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拔腿就追到了前村,萧锦云自小干惯了粗活,倒有些力气,但跑得太急,还是累得弯腰直喘粗气。
陈礼州钻进两家院墙的缝隙里,脑袋上的血已经凝固了。黑虎站在他前面,呲着牙注视着刘灵儿。
而刘灵儿站在院墙的缝隙外,拿着那条又粗又大的棒子,恨恨地看着陈礼州。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
第8章:帮你表哥
萧锦云是后面追上去的,陈礼州看到萧锦云,像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使劲喊:“救我,快,锦云,把这个疯女人弄走。”
萧锦云也不敢靠近,虽然刘奶奶说刘灵儿不乱伤人,可是现在她的样子却着实可怕得很。萧锦云只能小心翼翼地站在几米之外,小心翼翼地喊一声;“灵儿姐。”
这一声灵儿姐,刘灵儿转过头来,萧锦云瞧见她眼里的神色有所动容,咽了口唾沫又继续道:“灵儿姐,刘奶奶让我来叫你回去,她的脚受伤了,你…你跟我回去看看她吧。”
萧锦云说得诚恳,目光却瞥见陈礼州正沿着小巷偷偷往另一边走去。他回过头来,正好对上萧锦云的眼神,赶紧给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抓住时机从小巷跑了出去。
刘灵儿还沉浸在萧锦云那些话里,思索了片刻,猛地转过头去,才发现小巷里陈礼州已经不见了。
刚才还平静的姑娘,忽然又疯了一样,围着那两堵墙大吼大叫,手里的棒子乱挥舞,却怎么也不肯走进去。
萧锦云吓得眼睛都直了,往后连退几步,见刘灵儿没有要攻击她的意思,才站住了脚步,看着她。
她还记得小时候看到的灵儿姐,荔枝一样娇贵,一样水灵的姑娘,如今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萧锦云慢慢朝她走过去,又喊了声:“灵儿姐。”
她手里的动作顿住,转过头来,看萧锦云的眼里却都是戒备。
她已经对萧锦云有了戒备,许是因为萧锦云刚才那一声喊,才放走了陈礼州。萧锦云向前一步,她的脚步就不自觉后退一步。
其实她手里拿着那根棒子,萧锦云哪里是她的对手,但是她并没有攻击萧锦云的意思,只是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萧锦云。
萧锦云也走得小心,目光瞥见她手上的棍子渐渐握紧的动作,停下脚步,道:“是刘奶奶让我来找你的,她的腿受了伤,走不了路了。”
提到刘奶奶,刘灵儿眼里似乎有了动容,萧锦云向前一步,轻轻地喊一声:“灵儿姐。”
刘灵儿回过神般抬起头,那双眼睛又大又清澈,就那么看着她。萧锦云有一瞬间的愣神,其实她晓得,方才陈礼州走的时候,她是可以告诉刘灵儿的。
但是不知是出于害怕,还是什么原因,她并没有开口,只眼睁睁看着陈礼州钻进了小巷的另一头。
现在她说这些,也是想劝刘灵儿走。可是,刘灵儿为何对陈礼州恨之入骨。她虽然看着疯癫,但是并没有伤害萧锦云,说明她是分得清一些事情的。
那她为什么偏偏追着陈礼州不放呢
萧锦云忽然想起那天自己在陈家院子里听到的那些话,舅娘大约是在问表哥,说他为什么要去招惹那个疯女人。
她看着面前的刘灵儿,如今,站在自己面前这个女人,可不就是个疯子吗?
萧锦云心头一震,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讷讷地看着刘灵儿,讷讷地开口:“我知道那个人在哪里,我带你去找他。”
刘灵儿一路跟着萧锦云,平静得出奇。萧锦云走前面,好几次眼风不经意扫过来,都只觉得,跟着自己的分明是个正常人。
可是刘灵儿的确是疯了,这件事已经传得前村后村都知道。
萧锦云把刘灵儿领到了陈家,正巧今日舅舅也在家里,正坐在门口那里抽旱烟。村里的男人大多都有这个习惯,干完了地里田里的活,闲暇下来坐在家门口,抽一袋旱烟。
萧锦云在陈家时,舅舅便是这样,但那时她没好好看过舅舅。如今这么乍一走过来,才察觉,舅舅头顶的白发又多了些,背似乎也有些驼了。
她脚步略一迟疑,舅舅便转过头来了,看到她,恍惚地一愣,眼角的皱纹便聚集起来,拍拍屁股撑着地上站起来,“是锦云来了。”
说着身子从门边让出一条道,“来来来,快进屋里坐会儿,你舅娘正做着早饭呢,一会儿留下来一起吃。”
目光移转见看到萧锦云后面的人,脸上的笑容就僵在那里。萧锦云也有些手足无措,她虽然不喜欢舅娘,可是对这个舅舅,感情却有些复杂。这些年不管是看在萧家还是银子的份上,总归是他们把她养大。
舅娘时常为难她,只有舅舅在家时,还能帮她说上几句话。
表哥虽然混账,但到底是舅舅的儿子…
萧锦云的思绪在舅舅僵硬的笑容里恍惚了一瞬,才硬着头皮道:“这个是灵儿姐,就是东村刘奶奶家…”
话还没说完,就被舅舅打断:“你带她来我们家干什么?”
