下人。没人知道他的来历,父亲也是,只要他不说的事,父亲从来不过问。不过她知道钟叔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而现在,她最主要的任务是好好想如何跟大太太“讨账”。想着想着,突然感觉肚子好饿,看来思考是件费体力的事。
“映雪”
“表小姐,什么事?”映雪见钟实走了,才悠闲的踱回来。
“我饿了,要吃饭”
映雪掐着腰瞪着她道:“您是成心要消遣我吧?”
……
等到夜渐渐深了,谨惜料着无人会再来,才拿出账本来仔细誊抄在纸上。
映雪不识字,只当是姑老爷给的字帖,看着那蝇头小楷就头晕。倒了杯温茶,劝道:“表小姐,明儿写再吧,看累坏了眼睛”
谨惜撂下笔,看着她突然说道:“映雪姐姐,如果…如果有机会可以跟父亲上任,你愿意跟随我吗?”
映雪把托盘紧紧抱在怀中,低垂眼帘说:“就算真的想去又怎么可能?卖身文契还在大太太手里捏着呢。”
谨惜淡淡一笑,却不再言语,饱沾紫毫,笔走如飞,白纸之上字字刚毅,如剑雨枪林般肃杀凛寒
次日清晨,谨惜早早起来,待映雪进来伺候之时,她已穿戴整齐了。
只见她一身重孝,通体缟素临窗而立,宛如一树寒梅不畏风霜,恣意吐芳,绽放着冷艳凛然的光芒。
这样冷静肃然的神情是不属于表小姐的,甚至不应该出现在年仅十三的女孩脸上映雪不由得看呆了。
谨惜拂袖而坐,对着镜子道:“映雪姐姐帮我梳头吧,今日早点进去请安。”
映雪忙从妆奁中拿出桃木梳子给她梳理鸦翎般乌黑光泽的长发:“表小姐,外面穿那件莲青色褙子可好?”</p>
正文 8对峙
虽然说“男俏一身皂,女俏一身孝”,表小姐这通身雪白连一丝花纹都没有的白绢孝裙岂不是对老姨太太不敬?她年纪大了,最忌讳人家在她面前穿孝。就算大太太最近对她容忍了些,也不带这么嚣张的啊
映雪心中腹诽,替表小姐捏了把汗…
“不必。”寒星般的眸子一闪,谨惜沉沉说道:“就这样过去吧。”
映雪扁着嘴,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心里却含着几分委屈:自从表小姐磕伤后,对她越来越不亲近了。以前有了什么委屈都跟她说,可现在什么事都瞒着她…
每次都是先到老姨太太那里请安,这次谨惜却径直来到大太太处。
她回头告诉映雪:“今天我有事要跟大太太说,你在这里等我,不必进去。”
映雪只得站在门口,望着那纤弱的身影消失在影壁墙后。
来得的确早了些,此时姨娘们才伺候完大太太梳洗,鱼贯而出。
一群绮红罗绿的姨娘们在院中撞见浑身缟素的谨惜,不禁集体惊愕。却只见那柔弱袅娜的身姿在一身纯白的陪衬下越发出尘超然。她举步未停径直而过,连寒暄都省了。
“哟,瞧这轻狂样做给谁看的?”
“你没看她头上那疤?八成摔傻了。”
“太太好性儿,只怕老姨太太可容不得…”
谨惜明明听到冷嘲热讽只作不闻,冷冷一笑,迈步进门。
她的手紧紧握成拳,告诉自己,这场仗无论如何要胜
内室静悄悄的,大太太正对着镜子整理银丝云鬏,上面珠翠叠加,富贵华丽,看样子今日似乎要出门赴宴。
她把发髻边那两对嵌红宝金蜜蜂落花簪一支支拔下来…
刚才忙着选首饰,新近得宠扬州来的婉姨娘说了句:“太太春秋鼎盛,自然戴宝石的才显身份,不像我们年纪小压不住。”
其他人都跟着称赞,把那指甲大小,流光异彩的红宝石簪子插在银丝云鬏上。
大太太只是微笑不语,等这班人一走,大太太立刻拔下了簪子,轻蔑地说:“如今老爷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什么人都弄进府来吴铭家的,听说婉姨娘她爹是痨病,才把她卖了当瘦马的?”
