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对啊,说说吧。”
“要是简说,也就是上面的话了,要细说嘛,那恐怕得花个十天半月的功夫。要不,诸位等我闲下来杜撰本自传,把这段给诸位写上,专门送到大家手里,好让诸位慢慢地尽兴地欣赏。大家看怎么样?”参加这种场合的婚礼的人,一般都来自体面人家,本来就于起哄寻热闹的事上不擅长,这会儿人家新郎官这么说了,大家也不好再继续下去了。
正巧前面出去的三姨太这会儿又进来了,先是堆着笑脸对众位热情地说道:“外面吃的玩的都已经打点好了,大家怎么还在这儿呆着,看把我们新娘子给羞的。诸位再不出去享用啊,我们老爷又要担心是不是自己招待不周了,大家都知道的,咱们家老爷子那是替人操惯了心的。”三姨太这一招呼,大家也都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也就纷纷出去了。
看着大家走的差不多了,靖璘眼里满是钦佩的看着三姨太,嘴角上扬,微笑道:“还是三姨娘有办法,总是在这关键时候帮我一把。”
三姨太笑着看客人们出去的身影,说道:“你三姨娘其他本事没有,这点本事要是再不容我有些那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刚说完忙地走到佳音跟前,抚摸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就为这点事情害羞,以后该你害羞的事情还没完了呢。”
佳音抬头感激地看了眼三姨太,却又急速地收回来,总觉得三姨太那犀利的眼神想要洞察出自己什么。转念又想,三姨太总比自己多了十几年的人生经验,再说这个人本来就一脸的精明聪慧,也许她真的没有恶意的。这么一想,心里倒舒服多了,只是还是不敢和三姨太对视。
三姨太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老五什么时候回来?怎么刚那会儿听见有人说呢,到不真切,我倒一点信都没有。”
靖璘把声音压低了一些,说道:“他怕是还早呢,你听谁说他回来了。”
“倒像是卓琳和谁在说着,听着我心焦的。”
靖璘笑笑,走到床边坐下,看了眼旁边站着的佳音,依旧低声说道:“她的话,你也信。多半是想她五哥了。全家现在也就我和父亲有五弟的消息,太太平常也都是从父亲那里知道一些,她也不会不跟卓琳说啊?”边疑惑着,靖璘的眼睛又瞥了佳音一眼。
三姨太心里想着什么,只一会儿的功夫,就掩过去了,忙把佳音安慰到床上坐下,嘴里嘱咐靖璘道:“不管怎样,他要是回来了,你就让他上我那儿去我看看他,你父亲要是不着人接我过来,我也是不方便过来的。”
“没事,五弟回来了,我和佳音去接你。”靖璘说着,不忘朝佳音看看,佳音也只是以笑为答。
三姨太笑着低声道:“那真是太好了。”转而眼神变得温柔且慈爱,手里抚摸着佳音,眼睛看着靖璘说道:“三姨娘不多待了,过两天你们到我那儿去,我给你们备点儿好菜。新媳妇年纪小,老爷大忙人,太太又是个冷面人,四姨太不管事的,你得好好照看着点,这结婚了,就不同以往了。”
第5章 使君有妇(5)
这婚礼足足闹了一个白天和晚上,靖璘主要在外面招待自己的朋友,新房子也只有佳音一个人呆着,可是外面热热闹闹,里面冷冷清清的,佳音也着实睡不着。等客人走的差不多了,才有机会睡觉,可是刚眯了会儿眼,天就亮了,她也就起来了。侧身看一眼身旁的人,还在熟睡着,像个孩子似的。记得一个已经结婚的朋友曾经说过,男人熟睡的时候就像孩子一样,那个时候的他们头脑非常简单。
是的,现在的他不再是昨天撑场面整日整夜神采飞扬英气勃发的他了,那个时候自己甚至很多时候都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而脸上只是一味地微笑。现在他累了,需要休息了,也不需要再掩饰什么了,表情也放松下来了,这样看他,那表情不喜不怒的,好像闭着眼睛认真地聆听她讲故事,还真温暖,不过他一贯很温暖的,从相识到现在。