“我…”
萧锦云语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恰巧陈礼州这时不知从哪里回来,萧锦云见他头上那伤口已经包扎过,大概是去找了村口那个老大夫。
黑虎还跟在陈礼州身后,见到萧锦云和刘灵儿便大叫起来。陈礼州这才看到萧锦云在这里,而萧锦云身后还有个刘灵儿。
他下意识一个激灵,正要拔腿往大门跑,刘灵儿便冲了过去。
陈礼州大叫一声:“爹,拦住她!”
转身就往房子后面跑去。
刘灵儿连黑虎都顾不得了,跟着就追了上去。陈德贵反应过来去拦她,没防备被她使劲一撞,撞倒在地。
萧锦云原本是要拦住刘灵儿的,见陈德贵被撞到,轻呼一声:“舅舅!”赶紧停下脚步去扶他。
却没想陈德贵避开她的手,自己从地上站起来,喊:“快去,快去帮你表哥一把。”
萧锦云愣了下,已经被推出去,等站稳了,赶紧往刘灵儿的方向追去。陈德贵也赶紧从另一边追了过去。
陈礼州围着房子转了一圈跑回来,回来正好撞在陈德贵身上。陈德贵被撞得后退几步,身体撞在背后的墙上。
陈礼州慌忙叫了声:“爹!”
看看陈德贵,又看看后面追过来的刘灵儿,便再顾不上自己的老爹,拔腿往大门的方向跑去。
第9章胳膊外拐
刘灵儿追了一圈没追到人,被萧锦云拦下:“灵儿姐,别追了,人都跑了。”她小心地注视着刘灵儿的一举一动。
道:“刘奶奶还在家里,她的腿摔坏了,我们先回去看看她吧。”
她想上前拉刘灵儿,但最终还是没有动,只看着她。刘灵儿也没有动,只死死瞪着陈家那扇大门。
片刻陈德贵也一瘸一拐地回来了,见到他,刘灵儿眼里的恨意又涌上来。萧锦云眼疾手快,拦在她面前,“灵儿姐,刘奶奶还在我家,我们先回去看她吧。”
提到刘奶奶,刘灵儿握着那根棍子的手紧了紧,慢慢转头来看萧锦云,带着陌生,又带着防备。
但眼神里的恨意却渐渐消褪下去,许久,手一松棍子落到地上,然后吐出一个字:“走。”
萧锦云没料到她会说话,看一眼陈德贵,才道:“灵儿姐,你跟紧我。”
临走的时候,萧锦云多看了一眼自己的舅舅,舅舅也正朝她看过来,眼里的情绪她没有看明白。
萧锦云的茅草房其实离得不远,抄近路绕过几条田垄就是了。等她带着刘灵儿回去的时候,刘奶奶已经自己挪到了门口,正坐在门槛上望着她们这边。
见刘灵儿回来,忙要起身,但起得太急反而又坐到地上。刘灵儿的反应比萧锦云还快,忙跑过来扶住她。
刘奶奶抓住她的手,眼泪就往下落,“灵儿啊…”
后面的声音哽咽了,话也没说出来。
萧锦云在旁边站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刘灵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抬起另一只手给刘奶奶擦眼泪。
萧锦云看着那只手,又细又长,可是骨节有些突出,还能看到上面的老茧,该是干活留下的。
这些年,刘奶奶和刘灵儿其实过得都挺苦,家里没有个劳动力,什么事都靠着她们自己动手。
刘奶奶虽然把刘灵儿当亲闺女养着,但是这几年她也老了,很多田里地里的活儿都干不动了,只好由刘灵儿去干。
可现在刘灵儿又变成了这样。
萧锦云看着,心像被人揪住,一点一点地往外扯。
她蹲下身,一手扶着刘灵儿,一手去扶刘奶奶,“别在这门口坐着了,外面风大,进屋去说吧。”
刘灵儿没有动,刘奶奶却看她一眼,就着她和刘灵儿的手慢慢爬起来,同她走到屋里。
她的确是老了,佝偻着背,身上瘦的摸不见肉。萧锦云扶着她,看着那花白的头发,这会儿正乱糟糟地堆在头顶。
心里那种同情又无可抑制地滋生出来。
萧锦云扶刘奶奶在椅子上坐好,像是看出刘奶奶不舒服,又往屋内抱了床破棉絮,给她铺在椅子上。
刘奶奶连忙道谢,说自己歇一口气就走。
