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周看着它,默默地想,方至现在在干什么呢?一个晚上都没回来,是不是他爸爸真的伤得很厉害?不知道他回去看到家里变干净了会是什么反应?开心?还是生气动了他的东西?
艾周好想给方至打个电话,可是直到那一刻,她才发觉自己竟然没有任何联系方至的方式,电话、QQ,或是其他。
他们有的,只是两块小小的“鲸鱼粪便”,不论相隔多远,都散发着相同的、幽暗的香。
艾周喃喃地说:“Hi,你到底在干什么呢?”
此时此刻,方至在干什么呢?
他坐在医院的病房里,教育他爸爸。
方至的爸爸叫方烈。用方至的话来说,是全世界最任性的老爸。方烈从小就喜欢骑自行车,尽管他的童年还是“永久”“凤凰”的天下。他喜欢半夜三更把车骑上无人的高架,然后,一路冲下去。风猛烈地吹在脸上,会有种起飞的错觉。
方烈十四岁的时候,就和朋友组建了一个特技自行车队。天天逃课去练车。方至常说:“我爷爷肯定是被你气死的。”
方烈反击:“说得你好像有多乖是的。”
方烈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在他十八岁那年工作出了事故,也离开了。当时工厂给了不少的抚恤金。方烈没有攒起来,而是用这笔钱提升了自己的自行车装备。任性的少年,总是这么没心没肺,根本不想以后怎么活。
可以说,从十八岁到三十四岁,方烈生活的方式从来没变过。练车,等赞助,接商演,去冒险,花光了,饿着,练车,等赞助…周而复始,始而复周。可想而知,方至是怎么长大的。大部分时间扔在地上自己爬,赶上活动,寄养在邻居家。如果赚到钱,方烈必定带着他大吃大喝一个星期,剩下的时间,接着饿肚子。所以方至很早就学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只要方烈一拿到钱,他就先买三箱方便面,十包火腿肠,囤在家里面。
这一次,方烈的车队接了一个运动品牌的赞助,拍一个极限死飞的宣传短片。导演要他从山路上滑下去,做个经典的“跨刹”。
这个动作要求把一条腿跨在车把上,另一条腿蹬在车蹬上,重心前压。如果在平地上,车子会停住,但在山路下,车子会一路俯冲。帅是帅爆了,但危险也是危险爆了。
方烈在拍摄第二遍的时候,脚蹬突然滑落,整个人直飞了出去,撞伤了头。
方至在医院里等了一夜,方烈才醒过来。清晨,他趁医生复检的时间,去医院的食堂买了粥回来给方烈。
他说:“你要不要吃?”
方烈半躺在床上,摆了摆手说:“不吃,头晕。”
方至皱着眉说:“你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不省心。”
旁边病床的大妈“扑哧”一声笑出来,插话说:“你俩谁是爸,谁是儿子啊?”
大小二“方”,一起侧头,瞪了她一眼。大妈立即噤声。
不得不说,那时候真是方烈颜值的巅峰,高鼻深目,硬朗中带着一丝少年的率性。
方烈慢慢转回头,对方至说:“喂,你今天不用上学吗?”
“我拜托,现在放暑假你不知道啊?”方至怨气冲天地说,“你能不能别干这些危险的事了,你也是个有孩子的人,你儿子我马上就要读初中了呀,很忙很累的,我哪还有精力照顾你!”
旁边的大妈,努力了半天,实在没憋不住,“扑哧”一声又笑出来。
二“方”又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只是方烈捂着头说:“哎呀,不行,头晕,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就来了?你回去睡会儿吧。我要再睡一会儿。”
方至在床边坐着,没动,也没说话。
“干吗?”方烈问,“憋屎呢?”
“想问你个事。”
“讲。”
“你喜欢过我妈吗?”
“废话,不喜欢能有你吗?”
“那是什么感觉啊?”
“呀,不对劲儿啊小子。”
到底是大人,两句话就听出了内涵。方烈说:“你喜欢上谁了?”
方至的脸腾地就红了。他说:“谁喜欢了!你们这些大人的思想真奇怪!”