吴铭家的低着头把金簪收入奁内,阴恻恻地说道:“所以说呢,只怕婉姨娘身子骨也不牢靠。这年头,得女儿痨死的多着呢”
大太太闻听此言笑得风清云淡,一派祥和。
眼睛睃过镜子时,突然发现门口立着一个惨白身影,吓得她尖叫一声,胭脂簪落地。
可能害的人太多,就算见不到鬼,心中也住着鬼。大太太急转过身,才看清是谨惜袅袅婷婷走了进来。
大太太往日那和煦的笑容今日怎么也挤不出来,一张银盆脸沉着。训道:“这是哪家的规矩?进来请安都不吱一声,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
“是谨儿今天没看时漏进来早了…”谨惜低头见礼,缓缓道:“大太太宅心仁厚,佛爷般心善,还有什么可怕的?”
大太太疑心谨惜听到了什么,心中厌恶至极,脸上笑却得愈加亲切。
她拉起谨惜道:“我的儿,你父亲要上任了,缺什么就向舅母开口,千万别外道衣服料子可还喜欢?吴铭家的,让针线房抓紧时间做…”
“舅母,请看看这个”谨惜垂着寒眸打断了她的虚与委蛇,从怀中掏出一张单子。
大太太打开看了看,目光一凛,却不动声色的问道:“这嫁妆单子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吧?唉,这都多少年的老账了,恐怕都记得不明了…”
大太太的话暗指嫁单真伪不辩,不想认这个账。
谨惜索性明言道:“谨儿闻听祖母去世时给母亲留下的嫁妆价值五千两银子,现在父亲要上任,自然要筹措些银子。向舅舅借不如用母亲的,所以谨儿才来请舅母明示。”
“哼,这上面写的不是明明白白?那五千两银子可都用办嫁妆上,分毫未留”大太太挑眉冷笑。
谨惜指着单子道:“一个子孙桶就要十两?四匹妆花缎子就要七百两?这账有虚报滥冒之嫌啊。”
“当时可是你外祖父办的嫁妆,我又怎么知道”大太太心中明白,蒲家早晚会提起这笔嫁妆的,只是没想到会由这个软弱的小丫头来提。
她心中又怎么能把蒲谨惜当回事,因此只一味推搪。
“可谨儿听说当年外祖父是把办嫁妆的事全权交给老姨太太的…当然,谨儿不是怀疑老姨太太私吞了这钱,只怕是账房和买办的人搞鬼,还请舅母把账房的人叫来问问才是”谨惜矛头直指老姨太太,句句切中要害。
大太太瞟了一眼吴铭家的,淡淡说道:“我劝你还是少闹腾吧,说话要有凭证,光凭这张破纸有什么用?”
吴铭家的上前喝道:“老姨太太当年就已经把嫁妆陪送过去了,蒲家一群饿殍,把嫁妆败化光了,还想用这破纸讹诈?都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好吃好喝供养着,最后还要反咬一口当那芝麻绿豆大的官,谁还怕你不成”
大太太目光阴鹜,开口道:“表小姐今儿大概身体不舒服,净说胡话。吴铭家的,送表小姐去啭莺苑,派两个丫头‘伺候’着”
吴铭家的上前就要抓谨惜的胳膊…
“住手”谨惜的目光凛若寒冰,吴铭家的还从未见过柔柔弱弱的表小姐如此威势,伸在半空的手下意识的停住了。
谨惜把另一张誊抄的帐单递过去说道:“舅母不喜欢看嫁妆单子,也会更喜欢看盐销账目”
只一眼,大太太那“宝相庄严”的菩萨脸再也装不住了,柳眉倒竖,狞目瞪着谨惜:“你…你从哪里得来的?”
吴铭家的从未见过大太太如此激动,忙凑了过去,一见之下也被惊得目瞪口呆。
她自然知道,这账目若传了出去会给陈家带来多大的震荡,此时京城端家正在挖陈家的墙角,若不是知州谭老爷一直极力周旋,怎么能保住这盐行?若此事被端家知道…后果简直不堪设想</p>
正文 9自由
太太最喜欢利用别人把柄要挟人的,如今她也应该尝尝掣肘于人的滋味了这种色厉内荏人,只要你比他更狠更强,他便马上现出弱势来了。
谨惜冷笑道:“想必端家是很乐意用五千两银了买这本帐吧?”