萧锦云摇摇头,目光落下来就看到她那头蓬乱的白发,心里不是滋味,问了句:“刘奶奶,到底什么事呀,您非跟我舅妈表哥过不去。”
她问这句话没有别的意思,但是问出口又感觉问得不对,有些窘迫,解释:“我的意思是…”
刘奶奶摇摇头,打断她:“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叹了口气,继续摇头,“哪里是我跟他们过不去,实在是…”
后面的话断在这里,抬头看了看刘灵儿,又摇头:“算了,不说这事了。”她抬手向刘灵儿,“灵儿,快扶我起来。”
话只说到一半,萧锦云看她要走,知道她对自己还有防备。这些年,虽然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王石对她坏,但是说到底,她到底也要叫王氏一声舅娘。
哪有人的胳膊肘不会往内拐呢?
刘灵儿过来扶刘奶奶,但刘奶奶站了一下却没站起来。萧锦云要上前,刘灵儿忽然停下来,警惕地看着她。
萧锦云不敢动了,刘奶奶拍拍刘灵儿的手,“没事没事,锦云是个好姑娘。”
刘灵儿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但眼神终究是渐渐缓和下来。萧锦云也不敢再靠近她们,只道:“刘奶奶您在这歇会儿吧,我去做早饭,您和灵儿姐都在这儿吃了再走。”
刘奶奶赶紧拉住她:“你别去别去,别去麻烦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萧锦云按住她的肩膀,正要说什么,忽然看到刘灵儿的手,裸露出来的手腕上是深浅不一的勒痕。
她的动作一顿。
刘奶奶也看到了,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拉下刘灵儿的袖口,正好把那手腕上的勒痕遮了过去。
又顺势扶着她的手,说:“我们走吧。”
但刘灵儿没有动,只低头看着被衣袖盖住的勒痕,有些发呆。那模样像是不明白,但又分明像明白什么。
萧锦云别过目光,只装做什么都没看见,说:“刘奶奶,您坐着吧,这大清早的,您跟灵儿姐肯定都饿了,我去做饭。”
说着,不容刘奶奶拒绝,变去了灶房。
生活做饭,还有些昨天中午剩下的菜,萧锦云拿到鼻子边闻了闻,这几日天气还没转暖,倒是没有馊。
变凑合着给热了热,又狠狠心,摸出两个鸡蛋来打碎,做了蛋花汤。
鸡蛋还是前些日子舅舅一并送来的,一共是六个,她舍不得吃,都还留着。
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出了饭菜的香味儿。萧锦云端着蛋花汤转过身,看到刘灵儿还站在外间,不时拿眼睛瞟她。
两双眼睛对上,她对刘灵儿笑笑,对方只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
萧锦云端着蛋花汤出去,笑眯眯地招呼:“灵儿姐,快扶刘奶奶过来吃饭吧。”说完又转身钻进了灶房。
萧锦云是干活的好手,不一会儿就布置妥当了,刘奶奶和刘灵儿都坐在桌前,但是没有动筷,都等着她。
她拿起勺子,仍旧笑眯眯,给刘奶奶盛了一碗汤:“刘奶奶,您快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又伸手去拿刘灵儿面前的碗,但手还没伸过去,刘灵儿就一个激灵站起来。萧锦云吓了一跳,还是刘奶奶安抚了几句,刘灵儿才慢慢坐下。
萧锦云给刘灵儿也盛了汤,看她低头去喝,衣袖本来就破了,手腕上的勒痕又露出来。实在忍不住,才张口问:“刘奶奶,灵儿姐那手腕…”
后面的话没有问出来,只看着刘奶奶。
刘奶奶许久没说话,终于放下碗,叹了口气:“哎,作孽啊!”
