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景,我知道再说下去也只能是越扯越远,于是很识相地看向了动弹不得的明玉笙,“你不是说要拿他做养料吗?还不叫人来把他扛出去?”
“等一下,我们不是应该将他带回洛阳城交由官府处置吗?”洛天锦插嘴道。
“洛天锦,再插嘴我就让你尝尝唐门的‘七日无言’。”我闻言立时扫他一眼,他瞬间噤声。
“子瑜,其实小洛说得也有道理,毕竟这家伙现在的确是个烫手山芋。”墨雨殇想了想,伸手拍了拍明玉笙的肩膀,似是不经意地拍开了他的哑穴。
“呃…”明玉笙见哑穴被解,立即大声喊道,“你们三人联手制住我,算是什么英雄好汉!”
“我本就不是英雄好汉。”我轻摇折扇。
“我只是一个青楼老板。”墨雨殇言笑晏晏。
“若不是墨楼主出手,你早就命丧于封子瑜掌下了。”唯有洛天锦,闻言后面有怒色。
“哼!”明玉笙神色依旧,却掩不住眼底惊慌,“你们根本就是狗拿耗子…”后半句话尚未出口,我已经一折扇狠狠地抽过了他的脸。
“墨雨殇,你只说不准在琴楼杀他,可没说不准在琴楼揍他。”我重新打开折扇,轻摇。
“只要不打得他吐血弄脏了琴楼的布置,子瑜你大可随意。”墨雨殇看他一眼后对我微笑,眸子里也有冷意闪过。
“原来如此吗?”我瞥向明玉笙,嘴角微挑。
“这等好差事,怎能少得了我!”此时洛天锦也收了长剑,双手抱拳,指骨捏得噼啪直响。
“你们…你们别过来!”从我那一下里缓过神来的明玉笙,见我和洛天锦已经慢慢围向了他,不由大喊起来。
我才懒得理他鬼哭狼嚎,挥扇重新封上他的哑穴,抬手便揍。
然而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有风声自耳畔响起。“小心!”我立刻一把扯过洛天锦,右手展扇一挥,墨雨殇则抢上前来将我和洛天锦护在身后。随后我只觉扇上一重,就听噗噗两声后,有白色浓烟骤然炸开。正当我们捂住口鼻退至门口之际,白烟中隐约有黑影掠向了动弹不得的明玉笙。
“糟糕,明玉笙!”洛天锦也瞧出不对,立马要折回房内,却被墨雨殇一把扣住了手腕。
“别冲动。”墨雨殇看着他,沉声道。
就见那黑影迅速将明玉笙扛到了肩上,转身就从窗户急速飞掠而出。
“幸好不是什么毒烟毒尘之流。”待白烟散去,我检查周身,发现并无异样之后,皱眉。
“此人是为明玉笙而来,自然不会不顾他的性命安危。”墨雨殇轻笑一声。
“你这么肯定?”我瞥他一眼。
“因为那个人是言若凡。”
墨雨殇俯身捡起地上的一片白色碎片,递到了我的面前。我接过一看,那白色碎片上面依稀可见几笔浅浅的刻痕,只一个“凡”字。
“单凭这个,你就断定来人是言若凡?”不是不相信墨雨殇的判断,可是这样的推断,任谁看来都太过草率。
“当然不止这个,你再看看你的右手。”墨雨殇挑眉,伸手指向了我的折扇。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扭头,瞬间便沉了脸色。只见我的折扇上面洞穿了三枚黑针,黑针周围的扇面已不同程度地染黑蚀烂。
“如果抓不到言若凡和明玉笙,我就带你这里所有的姑娘私奔。”我立刻重新看向墨雨殇。
“我这是池鱼之殃吗?”他苦笑,表情似嗔还怨。
“封子瑜,这根本不是墨楼主的错,你这样也太…”许是对我如此威胁墨雨殇有些愤愤不平,洛天锦忍不住插嘴道。
“七日无言。”我立时斜他一眼。
于是他再次静声止言。
“好吧、好吧,谁叫你是说到做到的封子瑜呢。”墨雨殇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保证你一定能抓到他俩,为自己的折扇报仇,这总行了吧?”