大太太深深吸了口气,艰难的挤出丝笑容:“谨儿,你年纪小可别被旁人挑唆了陈府是你外家,若陈府倒了你又有什么好处?你是老太爷的亲外孙女,别说五千两,就是一万两也是应该的吴铭家的,你去帐房支银子去,若不够来回我,去铺面上要”
大太太冲吴铭家的使了个眼色,吴铭家的点头会意急忙要走,谨惜含笑说道:“吴铭家的,那账本可不在我房中,别去乱翻弄坏了我的碑帖”
吴铭家的被揭了底,脸一红说道:“表…表小姐,奴婢怎么敢去翻您的东西奴婢是去筹银子”
谨惜点点头故意说:“今儿筹不到也没什么要紧,反正明天那帐薄有人出的价更高”
看着大太太阴沉的脸色,谨惜知道,大太太一定认为这事与端家脱不了干系
拖端家下水,她早有预谋。前生,陈家和端家欠她的太多留下多少血泪债待她来讨还?她只不过才收回一粟尔…
此时,账房的徐先生却来了。他还未发现账本已失,跟平常一样进来向大太太回事。
谨惜故意咳了一声,徐先生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气氛异常。
大太太见谨惜似乎在给他打什么暗号,盛怒之下更不揣度,认定账房必然有内奸。要不这账本怎么会到了她手中?就连徐先生不谨慎地把谭墨大人的名讳写在账里都是故意为之。
她怒喝道:“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还敢进来”
“舅母,这可不关徐先生什么事”谨惜“慌忙”解释。
小贱人还敢帮他掩饰…大太太怒不可恶,举起官窑粉彩的茶盅猛地砸了过去,差点砸破徐先生的头,打得他抱头鼠窜逃出门去。
大太太一叠声的叫管事:“出去跟大老爷回,把这奴才锁起来,倒要好好拷问拷问,最近被别人抢先了好几宗生意,一定是他泄密出去的”
“舅母,你可别连累不相干的人”谨惜面露难色。
大太太铁青着脸道:“陈家的奴仆自有陈家处置,跟蒲小姐无关”
徐先生在陈家也有十多年了,陈家的生意他无不知晓,若陈家逼他走投无路,他一定会投向死敌端家。到时…陈家将面临全线失守的境地。
既然要做恶人,自然要彻底点,徐先生,对不住了
不一时,吴铭家的气喘吁吁奔了回来,手中递上一张银票。
谨惜仔细瞧了瞧,却是永泰号的银票。
她道:“吴铭家的,还是麻烦你换成盛昌隆的银票吧,因为我们不日即将入京,而盛昌隆总号就在京城,信誉也比永泰号高些。”
永泰号自然是陈家的买卖,而盛昌隆却是端家在勋城新开的票号,吴铭家的偷眼看大太太,却发现慈祥的“观世音”变成了番僧供奉的面目狰狞的“愤怒佛母”。
吴铭家的不敢再问,转身而去。
谨惜不请自坐,啜了口峡州的碧涧茶,只觉齿颊留香,对大太太那恨不得撕碎她的目光视而不见。
她开口道:“还有件事求大太太,映雪那丫头一直伺候我,请大太太把她的卖身文书转给我。另外,我母亲刚去世之时,你命人把她的衣服首饰都抬了去,说我们院子人多手杂怕丢失,此时我们要远行,也麻烦你‘物归原主’吧”
“蒲谨惜,你不要得寸进尺”大太太拍案而起。
“陈郭氏,那些东西原本就是我母亲的,我要的明正言顺不过你若不想给就算了,别人开价比你高”谨惜睨视着她,站起来往外就走。
“站住…我给”大太太垂目缓缓坐下,声音透着阴彻:“真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心机手段你一定想着从此后天高水阔任从遨游再也不必受人掣肘了是吧?别忘了外面世道恶险,没有陈府撑腰你们爷俩能撑多久?五千两银子能用一辈子吗?如此做事不留余地,早晚有一天会吃大亏”
谨惜转身冲她飘然一拜,说道:“在您身边这么多年,受教了只看您院里的姨娘一个一个进来又一个一个消失,就知道您管理的多好了难怪太太您要吃斋念佛。”
谨惜言毕,径自离去。刚出门口只听见里面一片摔砸之声,院中站满了一地的仆妇丫环都屏息而立噤若寒蝉,没一人敢进去。
谨惜只觉贴身的小衣都被汗水浸透了,方才虽然表现得冷静自若,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她已紧张到极点。