佳音不累,心里只是甜,只有蜜,嘴角不由得噙起,不禁再看看他。昨天应该是他最好看的一天,可惜自己太紧张了,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但昨天的他是属于大家的,虽然是太阳,自己不能留在身边。而此刻,卸了妆的他就睡在自己身边,原来没有西装革履,不靠金银装饰的他才能原原本本地留在自己身边,这样子真好。他浓密的眉毛长长地舒展开来,像两条懒洋洋的毛毛虫做优美的伸展运动;下面浓浓的眼睫毛这会儿爱惜地盖在眼睛上,保护着那双精明而又深亮的瞳眸;天斧雕琢的鼻子此刻也逃不过睡眠的召唤;红润略带光泽的嘴唇微微闭着,深深而又均匀地呼吸着,想来是要用这吐出的气息赶走昨日的疲乏。
这一切都属于自己,佳音不禁害羞地想着。起身来又扫视了房里的一切陈设,走到窗前,掀开帘子的一边,看着外面富丽的花园,这西洋般的天堂似的花园只是以前听说过,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能住进来了。虽说名义上自己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孩儿,但到底还是靠着叔叔的钱过小姐的日子,其实住也就住在乡下的小院子里。叔叔家又是旧式家庭,可惜就算是那样的旧式家也不是自己的。而今,不仅亲眼目睹了这新式房子与花园的光彩,更成为了其中的一个主人,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喜事,更让人喜不自禁的是,自己终究嫁给了一个满心满意的人,真是没有辜负这么久来的一份坚持。
窗子边站久了有点凉,佳音放下帘子到屋里来,正巧老妈子来开着门响,佳音已经穿好了衣服,就开了房门。
蒋妈看到佳音站在门口迎她,心里喜着,脸上挂着彩道:“我的少奶奶,怎么这么早起,这恐怕会累着。”
佳音笑道:“有劳妈妈费心,其实不累的,就是想着等父亲母亲起来了去请个安。”
蒋妈笑道:“那怕是没呢,咱们家凡是没事忙的时候大家都是差不多十点才起来呢,这么着,我去帮您看看,他们起来了我再来叫您,免得您在这儿心里惶惶的。”
佳音心里感激,嘴上忙说:“那真是有劳妈妈了,烦妈妈再跑一趟。”
“诶?哪里,这是我们应该的。”说完,蒋妈就去了。
这里佳音等到了十点过,靖璘也还没醒。蒋妈笑脸盛开地跑来了:“少奶奶,老爷太太起来了,随我来吧。”
说着就在前面引路,下了悬梯,向楼下西边一个较偏的房子走去。蒋妈刚要说话,大太太却早已看到佳音,就直接招呼道:“快进来吧,昨天闹了一天了,怎么也没多睡会儿。”
佳音走进屋来,慌忙答道:“在家里的时候早起惯了,也不觉得有多累。妈睡得还好吧。”
吕太太淡笑道:“睡得很好。来坐吧,妈跟你说点事。”佳音本不敢坐的,这会儿婆婆主动让座,倒有几分不敢抗拒,也就坐了。屋里现在就只有太太一个人。
这吕家整个是西洋的布局,想不到在这里竟然全是中国的古色古香,屋子都是雕着仿古摺扇,糊着荷花图案的花纸,左边有个小门,上垂着墨绿色的帷幔,帷幔旁立着一架仿古雕花格架,上放着花盆、香炉、碗碟;其他的木器家具,都是紫檀木的,上雕着不同的花路;屋子中间正对着门摆着墨绿色的绒沙发,上整齐摆放着缎子绣花的软枕,地上铺着软绵绵的地毯。佳音就在沙发上与吕太太坐着,感受这里不一般的豪华气派,复古典雅。
与这屋子里深暗的颜色不同,吕太太身上穿着件淡蓝色的长夹袄,显得有些宁静,有些清远。坐下后,吕太太看了眼佳音,略带着点笑又带着点严肃,深深说道:“孩子,你命好,是真好,有福气。这妈不是在自夸咱家呢,咱们家什么样就是自己不说外人也能看得出来,我知道你叔叔家也是豪门,但到底能给你找我们家,也算是种福气吧。尤其是和咱家老三结为夫妻,老三就算你在老家没听说过,可是在江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恐怕有些人连老爷都不知道可是这吕家三少爷那可是如雷贯耳,这是你第二个福气。你还有第三个福气,你知道吗,妈嫁给你父亲的时候正好你公公官场失意后含怨去世不久,本来就没有积下多少钱,还被人趁火打劫一抢而空,所以可以说一贫如洗、两手皆空。然后就跟着他一步步地陪着他打拼,可没少吃过苦。树皮,你能想到吗,我和你父亲可都吃过。那个时候,给人家干活,工钱又不按时发,还常常挨打,可是后来,也就过来了。所以外人看着咱们过得光鲜亮丽,殊不知当初受了多少苦才熬来的现在的日子。这里妈不是要和你去争这个福,妈是没福的人,就算现在咱家日子过好了,可是我心还是不闲。再说你这几个兄弟,现在只有你大哥和靖璘结婚了,那情形是没得比的,你大哥和大嫂那时候虽说咱家也在蒸蒸日上,但总的来说根基还是不稳,也还在往上奔的过程,所以婚礼也就没敢大铺张,就那么简简单单过来了。你大嫂其实也是个有福的人,可是比起你来就差远了。”
