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两个人一组抬着大红漆木箱的小厮们,鱼贯而入,整齐地把一个个箱子摆放在院子中。以蓝一直在数着,然后悄悄在无尤的耳边说:“十二个。”而无尤却一直在默默的注意抬第七箱进来的那两个小厮,其中的一个一直微低着头,另一个刚才环顾了下四周。尤其是纪为用在注意到那个小厮后,脸色突然一变,无尤对这个人起了好奇,虽然看不真切,但是心里大概有了点底儿。
过大礼(二)
媒人递上一个印着金色大喜字的红本贴子给了纪为用,为用递给纪守中。纪守中打开帖子,看见上面一千零一两的银票,轻蹙了下眉,挑挑眼,把帖子给了袁氏。袁氏侧身收入一旁的酸枝木扁盒里。
媒人开口道:“安国公家聘去纪家小姐,这纪家小姐是千里挑一的好女儿呀。”
媒人来到第一个箱子面前,一侧的小厮打开箱子,媒人用那有点甜腻腻的嗓音继续道:“喜饼一担,请嬷嬷过目。”跟在媒人身后的卢嬷嬷上前看了看,示意身边执笔的丫头记下来。
媒人走到第二个箱子前,道:“海味八式:发菜发财好彩头。鲍鱼、蚝豉、元贝、冬菇、虾米、鱿鱼、海参、鱼肚各两包。”
“小姐,发菜是啥?”以蓝小声的询问。
无尤摇头,“咱也没吃过,不过倒是在书上看过,发菜本是一种长在荒漠里的菜,晒干后颜色乌黑而丝长,煮出来的汤水呈红色,书上说吃起来很有嚼劲呢。”
“那,这次岂不是可以尝尝了”以蓝开心的手舞足蹈,无尤马上示意她的忘形。
以蓝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巴。
第三个第四个箱子打开,那一边媒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三牲,两对鸡,两雄两雌;猪肉五斤,丰硕诚恳之敬;鲮鱼一对,有头有尾年年有余。”
接着第五个箱子打开,伴随着刚才鸡咕咕叫的声音下,媒人道:“椰子两对,有爷有子;酒,四坛,祝小姐和国公公子感情美满浓郁。”
第六个箱子,“四京果:龙眼干、荔枝干、核桃干和连壳花生,祝子孙兴旺,圆满多福;生果八对。”
第七个箱子,“四色糖:冰糖、桔饼、冬瓜糖、金茦,甜甜蜜密白头到老;茶叶、芝麻,守信不渝。”
媒人站定在第八个箱子面前,亲自打开,取出第一个红色圆盒道:“莲子、百合、青缕、扁柏、槟椰两对。”随后弯腰取出第二个圆盒,“芝麻、红豆、绿豆、红枣、核桃干、龙眼干两对。”然后缓缓的拉出最后一对礼盒,显然比之前的那两个都大,为三层抽屉式,递给卢嬷嬷。
卢嬷嬷捧着,快步走到袁氏身旁,放在袁氏身边的一侧方桌上,无尤正好能看见打开的样子。卢嬷嬷打开第一层,轻声道“红豆绳、利是。”继续打开第二层,金灿灿的长命百岁锁、六对金簪、两对福在眼前耳环,闪闪发光,极为耀眼。
袁氏亲自打开了第三层,里面整齐的放着一对足金龙凤镯和一副撒金红底黑字对联,露出的印章证明出自安国公之手。
媒人见袁氏看罢,就忙打开了第九个箱子,道:“礼香——无骨透脚青、礼炮——大鞭炮,大火炮、礼烛——雕花龙凤烛。”
“小姐这无骨透脚青的味道好重,还不似小姐平日的木头点起来好闻呢。”以蓝抱怨着从院子飘来的味道。
卢嬷嬷随着媒人走到第十个箱子前,媒人打开道:“这个老夫人专门为纪家小姐准备的凤冠霞帔。大婚之用,还请嬷嬷过目。”
卢嬷嬷看了看点了下头,这林家开窍了,竟然用了老太君当年出嫁的点翠云海纹,双凤含珠流苏镶宝凤冠。
媒人打开第十一个箱子,“这是安国公夫人上挑下选的十二匹云锦,给纪家小姐做衣裳。”卢嬷嬷不动声色的关上,压根没有看上一看。一侧的压箱管家刘希不禁打了鼓,这嬷嬷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媒人有点尴尬的笑了声,忙到最后一箱,最后一箱是一个筒形装木箱,不似之前的那些个方形大箱。打开道;“十二斤糯米、三斤二两糖,请嬷嬷点收。”
“小姐,送糯米和糖做啥呢?”以蓝犯了迷糊。
无尤敲敲她的脑壳,方才道:“这是给咱家做汤圆的,以取其圆满,甜蜜美满之意。你说汤圆是不是甜甜糯糯的呢?”
