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鸿轻轻剥下旗袍,看到女尸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银项圈。银项圈上有一把银锁,锁上写着:进入墓穴者死。
吕鸿轻轻从女尸身上取下项圈。紧接着,她在风中听到了一阵低低的哭号,女鬼哭泣似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在她背后停住,低低哽咽抽泣。
吕鸿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转过身一个巴掌,把那“冤鬼”打得原地转了一圈。
“我就知道是你。”吕鸿说。
马宇弈摸着脸上山梁般的指印,十分负气地说:“你真开不起玩笑。”
与此同时,马宇弈身后的黑暗中传来一个女子的笑声,挺尖,让人真真地感到毛骨悚然。
“好笑,真好笑!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被打。”随着笑声和说话声,黑暗中走出一个短发女孩,身穿干练的登山服,斜挎一个比她还大的挎包,笑得不行,只好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一会儿指指马宇弈,一会儿指指吕鸿,“你们俩,可谓荒山古墓派。”
马宇弈尴尬地笑了两声,给吕鸿介绍说:“这是陆冰月,考古专家。”然后摸摸脸,对陆冰月说:“这是吕鸿,法医兼墓地搏击高手。”
“考古专家?”吕鸿很奇怪。
陆冰月点了点头,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对吕鸿说:“我听说过你。”
“哦?”
“幼儿园的…”陆冰月还没说完,看吕鸿脸色不对,就住了嘴,换了一个口气说,“这么寂静,让人害怕得发毛,开个玩笑嘛。”
吕鸿从嘴边挤出一个笑容,算是缓和,但是这个陆冰月,并没有给她留下好印象。她觉得这名考古专家太年轻,太浮躁,太…还有这位马警官,也是一丘之貉。想到自己参与的第一个案子就是和这两个“活宝”合作,吕鸿觉得前景渺茫。
吕鸿轻声叹口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心里自认倒霉,仍把精力放回到解剖上,希望有所突破。谁知道,马宇弈不知好歹地凑了上来,问她进展如何。吕鸿把手里的工具一放,口气冷淡地说:“从解剖情况来看,包括保险柜里的女尸,他们都是中毒而死的。而且他们衣着十分古怪,很像是一个团体。”
“毒死的?”
“对。不单是剧毒,而且还是用很老旧的方式。”吕鸿指了指面前一个头颅的牙齿。
“把毒物藏在牙齿中,咬碎身亡。这是谋杀还是自杀?”马宇弈的眼睛睁大了。
“取决于他们是自愿咬碎的,还是在被胁迫的情况下咬碎的。你说会不会是邪教的集体自杀?日本就有这样的情况。而且,死者都是侏儒,很明显就是一个侏儒组织。他们藏有剧毒的牙齿都很特殊。毒物是藏在一颗特别打造的金牙中。”吕鸿说着,忽然不见了那位考古专家。她抬头四望,看见密室天棚上趴着一个黑黢黢的怪物,定睛一看,原来不知何时,陆冰月已经爬到了顶棚,像猴子一样倒吊在正中间,又看,又摸,又拍照。
“她习惯徒手攀援。”马宇弈抬头看看,表情很是欣赏,迅疾低下头,直视吕鸿的眼睛,说,“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还没说。”
“什么?”
“死亡时间,这些人的死亡时间。”
“你今早那么聪明,连那个女人喜欢吃寿司都能判断出来,那么你倒是说说看,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死去的呢?”
马宇弈挠挠头笑笑,心想这个女法医毕竟是新手,还没习惯警察之间这种开玩笑的方式,这也不能怪她,因为她还没有达成警察间特有的默契和信任。不过,如果她将来也是这么多心,那么她的心理生活将会比其他法医都黑暗压抑。
“你说啊?”吕鸿看马宇弈走神了,只好又提醒一句。
“啊,我说,我全都交代。老实交代,坦白从宽。”马宇弈这么说的时候,他们头顶上方又传来陆冰月尖细的笑声,弄得吕鸿很不自在。马宇弈却对陆冰月的笑声很适应,围着工作台上正在被解剖的尸体看了看,说:“这些尸体,包括保险柜里的女尸,他们的腐烂情况基本上很相似,难道他们是同时死亡的?”
吕鸿点点头:“真正的集体死亡。具体时间是一个半月前。你呢?你了解到了什么情况?”