我知道他有下文,所以故意不接话只是看着他。
洛天锦却着实沉不住气,人家话音还没落地,他就立马表现出了自己强烈的好奇心,“墨楼主,你有法子找到他们吗?”洛天锦眼神发亮,语气里透着显而易见的跃跃欲试。
我见他这副样子,终于忍不住抚额叹息。
“子瑜,我瞧你这准妹夫倒是好玩得紧,想来以后瑟瑟定然不会无聊了。”墨雨殇仔细打量了一番洛天锦,直到把他打量得再次脸红,才转而对我笑着道。
“你想要?那我回头跟瑟瑟说一声,让她送你。”我一边揉着额角,一边瞥他。
“封子瑜,我是东西,说送就送啊?”洛天锦闻言,眼睛立时一瞪。
“是,你的确不是东西。”我看向他,微笑。
洛天锦一下子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呵…”墨雨殇低笑,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物件递给了我,“子瑜,这个你拿着。”
“这是?”我接过一个红木雕花小盒,不明所以。
“蓝曳蝶,万珍阁特供,可是醉笑楼独有的哦。”墨雨殇接着拿出了自己的宝贝烟杆,塞好烟草,点燃。
“蓝曳蝶?难道…就是那个西域库兰国特有的追香识途蝶?”洛天锦想了半晌,猛地恍然。
“小洛的见识不俗啊!”墨雨殇笑着抽了口烟,赞道。
“我对你和万珍阁的交情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可我好奇你醉笑楼准备这个东西干什么,难不成是怕有姑娘跟人私奔?”我看了一阵盒子后,抬眼看墨雨殇。
“要是有姑娘跟人私奔的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用这个干什么?”墨雨殇看着我,颇有哭笑不得之感,“这个嘛…自然是给客人用的。”
“原来醉笑楼是黑店。”我刚想摇下扇子,突然想起了扇子上面的黑针,只得作罢。
“子瑜,大家这么久的交情,你这么说我可真伤心。”墨雨殇委屈地眨了眨眼睛,眸子里瞬间盈起的水雾直叫人于心不忍,“我还不是怕客人们有时会在醉笑楼落下贵重物品,到时候也好及时寻到人交还回去啊!自然,若是他们手贱拿了我醉笑楼的东西,即便天涯海角,我醉笑楼也一定会追回来的。”
“果然是为了追债啊!”我下了结论。
“那么墨楼主,请问这蓝曳蝶要怎么用呢?”好不容易等我和墨雨殇说完话,洛天锦连忙问道。
“言若凡和明玉笙的身上已沾染了蒾罗香,你们放出蓝曳蝶后追随它的踪迹寻找即可。”墨雨殇轻轻按了一下我手里的木盒,盒盖打开后,一只湛蓝翅膀的蝴蝶便翩跹而出,轻巧地停在了他的手背上,“如果你们想让蓝曳蝶回到盒子里,就往盒子里滴一滴返梦露。”语罢,他又拿出一个白底蓝花的小瓷瓶,拔开塞子朝木盒里滴了一滴,蝴蝶便随着那滴液体重新飞落进了木盒里。
“懂了?”盖好盒盖,墨雨殇看着我。
“这东西也适用于我家三哥,用来做礼物的话,我娘定会非常欢喜。”从他手里拿过瓷瓶,我忍不住笑了一声。
“我倒忘了三哥也是个喜欢四处漂泊、四海为家的人,想来君姨也很想他了。”听我提起三哥,墨雨殇忍不住调侃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家里。”我笑意更浓。
“家里?”墨雨殇面露讶色,“以三哥的脾性…他会老实待在家里?”