这里太太顿了顿,接着说道:“妈平常就是个哑巴,不爱说话,今天就给你说了这么多。嘴上不说,可是很多事情心里都想着呢。就像你和靖璘的婚姻,那是你们的缘分,你又是这么好的孩子,那妈是不会干涉的,以后卓琳也一样。但你到这家后,咱们家大业大的,免不了你父亲和你几个兄弟在外面斡旋,咱们女流之辈的也帮不了什么忙,就把家里好好打理一下,不要让他们挂心。也算是帮了他们的忙了。”说到这,吕太太舒了一口气,好像把很沉的担子卸了似的,脸上没有表情,但是很温和,心里应该也很舒服吧。
佳音认真地听着,不敢错过什么话,倒是婆婆说的让自己心里虽喜也不免不好意思了,少不得以后要多操点心了。
“新妇这么早就起来了。”吕敬之人未到,声音先到了,满脸笑容地走来,后面紧跟着四姨太。佳音忙站起来问好,也才知道原来父亲是休息在四姨太那里的。
公公和叔叔不一样,叔叔虽说也很慈祥和善,但那和善总有些严肃压抑不苟言笑的;公公倒是个乐观派,自见面起每回见他总是笑呵呵的。
四姨太笑靥如花道:“我们可真是该打脸了,做长辈的竟然都没小辈起得早。”一边拍手说笑,一边又看着大太太,笑声下去后,忙得给大太太请安:“太太早啊,您也没多睡会儿。”
大太太就接着说道:“因为要给她教点事情,心里不闲着,也就起来了。”
这里四姨太又问道:“怎么老三也没起来吗?这小子,昨天玩得太累了。”
大太太接过话说:“昨天我嘱咐的,让他多睡会儿,不用着急起来的。”
吕敬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示意其他人也坐,四姨太忙地拉着佳音就坐下了,嘴里调侃道:“原本我是最不应该坐的,好在现在有新娘子呢。”
吕敬之看着四姨太笑道:“你怎么就不应该坐了,就你话多的。”完后转过头来看着花格架旁的墨绿色帷幔,问太太:“怎么我们大家都起来了,这丫头还不起来,这新嫂子来家头一天就丢人了。”
“刷”得帷幔一掀,卓琳就面色不悦地走出来了,嘴里埋怨道:“我怎么起来晚了,比您老人家早。还在人家面前说三道四的。”
“卓琳。”大太太看了眼卓琳,不再有话语,不再有表情。
卓琳不再说什么,但依旧不高兴地在吕老爷身边坐下了,瞥了眼吕老爷,开口道:“人家早就起来了,我比我妈醒的都早,就是在里面忙点事情。”
“你能有什么事情忙的,又不用上学的。”
这里,吕老爷和女儿说话开心呢,吕太太就喊钟妈道:“钟妈,给小姐打点洗脸水。”
吕老爷这时才回过神来,看着佳音温和地说道:“孩子,你回去休息休息吧,在这里坐着也累。”
吕太太忙地附和道:“你就回去休息吧,等会儿还有好些客人要招待呢。”说着,又对钟妈说道:“你去给少奶奶端杯豆乳送上去。”
佳音也觉得真的累了,就顺着他们的意思回房间去了。
第6章 使君有妇(6)
这家里又闹了两天,才真正消停下来。这一天,靖璘要陪着佳音回门了。
三天过去了,一切都换了个样子,佳音要沿着旧路往回走了,心里当真激动又亲切。三天前整条街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头攒动的景象,而今冷清了很多,建筑物的棱角便更分明了。汽车驶过的街区基本上都是东江的繁华要道,街上人来人往,各有所忙,街道旁的楼房高大挺拔,中西皆融。
佳音看着周围的繁华景象,心里直在感叹,感叹中又剥离出一些畏惧。不禁开口说道:“这里这么大,街道这么多,路线又复杂,真不知道该什么时候才能熟悉呢。”
靖璘的眼睛一直在观察着窗外,最近的玉器王家因为和外国主顾的言语不通闹出了不少笑话,让他捕捉到了一些商机。佳音的话在他耳边时有时无地徘徊过去了,他转过头来接口说道:“太太不是说了吗,最好呆在家里别出去,外面挺乱的,你出门了都有司机呢,用得着担心吗?”