以蓝“哦”了一声。
卢嬷嬷走到袁氏身侧,在耳边说了几句。袁氏重新打开刚才的三层小盒,仔细的看了一遍,抬头询问道:“刘管家,这金对戒并不在其中。”
刘希一听,上前,回复道:“我家三公子标新,要大婚时见到小姐方才亲自为小姐带上。对戒也是公子亲自画的图样,亲自监督的。”
袁氏听罢,看了看纪守中,他并没有要说道说道的意识,袁氏只能接下话说道:“既是三公子如此有心,老爷与我便放心看着我儿无尤嫁与安国公家。”
这时四个全福妇人,进了来,拉开屏风一角,一人手中拿起一支金钗,插入无尤的发髻中。不时的夸着无尤端庄大方,得体娴熟,又对着袁氏和纪守中说着贺喜的吉祥话。无尤就觉得自己像一个木头桩子一般任人摆弄,头上插满的钗沉甸甸的,她越发的不明白为何女子都喜欢在头上插金钗。
卢嬷嬷派了刚才的执笔丫头悄悄的把无尤拽到屏风内侧,帮她把头上的钗取了下来,收入盒子中。示意她过礼结束了,可以从侧面的门出去,从游廊那边回自己的院子了。无尤松了口气,抬眼看见以蓝早就冲了出,好奇的打量那些箱子去了,便也随她了。自个儿快步出了厅堂,刚走到游廊里,就被兄长纪为用叫住。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一转身,你就到这边来了。”为用揉了揉无尤的脑袋,“累了吧?”
无尤坐到了游廊的倒座楣子上,“还好,就是觉得新鲜。”
“无尤,你有没有觉得林家派来的小厮中有些蹊跷?”为用一直只能看见那个小厮的侧面,却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原来哥哥也觉得那个小厮不一般,”无尤笑着看为用,“那小厮虽然看似一身下人打扮,但是身形、走路、还有手,”无尤不自觉的皱了皱眉,“过于白皙。”
“小丫头,你看的倒是仔细。”为用想了想,“罢了,罢了,我倒是有些东西给你。”说着从袖口掏出一沓似纸张的物件。
无尤接了过来,一看,着实惊讶了下,竟然是荷花花笺。随手大概翻了下,一朵朵形态各异的荷花铺陈在纸张上,似乎淡雅的荷花香味扑鼻而至,“这…”
“你不是上次说很想要一些花笺吗?”为用盯着无尤惊讶的眼神,笑意在一侧的酒窝聚了起来,“和湛卢书信时,想来江南花笺式样多,就托了湛卢找给你。”
无尤再次翻看这些花笺,眼前似乎又看见那个小书呆子尴尬地对她说:等我回来…微微摇摇头,似乎这就能将脑海中的他甩开,“林家哥哥可好?”
为用斜倚在栏杆一侧,打量着无尤,半晌才道;“这么多年,这是你第一次问起他。”
无尤听了兄长的话,惊觉自己失了仪态,站起身,扑拉了下手,挼平了微微摺皱衣角,斜眼撇了下为用,“哥哥这是打趣无尤呢吧。”
“小姐”以蓝跑到了无尤的身边,才看见一侧倚着栏杆的为用,“少爷也在呀。小元满院子的找少爷呢,说是让少爷去送送。”
无尤一听,忙推着为用,道:“爹爹找你,还不快去,一会儿爹爹就板着脸了。”
为用看着妹妹一副有点娇羞样子,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好了,你快回去歇歇,累了那么久。湛卢很好,还是那个样子。”说罢就转身,往外走去。
无尤扶住以蓝,喃喃道:“好就罢了。”
以蓝低头却什么都没听见,“小姐?”