“以他的脾性他当然待不住,可问题是,他是被人撵回家的。”我想了想,索性将折扇合起扔在了桌上。
“哦?三哥还有被人撵的份?”墨雨殇一听,立刻起了好奇的心思。
“下次再说。”打开木盒放出蓝曳蝶,我朝洛天锦招了招手,“洛天锦,随我去追明玉笙。”
“不用急,言若凡带着明玉笙跑不了多远的,我的点穴手法你还信不过吗?”墨雨殇见我们就要追着蓝曳蝶掠窗而出,不禁慢声道。
“你我自然信得过,可我信不过言若凡。”我回头看他一眼,微笑,“而且,你明白的。”
“那么万事小心,言若凡的毒针…不容小觑。”墨雨殇敛了嘴角笑意,低声道。
“领教过了,我会留心。”朝他点点头,我和洛天锦便飞身掠出了窗外。
“封子瑜,为什么你这么恨…采花贼啊?”随我在楼阁屋顶上飞奔,洛天锦欲言又止了几次之后,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
“何以见得?”沉默半晌,我反问。
“方才在我说出明玉笙的身份时,你的杀气简直可以说是骤然间铺天盖地…如果不是墨楼主及时出手,你真的会将他格杀当场啊!”洛天锦说着,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坏女子名节者,全都该被活剁了喂狗。”我深吸一口气,笑得云淡风轻。
“封子瑜,想不到你竟如此在意女子的声誉。”洛天锦不禁咋舌。
“洛少侠,你寻这采花贼不过是为了成就你自己的侠名,但是你可曾考虑过这采花贼的所作所为,对于那些女子来说又意味着什么?”见他咋舌,我不由扭头看了他一眼。
“意味着…毁去名节?”他想了想,不确定地道。
“是毁去一生,乃至性命。”我摇了摇头,蓦地加快了脚步。


第六章
我们追着蓝曳蝶到了城外驿站,一打听,刚才果然有一名灰衣男子携一名白衣男子匆匆策马离去。看了一眼驿站马夫所指的方向,我略一思索,便收起蓝曳蝶向马夫要了两匹好马。
“封子瑜,你收起了蓝曳蝶,我们还怎么追啊?”洛天锦对我的动作表示不解。
“这条官道直通洛阳,即便中间有岔路可以通往君子谷和铭剑山庄,他们也不敢去,所以我们只要朝洛阳方向追便可。”纵身上马扯住缰绳,我平静地道。
“洛阳城现在可是满城缉拿明玉笙,他们此去不是自投罗网?”洛天锦也上了马,但仍旧一脸疑惑。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不是还有言若凡吗?”我看了他一眼,突然猛夹马腹,“如果你不愿跟我去洛阳,那就折回醉笑楼找墨雨殇,让他安排你前往千雪山庄。”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不去?”洛天锦见我骤然策马,想也不想地连忙挥鞭追赶。
五月初四,洛阳。
一年一度的洛阳花会在即,洛阳城内此时已是人潮涌动,若有似无的牡丹花香充斥着每条街道,不免让人产生置身花海的错觉。
“多亏蓝曳蝶只识蒾罗香和返梦露,不然这铺天盖地的花香一出,谁还找得到他们?”洛天锦和我并肩走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小声抱怨。
“现在也不能找,毕竟蓝曳蝶不比其他东西,弄丢了不好向墨雨殇交代。”我瞧街边的冰糖葫芦红润剔透煞是好看,便过去买了一串。
“封子瑜。”见我旁若无人地拿着冰糖葫芦边走边吃,洛天锦突然叫了我一声。
“嗯?”我嚼着酸甜可口的山楂果,口齿不清地回道。
“你是玉辰公子啊!”他看了我半晌,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了?”我继续嚼着。
“你见过哪个江湖豪杰是你这样的?”他抚额,颇有种不忍目睹的意味。
我闻言,不由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除了没有折扇外一切照旧啊!还是说,洛天锦觉得我没了折扇,就失了身为玉辰公子的名流风采?