第10章:告上衙门
事情的起因其实并不复杂,那天刘奶奶在后山的菜地里翻土。眼尖着季节回春了,天气一点点暖和起来,刘奶奶便寻思着把后山那块没人要的地好好翻一翻,撒上菜种,过些日子就够她和灵儿吃了。
刘奶奶人不懒,可到底岁数大了,只翻了一会儿地就直不起腰杆。刘灵儿见状,连忙扶她到树下休息。
正巧已经是晌午了,自己便回去带饭。哪知回来的路上却遇到陈礼州,他刚从小镇上回来,刘灵儿走路有些急,正与他撞了个满怀。
陈礼州在乡里是跋扈惯了的人,被人撞了抬头就要发作,却见对方手足无措,蛋白一样的小脸上挂着两片霞红。
许是走得累了,边道歉还边微微气喘。起伏的胸口,看得陈礼州眼睛都直了。
刘灵儿道完歉要走,陈礼州双手一抬,把她拦下:“刘姐姐走得这么急,这是要去哪里呀?”
刘灵儿听过陈礼州的恶名,自然不敢招惹,只太太手里的瓦罐,道:“去地里给我娘送饭,刚才走得急,撞了陈公子实在对不起,还麻烦陈公子行个方便让我过去。”
陈礼州当然不会给她行这个方便,向前走两步:“方便当然可以行,不过,刘姐姐撞了我,光嘴上道个歉可不行。”
说着伸手去抓刘灵儿的手,刘灵儿吓一跳,从田埂小路上跳进了田里。
陈礼州也跟着跳进田里,假意去扶住刘灵儿,“姐姐这是怎么了,这么不小心。”顺势在刘灵儿手背上摸了一把。
刘灵儿浑身一个激灵,把手往回挣,但陈礼州却早有防备,刘灵儿不仅没挣脱,反而弄洒了瓦罐里的汤。
热汤泼出来,正好泼到陈礼州的手背上,疼得他松开了刘灵儿就跳了起来,旁边的黑虎见状要扑过来。
刘灵儿吓得瓦罐都摔到了地上,赶紧去扶陈礼州。却没防着被陈礼州忽然拉入怀中,她惊叫一声挣扎,陈礼州反手捂住她的嘴。
黑虎也龇牙咧嘴,像是马上就要扑上来,她挣不开,也跑不掉。旁边正好有一圈小土包,上面都是树,中间长满了杂草。
陈礼州便连拖带拽,把刘灵儿拽进了草丛。
刘奶奶在后山上等了半日,也不见刘灵儿来送饭,心下着急,便拿着锄头摸索着下山去。没想到刚走到山下,就有人跑来告诉她,刘灵儿出事了。
刘奶奶赶紧跟着那人下山,等到了村子里,才看到一个疯女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见人就要扑上去咬。
她怎么会认不出来,当初灵儿发疯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披头散发,满村子乱跑,见人就咬。
可是她偏偏不咬女人,只是见到那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扑上去就要跟人家拼命。
村里人都说,他是被一个负心汉给抛弃了,才成了这副模样。
先前还有人同情她,后来便什么风言风语都传出来了。刘奶奶是个不多话的人,也晓得那么多张嘴自己堵不住,便索性搬到了村东头独居起来。
那时候她不知背地里悄悄抹了多少泪珠子,为了防止刘灵儿犯病出去闹事,她要是出去干活了,就得把她绑起来。
就像现在一样。
所以刘灵儿手上就多了那些深深浅浅的勒痕。
萧锦云有多看了刘灵儿的手腕几眼,才犹豫着问:“前些天您去找我舅娘,也是为了这事儿吧?”
刘奶奶也不想萧锦云会这样问,眼里有几分挣扎,但终究还是点头:“灵儿时好时坏的,好的时候能同我说几句话,一句两句的,我才晓得跟他们陈家有关系。”
“可是,会不会…”
萧锦云还有心辩解几句,但后面的话却卡在喉咙里,表哥是个什么德行她还不了解?更何况,刘奶奶也不是那种信口雌黄的人。
当年刘灵儿发疯,村里人风言风语,刘奶奶一句话也不多说就带着她搬到了村东头。如今要不是确信,怎么会平白无故找上舅娘。
只可惜,舅娘就不是个说理的人。
说话间,萧锦云的目光不时往刘灵儿手腕上看。大概不是故意的,可是总是忍不住。刘奶奶对她说的那些话说了一半留着一半,她都晓得。
毕竟她是陈家的侄女,要叫陈王氏一声舅娘。
后面的早饭萧锦云也无心吃了,刘奶奶也只喝了面前一碗清粥,倒是刘灵儿,闹了一早上饿极了,很快就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
刘奶奶有些歉意,萧锦云心里却装着刚才的话,只低低叹了口气。
吃过饭刘奶奶要走,萧锦云送她们到门外,刘奶奶对她摇摇头:“别送了,麻烦你一早上,你快回去吧。”
萧锦云的嘴动了动,终于犹豫着挤出一句话:“你们怎么不去告官?”