马宇弈说:“这片山坡属于附近一个叫李家村的村民。山坡上石头多,不适合耕种,所以坡地一直荒芜着,偶尔放放羊。当这边公墓一提出收购,李家村的村民就同意了。我问过他们,他们从未听说这里有这样一间密室,也从没见过有矮小的人在四周出现过。”
“所以,这个密室以及这些侏儒都是从天而降?”吕鸿问。
正说着,一个黑影应声而降,悬浮在吕鸿工作台上的尸体的上方,还一晃一晃。摇晃的身影时而挡住灯光,把墓室里弄得诡异的忽明忽暗。
又是陆冰月,腰上系着保险绳,像个大蜘蛛吊在马宇弈和吕鸿面前。吕鸿不经意地看见她的脖子上有一条细细的疤痕,像一条小蚯蚓,从耳后斜斜地拉伸到脖子正中。吕鸿心里一颤,这个女孩曾经经历过什么?
吊在半空的陆冰月,很敏感地注意到吕鸿发现了她脖子上的疤,在半空翻个跟斗,十分轻巧地站在了地上,嗖的一下,从顶棚收回了腰上的保险绳。吕鸿看了她故意显摆的连贯动作,几乎绝望,我这是进了马戏团了。
陆冰月一边收拾相机一边说:“这个密室是在一百多年前修建的。”
“也算是个古墓罗!”马宇弈瞪大了眼睛,放射出的光芒足以让旁边的灯光自行惭愧。
陆冰月点点头:“这间墓室面北朝南,像是有身份的人死后享用的。还有这些石头,你们看上面的黑色天然花纹,如中国水墨画中的行云流水,是典型的云南大理一带出产的大理石。”
“这会不会是某个落魄清朝皇帝的墓室?如果是,那不但你在考古界的名声能打响了,我们也能顺便挖点财宝,悄悄发点小财,改行当古董店老板,不再当警察。”马宇弈激动极了,一边说着,一边真像只猴子般抓耳挠腮,上蹿下跳。吕鸿忍不住投来鄙夷的眼光。
陆冰月很理智,没有配合马宇弈的无端激动,冷冷地说:“这个墓室太小,不像是王者的墓穴,再者,墓室距地面太近,千年来,肯定已经被不少盗墓者光顾过。即使没有盗墓者,你看看,这四下除了装尸体的石盒,什么都没有,要有好东西,也早被埋葬这些侏儒的人拿走了。”
“啊。”马宇弈的样子很失望。不管他是不是故意做出这副模样的,在吕鸿看来,像真的一样。马宇弈摇摇头说:“看来只有找到凶手才能知道这个墓里原来是否藏有宝物了。”
“不过,这些石头也挺有价值。还有这墓穴的设计,也值得研究。”陆冰月说。
马宇弈的脸上又放出光芒,像个随时可以调节亮度的电灯泡似的。
“还有呢,说不定这下面还有墓层。我们可以慢慢深挖。”陆冰月又甩出些电荷,马宇弈及时接住,脸上再次大放光彩,高兴地蹦跳着出去了。
“这个人真恶心。”吕鸿小声说。她情愿去看台面上腐烂的尸体,也不愿去看马宇弈的背影。
陆冰月看出吕鸿脸上的厌恶,笑笑说:“你还不了解他。”
“是吗?难道他不是这样一个人吗?”吕鸿质问。
“不,他有时候比现在还更恶心。”
接下来几天,吕鸿一直专注于解剖尸体,没有太多心思计较马宇弈的人品。不过,马宇弈有一点倒是让她很佩服,这个人好像不需要睡觉似的,白天一大早在墓地外躲着随地大小便之后,就外出调查,晚上回来后围着她上蹿下跳,询问有没有新进展。
陆冰月也是个神人,意思就是神出鬼没的,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吕鸿若要问她有何发现,她就立刻做个倒立,拿个大顶,说:“在最后的结果尚未确定前,暂时无可奉告”。
后来,吕鸿接着发现,不止陆冰月喜欢倒立,马宇弈也喜欢。她经常不经意地看见两个人靠着古墓石壁倒立,一边拿大顶一边闲聊。吕鸿只听说过有些女明星为了对抗地球引力,经常在家里倒立防止皮肤下垂,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她有一次忍不住问,马宇弈很认真地回答:“将血液集中于大脑,便于思考。不信,你也加入我们。”吕鸿一听,一身鸡皮疙瘩,还听到了陆冰月在一旁尖笑。还好,后来她习惯了,再看见这两个人东一根,西一根,烂篱笆桩似地倒立在墓室里,也就不以为然了。
倒是在第三天,吕鸿又有了新的发现。
当她打开第十一个石盒的时候,是具男尸,发现那人穿的不是黑色衣裤,而是一套做工和质地都很讲究的西装。她仔细检查,发现西装内没有标签,像是个裁缝手工缝制的。马宇弈得知,又高兴一番,让吕鸿赶快把西装从尸体身上剥下来,装进证物袋后,立马又消失了。
直到晚上,他才又疲惫地出现,脸很脏,布满那种长时间没好好洗洗的污垢,污垢下是兴奋的潮红。他告诉吕鸿,有线索了。
“什么线索?”
