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飞扬的沙幔无声飘地,余下的一半在风中飘扬得更高,与坐在地上的男子一样。
“我觉得,杀了你,岂不是更好?”
棋局对峙黑子终胜白子半子,对上卫胄玩味挑衅的眼神,纳兰蔻双目狠狠一睁,煞气十足。
“又纳兰将军陪同,卫某何惧,杀了我,卫国便会以此为借口挥兵靖光城下,以你们大靖国的现状,抵得住我如狼似虎的三军?”
剑锋紧抵喉间,卫胄说话时滚动的喉结上溢出了一滴殷虹的血,然而他却毫不在意,悠扬的琴音依旧未乱曲调,挑衅的眼神越发的明亮起来。
“兵临城下,大靖国自有好男儿来挡,只怕卫国更希望得到你的兵权,乐于和谈。”
要是前世,这样的场面纳兰蔻早依旧不知所措,但现状,她死且不惧,怎么会怕卫胄的威胁。
卫胄手间悠扬的琴声戛然而止,挑衅的神情终染上一丝严肃,不顾喉间的利剑,他放下琴站起身,这向前一抵,白皙的脖子上又多了一道血痕。
“告诉你们皇上,派一名可以做主的来谈。”
和谈这样的大事,纳兰蔻没有足够的权限,卫胄要的东西,纳兰蔻更是做不了主。
“好。”纳兰蔻煞气充斥的眼眸恢复平静,嘴唇上浮现了卫胄同样地笑容。要是卫胄再不答应,她不知道自己的剑会不会在下一刻刺入他的喉咙,得到这样的答案,自己总算是不辱使命。
手中的剑唰的一声回鞘,半子的胜利让她心情大好,挑衅的目光中她快步走出内室,自斟了一杯烈酒饮下,出了阁楼。
望着桌上的空酒杯,卫胄戏谑的笑容再挂嘴角,喊道:“来人。”
随即一名侍卫推门而入道:“王爷有何吩咐?”
卫胄起身摘下墙上的佩剑,边走边说道:“若有人来问,不可提及此事。”
侍卫应了一声跟在卫胄身后,心里寻思着今天来得究竟是何人,值得王爷特意交代不能向外人泄露,但一想到之前站在自己身旁的那名士兵恶狠狠凶巴巴的眼神,他心里又是一颤,不敢再想。
黑夜寒风中,一群炎日国士兵踏着整齐有序的步子高举火把,盔甲兵器的碰撞时不绝,队伍前头,一人骑着一匹枣红马,带领着队伍向城门开进。
“站住。”行至城门,守城士兵喝住了队伍。
‘吁…”领头的那名将领勒住马,抱拳回话:“奉王爷之命,出关捉拿夜袭敌人。”
“可有公文或王爷手谕?”守城士兵看着这对人马,心想难不成夜袭之人出了城?自己这牢牢的守着他们怎么出的城?刚刚有人传话,说军营之内有人夜袭,让自己死守城门不能放过一兵一卒,城中已经在搜查,凡出城着必须又公文或王爷手谕方可放行。
“事情紧急,未等到公文。”领头将军下马,正声道:“耽误了大事,你可担待不起,快些放行。”
“未有公文,不能出城。”此时守城士兵已经面露疑色,自信打量起这位将领来,只觉这将领长的好生俊俏,正眼一看,一脸煞气的将领怒目一睁,着实吓了他一跳。
他正要再问,城楼上却响起了一个声音:“放行。”
守城士兵连忙向外走了几步,直到看到城楼上临风而立,衣袂飘飘的一个白色身影,这才掐媚讨好的应道:“是是是,放行。”后一句话,自然是对城门边几位同仁说的。
纳兰蔻听了这声音不由一惊,但紧要关头也顾不得许多,当下神情严肃的跨上了马,随着城门被缓缓推开,队伍出了城去,策马之际,纳兰蔻后头观望着城楼上戏谑浅笑的白衣男子,一脸凝重,先前被烈酒强压下的不安又涌了上来,为何他要帮自己出城?自己…欠了他一个人情了…
’驾~~’纳兰蔻坚决的转过头,扬起了马鞭,扬尘而去。
炎天城内,流民营中得流民全部跪在院落,四周士兵举着火把把院落照得通亮,来回踱步的将领皱着眉头,几名士兵正站在流民群中数数,流氓群中一双狭小散光的眼睛挣扎了一下,恢复了平静。
片刻之后,几名士兵小跑到了流民营院口,回禀道:“回连指挥使,差一百九十八人。”