“折扇这物件同兵器、乐器无异,须合眼合心才会称手,所以急也没有用。”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洛天锦听我这么一说,立马抬眼死死地盯住我。
“你到底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我微微皱眉,再次咬了一颗山楂果。
“不,没事了。”洛天锦猛然移开视线,大步朝前走去。
“莫名其妙。”
目送洛天锦大步走远,我的眼角忽然瞟到几个不寻常的身影。转头看去,正在一处瓷器摊子前玩赏小件瓷器的两男一女,在人群中尤为显眼,除了他们那身上好锦缎裁剪而成的衣服外,他们腰间的紫鞘佩剑才是最夺人眼球的。
寻常剑鞘无外乎黑、红两色,一是因为剑鞘多以原木成色,取其浑然天成之意,二是因为剑鞘磕碰难免,若着漆便极易磕落漆色,影响外观。可这三位的鞘色却是深沉雍容的紫,看样子又不似上漆,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三柄剑鞘该是由陈年的金星紫檀所制。金星紫檀本就极少,陈年金星紫檀更是紫檀木中屈指可数的珍品,对方竟舍得用这般珍贵的木材制成剑鞘,可见来头着实不小。
“封子瑜,你看什么呢?”正当我看得出神之际,耳边突然响起了洛天锦的声音,我抬眼望去,原来是洛天锦发觉我没有跟上,便转身折了回来。
“美人如斯,不忍无视啊。”笑着指了指那两男一女,我故意意味深长地朝他眨了眨眼。
“封子瑜,你确定你真的不是那采花贼?”洛天锦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瞪我,额角似乎隐隐有青筋暴起。
“若我是采花贼,你现在怕是连追我的机会都没有啊!”拍拍他的肩膀,我笑着大步朝前走去。
“封子瑜,真的没人说过你的嘴巴很讨人厌吗?”洛天锦愣了半晌,随即恼火地加快步子追上了我。
“有是有,不过现在他们的身上也该长出些野花野草了。”吃完最后一颗冰糖葫芦后我拍拍手,走进了就近的一家折扇小铺。
待从折扇铺子里出来,我便又是那个白衣折扇、面如冠玉的玉辰公子封子瑜了。
“这就…行了?”见我心满意足地摇着新买的折扇,洛天锦一脸古怪。
“合眼合心十分称手,有什么不行?”扫了一眼扇面上的《白梅落雪图》,我满意地反问道。
“你的折扇从来都是从路边摊里随便拣的?”洛天锦的表情更加古怪了。
“凭我的眼光和品位,你觉得我会随便挑一把俗品拿在手中整日招摇过市吗?”眯起眼睛,我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这么说,这扇中果然另有玄机?”听我这么一说,洛天锦的眼睛立马就亮了。
“那是自然!”我得意地以扇掩面,将个中原委徐徐道来,“这《白梅落雪图》虽然乍看之下很似临摹,可它主体枝干起笔时的着墨深浅,却将画仙姚梦华的习惯特点体现得淋漓尽致。老板一直没能看出这把画扇是真品,所以最后它便被我以二十两银子收入了囊中。”
原本以为洛天锦会因为我这番话对我更加崇敬,却没想到我话音未落,他的眼神瞬间就黯了下去,还增添了些许灰败,“我果然不该…我活该…真的…”他一边以手遮面,一边喃喃自语。
“洛天锦,今天你是吃错药了还是怎的,怎么老是一惊一乍的?”我见他这副神色,不由脸色一沉,皱起了眉头。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前面就是望镜楼了。”似是看出了我的面色不愉,洛天锦立时表情一变,换了语气,“正巧赶上了吃饭的点儿,我们干脆在望镜楼吃顿便饭后再接着逛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望镜湖畔。
“也好。”合起折扇,我微微一笑。
望镜楼,因其坐落于望镜湖畔而得名。传闻当今圣上曾多次微服巡于洛阳,最爱吃的便是这望镜楼的苏荷鸭,所以无论行经洛阳还是来洛阳赏玩办事,大家都愿意来这望镜楼点上一份苏荷鸭,一边品味佳肴一边观赏这望镜湖上的烟波之色。
今天的望镜楼依然热闹,只不过楼里已经看不见几桌寻常布衣,就见各式各样的兵器斜倚桌边椅旁,每桌谈笑风生的人总是若有似无地四下观望,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人,又好像是在观察周遭其他人的情况。待我和洛天锦踏足望镜楼,整座楼里的谈笑喧哗便骤然静了下来,百来双眼睛就这么齐刷刷地落在了我们身上。洛天锦瞬间愣住,我却一展折扇,仿若未觉般继续踱进了楼内。
“二位客官里面请!”店小二率先反应过来,立即笑着迎了上来,这时楼里才像突然解开定身咒般,恢复了原有的热闹喧哗。
“楼上可还有雅间?”我扫了楼内众人一眼后问道。
“有、有,二楼正巧还有一间,客官请随我来!”店小二连连点头,随即转身领我们上楼。
“封子瑜,这情形…不对啊!”洛天锦跟在我身后,小声道。
“情况不对也不关你我的事,不理睬便可。”我视众多刺探的视线如无物,轻摇折扇,随店小二缓步踱入了雅间。
春末夏初的望镜湖别有一番风味。人人都道是柳絮已尽散、桃花已尽歇的时节,望镜湖上却有荷叶田田,迎风摇摆。没有夹杂荷尖莲蕊的绿,犹如湖上又一层碧波,微风拂过便是波光潋滟,一道横过一道荡向远方,煞是赏心悦目。
我一边品着上好的银山毛尖,一边看着湖面上的绿浪滚滚,眼角却一刻都没离开过坐立不安的洛天锦。
“你是火烧眉毛还是火燎屁股了?猴子看起来都比你安分许多。”看了半晌,我终于忍不住放下了茶盏。
“封子瑜,你…”他闻言立马看向我,话说一半却又蓦地止住了。
“我怎么了?”见他神色有异,我好奇心顿起,立时追问。
“不是你,是你…”他急急辩驳,却又戛然而止。
“什么不是我又是我?洛天锦,你来的路上到底瞒着我吃了什么?”见他神色复杂、说话吞吐,我挑眉,作势就要伸手摸他额头。
“你才吃错了东西!”洛天锦打开我的手,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我只是想知道你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已!”