无尤看着以蓝,给了她一个明朗的笑,“我累了,我们回院子吧。”
以蓝点头,扶着无尤往游廊的前方走去。
一直到游廊再次恢复平静安逸后,一个身影从角落的阴影里走了出来。那男子一身小厮打扮,却掩盖不住周身俊毅之气,狭长的眼睛看着无尤背影的方向,嘴角渐渐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睛却无任何波澜。“纪无尤,林湛卢,有意思。”
“三少爷,该回了。”一个同样小厮打扮的人恭敬地突然出现在男子身侧。男子点头,转身往大门方向走去。
(1)备注:
金对戒:
在咱国秦汉之时就有佩戴戒指装饰的习惯。
民间已经早有戒指定情的习俗。
结婚时男方给予的首饰里要有金戒指,因为戒指有对女子要求的意思,就是束缚女子婚后只能在家里相夫教子,不可有外心他想哦。
回礼
“小姐,袁嬷嬷让去一趟夫人房里呢?”以蓝掀开帘子说道。
“唉,这就去。”无尤放下手中的绣活,拾掇了下就带着以蓝出了门,往娘亲院子去了。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道:“十月初十,这个日子好,双日。”
“我看不见得多好,太冲了。”另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无尤掀开帘子,跨槛进屋。看见卢嬷嬷和袁嬷嬷正围着袁氏盯着一个红帖子。袁氏看见无尤进来,对她招手,示意让她上前。
“我总觉得这个日子,有点大。无尤是小属相的,这个日子倒是合了林家那公子的大属相。”袁氏对着帖子上双十日子微微是有些不满意的。
“林家公子可是属龙?”卢嬷嬷询问。
袁氏点头。
“那咱小姐也算不得小属相,是属马的呢。”卢嬷嬷掐指算了下,“只是这属马的丫头多奔波呀。”
袁嬷嬷拉着无尤,“这么看来,这个日子也不算冲着咱家的。”
“无尤呢,怎么想?”袁氏看着无尤有点迷惘的眼神,突然道。
无尤脱口而出,“娘亲做主就好,无尤完全无意见。”
袁氏点了点头,“你爹对这个日子还是满意的,且都应承了人家了。只是我有点觉得冲了些,许是我多心了。”
袁氏那日回来后,仔细想了想,突然后觉得不对,总觉得这个日子看似很红火,可是细想却太大了,张扬姑且不说,怕就怕这林家故意选了这么一个旺着自个儿家儿子的日子。虽说这个术数之说老爷倒是无所谓,可是妇道人家多少都是相信的,袁氏的心里就有了些疙瘩。不过刚才两位嬷嬷这一顿的算,渐渐就地踏实了一些了。
帘子再次被撩起,一个素色衣裳的丫头进了来,一进门就对在座的每个人行了礼,然后对着卢嬷嬷恭敬地道:“回礼都准备好了,请嬷嬷和夫人过去点看。”
卢嬷嬷一听,起身请袁氏,袁氏拉着无尤,说着“一起吧,你也看看。”
无尤应下。
一行人出来屋子,转了个弯就看见了东跨院的月亮门。一个拿着鸡毛掸子的丫头正在院中扫着箱子上的浮尘。看见来人微微一行礼,就继续忙自己的活计去了。素衣丫头推开西边厢房的门,就看见齐整整的三个木箱子摆在空当里,上面还放着大红的喜字,等着夫人嬷嬷检视过就要封箱的。
“水红,一共就这些了?”卢嬷嬷看了下,询问道。
叫水红的素衣丫头点头,然后一一打开箱子,袁嬷嬷和卢嬷嬷走了过去一件件的看。茶叶、生果、一对莲藕、一对芋头、一对石榴、长裤、一对新靴鞋、扁柏、姜、煎堆、松糕饼、还有从之前过的大礼里选出来的椰子,一并都没有错。
“娘亲,这个鞋子是?”无尤有点不明白。
卢嬷嬷笑了起来,“咱小姐这书读的好,家事可就不成了呀。鞋同偕音,取其白头偕老的说头呀。”
无尤真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么一说也笑了,一旁的水红扶住了无尤,道:“不怕的,以后小姐有什么事儿都有水红,郡主已经许了水红陪着小姐嫁过去。”