来回踱步的连指挥使额头青筋暴现,脸部激动得抽搐了起来,皇上道边关犒赏三军,千防万防还是出了这偷袭之事,这叫王爷怎么交待,幸好王爷谨慎,把皇上的居所设在了离行军区有一段距离的客栈,不然这烂摊子真收拾不了,一夜之间,不过半个时辰,有五百士兵,二名指挥使被杀,而那些突然出现的偷袭队伍,居然才是十人,皇上来边关就发生这样的事对王爷是多么不利,真搞不懂王爷为何还能泰然自若的哈哈大笑,对此事似乎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搜查命令一下达,他便来了流民营,只有这里,是偷袭最好混入的地方,果然,少了接近一个营的人数,连指挥使紧握佩剑的手关节发白,怒把剑拔出了一半,又无奈泄气的收回了鞘中,他对着守着流民营的士兵道:“全部收押,等报告王爷后再做决策。”
说罢,他大步出了流民营,直奔军机府,一路昏黄的火把照映下,有些墙壁上还有着凝固的红色,被杀士兵尸体早已经处理掉了,现在换上了一批士兵顶替,他已经派人前去各处搜查,那一营人马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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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幽谷深处有人家
他想到了守城士兵的答话,此间只有一队人马出城,但这队人马是王爷亲自下令放行的,这…飞速运转的脑袋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又被他快速掐灭,王爷断不可能这样做的。
正在此时,一名将领向他大跑过来,喘着粗气道:“骑兵营,射兵营,步兵营都已经核对人数,不见偷袭者。”
又是这样的消息,连指挥使心头无名火一起,对着将领骂道:“饭桶,抓几个人都抓不到,速去城中挨家挨户询问,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偷袭之人。”
将领看他大发雷霆,一刻也不敢留,应了一声也顾不上缓缓气就带上了一队人马去了别处。
气氛紧张的炎天城唯有军机营却是琴声悠扬,连指挥使定了定神,走上了阁楼。
琴声时如山间小溪叮咚,时如腾腾大海一去不复返,连指挥使拭去了额头的细汗,小心翼翼的禀道:“王爷,偷袭者自流民营潜入,共一百九十八人,正在全力搜查。”
屏风之后,琴声依旧悠扬,抚琴之人对此事似乎并不关心,一心沉醉曲声中,连指挥使这一站,便是许久。
终于,一曲毕了,屏风之后传出了同样让人难测的声音:“随我一起去见皇上吧。”
靖光城内,行军区人声鼎沸,战鼓擂动,与炎天城的紧张不同,愉快的歌声飘荡在靖光城上空,久久停留,他们正在庆祝这次任务归来的勇士。
“小姐,你跟卫胄说了什么?”
军机府内,纳兰蔻刚为了躲士兵的敬酒回了屋子,又被青儿追问,她无奈的边换装边回答,只是隐瞒了卫胄无理要求的那部分。
嬉笑的青儿听了纳兰蔻的一愣,才知道小姐去军机府居然肩负着这样的任务,难怪小姐要以身犯险去面见卫胄,原来…青儿杀敌无数的手一抖,脑中想像着小姐与卫胄交涉的画面,原来…自己当时在阁楼外听到那一段莫名响起的悠扬琴声的时候,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看着神情恍惚的青儿,纳兰蔻瘪嘴一笑敲了敲青儿的额头道:“我要把此事回禀皇上,替我磨墨。”
摸着并不痛并不痛的额头,青儿娇嗔的哦了一声,赶忙在桌上拿了个杯子倒了点茶水。
就这油灯,纳兰蔻洋洋洒洒的写满了几张纸,用火漆封好了口,叫来了传信的士兵,交待了这是加急战报,必须火速前往。
操练场庆祝的士兵已经渐渐散去,黑幕褪去余留昏暗,靖光城被凌晨的白雾笼罩,静谧的陷入了沉睡。
靖光城温差大,白天是烤人地烈日,晚上是寒冽的狂风,唯有凌晨,才是一天最为清爽的时候。
纳兰蔻倚在虎皮太师椅上,看着跳动闪烁快要燃尽的油灯,疲惫的脸上流淌着安慰自信的笑,再过几日,父亲便要来了,同行的还有那个人,自己的一生将要走向何处,到时一切见分晓。
现在,他还没有娶妻纳妾,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还安稳的坐着京城,游戏还未开始,自己…还会爱上他吗?还会不顾一切的痴恋他,要抛下一切嫁给他吗?
