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世界真小得可怕。简银河简直想逃离这个地方。在她转头的瞬间,却被对方发现了。
“银河?”声音不大,混在这番热闹和嘈杂里,她却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银河”里面夹杂着惊喜、激动和沧桑。
简银河转过头来,看见钟溪文端着酒杯站在离她不足五米的对面,他两眼发亮,嘴唇还保持着刚才叫她名字时候的唇形。他的酒杯歪了,鲜红的葡萄酒滴在深蓝的衣角处,晕成一团奇怪的颜色。
这样的气氛总归有些奇怪,简银河只好走到钟溪文旁边,机械地称呼了一声,“钟先生。”
钟溪文原本还带着期盼神色的脸颊,顿时黯淡了下来,“银河…”他有点儿手足无措,一时语塞,“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是啊,她也没有想到。“你回来了。”她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竭力掩饰自己内心汹涌而起的波澜。
“你…还好吗?”他看着她,感到有点儿难过。这句充满岁月感和苍凉感的问候,本来不该属于他们之间。
简银河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我很好。”不好又能怎样?
钟溪文看着昔日恋人,刚才一涌而出的满腔的话,此刻全部如鲠在喉。
“听说钟先生自己开了家公司。”简银河找话来说。她没有忘记继续称呼他为“钟先生”,以此来跟他保持刻意的距离。
而钟溪文却被这称呼刺得心底酸痛。他问她:“你呢?”
“我现在在恒中地产做设计。”
“那很好。”钟溪文点点头,闷在心口的那些话,却再也无从说起。
简银河低头摇晃酒杯里的红褐色液体,刻意避开钟溪文的目光。对于她来说,不受伤害的最好办法,就是不闻不问。如果从此钟溪文不再出现,她可以无所顾忌地继续生活,但他却挑了一个坏的时机再次与她碰面,她只好拼命掩饰,口是心非。
简银河匆匆告辞,找到纪南对他说:“纪总,我有点儿不舒服,想先回去。”
“随便你。”
“谢谢纪总。”简银河说完就赶紧闪出了桃源山庄。她和这个地方实在是不搭调。
走到外面才发现,原来初秋晚上的露水已经很重了,尤其在这郊外的半山腰,潮湿的寒气让人措手不及。简银河穿着露肩礼服,冻得浑身发抖,脚踝的疼痛也在加剧。她顾不得那么多,只想赶快拦下一辆出租车,或是赶到附近的公交车站。
桃源山庄外的路灯很亮,沿途透着冰冷的清晰。一眼望去,能看见山脚下城市的灯火,一片一片,豪华暖和地在那里亮着。
高跟鞋是不能再穿了,简银河脱下鞋子,揉了揉被崴伤的脚踝,赤脚沿着路边往山下走。走了十来分钟,她才发现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这里根本没有出租车,更不用说公交车站了。
不知不觉,已经有汗珠从她的额头渗出来,它们一部分来自疼痛。旁边除了路灯和夜蚊,再没有任何一种有温度的东西。脚部的剧痛不时提醒她,这样走下去,还没拦到车,她的右脚就已经光荣牺牲了。
简银河一阵泄气,跌坐在路边的石椅上。忽然,一柱车灯的光晃了过来,车子就在她面前停下来了。
竟是钟溪文。
“溪文…”简银河不禁站起身,他的名字脱口而出。她没有想到他会追过来,更没有想到她在此刻见到他的时候,内心是按捺不住的欣喜和安慰。
钟溪文一边下车,一边脱掉自己的西装外套裹住瑟瑟发抖的简银河,同时顺着这个动作,他紧紧搂住她。简银河起初推托了几下,但随后就任由他的怀抱将她包裹。良久,他们之间没有一句对白。
汩汩暖流从带着钟溪文体温的外套渗透到简银河的身体里。在失去他的日子里,她常常会想念这样的怀抱——温暖的、男性的、钟溪文式的。但她同时也深刻明白,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希望。
“我以为你去了德国…我以为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钟溪文的声音渐渐哽咽,他强忍着舒了一口气,“银河…”
“我没有去德国…”当初溪文的母亲要给简银河一笔钱让她去德国,她没有答应。
简银河抬眼看着曾经属于自己的那个男人,他的双眼依旧深沉明亮,脸颊依旧温润好看,她曾经幻想过,这张脸大概可以看一辈子。现在想来,当初的自己多么稚气。
他看着她,眼睛里面有一层泪光。简银河忽然感到一阵无力,有些人就是注定无缘无分。
“我送你回去。”钟溪文打开车门。
“不了,”简银河褪下他的外套递过去,“大厅里面还有你的朋友,你这样走开不大好。”
他哪里管那么多,拿了她手里的外套又重新帮她披上,有些着急也有些心痛,“难道你让我现在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他缓了缓情绪,轻声说:“银河,上车吧,你会感冒的。”
她不是不愿让他送,只是不敢。她害怕如果再跟他多待几个小时,她好不容易经营的防线就会决堤。“不了,有朋友过来接我。”她随口胡诌。
“银河…”钟溪文坚持要送,这时另一辆车的光柱扫过来,他转过头,看见一辆黑色凌志车在后面停住了。
简银河看清了驾驶座上的男人,一阵诧异,“纪总?”