原本她只是个逆来顺受的柔弱女子,今日却如此大胆跟大太太针锋相对。
不过迈出第一步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她知道,她也可以成为与前生截然不同的人从今天起,她的命运已握在自己手中了
等在外面的映雪见谨惜出来忙跟了上去,听见大太太竟然如此雷霆之怒,不免忧心忡忡,小声问:“表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却只见谨惜对她嫣然一笑,没事人一样悠闲地缓步,直向花园走去。
心情舒畅连看花园中的草木都觉得青翠可爱,见映雪担忧的样子,谨惜拉着她的手,坐在花阴下的石墩上,款款道来:“映雪姐姐,这些年来辛苦你了。我并不是陈府的正经主子,只是寄居在外家。你被指来伺候却一点怨言都没有,还一心一意的护着我,宁可被责罚也要保护我周全。映雪姐姐,我知道陈府除了你,再没有对我真心好的人了。刚才我已跟大太太说了,要你的卖身文契。若你愿意,便随我和父亲上任。若不愿意,就自择人家嫁了,一夫一妻好好过日子,也强如在陈府里受气…”</p>
11假银
谨惜以为自己的清白就要毁于他手,好在此时映雪聪明,及时赶回来才救下了谨惜。
大太太表面十分“愤怒”,杖责了陈沂。却对谨惜说:“你表哥喝多了,还以为是他随侍丫头,才做了这事。家丑不可外扬,若端家人知道此事,还能娶你吗?”
遂息事宁人,不过到底怪罪映雪没有好好照顾表小姐,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把她打了一顿,配给庄子上一个无赖,没有两年就被*待至死了。
当时陈沂反映异常,可能是吃了某种**。若坏了她的清白,也等于打了端家的脸,他家千方百计求娶的媳妇竟然与表哥暗通曲款,勾搭成奸,诚为一大丑事
大太太的计策却被映雪坏了,所以恨之入骨,弄得她一死方休…算起来大太太欠映雪一命
想到这里,谨惜心如火炙,她强忍着怒意说道:“谨儿见过大表哥。”
陈沂答应着,一双眼睛却肆无忌惮地盯着映雪那曲线玲珑的身体。故意道:“这丫头手里的银铃串子怎么这么眼熟?好像是我掉的那条,拿过来我瞧瞧”
映雪只得把银铃递了过去,却被陈沂趁机捏了一把。映雪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敢怒不敢言。
谨惜看在眼中,不动声色的说:“大表哥看看,可是你掉的?”
“正是我的,早上在园中找了半天呢,原来你捡了去。”陈沂把银铃串放入袖袋里。
谨惜故意说道:“这银铃子还好些,听说现在连青丝银和水纹官银都能造假,表哥可要小心点。”
“谁说的?”陈沂侧着头问道。
“传说西娘子巷那边有的银匠会造假银,外面包裹着银胎,内藏铅蕊,重量与真银一般,不注意的根本发现不了所以现在收银子可要小心一点。”她前世娶给商贾巨富之家,自然了解一些分辨假银的方法。
陈沂的目光忽然一亮,含笑道:“多谢表妹提醒,我一定会小心的”
说完转身而去,一丝浅笑攀上谨惜的唇畔…在陈家商铺子用假银子偷换可比偷换古董安全多了,想必陈沂也赞同这是个绝妙的法子
谨惜安心回去等吴铭家的送银票来,其间又叫钟实进来,嘱咐他想办法一定要把帐房徐先生挨打被监管的消息透给他的家人,他家里人自然着急。只要给他们指条明路,告诉他家人投靠京城端家,自然有办法解救徐先生,让端家与陈家去打囫囵仗吧。
安排好一切,谨惜就舒服的靠在引枕上看书。
她的屋子简朴狭小,母亲留下的那张奢华的拔步床与这小屋格格不入,床头悬挂的帐子和铺盖也是旧色的,愈加显得寒素。
唯有累累一架的书籍和几方古砚,如林的象管紫毫才是她真正的宝贝。
谨惜自小痴迷书法,若知哪里有著名碑拓一定要想法弄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