纳兰蔻沉沉睡去,梦里,一个那个修长的身影背对着她,一动不动的站在荷塘边上。
他的袍服雪白,一尘不染。连日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驳的树影。
他的头发墨黑,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的诗意光泽。
他的背脊挺直,好像在这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他的皮肤像昆仑山里洁白的雪莲花,他的眸子是天山之巅神圣的池水。
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加优雅入画的男子。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从他的面庞感染到了她。他没有笑,但他的清澈的眼睛却在忠诚的微笑着。
他的目光像是穿透了纳兰蔻的身体,纳兰蔻回头一看,她的身后,一个紫衣美人举着匕首…狠狠的朝自己刺了过来…
转眼,她又回到了那间荒凉的屋子,那笑如蛇蝎的美人,入口的鸩酒,疼痛难忍的她翻滚着…翻滚着…
“啊——”又一次惊醒,纳兰蔻已经是馒头热汗坐在了地上,梦里疼痛的感觉心悸的传遍全身,她一边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抚平剧烈起伏的胸口,纳兰蔻站了起来,回了内室。
接下来几天倒是平静,卫胄既然有意和谈就不会主动去破坏现在的平静,每天纳兰蔻除了到操练场练练兵就无所事事。今天趁着天气不错,她与青儿打马来去往了靖光城百里之外的一处山谷中,此处山谷是前些日子几名士兵发现的,说是一个百花怒放的世外之所。
但凡女子都爱花,靖光城常有战乱,城外又是草都没一株的沙场,城内贩卖鲜花成本太高极少有人贩卖,士兵这么一说,纳兰蔻便动心了,于是就叫上青儿换做寻常公子打扮出了城。
按着士兵的话寻到了这片山谷,果不其然,山中地面上花团锦簇,树木葱茏,整个空气中,荡漾着花的幽香,和青草的清香,两股香气交织在一起,令人如痴如醉。四周姹紫嫣红,百花怒放。进入山谷之处极为狭小,常人不容易发现,纳兰蔻先前看着山谷处的寸草不生的沙场还在疑惑,要不是士兵说了那句话,纳兰蔻也不会这么快来山谷。
山中有人居住,士兵当日在谷中发现了木屋,这才上报到了纳兰蔻这里,在情势紧张的边界,这样的地方居然有人居住,这事很蹊跷。
欣赏着靖光城难得一见的花海,纳兰蔻一路挺进山谷腹中,到了一处碧水湖泊,湖泊之上,一座木屋在几个木桩的支撑下凌立水中央。四周绵延的花海居然是整齐包围着湖泊生长,不免让人想到是有人种植而成,纳兰蔻摘起一朵在每间轻嗅,疑惑的目光飘向了湖泊之中的木屋。
水中只有一排露出水面的木桩子,这就是通往木屋的路,纳兰蔻不敢大意,对着木屋喊道:“可有人家?”
山谷离靖光城不过百里,有如此隐蔽,很容易让人联想有人可以居住在此,意欲何在,是敌是友还是未知之数。
等了片刻,木屋依旧没有动静,纳兰蔻这才蜻蜓点水一般纵身掠过湖面,马靴点动湖面,带起一圈圈的涟漪,慢慢扩散,慢慢消退。
屋中只有一张木桌,别无他物,再看还有内室,纳兰蔻撩起珠帘,惊愕的发现这内室与外室的装饰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墙上的字画均出自名家之手、一米来高的血珊瑚静静放在屋角,一张沉香木大床散发着阵阵清香,在大靖国就是那些侯门皇亲国戚都没有这么大地手笔把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随便摆放,这简单又显破旧的小木屋,居然有这么多让人惊奇的地方。
内室一侧还有一个出口,凉风习习,是一处露天临湖之所,纳兰蔻走过去,发现只有一张几案,几案之上,文房四宝具备,湖上清风翻动着砚台压着的纸张,一些被风吹跑的在湖面之上屋檐之下到处散乱着,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纳兰蔻呢喃的感慨了一句,心想这木屋主人的喜好真是奇怪,怎么连纸都不收好被风吹散了一地,这可是世家子弟才用得起得洛阳宣纸啊…
哗啦啦翻动的纸声让纳兰蔻一直被压抑的心情缓解了许多,走进一看,纸上有字,纳兰蔻心里小小的雀跃一下,也许,自己能在这纸上发现什么。
“破晓天边月,不识愁人肠。”
纳兰蔻轻念着纸上的这两句诗,前世的过往又卷土重来,汹涌的咆哮着要吞噬一切,不识愁人肠…许多个破晓之日,自己也曾缅怀感伤,只是这神秘的木屋主人,他浓烈的感伤又源自何处…
如此美景尽收眼底,却偏偏写出了满腹凄凉,与前世执迷不悟的自己,倒是相似,纳兰蔻心念一动,提笔续上了后两句。
望断天涯路,思君在何方?