纪南下了车,递给简银河一件女式大衣,对她说:“上车。”俨然是命令,依旧一派冰冷严肃。而一旁的钟溪文,则完全不在他的视线之内。
简银河脱下西装外套,换上那件大衣,故作轻松地对钟溪文说:“这位是我领导,我坐他的车回去就好。”她没有再看他一眼,就径直上了纪南的车。
那辆车载着简银河,逐渐消失在夜晚清寒的山间小道上,消失在钟溪文的眼前。
钟溪文怔在原地,简银河的微凉体温还停留在他的臂膀、脖颈和手心里,他没有想过能再遇见她,从她看似斩钉截铁的拒绝中,他还是能感受到他在她心里占据着难以割舍的一角。
银河,你何苦呢?他轻轻叹气。
几分钟后,钟溪文重新穿好衣服,整好领带,开车返回了桃源山庄。他停好车,看到一袭银白礼服的修长身段匆匆地走过来。那是秦颖。
“溪文,你上哪儿了?电话也打不通!”秦颖焦急地说,“伯父伯母都在里面等你呢。”
“我刚才遇到一个人。”他有些恍惚。
“老同学?”
“我看见简银河了。”
“银河?”秦颖有些吃惊。
“嗯。”
“她现在人呢?”
“走了。”
秦颖叹了一口气,没再问下去。她和钟溪文在美国是同窗,父辈又是合作伙伴,双方家人早就把他们看作一对。但钟溪文心里有一个简银河,简银河离开他的时候,秦颖陪在旁边,看尽了他怎样从颓丧中一点点恢复。秦颖独立聪慧,她始终只和他保持朋友关系,从不越界,即便她喜欢他。她一直好奇,那个叫作简银河的女孩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也许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吧,只是对于钟溪文来说,她是特殊的唯一的一个。
钟溪文心不在焉地跟着秦颖走进大厅,脑海中却还是那个画面:简银河双手抱臂坐在路边的石椅上,一身单薄,瑟瑟发抖,漆黑的背景和明亮的路灯,令她在光线里显得更加孤单。当初他去美国,她送到机场,安检口的通道很长,他不时回头看她,她站在人群中,显得越发清瘦单薄,就像今晚他在山路上看到她时的样子。那时,他还以为她会等他回来。而现在,他钟溪文算是什么呢?恐怕她早已把他当作一段插曲了吧。
从桃源山庄出来的路,因为夜间的雾气而变得有些模糊。
纪南打开车里的空调,转头看了看旁边的简银河。她头靠在窗户边上,茫茫然看着外面。他本来没打算来送她,但某个瞬间,他想到她拖着受了伤的脚走在四处无人的小路上,忽然有点儿不放心,紧接着就去取了车子追了出来。
车子驶进外环,他又看了看简银河。她靠在车窗上,视线一直在窗外。
过了一会儿,简银河轻声问:“纪总,你住哪儿?”
他用余光看了看她,“怎么?”