佳音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城市里的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连出门都不用自己操心的,有这方便又快捷的交通工具,就算不识路那也是不碍事的,自己倒笨拙得想这些问题,所以就看着靖璘有些讪讪地笑了,说道:“这样啊,我原不知道的。以后还要多多学呢。”
靖璘投之以微笑,安慰佳音道:“这有什么可学的,慢慢就通了。大嫂子那样的一个寡言慢性的人也还不是慢慢就都会了,刚来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懂呢。”随即又问道:“你叔叔不给你提醒这些吗?或者你婶婶应该会给你教一些大家的生活习惯,你不是说她是个先进人物吗?”
靖璘这么一问,佳音倒笑了,说道:“我婶婶那人,其实有些个古怪,她是个不管事的,什么事情都不管不顾,一天就只顾着收拾打扮,还专门研究那些东西呢,所以哪里有时间来教我呢。其实,她倒是有兴趣教我穿衣打扮上的事。”
“那你叔叔呢?”靖璘忽然对艾家有了浓厚的兴趣,接着问道。
“叔叔忙,没空教我,他又不常回去,我也不常去西江。其实虽然对于这些他不对我讲什么,但叔叔对我的学习倒真没少下功夫。”
靖璘点点头,应道:“嗯,你说过的,他对你还真是好。你们家倒有些趣味,你母亲是研究佛经的,你婶婶是研究装束的。”说着,看看佳音,微微笑着。
佳音点点头,把头一歪,向着窗外也笑了。
说着,车也开到琥桥上了,一转眼就来到了西江。虽然不甚熟悉,但到底亲切些,佳音心里暖出一汪水来,直涌到眼角,在眼睛起合间闪出点滴浪花来。虽然到了十月底,窗外的梧桐还是绿气蓬勃地站立着,丝毫不输给时间的压榨;远处的山峦高低起伏着,山上生机勃勃的绿意绵延到了路边,带给人一种乡土间的暮秋的清新。
沿着南京路一路向南,后拐过一个弯后,在顺义路上走了有十多分钟后停在了一个大门口。微凉舒服的风里,一个黑漆大门连着它的宅邸矗立在日光下,稳妥而又宁静的。大门两边蹲着两只永远沉默的石狮子,却永远是最忠实的,面不改色地执着地守在这个门口已有几十个春秋了。
这里早已有看门的把门打开了,王叔呵呵笑着叫着“佳音小姐,姑爷”,将二人引入。虽然佳音早已熟悉了这里,但还是矜持地跟在靖璘身旁,一步一步地走进去。
这院子倒空旷的很,一进大门是一条长而宽的甬道,甬道的两旁则是绿地,上面择地就有个不大不小的花坛,里面六月雪、石竹花恣意绚烂。院子挨墙的地方与深处栽种着品种不一的树木,整个院子色彩亮丽,绿意盎然。甬道带着点曲折的味道,顺着周围花草殷殷地指引,不一会儿就到了一个拱门。过了拱门,又是另一个大院子,进了院子,就步入一个常常的曲廊,廊柱都是重漆的,精神而有光泽,廊外,是枝叶茂盛神采焕发的一株株天竺桂,树高叶盛,将廊外的世界荫荫地笼住了,霸气非凡而又意气风发。走廊的尽头,是个样子矮扁的月亮门,过了这个门,扑面而来的又是一股花与枝叶融合得恰到好处的清香,不腻亦不淡。原来这院子里在中间划出了一个大大的花园,里面全都栽植着品种不一的花草,一上一下地穿插露面,将整个空间全占满了。过了花园,一座三层中式的房屋就亮在眼前。
靖璘自一进来就在心里慨叹着,谁想到这一向面目冷峻,眼神噬人,手段毒辣的黑道老大艾老爷子家里的院子竟是如此的鸟语花香,芳草明媚。佳音因为一心想要给靖璘看一下叔叔的宅子,所以一路上不停地在观察着靖璘的表情,看他的样子倒是叹服得很,所以心里倒是更开心了。