搁下狼毫笔,纳兰蔻想着纸上吹了一口气,直到墨汁慢慢沁入之中,才又压回了砚台下。
孤灯永无期望的盼望着那个人的回眸,这木屋的主人,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日盼夜盼,却只能渐行渐远,走上不归路。
“小姐。”正在纳兰蔻回想当初之际,青儿已经进了木屋,来到了她的身后。
“回去吧,等得闲了再来,总会遇见主人的。”再做停留,也只是徒增感伤,被往事一搅,纳兰蔻也没了心情去欣赏屋外的美景,她果断的转身,出了木屋。
青儿抱怨走得匆匆,纳兰蔻黯淡的眸子里却格外明亮,该放手时需放手,自己重生方明白这个道理,美景再好,终是云烟,自己要做的还有很多,不能一味沉浸在自己的往事中。
出了山谷,她们就按着原路返回,正值落日,黄沙漫天扬的靖光城外别有一番景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虽然没有诗中的壮阔,却也有诗中的几分味道。
破晓与落日,重生的自己都不要做,要做自己就要做正午的烈日,灼人别人却又无可奈何。
策马扬鞭,落日之下两道身影越行越远,只余滚滚黄尘漂浮空中,久久才归于大地。
………………………
(今天正式上新书榜,不知成绩会如何,忐忑中,看那些大大都好强的说…都说本文女主太强势,但某只想写一本苦逼的宫斗,女主没有异能,没有妖孽倾城,没有神人庇护,她只是个复仇而来的强势女人。总而言之,上了榜就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某会不定时爆更的,就看大家多给力了,…哇咔咔,邪恶中…)
009:人生若只如初见
艳阳高照,太阳焦烤着一望无际的黄沙,肆意的散发着灼人的温度,士兵除了暗骂鬼天气的同时也无可奈何。
然而今天不同,汗如雨下的士兵都一动不动,笔挺的昂着头,满脸的喜悦,纳兰蔻率领着一干军官谋士站在城楼下,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两位大靖国的大人物。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行人匆匆,不愿在炎日下多耽误片刻,
叮叮叮~~~~~~~~~悦耳的铜铃声混合着马匹杂乱的蹄声飘荡在青石板上,一辆马车缓缓自转角而出,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马车四角悬着铜铃,清脆悦耳的声音就是在车厢的摇晃中飘出,辘辘的马车声如雨水般滑过平坦的青石板,灼热的太阳下滴滴答答的车轮轧过。马车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得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使人无法觉察这般华丽、飞驰的车中的乘客。
颠簸微晃的帘子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撩开,一袭白灰色金线绣墨竹长衫的男子半垂着头,弯腰出了马甲跳入众人眼中。
目光接触到这名男子时,纳兰蔻忍不住浑身一震。一袭青衣,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猛然砸入她眼中。标杆般笔挺的修长身材,小麦色的健康肤色,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却紧抿的唇,以及一双漆黑的眼珠时而闪过墨绿,他身上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凉薄气息。
马车载着他御风而来,墨黑束起的发丝凌风而舞,众军官谋士啧啧惊叹,好一名风姿卓绝的男儿。
纳兰蔻蹙一蹙眉,从容的脸颊上红晕与苍白交替隐现,她暗咬内唇极力控制紧握佩剑的手不颤抖,以免让身旁的人发现自己的异样,绕不过顷刻,手心已是湿漉漉,黑亮的眸子里,马车越来越来越近,那名男子紧抿的唇也越来越清晰,前世的此刻,自己便爱上了这名男子,带着执迷不悟的痴恋走进了自己一手打造的牢笼。