“我是说,估计你也不顺路,所以到时候进了市区,我自己去打车吧。”
纪南皱了皱眉,转头看她一眼,“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我不想麻烦你。”
“这里治安很不好。你现在这个样子,伤了脚,还一身露背装,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他的语气里透着一点儿不耐烦。
“纪总…”简银河笑得有些尴尬。
纪南打开CD机,飘出一阵乡村轻摇滚乐。简银河明白,他这是叫她闭嘴,于是她只好不再多话。
夜里十二点的时候,他们到了简银河跟羽青租住的公寓。
简银河解下安全带,“纪总,今天谢谢你了。”
纪南扬起唇角,表示不用谢。
简银河打开车门,猛地打了个寒战,一迈开步子,才发觉脚踝已经痛得厉害。她吃力地走到楼道口,准备去开门,手臂却忽然被一个温热的手掌握住,她回头一看,一声“纪总”还没出口,他已经拉过她,把她的左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一手握紧她的手腕,一手揽住她的腰,“我送你上去。”
“谢谢,我自己可以的…”简银河还想推托,却已经被纪南不由分说地架住,扶着她往楼梯间走了。
她和羽青住的是八十年代的旧房子,没有电梯,要爬上七楼,对于她这个伤员来讲确实有些困难。纪南没有办法直接抱或者背她,毕竟他从未把这两个****的动作与一个刚刚结识的女人联系起来。他只好扶着她一步一步往楼梯上走。
纪南的混合着轻淡科隆香水味道的体温,透过衣服渗透到简银河的皮肤里。这让她想起钟溪文,以及钟溪文式的拥抱。纪南的肩膀温厚有力,他撑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有种沉甸甸的硬气。钟溪文不同。那时,简银河靠在钟溪文的肩膀上,这肩膀已经成了她人生的一部分,它那样宽厚地向她敞开,要揽下对她的全部交代。钟溪文从前常常喜欢在冬天里把她裹在他的衣服里,两个人偎在一起看电影——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恍如隔世。
到了七楼,简银河舒了一口气,“谢谢你了,纪总。”
“不客气。”他放下她,“早点儿休息。”
简银河点点头。
昏暗的光线中,他看着她光洁的脸颊和脖颈,忽然感到有种难以察觉的激流在心口和身体里涌动,他不禁挪开视线。对于女色这种东西,他早已免疫了,不是吗?
“纪总,路上小心。”
他对她点点头,转身下了楼。
简银河在门口目送了一阵,才开门进屋。
她没想到钟溪文会打来电话。她刚刚进门换好一只拖鞋,另一只还提在手里,就看到手机屏幕上的一串数字。没有来电显示,但那串数字她一直深深记得。她犹豫了两秒钟,就按下了接听键。
“银河。”钟溪文的声音微醺,似乎喝了点儿酒。他叫了一声“银河”,就没有再说下去。
这一声,让简银河感到,陈年发酵的往事,从听筒的另一端传过来,将她紧紧裹住。她清醒地知道,这些不意味着什么,他对她的贴近,以及她内心温暖的痉挛,根本不意味着什么。她不能给自己留丝毫退路。
“钟先生,这么晚了,有事吗?”简银河故作冷漠。
那边接下来是沉默。隔了半晌才说:“我想跟你见一面。”像是请求。
“钟先生,不好意思,已经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银河…”
“你也早点儿休息,”她打断他,“晚安。”
简银河匆匆挂断了手机。
钟溪文的电话没有再打来,也许他也领会了简银河铁了心的拒绝,此时是无法再谈下去的了。
简银河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里默默坐了很久。屋子里一片清寒,她感到每一分钟都在盲目地过去。
她从前很瞧不起面对感情拿得起放不下的人。人一旦放不下,生活重心就变得虚弱无力。而简银河的人生,向来有太多沉重的责任,容不得半点儿犹豫和退让。从十八岁父母过世,一边求学一边照顾弟弟开始,她就深刻明白了这一点。那时候,她念全省最好的大学,打两份工,加上助学贷款和奖学金,勉强能维持自己的学业和弟弟的生活。单薄贫乏的求学生涯,回头望去,似乎带着点儿清苦的浪漫。
毕业后,她认识了钟溪文。他们的恋爱说不上有多么深刻曲折,在她,更多的是属于那个年纪的顺其自然。然而,青春年少的陪伴,却成就了彼此记忆中一个****的永远不可或缺的部分,即使离刻骨铭心尚远。钟溪文去美国以后,她被他的家人要求,尽快撤离他的世界。她果断地做到了。做到之后才发现,原来那些看似平常的相伴,早已在心口烙下经年苦楚的印记,随时可以来势汹汹地撕开有关旧爱的所有记忆。
眼下,彻底将钟溪文隔绝在她的生活之外,是她唯一能做的。
简银河不知道独自坐了多久,到羽青下班回来。看到客厅里枯坐的她像一个幽灵,羽青着实被吓了一跳。
“银河?都大半夜了,怎么不睡觉?”羽青打开屋里的灯,这才看清简银河一脸苍白。她赶紧过去用手试了试她的额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好得很。”简银河乏力地笑了笑。
羽青去厨房端来一杯热水递给简银河,试探性地问:“钟溪文有没有找你?”