旁边的大妈这回根本就没忍,直接张嘴“哈哈哈”地笑出来。
方至恼羞成怒地站起来,说:“我走啦!你一会儿睡醒把粥都喝了,你们这些大人可真烦!”
这一次,全病房的人都笑喷了。
方至顶着红烧猪头,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那天方至回到家,已是中午。他推门进屋的时候,吓了一跳。也太干净了吧!脚都不知道放哪儿好。他不由得倒着退出去,把鞋子脱在门口,光着脚走进门。
在他记忆里,家里从来就没有这样干净过!每一件东西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并且闪闪发亮。
积攒了一百年的垃圾统统不见了,发酵了的空气也不见了。
他以独家懒人躺的姿势,“扑通”躺在沙发上。可只躺了一秒又弹起来。他伸手把叠得整整齐齐的毛巾被铺平,好像怕弄乱了再也回不了原样似的。
他端端正正地坐好,环顾了一遍房间,嘻嘻地笑了。他喃喃地说:“原来家里有女生是这样的啊,还真不错。”
突然,他看见门口的垃圾桶里,有一个揉成一团的纸。
这也太奇怪了吧?所有垃圾都倒光了,怎么会剩下这么一团。
他一蹦三跳地走过去,捡起来,小心摊平,里面露出三个幼稚却清秀的字方至,我。
这一定是艾周写的。方至拿着看了半天,自言自语地说:“她是想说我什么呀?”
是啊,艾周到底想说“我”什么呢?
其实,艾周自己也想不好。要不然,她也不会只写了三个字就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这一天,阳光暖暖的,两个小屁孩,忙了一个晚上,终是感到累了。
他们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躺在沙发上,沉沉地睡着了。
海风从遥远的天际线吹过来,送来同一片梦境。
梦里,他们坐在黑色的岩石上,一言不发,宁静中只能听见潮汐的起伏和心跳的“扑通扑通”声。
4:心痛的甜
时间拨回到大学时期,夏严生的课还没上完,朱西西就把保安抓方至的视频传上了朋友圈。晚上,这段视频已经传疯了。经管院抓到个偷姨妈巾的变态成了大热门。
“乘飞四人组”都凑在朱西西的书桌前,看这段原版视频。陈思敏说:“学校怎么会进这种人,细思极恐啊。”
徐颖满不在乎地说:“我和你讲,遇到这种人渣,你不要怕。他们就是看女生害怕才更有兴趣,你要比他横才可以。”
陈思敏又说:“西西,你录的可真全。”
“人家早有准备好不好!”朱西西小有得意地说,“上一次,我老公不是被方至给打脸了嘛。”
徐颖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拜托拜托,别老公老公的,太肉麻,听着刺耳朵。”
朱西西翻她一记白眼,说:“关你屁事,别打断本小主。他们社团里有个人说在大课上见过那小子,所以我…家纪言和保安队长提前定好了,发现方至就发短信让他来抓人。”
朱西西还是决定换个称呼。
徐颖又问:“那保安队长这么听他的啊?”
“不是吧?你不知道江纪言是什么人啊?”
“什么人啊?”
“他可是威新的少东家。”
“哪个威新?”陈思敏插口问,“做无人机做到上市的那个?”
“嗯嗯,有见识。”朱西西补充说,“咱们学校的科技楼,不就是他们家捐的吗?”
艾周这才明白了前因后果,她说:“怪不得你非要陪着江纪言,他是怕不认识方至是吧?”
“对啊?要不然谁去听那么无聊的课啊。”
“有这种故事,你竟然不和我说?”
“嘁,这有什么好说的。”朱西西一脸满不在乎。
艾周心里却有了一点儿小失落。都说男生才“有异性没人性”,看来女生也一样。从前这种八封朱西西必定第一个和她分享。可是现在,刚交了男朋友就把她给忘了。不过反过来想,如果朱西西提前告诉了她。她也一定会去“Befixed”提醒方至吧。这算不算另一种“没人性”呢?
唉,女生的无奈啊。
朱西西手里的视频,正播到保安扯开方至的书包,她连忙做现场点评,说:“快看,快看,里面都是些什么!我和你们说,初中的时候他就是我和艾周的同学。那时候最多是个怪胎,真没想到现在都变态了!”