骨子里压制不住的狂喜与两世为人的冷静拉锯着,时红时白交替的脸颊上那条僵硬的弧线,终究无法再高高扬起她的自信,拉了下来。午夜梦回,自己想过无数次与他重见的情景,一直都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把他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全部还给他,但卓立马车上那抹白灰身影的出现,直接而残酷的击碎了她所有的念头,五味杂陈的滋味像是抹了剧毒的利刃,一刀一刀剜着她灼热颤栗的心肠。
他来了,一如当年的光芒四射,寒气氤氲的明眸淡漠红尘般的望着城楼下的众人。纳兰蔻慌忙垂眸敛睫,避开了让自己前世痴恋的面容。
如若痴恋你是飞蛾扑火的执迷不悟,那今生,换我来做燃尽飞蛾羽翼的灯火,不该如此么?纳兰蔻浓黑纤长的睫毛微动,波澜不惊的瞳孔中是剑指卫胄时的从容镇定,她就这么凝视着前头白灰身影,她比谁都清楚,淡漠掩盖下得,是怎样寒冽的温度。
晃动的车帘又被一只粗I黑卫皱得老手掀起,白灰襦衫侧钻出了一个双鬓斑驳的年过五十老着,时刻微眯的浑浊有着阅尽世事的睿智与摄人心魄的霸气。
如果白灰襦衫男子锋芒毕露的利剑,那这名老者便是藏在鞘中的短兵,往往看不见的…才是最危险的,因为你不知道这短兵会何时出鞘。
老者的出现,众军官谋士哗然变成整齐一致的高呼:“恭迎大将军与王爷。”
云轩澈眼中寒芒绽露,随即敛于淡漠,一直听皇兄说纳兰老头受三军爱戴,没想到居然是到了这种地步,自己这个王爷露面众人之事哗然,这老匹夫出现,却立刻变得鸦雀无声,整齐一致的高呼自己的名头也被排在他之后,在他们眼里,我这个王爷还要屈居纳兰老头之后,念及此,负在身后的双手已然是紧握成拳。
“王爷,父亲,军中已备下宴席,天气炎热,且回军机府再相谈吧。”目光再越过云轩澈,纳兰蔻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王爷,您看如何?”纳兰青捷挺直的腰身慢慢拘了下来,恭敬的请示着身旁云轩澈,那双不自然紧握的拳头映入他皱纹纵横混浊的老眼,微拘的腰身又弯下了几分。
“也好,靖光城的天气跟京都可谓天差之别,我大靖国的男儿真是辛苦了。”说到后面一句,云轩澈嗓音一提,也不是太突兀,刚好传到了前头众军官谋士的耳中。
纳兰蔻从容的神情突闪苍白,太阳底下的影子拉得老长,甩掉耳中嗡嗡作响的声音,候在一旁等着两人下马车。
早有士兵搬下了小木阶置于马车旁,云轩澈下车后径自走到了纳兰蔻身侧,不露声色的道:“命使者去炎天城告与卫胄,问他何时和谈。”
纳兰蔻冷漠的回道:“是。”
等云轩澈转身,纳兰蔻就叫了一名军官前去送信,自己则率着众人跟着两人回了军机府。
军机府大堂内,云轩澈独坐上席,往下两侧是纳兰蔻父女,再下一台阶是举杯共饮的军官谋士,觥筹交错间,气氛热烈。
云轩澈举杯示意,众人顿时寂静下来,“众位为我大靖国辛苦了,本王敬你们一杯。”
话音一落。众人齐声道:“不敢当不敢当。”脸上的傲然却随时可见,有些仰头干杯,有些轻啄小饮。云轩澈的一句话,让大堂里的气氛再攀升峰值。
“报…”
由远及近的声音让众人停下饮酒的动作,皆转头望向了大堂外快步向这便奔走而来的许松元。
军人的素质在这一刻展现了出来,嘈嘈杂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等待着许松元的报告。
“讲。”堂上云轩澈神情冷漠,风轻云淡的啄了一口烈酒。
许松元进堂,还未来得及行礼听到云轩澈的问话慌忙道:“安乐王卫胄说明日便可和谈,和谈地点就到靖光城,他还说…让纳兰将军备好酒席,一定要请来最好的乐师,不然…他不能保证和谈能不能进行下去。”
010:一曲琴音轻王侯
许松元瞟了一眼堂上右侧的纳兰蔻,她正漫不经心夹着碟里的花生米,听了许松元的报告惊愕的抬头,筷间夹起的花生米应声而落,在桌上滚了两滚,终滚下了几案,强压心头的惊愕,纳兰蔻又饮了一口酒。
瞥见纳兰蔻异样神情的云轩澈凝视着滚至台阶上的花生米,开了口:“那此事就交给纳兰将军安排了。”
军中虽然也有乐手…但要达到卫胄看得上得程度还是有差距,才一天的时间…叫自己去哪里找,纳兰蔻犯难了,自己在靖光城呆了这么多年,也没听到有出色的乐师…这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