“嗯。”简银河点点头。看来的确是羽青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了溪文。
“帮你烧好热水了,早点儿洗澡休息吧。”
“谢谢。”
“我先睡了,银河。酒吧调酒师工作真不是女人做的。我过几年肯定要早衰…”羽青一边埋怨,一边脱掉高跟鞋往卧室走。走到门口,她听见简银河细弱的一声呢喃:“我以为我把他忘了。”
“银河?”羽青折回来坐到简银河旁边,“你是说钟溪文?”
“嗯。”
“既然没忘,就不要用力去忘。”羽青轻轻说。
简银河朝羽青一笑,“我心里有数。”她说完拍拍羽青的手,就进了房间。
羽青看着简银河的背影,有些忧心。她明白简银河的克制与无奈。简银河一向不是认命的人,但面对某些她认为没有结局的人和事,她愿意决绝地放弃和退让,然后默默吞下孤独。

第二章 局外棋子
纪南的车子载着简银河,停在市郊的“伊丽莎白”。这幢珠光宝气的玫瑰金色建筑,看上去像是刚刚被浸过香槟,透着一股纸醉金迷的味道,简直不像餐厅。
简银河理了理黑色套裙,跟在纪南后面下了车。对于这个安排,她始终觉得有那么一点儿诧异。她来公司还不到一个月,除经验和能力外,始终算新人,纪南愿意让她接手这个大企划,她在心里感激他。
同事蒋云妮对她说:“银河,你要把握好机会,要是这单项目拿下了,你的奖金至少可以拿到这个数。”说完伸了伸四个手指。她听完只是笑笑。机会来得不容易,她珍惜每一个。
他们走进“爱丁堡”的包间,迎上来一位矮小的中年男人,他脸色红润,微秃的头顶被精心修饰过,宽厚的身材因为裁剪得当的西装才稍微看得过去。
“郑总,真是不好意思,还要您等我们。”纪南朝他伸过手去。
郑总用宽厚五短的手掌握住了纪南的手,“哪里,我也刚刚到。”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华能公司的郑总。郑总,这位是简银河,我的得力助手。”
郑总与简银河打过招呼,他立刻红光满面地夸奖:“纪总啊,你的眼光看来是越发敏锐了,难得一见简小姐这样的气质美女。”
“谢谢。”纪南与简银河同时说。
“来,坐吧,”郑总招呼,“我没有点菜,等你们来了再点。简小姐,女士优先。”他把菜单递给简银河,大方地说:“我埋单。”
“郑总客气了,哪能让您埋单。”纪南说。
“今晚有美女作陪,那是我修来的运气。”郑总又是一笑。
“简小姐的设计,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纪南配合着。
两人你来我往讲完了所有程式化对白,郑总忽然一拍大腿,“简小姐,你点菜呀!”
简银河在旁边一直保持微笑,礼貌地低调着,一时没有招架住郑总的热情,只好随口说:“还是郑总您来点吧。”
郑总没有推托,他拿过菜单,讨好地点了几道养颜的菜式,又招呼服务生拿来红酒。
菜还没有上,酒已经倒好了。郑总举了酒杯,豪迈地说:“来,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干杯!”