“裁缝。”马宇弈很得意。
这天,马宇弈捧着这套带着尸臭的西装跑遍了全市各大裁缝店,寻找它的制作者。这套西装很小,加上做工精细,所以不难辨认。不过,要在这么大的一座城市里找一个裁缝,无异于大海捞针。最后,在他觉得山穷水尽之时,一个老裁缝认出了锁边的针脚。他说这种针脚是手工缝制的,不是机器锁边。这样的针脚,现在全市只有一个人会做:刘大光。
“啊!太好啦!订做全套手工西装的人肯定不多。这个刘大光一定知道是谁。那么,你找到刘大光了吗?”吕鸿也跟着兴奋起来。
马宇弈点点头,却不说话。
吕鸿急了:“后来呢?”
马宇弈不答话。吕鸿刚要问,听到黑暗中又出现一个女音:“他不回答,就说明那人死了呗。”神人陆冰月随着声音再次出现。
“死了?”吕鸿问。
“我们赶到刘大光的裁缝店时,发现店门是紧闭的。旁边开糖果店的邻居说,已经有两天没看见他开门了。我顿感不妙,撬锁进入后,发现刘大光躺在地上,已经死了一天一夜。局里的法医正在对他的尸体进行检验。刘大光的账簿也被人带走了。”
“奇怪了,这就是说,在我们发现这个墓地之后,就有人获得了消息,开始杀人灭口了。”
“发现墓地的事情,下面整个村子都知道,所以保不住消息。”陆冰月说,脸上又有要拿大顶思索的表情。
“不过,在刘大光死亡的地方,我发现了另一条线索。”马宇弈的脸上又露出得意。
“什么线索?”连陆冰月都被吊起了胃口。
马宇弈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相片,放到桌上。相片上有一个红色的图形,是一个三角形,中间有个小点。马宇弈说:“这是刘大光死前画的。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画下了这个标志。”
“这难道是某个组织的标志?”吕鸿问。
马宇弈微微点头:“只能暂时这么解释了。不过,这个符号还没被画完,刘大光就死了。”
“完整的符号会是什么样子?”吕鸿问。
马宇弈摇摇头:“我们只是从他的笔画做出的判断。这个三角形是完整的,但是中间这一点,好像是个图形的开始,只是他没有力气将其完成。”
陆冰月两眼一亮,从她硕大的背包里刨出一叠照片,摊开在桌上。吕鸿一看,大吃一惊。这些照片是陆冰月大前天晚上倒挂在墓室顶棚上拍摄的。从上方看这些石盒,可以看出被摆成一个三角形。但是,中间的石盒过于垒叠杂乱,看不出形状来。
“还是看不出来。”马宇弈有些失望。
“不过,这说明,这些尸首,确实和一个组织有关。”吕鸿喃喃自语。
“你有几天没回家了?”马宇弈忽然问吕鸿。
“自从前天进来,三天了。怎么了?”吕鸿奇怪地问。
“难怪,你身上有股常年不洗澡的臭味。我想你应该回家洗个澡,睡一觉,明天再来接着干。”马宇弈说。
吕鸿一听马宇弈说她臭,心里那个气啊,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墓地很浅,可以收到信号。是老法医宋远志老师打来的,他告诉吕鸿,刘大光是被人注射了药剂造成的死亡。宋老师还要求吕鸿今晚给自己放个假,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接着干。吕鸿本想解释几句,再留下来接着干,但她看见自己也是一身臭的马宇弈在旁边一个劲儿捏鼻子,夸张地扇风,只好同意了。
三人离开墓穴,刚刚下山走到公路上,马宇弈就接到了看守墓穴的警察打来的电话。警察在电话那头战战兢兢地说:“马哥,快来,这里,这墓穴里,有鬼。”