她想起那天在舅娘家听到的那些话,并不真切,但似乎是听到表哥在说什么“告官”“大牢”的。
若猜的不错,他们提到的那件事,跟刘奶奶和刘灵儿有关。
可刘奶奶却只摇摇头:“去了好多天,官老爷说这件事是我们没理,陈家没告我们,反倒是我们在瞎胡闹胡,再去就要打板子了。”
萧锦云想了想,问:“你们告状写状纸了吗?”
刘奶奶愣了下,摇头:“官老爷也说要状纸,但我不识字,灵儿又…”叹了口气,继续道,“听说写那东西要银子,我们哪里去拿银子呢?”
“那你们没去找江先生吗?”
刘奶奶叹了口气,摇头:“现在村里说什么的都有,我们哪里还有脸去找旁人。”
萧锦云摇头:“江先生不一样的。”
江先生便是那位私塾先生,是这村里头数一数二的文化人。平日里虽然不苟言笑,可是为人温和,大概村里难得有这样的读书人,大家平日里也都十分敬重他。
当面背面都称呼他一声江先生。
萧锦云是想让刘奶奶去找江先生,说不定能有什么法子。她虽也看过不少书,但是写状纸的事却从来没有做过。
何况刘奶奶要告的人,她还得叫一声表哥。虽然她晓得陈礼州的德行,但是舅舅舅娘的面子却不能不看。
那天过后,萧锦云不知道刘奶奶去找江先生没有,但没几天,村里却被一个消息炸开了锅。
第11章:告上衙门
舅娘把刘奶奶和刘灵儿都告上了公堂,说刘奶奶纵女行凶,而刘灵儿伤人,且两人有谋杀的嫌疑。
刘灵儿一听,这其中就有蹊跷,舅娘哪里懂得什么纵女行凶、谋杀还是贼杀的,这些话肯定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
更何况,这么些日子了,以舅娘的性子,若表哥真是什么都没做,恐怕早就闹上衙门了,可这事儿偏偏拖到现在。
且她告上衙门也丝毫不提先前那些,只拿表哥被打伤的事来说事儿。大约她也在忌惮着什么。
可是既然忌惮,她又为什么要闹上衙门呢?
萧锦云想不明白,只听村里人都在传,说刘奶奶和刘灵儿都被衙门的人拘走了。
那时她正在房子后面那块地上播种子,前些天虽然经过陈礼州那么一次惊吓,不过,好在有惊无险,菜种也留下了。
听到消息,她菜种都没播完,扛着锄头跑回去,锁了门就往江先生家奔。
有人告状告到县衙,这在村里还是稀罕的。乡里人大多老实,不过有些东加长西家短的事,也最多交给村长或者里正调解一番,或各打三十大板,就算是过去了。
真真实实告到县衙里去的,还真是不多见。
好在县衙距他们这里不算很远,赶车的话,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官差是骑马来的,还要快点。
萧锦云没有车,这村里肯借她的,也只有江先生。
更何况,这件事她也想听听江先生的意见。但到了江先生家才知道,他已经出门好几日了,听说是去江宁城里了。
萧锦云急得团团转,好在江师母也是个菩萨心肠的人,见她那模样,晓得她是有急事,便把家里那辆马车借给她了。
萧锦云驾着马车直奔县衙去,等到时,案子已经开审了。
衙门外围了一圈人,都是看热闹的百姓。萧锦云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就听县官已经下了定论:“犯妇张刘氏纵女行凶,犯女刘氏行凶伤人,本该收监发配,但本官念及犯妇年岁已大,犯女神志不清,额外开恩。”
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但收监可免,处罚难逃。按照本朝律例,罚银二两,各打五个板子,以儆效尤。”
说话间,手已经伸到那个写着“严”字的签筒里,抽出一支黑签,扔到地上,道:“着实打!”
纵然在人群里,萧锦云的身子也抖了抖。
她从前翻到过一本写闲话官场的书,就放在江先生书房最后一格书架上。大都是写荒诞之语,江先生说,是上不得大台面的东西。
但又叹口气,说,书里的学问倒是大得很。
于是有一回萧锦云去借书的时候,就顺便借来翻了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