艾周抱着桃子,低低地说:“那个…看起来那么大,好像不是姨妈巾呢。”
“那是苏菲那款姨妈裤啦!”朱西西一脸厌嫌地说,“你看你看,出门前,他还回头笑。多恶心。”
艾周抿了抿嘴,没说话。
因为,方至的笑容是给她的吧。朱西西嘴里的“恶心”,对于她,却是一种心痛的甜。
然而,她没有勇气承认这一点。
就像许多年前一样,她只能默默地缩在人群里,把左手放在心上。
正文 ChapterThree转变的季节
1:闺密铁律
傍晚,宿舍楼里总是飘着复杂的香气,有外卖的炸鸡、馄饨味儿,也有洗澡的沐浴乳加洗发水的味儿。
艾周和朱西西洗得干干净净的,并排躺在床上敷面膜。朱西西说:“周周,你寂寞吗?”
“什么意思?”
“我有了江纪言,你不感到寂寞吗?”
“你别这么说话行不行,我怎么感觉你后面要推荐爆款了呢。”
“哈,不是爆款,是同款好不好。”朱西西兴致勃勃地说起来,“你记得纪言有个叫汪鹿的学弟吗?”
艾周当然记得了,因为是帅哥嘛,自然微卷的纹理烫下面,有一双鹿一样的大眼睛。她说:“知道啊,怎么了?”
“他昨天和我要了你的微信号。”
艾周一愣:“要我的干吗?”
“你说呢?”
“别吓我,人家从来都不是招蜂体质。连话都没说过话,怎么可能注意到我。”
朱西西清了清嗓子,提醒她:“喂喂喂,说得好像没人追过似的。”
说起来,艾周的中学时代,还真收到过一封暧昧的表白信。但是那封信艾周只看了一遍就撕了,然后说:“肯定是要整我。”
其实,艾周对那个男生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点儿好感的。然而这封信是托朱西西给她的。艾周每次想起来,都觉得这个男生是不是傻。通过闺密转交表白信,直等于挑拨离间好吗。要知道,两个女生能够成为真正的闺密,必须站在同一个级别,同一个圈子。这是铁律。艾周常说,没有谈过一次恋爱的青春并不遗憾,只要有人陪你花痴过就是完整的。
后来,朱西西说:“你撕情书的时候真是太帅了,当时我就想,咱俩肯定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艾周心里暖暖的,觉得就算收到男生“一辈子”的承诺也不过如此。
所以,艾周特别能理解朱西西为什么迫不及待地把小鹿同学推荐给她。她不想打破某种既定的平衡。遥想当年,她们都是裹在校服里圆滚滚的女汉子,花痴校草,喜欢男神。突然有一天,朱西西进阶到了女神的行列,而艾周还是普普通通的吃瓜路人。她替她急啊。
朱西西说:“明天下午纪言他爸公司有新品发布会,他答应带我去,你也来啊。”
“我去干吗啊?”
“汪鹿也会去的。”
艾周安静了三秒,说:“西西,我问你个事?”
“什么?”
“你和江纪言在一起,有那种感觉吗?”
“什么感觉?”
“触电的感觉呗。”
“我们又没一起摸电门,怎么知道。”
“别打岔,你明白我问什么的。”
朱西西沉默了一会儿,撕下面膜说:“周周,爱情这东西到老了也会遇到。但是男神这种东西,到老了就成了老神经病了。所以,我想在自己最好的时候体验男神,等老了再找个老神经病体验爱情。”
“哈,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朱西西捧着水灵灵的脸,挑了挑眉毛说:“那是当然。”
不得不说,朱西西的脸整得真是完美,当浮肿与僵硬退尽之后,一颦一笑都变出一种生动的美。艾周看着她,都觉得自己快弯了。
就在这时,徐颖推门进来了,手里抱着只大箱子,嘴里喊:“西西,你这是订了多少吃的啊。那个Befixed不干了,还真麻烦。快递都要自己解决了。”
自从方至的视频闹得满城风雨,和Befixed合作的快递公司都怕影响自己的形象,纷纷解约。现在快递来了只能又堆在校门口,还好“乘风”里有个能跑腿的。
朱西西跳下床,撕开箱子,里面一半都是小老板海苔。她拿出一包扔给艾周。艾周呆呆地坐着,没注意到,“啪”地被拍在脸上。刚刚撕下面膜,还是黏黏的,海苔竟然黏在了脸上,没下来。
朱西西“扑哧”笑出来,说:“想什么呢?脸大也不要用接东西来证明吧…”
艾周拿下海苔,飞送一记白眼。
其实,一听到Befixed,艾周的脑子就不由自主地拐到方至那里去了。
她不想说,她是有点儿担心他的。因为命运是个有偏见的导演,一旦给了你某个人设,就会让你沿着这个人设一直演下去。
你是组宠,就会是永远的宠儿。
你是群嘲,就要接受永远的嘲笑。
艾周的脑海里,又飘过了方至的眼睛,好像许多年前一样,带着不肯服输的倔强。
可不肯服输又能怎样呢?