鬼和墓穴,就像是花儿与蜜蜂,总是相互依靠相互吸引的。没有墓穴不闹鬼的,也没有鬼不喜欢墓穴的。
以上是陆冰月的理论。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抢在马宇弈和吕鸿之前冲进了墓道,然后发出一声属于她专利的尖叫,不知道是出于恐惧还是兴奋。
他们刚才在离开之后顺手关了应急灯。外面的警察正打算找棵树小解,就看见墓地穴道门口好像有个黑影在晃动。他顾不上小便,急忙冲进来,还没定神,就被一片绿光罩住。现在,他们三人也被笼罩在这绿光里。
三人定神之后,发现光芒是从大理石上发出的,莹莹的。陆冰月见状,很老练地说了句“不怕,我有办法”,就飞身爬上墓地墙壁。马宇弈在下面鼓劲儿,让她爬快点儿,看守的警察站在地道口不敢过来,吕鸿被撂在一边一派迷惑。
陆冰月在顶棚上潇洒了两圈后,拍了不少照片,跳到地面上,然后打开应急灯,拿出纸笔,一边画一边说:“这些光倒是帮了大忙。我已经拍下照片。洗出来给你们看。从上面,我可以看到这样一个图形,一个用绿光画成的图形。”陆冰月在纸上画了一个三角形,然后在三角形的中间画了一个圆圈,在圆圈的中心画了一个点。
马宇弈说:“这是刘大光尚未画完的图案。”他说着,把鼻子凑到石盒上发光的地方,使劲闻了闻,然后用手指一抹,他的手尖上立刻也发出绿光:“这是才喷上去的夜光漆。还没有干呢!”
“有人专门进来喷了这个图案?”吕鸿问,“为什么?”
“威胁。”马宇弈肯定地说。
“啊!”陆冰月故意做出害怕状,“我好怕怕。这人威胁我们,难道说我们三个中有一个会被杀死,或者全都被杀死。”
马宇弈拍拍陆冰月的肩,模仿广东普通话说:“肯定不会是我的啦,只会是你们俩啦。你看,你是考古的啦,一定会发现警察不会发现的线索或秘密啦;你是法医的啦,现在为止,你掌握的资料最多啦。要杀,当然先杀你们的啦。”
陆冰月谦虚地用同样口音回敬道:“你太客气的啦,你是调查这个案件的警察,应该先杀你的‘啊’,错了,应该是先杀你的‘啦’。”两人说着,搂肩搭背地走出了墓道,把吕鸿和另外的警察木讷地留在了原地。
尽管吕鸿觉得马宇弈破案态度散漫,心里还是有些微微发憷。万一真是威胁怎么办?这个画符号的人下一步会干什么?
为了尽快解开这个谜团,局里破例调给马宇弈一辆很破的小车。马宇弈一边开一边得意,仿佛他开的是辆宝马。他先送吕鸿回局里的宿舍,然后再送陆冰月回家。临别时,还特意嘱咐吕鸿睡觉时关好门窗,小心被害。
一连干了三天,吕鸿此刻除了睡觉,什么都不想了。她一进宿舍,就躺在床上睡着了。半夜时分,她被一个声音惊醒。她睡得很轻,睁眼就看见一个黑影正开门往外逃。吕鸿爬起来就要追,赫然看见门背后早被人画了会发出绿色荧光的三角形符号,和墓穴里的一模一样。旁边还有一行字:剖尸人成尸。
暂时顾不上那么多了,吕鸿拉开门,向楼下跑去。就在她跑出楼道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她眼前一片耀眼光芒。
大脑两秒钟的空白之后,吕鸿才发现自己趴在地上,什么也听不见。她回头,看见自己的宿舍被炸得浓烟滚滚。
医院急救室里,呆怔的吕鸿耳朵里如同几百架飞机同时起飞一样嗡嗡作响。马宇弈赶来了,一脸焦急地摇着她的肩膀连着说了好多话。可是除了能看清他急速变换的嘴形,吕鸿什么也听不到。马宇弈急了,抓过一张纸,在上面大力地写了好多行,好几次都把纸面划破了,然后递给她。
吕鸿接过纸条看见上面写道:你很幸运。住在你隔壁的两名警官受了重伤。你必须装死,你死就是活。你发现了什么?凶手为什么要杀你?