纪南点头,“谢谢郑总,很真诚地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说完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郑总的面色像极了老酒徒,脸颊微红的色泽散发着陈年酒精味,正如同此刻手里反射了水晶灯光线的红酒杯,亮而饱满。
简银河吸口气,一举杯子,喝下大半杯红酒。郑总满意地看着简银河,声音洪亮地说:“简小姐果然爽快,我就欣赏你这样的,不像有些女孩子扭扭捏捏的。”
简银河扯出笑容,尽量掩盖胃里的翻腾,“郑总,我虽然酒量不好,但也是诚意奉陪。谢谢。”
“纪总,你看看,女中豪杰嘛。”郑总洪亮的声音更加高昂,“来来来,服务生,再倒上酒。”
第二杯下肚,郑总和纪南的面色倒是没变,简银河已经感到胃里一阵灼热。生存和工作都不易,今天她能穿上这身考究的西服套裙,能手握着大项目的策划案出来面见客户,已是期望之外。这些痛快地折磨着肠胃的红酒,只是小小的一点儿代价,她当然付得起。
酒兴已酣,郑总说:“今天有简小姐作陪,喝酒都变得更香,更痛快!”
“郑总,是您为人痛快。”简银河说。
郑总转头对纪南说:“纪总,这个合同,本来不存在什么异议,你那么忙还亲自过来,你让简小姐过来跟我谈就足够了。简小姐那么聪明,一定会帮你把事情处理好的。”他光亮的小眼睛看着纪南。
简银河看见纪南的面色瞬间冷了一下,但马上又转为温和。他潦草地回了一句:“郑总,银河确实能力很强。”
“我就说嘛,简小姐聪明漂亮,办事能力肯定不容怀疑。”
纪南眉头微微蹙起,却仍旧淡然一笑,“郑总,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奉陪了。我想起来还有件事,就先走了。”
“纪总…”简银河随着他站起来。
纪南对简银河说:“你好好陪郑总,如果合同有什么疑问你打我电话。郑总,我先告辞了。”
“纪总,慢走。”一丝叵测的笑在郑总的脸颊上绽开。
简银河几乎来不及反应,纪南已经走出了包间,郑总又把两人的酒杯都倒上了酒。
简银河无奈推托了一下,“郑总,我酒量实在不好,能不能先缓一缓?”
郑总先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即又爽快地放下酒瓶,“好,简小姐痛快,我也不勉为其难。”
“谢谢。那我把合同给您再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疑问。”简银河从公文包里抽出合同,放在桌上。
郑总用五短的手指捏着合同,却没有签字的意思。他看了一会儿,就又转眼看着简银河,“简小姐,你有没有带笔?”
简银河愣了一下,才从包里拿笔。她把签字笔递给他,他接过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竟然从她的手指上轻轻滑过。这个动作令简银河心里惊悚地颤了一下。
郑总拿过签字笔,却仍旧没有签字的意思。他再次举起酒杯,对简银河笑了笑,“简小姐,来,你是痛快人,咱们先把酒喝痛快了!”
简银河没有办法,只好再干一杯。这杯酒从舌尖流到胃里的时候,她打了一个冷战。她放下酒杯,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只还握着杯子的右手已经被郑总的五短手指轻轻覆盖。
简银河触电般缩回手。郑总的手也不慌不忙地收了回去,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却放在了简银河的腿上,顺着西服裙向下抚摸,从她的大腿,渐渐来到膝盖。在这不足两秒的时间里,她在心里挣扎了不下十次,不知道是该走人,还是继续忍受。她的上司很“识时务”地将她留在这里,把她留给一个浑身发酸的色鬼,而且潜台词很清楚——这个合同你负责签下来,不管用什么办法。
简银河忍不住在心里骂纪南。这一刻她需要立刻做出抉择,是选择服从游戏规则,还是选择自尊。
在那只手掌抚过简银河膝盖的时候,简银河猛地站起来,“郑总,请您放尊重点儿!”
郑总刚刚还洋溢着欣赏与温和笑意的脸,立刻沉下来,“你这是?”
“请您放尊重点儿。我今天是来谈合同的。”
“是啊,”郑总的手掌向外一摊,“我是在跟你谈合同啊!”
“郑总,我希望您能尊重我。”简银河忍住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