无尤打量了下水红,当日大礼,就是她帮着自个儿摘取满头的金钗,几次看下来,发现这个丫头机灵且识大体,若是以后在林家,不失为一个好帮手。无尤轻拍了拍水红的手,说道:“怕是委屈了姑娘,以前可是在郡主跟前的。”
“无尤小姐多想了,”卢嬷嬷接话,“郡主一直想派个妥帖的人跟着您的,水红虽是二等丫头,但是办事稳当儿,您不嫌弃才是真真儿的。”
无尤摇头,“这等好的姑娘,怎会嫌弃呢。”
“话说道这儿,咱家这回礼金,不知老爷定了多少呢?”袁嬷嬷看什么都置办好了,就是礼金还没有确认到位。
袁氏点头,拿出三张银票,递给水红用红纸包上了,“老爷说了咱是小门小户,拿不起那么多银子和人家国公家拼富贵,但是嫁女儿也不能让人家小看了咱们。老爷和我合计着拿出了三年的俸禄,一共三百六十六两,讨个顺溜。”
本朝俸禄本就不多,纪守中这样的清水官员,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一百多两,每年家里的开销都是从俸禄里出,其实一年下来这些个俸禄也是所剩无几。嫁一个女儿,嫁妆、回礼都要出全了,看似对方给了不少聘金,细细算下来最后也剩不下啥。加之纪守中又是一个硬骨头,怕女儿委屈,能置办的嫁妆必然是样样都不能落于人后的。这三百六十六两,纪家真是出了血本了。
无尤一听这个字数,心里一下就酸了起来,爹爹虽然也严厉,可是这用心,无尤却是看的真切。侧头轻轻地吸了吸鼻子,眼前就递上了一方帕子。接过水红的帕子拭泪,缓了缓,才扭头,轻声对水红说了声谢。
“水红”袁夫人道:“整合一下,若是都好了,告诉我。好知会老爷选个日子把这些回礼给林家送过去呢。”
水红看着箱子点算了下,转身对着袁氏道:“夫人今日已经整合好了,说着就能动起来,夫人尽管去选日子。封箱也就是半柱香时辰就弄好。”
“那我这就去书房去和老爷商定日子。”袁氏颔首,很是满意水红这个丫头。
日子很快选好了,三日后,由纪为用带队,一行人从纪家出发往林家而去。似乎都过了晌午了,为用才风尘仆仆的回来,先去了书房和纪守中报告情况。然后又去后院和袁氏讲了讲过程。最后才到了无尤院子里,无尤早在知道兄长进门时就开始煮茶了,屋檐下摆好了小桌椅,就等着为用到呢。
“呵,这可是等着我呢?”为用啪一下坐到小椅上,接着就连喝了三杯,还好是温乎着,不然还得烫了他的舌头不成。
“慢点,瞧把你累的。”无尤伸手接过他喝空的茶杯。
纪为用三杯下肚,有点摊在了椅子上了,歇了一会儿,才开口:“马不停蹄的,先给爹报告,接着又去姨娘那儿。想着你也等急了,就没敢歇儿,直接就过来了。”
“还顺利吗?可有为难?”无尤看着兄长身上这只有在大节才穿上的新衣裳,想着对方,不自觉地就会觉得对方有为难之心。
“为难倒是也没有,只是送个回礼。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几次,那院子真是复杂呀,”为用想着当时的场景,感叹了下,“林家倒是重视,安国公、国公夫人、两位公子,几个孙子,倒是都到齐了,就是等着费了些时候。”
“那…都到了?”无尤想问的话,终还是卡了下。
“林善信?”为用的表情突然有点怪异,“到了,你可知他是哪个?”
无尤被兄长这么一问,突然就想起了之前的怀疑,“难道?”无尤试探的回应,“就是当日那个送大礼的小厮?”
“哼”为用从鼻子里哼哼出了这么一句,“也不知他这是什么个想法,古话说迎亲之前新人是绝对不能见的,刻意吗?”
看着兄长对林善信的态度,无尤就好笑了,这个林善信是怎么个回事,假扮小厮难道就是为了看一看纪家吗?