吕鸿说“我不同意”,因为自己听不见,所以声音很大。马宇弈又写来一行字:小声说,我不聋。
吕鸿降低声音说:“我也不知道。”
会是谁?马宇弈写道。
吕鸿摇了摇头。
你必须想想凶手杀你的理由。马宇弈又写道。
“啊,凶手还在门上留了三角符号和一句话:剖尸者成尸。”吕鸿说。
猖狂。马宇弈写下这两个字,笔力厚猛,纸面再次被划破几道,足以见他的愤怒。
“如果要我装死,得装到什么时候?”吕鸿问。
马宇弈写道:真相大白之日。
“万一这个案子破不了呢?我是不是就此永垂不朽了?”吕鸿顾不上了。
马宇弈用笔挠挠脑袋,很无奈地写道:怎么会?
“你呢?还有陆冰月呢?你们不是也很危险吗?给我一支枪,我能保护自己。”吕鸿几乎是在恳求。
“陆冰月!”马宇弈一拍脑袋,怎么把她忘了。她的生命恐怕也是正悬于一线。
马宇弈把吕鸿按在病床上,嘴形好像是说让她好好休息,然后转身出门,交代好值班的警察一定保护仔细了,说完旋风般冲向了电梯。
陆冰月的公寓窗户漆黑一片。一个黑影站在楼道大门口,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在门锁上舞弄几下,门就开了。黑影一闪身钻了进去。黑影走路的脚步一定比漂浮在水面的鹅毛还轻,因为楼道一路的声控灯,一直都没有亮。
在五楼一扇门前,黑影站住了,掏出一样东西,打开了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窗帘还开着,路灯朦胧的灯光把房间微微照亮。待黑影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时,另一个黑影从后面扑过来,两个影子在地上滚打起来。忽然间,两个影子同时闻到了对方不洗澡的气味,停住了。其中一个掏出打火机,打亮,微弱的火苗照出了两张脸:马宇弈和吕鸿。
“你怎么来了?”马宇弈是突然出现并偷袭的那条黑影。
“我担心陆冰月。你怎么进来的?”吕鸿问。
“钥匙。”
“你有陆冰月家的钥匙?”吕鸿惊讶!这两人的关系果然不一般。
“我有好多单身女孩公寓的钥匙。你怎么进来的?”马宇弈忽视吕鸿的惊讶,倒是很惊讶吕鸿又是怎么进来的。
“我有这个。”吕鸿展示了一个细小的发卡。
“咦,你能听见了?”马宇弈又惊讶一次。
“好多了,还是有回声,好像有无数个你在同时说话。”
“啊!你不要随便克隆我,很不人道的。”
马宇弈从地上站起来,按下电灯开关,陆冰月的公寓里无比杂乱,书,衣物,碟片,化妆品,陶器瓷器木器碎片,像有股龙卷风刚刚恶意经过似的。
“这么整齐!”马宇弈环顾四周不无惊讶地说。
“这叫整齐?!”这次轮到吕鸿惊讶。
“是啊,平常都没地方落脚呢。今天还好,还有地方坐。”马宇弈看到堆满物件的沙发上有一小块空,正要把屁股压上去,忽地又抬起来,“不对!陆冰月的沙发从未有过空隙。她一定是出事了。”
两人把陆冰月的公寓仔仔细细搜了几遍,都没有发现任何值得留意的线索。马宇弈着急得不行,不停地给陆冰月打电话,可是对方只不断传来关机的信息。
陆冰月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忽然,马宇弈收到一封语音短信:我被跟踪,已成功避开,勿找我,勿急。
留言是陆冰月的声音。
吕鸿要问细节,问究竟该不该去找陆冰月,马宇弈立刻恢复大大咧咧的常态说:“她都说不用找了,咱俩不必自作多情。”
钟点酒店接待过各种各样的男女,却还没有见过如此邋遢臭气冲天的一对。女的好像还有点耳背,听不利索。
这自然就是马宇弈和吕鸿了。吕鸿和陆冰月都出了事,马宇弈的家也不能够回去了。马宇弈不怀好意地说现在去局里找地方睡太影响同事休息,加之再过三个小时天就亮了,就建议今晚先开钟点房,暂时补个觉。吕鸿还是实习生,对局里的情况不太了解,加上几天的劳累和今晚的惊吓,只想睡个觉,就同意了。
在离开陆冰月家之前,马宇弈自作主张地拿了一套陆冰月的衣服,让吕鸿把医院病号服换下来,别穿得像个神经病似地四处跑,影响市容。然后,他居然从陆冰月的衣柜里拿出一套男士衣裤,说是自己的。他看见吕鸿表情惊讶,就做个坏笑说:“我在很多单身女孩家里存放着换洗衣裤。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在你那里放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