命运之神只会赏你一句话:不满意,你咬我啊。
2:两个世界
应该是许多年前的某个初秋。艾周刚刚升入中学不久,午后的阳光金灿灿的。时间缓慢地推动着地上的影子,越来越长。直到放学铃声骤然响起,一切好像才被激活了,成群的学生从校门叽叽喳喳地涌出去。
艾周背着书包刚从校门走出来,就听见人群里冒出一声尖叫。所有人的目光都沿着声音望过去,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蓬头垢面地站在路边,迷茫的双眼,四处张望。
看脸,算是帅大叔,看衣服,皱巴巴的T恤有点儿丑。再往下看,就不忍直视了。因为他只穿了条内裤!有接孩子的家长呵斥说:“干什么的!快点儿滚!这里都是学生,你要不要脸!”
可是那个男人仍然无动于衷。一个五大三粗的家长走过去,用力推了他一把,说:“快滚啊!死变态!”
就在这时,一个瘦瘦的身影冲出来,挡在那个男人面前说:“走开,别碰我爸!”
艾周一瞬间就惊呆了。
那个仰着头,一脸凶巴巴的男孩,竟然是方至。而站在他身后的男人,是他的爸爸方烈。艾周完全没想到,那个陪她在沙滩玩过一个暑假的男孩和她同校。而那个在照片里帅气又拉风的方烈,却变得如此狼狈邋遢。
方至脱下身上的校服,围在方烈的腰上,然后拉起他的手说:“走啦,你跑出来干什么啊!”
围观的人群,突然冒出一句说:“方至,原来你爸是傻子啊!哈哈。”
几个男生也嘻嘻哈哈地附和:“不是说他骑车很厉害了嘛,是骑三轮车厉害吧。”
方至没回应,也没回头,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脸憋得通红。
一个男生悄悄从后面跟过来,一把扯掉了方烈身上的衣服。
男生们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方至终是忍不住了。他停下脚步,捡起地上的校服,重新给方烈系起来,说:“你乖,别乱跑,等着我。”
他转身走到那个手贱的男生面前说:“你知道有什么事情你怕我不怕吗?”
“什么?”
方至一弯嘴角,说:“找家长。”
说完,他就扑上去和那个男生厮打起来。周围男生自然不会只看热闹,一哄而上。
有时,少年人的世界比成年人的世界还要冷酷。因为他们还不懂得体恤别人的痛苦与难堪,或者,干脆将别人的痛苦与难堪当成娱乐心情的笑料。艾周常想,方至就是从那时候起注定没有朋友了吧。他注定要一个人面对恶意满满的周遭。
那天艾周吃过晚饭,托词去找同学,其实悄悄去了方至的家。
方至的家,又乱得不成样子了。一百年的垃圾和一万年的空气都回来了。方烈躺在卧室的床上,睡得很熟。方桌上摆着吃剩下的方便面。方至鼻青脸肿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艾周说:“疼不疼?”
“废话。”
艾周被呛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才又开口说:“原来咱们是一个学校的。”
“才知道吗?”
“你早知道怎么不来找我?”
方至抬头看了眼卧室的方烈,没说话。他是不想让艾周知道家里的变故吧。
艾周又问:“你爸爸他怎么了?”