“早说呀,你不说,谁知道你不停‘你你你’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故作恍然,收回手来,再次端起了茶盏。
洛天锦不说话,我看见他的脸色霎时青一阵白一阵。
“好了、好了,你想知道瑟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所以一见他隐隐有了怒火中烧的迹象,便立即变了语气,正色道。
“嗯。”好半晌之后,他才闷闷地应了一声。
我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被墨雨殇戏称为“雏儿”的男子,此时他已赌气般偏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面颊、脖颈之上满是余怒未消的绯红,看起来十分有趣。这样一个莽撞却直率的人,瑟瑟大概会很喜欢…欺负吧?
微微勾起嘴角,我喝了一口茶,展开折扇于胸前轻摇,“封家老幺封瑟瑟,二月初二刚行及笄之礼,性子单纯率真,待人接物不拘小节,喜吃雪梨恶饮酒。”我一边将瑟瑟的情况徐徐道来,一边观察他的表情,只见那股子余怒果然随着我的话语逐渐消散,眉眼也渐渐舒展开来。
“这么说…她…瑟瑟姑娘果真是一名温婉贤良的大家闺秀?”洛天锦重新坐正了身子看向我,眼睛里尽是期待。
“耶?难道我家瑟瑟不温婉贤良就不是大家闺秀了?”我以扇遮面,奇道。
“封子瑜,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洛天锦给噎了一下,立马瞪我,“瑟瑟姑娘当然无论怎样都是大家闺秀,我只是、只是…”
“只是?”我见他又顿住,不禁好笑。
“只是…只是有点忐忑,怕自己不小心欺负了她…”说到这里,洛天锦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脸色通红了。
“哦,这你就不必操心了。”知道他是在心底为瑟瑟勾勒出了一幅完美画像,为了他日后着想,我还是诚恳地接下话来,“瑟瑟是唐门唐凄前辈唯一的入室弟子,使暗器、用毒和性格全部承自唐凄前辈,到时候你自己不吃亏就该谢天谢地了,至于欺负她吗…呵。”
洛天锦闻言,脸上绯红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微微有些发绿的苍白。
也难怪,唐凄前辈乃唐门最杰出者之一,七年前中原武林与曼荼罗教交战于七夜谷,唐凄前辈仅凭七十二枚凤凰翎和一袋月迷津渡,就钉死了曼荼罗教的东路援军,为中原武林的最终胜利做出了无可抹杀的重大贡献。作为他唯一的入室弟子,瑟瑟本身的实力自然可想而知了。
“我能…”他沉默了许久,慢慢开口。
“你不能。”我笑。
“为什么?”洛天锦抽了下嘴角。
“除非是瑟瑟不待见你,她自己要悔婚,否则你就别想了。”我轻摇折扇,笑得越发柔和。
“喂,封子瑜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洛天锦嚷着,声调不由高了几分,“先不说这婚约究竟能不能悔,凭什么她能,我就不行啊?”
“因为她是我妹妹,而你不是我弟弟,仅此而已。”猛地合起折扇,我笑着看向洛天锦,“洛家小子,你还要跟我讲道理吗?”
也许是我的眼神稍显凌厉,洛天锦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说话。
半晌之后,他才欲哭无泪地喃喃自语:“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啊…”
“哈。”我闻言不禁敛了眼神,重新笑着看向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