进了屋子,桌椅家具一应都是清朝末年的紫檀雕花木,摺扇门窗,全都用朱漆精心上过了,持重且净雅。屋子靠里摆着一张供桌,桌上摆着几件古玩,有铜胎掐丝珐琅鼻烟壶、明万历年的青花瓷,而极为稀贵的是那件乾隆御窑烧制的珐琅彩的赏瓶,皆是纹理细腻、雕花精美的精品。桌子后的墙上左右各挂着一条幅,都是唐代颜真卿的急草,正中的墙上挂着一张赵子昂的《奔马图》,皆用玻璃装裱,明如碧波,亮若几镜。整个屋子古色古香,熠熠生辉。在屋子的顶右边,斜竖着楼梯,直通到二楼。
王妈将靖璘佳音接进屋里,边打手势示意小丫头去上茶,边伺候两人坐下,并说道:“姑爷小姐请等会儿,老爷在隔壁院子里练功呢,也好一会儿了,马上就来了。”
佳音又接着问道:“那哥哥和佳容呢,怎么都不出来啊。”说到这里,心里不禁有些酸酸的,但也急忙地掩过去了。
王妈说道:“少爷去盐务点卯去了,小姐昨天就走了,说是那边有事情,着急过去处理呢。”
这里正说着,艾自明就进来了。今天他的气色很好,精神焕发,穿着个淡蓝色的长衫。进来后就朗声道:“来啦!两个人气色不错啊。”
靖璘和佳音忙站起来问好。靖璘说道:“承蒙叔叔惦记,很好,就是因为家里客人多,佳音倒是累着了。”
佳音忙辩解道:“还好,不累的。”
艾自明说道:“新媳妇累点是应该的。”坐下之后却又看着佳音温和地问道:“累吗?累的话就去你婶婶的屋子休息一会儿去。”
佳音摆手笑道:“我可不去,婶婶的那些个前卫的道理我可受不起。”接着问他:“佳容怎么这么早就走了,也不等我一等。”
艾自明说道:“嗯,说日本那边同学们新起了个文学社,正在招募社员,她是负责人,就急急忙忙地走了。回来也就为了参加你的婚礼,你们就书信联系也行。”又看着靖璘问道:“是不是马上又要忙了?需要叔叔帮忙的就尽管说,咱们之间现在就不必拘礼。”因看着靖璘穿着笔挺的西装,英俊潇洒,意气勃发,却又谦而有逊,彬彬有礼,心里不由地喜欢。
靖璘微微笑道:“叔叔厚爱,靖璘感之不尽。您哪里用的着我切请直说,自当尽力而为。”
“好!”艾自明不禁爽快地笑起来,又向前倾了点,认真地问道:“忙,是吧?”
靖璘说道:“忙。因为快到年末了,很多事情需要打点。不过还可以抽出时间的。”
艾自明摇摇头,说道:“忙就不用了,你年轻,还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处理,先紧你自己。我就是想着你们俩在这个节骨眼上结婚,眼下是没什么时间了,以后有时间了就出去度个蜜月吧。”
佳音本来在描摹着盅盖上的花鸟图案,这会儿听到叔叔的话马上脸一甩道:“您说什么呢!”脸却刷的红了,本来就有些害羞,现在就更不好意思了。
艾老爷倒一脸正经地看着她说道:“大家闺女,害什么羞?你们是新人,就要迎着新时代的波浪走,再回过头去走老路就只能被人欺负了,像咱们国家一样。我们家虽说是旧式家庭,旧也只旧在形式上,思想却丝毫不能落伍。现在你是全江城第一大家的少奶奶,就应该有大家的气派。”看着佳音一声不吭地低着头,显得有些不豫,忙又问道:“生气啦?”
“不敢不敢,您说的永远是对的。”
这艾老爷又笑了:“瞧你个小丫头说的。就会在我面前斗嘴。”
靖璘看着面前的情景很有些情趣,可是心里的疑惑自和佳音认识起就一直没有消除过,这一向冷面寡言的黑帮老大在家里却又是另一番样子,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却也笑说道:“看来叔叔家倒是很有些家庭趣味。”转而又郑重地道:“您放心,以后有时间了我会带佳音出去的。她也没去过哪里,正好可以开开眼界。”
“这样最好。”艾自明转头对佳音说道:“你去你婶婶屋子看看,我和靖璘单独聊聊。等会儿开饭了我让王妈上去喊你。”
佳音怀疑地看着艾自强,撇撇嘴说道:“又要说我,我还不了解您了。”说毕又害羞地看了眼靖璘,微微笑着,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