“也许只是贪玩呢?哥哥不要想多了。”无尤继续把茶续上。
“贪玩!”为用抓过放在一旁的小串葡萄塞进嘴巴里,“若是今天没见他,我许是会觉得他仅仅是小孩心性,今儿见了才愈发的觉得那日不对了。”
“这是怎么个说儿呢?”无尤一听就知道哥哥和林善信必然有了些什么。
“今日见林善信本是第二次,就他的谈吐伊始还有惺惺相惜之感,人家本就是大家之子,接人待物必然风度。回礼完毕,他爹让他送我出来,我路上细细看,才发现他竟然就是当日那个小厮,这般的人怎会小孩心性,怕是怕提前来猜度你来了。”为用回来的时候想着想着就觉得不对。
无尤一时口拙,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安国公家的仆人都狗眼看人低,听得他们私下窃窃说咱家穷酸,嫁个庶女去给三公子,故意给三公子难堪。这指婚的事情岂是咱家能说了算的。听着就来气,只是不便说罢了。”为用吃下最后一个葡萄,一口气吐了出来。
“那林公子当时可在?”无尤总是很想知道这个林善信的事儿,想必林善信当初也是因为这样才会假扮小厮的吧。
“他倒是当即就惩罚了多嘴的人,这面子功夫总还是要做给我这个外人看的吧。再说了又马上是亲家了,做假也要做上一做的。”为用显然不是很喜欢安国公府,“再者说了,那仆人的话必然是安国公府里大部分的声音,若是主子不这般的说话,这下面的人谁敢嚣张。可见你这个日后…哎…难呀。”
无尤早就想过了,这个嫌弃的媳妇是不当也得当了,赶鸭子上架,骑虎难下。
“这些话,哥哥可曾说给爹爹和娘?”无尤不放心的问了句。
为用嗤笑的看了眼无尤,“我有这么不四支吗?这些必然是不会说的,烂在肚子里。”
(1)备注:四支,是老北京的旧话。有规矩、靠谱等意思。
嫁妆
这女方家最大的重头就是给女儿的了,这不纪家正忙着这一出呢。虽说有些物件早早地就置备了,可是眼前的一些碎物也是麻烦的。眼瞅着这就要进十月了,天气也渐渐的寒了下来,家里上下都换上夹衣了。以蓝抱着旧的夹棉外衣,着手给无尤穿上。
“小姐,老爷最近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朝里事忙?”以蓝一边给无尤系盘扣,一边想着今儿一早就没看着老爷。
“还有三个月就年底了,都察院忙些也是应该的。”无尤把绢子巾腋进拢口里,“哥哥呢?可看见了?”
“可别提了,少爷也是找不到人影。”以蓝抱怨着,“昨个儿好不容易抓住小元,说是人手不够,这些日子准备小姐的嫁妆,府里都和翻天一般。这不,一早袁嬷嬷就让我今儿和小姐合计下,把要带着去林家的书都拾掇出来呢。”
刚说罢,就有人被水红指挥着把一个香樟木的大箱子抬了进来。那箱子有半人高,能整整塞进去两个小丫头不止。水红看见无尤,行了礼,忙道:“翻了几处,还是老爷让出了一个香樟木的,让给小姐装书和一些随身物品呢。”
“嗯,”无尤看着水红忙里忙外的样子,嘱咐了一句“累了就歇歇,身子是自个儿的。”
水红应下,转身要出去,掀帘地时候顿住了,转头又道:“小姐也身手快点,说是这两日就要拾掇齐备呢。”
“好啦,红儿姐姐”以蓝往外推水红,“这就帮小姐拾掇起来,今儿就能成。”
等以蓝回屋子里时,无尤已经站在绣墩上开始搬书了,以蓝忙冲了过去,那绣墩不准的,万一摔到可怎么办呀。
“我来吧,这万一摔到怎办呀,小姐可以要嫁人的呢”以蓝接过书放在桌子上,就一把把无尤拽了下来。“小姐你就坐在那边随便搭把手就好了。”
无尤哪闲的下来,一点点的把每种要带的书分了出来,然后开启箱子,先拿了布擦拭了下底儿,然又在箱底铺了两层的油纸,方才把书抱了进来,一摞摞的垒好。以蓝一本本的递给无尤,看着她整理,无尤自幼就是个细致的人,什么都要按着类别分门别类。有一丝的乱,她都看着不舒服。所以纪守中的书房一向都是她亲手整理。
“小姐,这笔带哪一套呢?”以蓝一手拿了一套。
无尤指了一下以蓝左手边的,“用小匣子装上,这湖笔怕磕碰了。”
“恩”
无尤用软布把砚台包了起来,然后抽出布带裹上,放进箱子与书之间的夹缝里去了,摁了摁,不晃荡,应该没有问题。
“小姐,琴今天也装吗?”以蓝把琴抱在怀里问无尤。
“装了吧,帮我把琴套拿来,再拿之前袁嬷嬷给拿来地那匹天青色的绸布来。”无尤起身,揉了揉有点酸的腰肢,这才接过以蓝手中的琴,放在了桌子上。
无尤注视着琴,这是第一次学会古曲,爹爹答应会给她一把自个儿的琴。当时年幼,本想着爹爹也就是随口哄哄自己,却不成想,爹爹真的用了半年的时间,找到白桐木,请了上好的师父制作了这伏羲琴。
无尤用手摩挲着琴的背面,坑坑洼洼,那是爹爹亲手刻上去的:“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别人的琴都是刻着诗词名句,唯独爹爹刻了《道德经》,这的确是爹爹才能办出的事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