“上次撞伤头以后,脑子越来越不好用了,总是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对不起啊。”
“我爸傻了,你对不起什么啊?”
“我是说今天放学,我没帮你。”
方至淡淡地笑了。他说:“你个女生能帮我什么?”
“你是生我气了吗?”
方至摇了摇头说:“艾周,你不懂男生的事。以后那帮人不会放过我的,我会有很多很多麻烦,你帮不了我的。”
“那我去帮你找老师。”
“唉,说你不懂男生的事了。”方至抬起左手,放在胸前说,“你听着,如果有一天,你再看到我挨打、被欺负、被嘲笑、被冤枉,统统都不用帮我。你只要把手放在这里,我就知道你在支持我,相信我。懂了吗?”
艾周难过地说不出话,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
从此,他们定下了一个秘密的契约。一个不用语言就能领悟的信任,一个只用动作就能明了的支持。
那天艾周离开的时候,方至一直送到她到巷子口,薄薄的身体,停滞在暗弱的晚霞里,只留下一片单薄却坚硬的墨影。
那是艾周第一次发觉,他们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她用自己成长的常识,解读不了方至的生活。她的父母不论怎样争吵,怎样厌恶彼此,都会保护她,爱护她。她最大的悲伤里,也不会缺少吃,不会缺少穿。她不需要一个人去面对海量的嘲讽,不会在放学的路上,因为父亲就莫名其妙地打一架。
而方至呢?原本就不完整的家庭,又遇重创。现实的严酷让他根本无暇悲伤。对于他来说,父母争吵能算得了什么呢?能有机会听到父母吵架都是一种幸福。
方至突然在艾周身后喊:“Hey!谢谢你来看我。”
艾周听着,眼泪无声无息地涌出了眼眶。
3:小鹿同学
有时候,艾周不愿意想起方至。因为他总是从遥远的地方,传递来一抹低沉的情绪,像是深夜里的海潮,缓缓推开暗涌不息的迷雾。
可艾周又忍不住地想起他,想他倔强执拗的眼神,想他受伤后的笑容,想他骑着自行车,不断前行的背影。
人总是这样矛盾,害怕黑暗带来的恐惧,又迷恋黑暗散发的气息。
艾周坐在教室里,拄着下巴发呆。老师讲课的声音,像是某种法力无边的咒语,随时随地,催人入睡。艾周发现,逃出高考的重压,她的人生似乎就失去了勤奋的动力。人家选修课都是挑名师去选,可她和西西专挑哪个期末好过就选哪个。比如这门“网络文学的创作与赏析”。据前辈们说,该老师只有一条要求,就是点名必到,考试必过。所以不论老师讲得如何催眠,她们也得必须选。
朱西西翻着手机里的照片,为下午的发布会准备衣服。朱西西有个习惯,买一件拍一件,扔一件删一张。这样找衣服方便得多。每隔五秒,她就问一遍艾周“这件好不好看”。
艾周烦到翻白眼,说:“又不是嫁人,至于嘛。”
“当然至于。”朱西西贴着艾周的耳边说,“你没看过他们家去年发布会的照片吗?他前女友一身Burberry加驴包。”
艾周惊讶了,说:“晕,不够她老的。她是当江纪言的女朋友还是江纪言他爸的女朋友啊。”
“就是啊,搞不懂江纪言什么口味。”
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一个保安敲门走了进来。艾周认识,是江纪言的狗腿队长。这次他特别有礼貌,先行了个礼,说:“老师,打扰您了。我有事找你们班的朱西西同学和艾周同学,。能让她们出来配合一下吗?”
刚开课不久,老师对学生也不太熟。她问:“有叫朱西西、艾周的吗?”
艾周和朱西西一脸疑惑地站了起来。
队长说:“就是你们俩,跟我来吧。”
艾周和朱西西收拾好书,跟着队长走出了教室。朱西西疑惑地问:“找我们干什么呀?”
“有人找。”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下了楼。有两个男生站在大门口,朱西西一眼就认出了江纪言。她一蹦三跳地走过去说:“原来是你找我啊,搞得这么神秘。”
江纪言揽过她,说:“直接找你们出来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