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城里有残香苑的萧芸梦,待花馆的浮舟。
最后一个,平阳城待花馆,清妓浮舟,是我。
写这诗的人叫应太迟,人人都说他是少年才俊,虽然我一直说他是个色鬼。他跑遍了天下的青楼看美人,几乎举国所有的知名的青楼都对他是笑脸相迎,招待得是无微不至,据说他看上眼的美人,将来必定是一方魁首。当然,我说的是几乎,反正我是不想给他好脸色看——即便是婉姨荼毒了我耳朵整整半个月,要我一定要将浑身解数使出来,把他迷个七荤八素。对于这些,我权当没听到。所以在他来待花馆的时候,我早已叫人在我那门前加了一道不高不矮的坎,再让人把灯笼给灭了,就留屋里的一盏烛火。果然那眼高于顶的家伙就结结实实地给摔了个狗吃屎。 我开门开得正是恰到好处,看他趴在那疼得龇牙咧嘴,白费了一张好皮相。
他那人特别好面子,看着我站他面前,立刻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我很合作地看着满天星辰,道:“今天的月亮好圆。”
话刚出口我就觉得不对,老天不长眼,今天哪里有月亮?早知道我就说今天的星星很多了。不过应太迟那厮得了台阶,不管那台阶是石头的还是木头的,一蹦一跳的窜了下来,居然赶紧着拍了身上的灰尘,然后很配合的,露出很好看的白牙齿,微笑道:“是啊,好圆的月亮。”
这就是才子!我算是明白了:这天下人瞎了眼睛的多得是!
总之,在他视线所不及的范围,我看他的眼光是充满同情的——他必定是小时候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和思月轩他爹治过的那些病人一个样。所以得了那家伙的夸奖,我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先不说别的,就为他评价我的一句话。
他说,浮舟,你真有意思。
这居然就是他对我的最高评价。最可恶的是还在“真”字上加了重音。难道我浮舟就没别的好处了?这个杀千刀的色鬼!要是把他去了皮拆了骨扔进坛子里泡酒,再遇到谁眼神不好就也能白送给他喝,好歹也算以毒攻毒不是?
不过,等应太迟回了临晖三日后,从临晖传来了这首诗。
缘海苍茫逐滟语,浮舟遗世只待花。骤雨方歇现清月,残香散入芸梦中。
我当时看了心中默念了好几遍应太迟是个色胚!这也叫诗?这也叫有才?
那年,我十二岁,月轩十二岁,应太迟十五,我是艺妓馆里来历不明的孤女,月轩是平阳第一名医的儿子,应太迟,则是名满天下的才子,整天忙着厮混欺世盗名。
随手拨了下琴弦,这琴陪了我那么些年,边角上有玉被磨的圆润,琴身的蒙皮也有些脱落,失却了往日的华丽。
然而我不想换,琴这东西,越弹得久,音色越好。
就在我沉浸在追思的时候,那天杀的若水那一贯的,不咸不淡的声音从外间传忽悠忽悠的飘来:“浮舟,婉姨说了,你再偷懒,今晚上就别歇,明天她亲自来查你的阳关三叠,要是弹错半个音,你这两个月,就等着——”
我赶紧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真罗嗦。

忘?不忘!
第二天思月轩没来。
第三天思月轩还是没来。
我最讨厌等人,他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放我鸽子?但他不来找我,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因为我出不了门。
虽说我是艺妓,其实预定清妓才选的女子被管教得是最严格的,和大户人家的女儿没什么两样,甚至在才学教养上更为严苛,别人家的女儿什么都可以只是粗通,好坏全凭媒婆一张嘴。
但是清妓就不一样,皓国宫中的掌乐女官全由清妓才选选拔而出,要在成百上千的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才艺。传闻当年皓太祖的红颜知己南绫,也是出身艺妓院的清妓,甚至有传言说,后来即位的高宗,也是她所出,只是她红颜薄命,太祖才将高宗交予皇后抚养。
虽然传言这东西真假难辨,不过自高祖即位后,宫中立刻下令,掌乐女官一职,必从民间选拔。
什么民间只是说起来好听些罢了,其实不过是从四个艺妓馆中挑人而已。
统共就是四个人上临晖才选。全天下最有名的四个艺妓院中各有一人,比试各项才艺,就这样,我就已经觉得麻烦得要死。
麻烦是麻烦,不过大家都乐此不疲。掌乐女官一职,能够与圣颜相对,若有朝得蒙圣宠,成为南绫第二,那就是天大的殊荣了。
所以上临晖才选的清妓,其实每个都是自小就被选出来,然后进行不亚于官家小姐一样的教育。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顶重要的一条。
真是自欺欺人,明明是艺妓,却偏要作出大小姐一般的作派来。
这个该死的思月轩,等我见了他的面,非拧着他的脸皮弹着玩不可。
等到第四天,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决定铤而走险。
要想出门,不外乎两个法子。
一个是钻后院里的狗洞,咳咳,这也就只有当年思月轩年纪尚小的时候才做得出来,沾满身的灰不说,以我现在的身形,也绝不可能钻得出去。
所以只有第二个法子,翻墙。
刚寻了石头踮脚,就听后面一个凉凉的声音道:“浮舟,要出门啊?”
我手一松,石头掉在地上,砸得地上出现一个浅浅的小坑。我转过身扯动嘴角想笑,结果没成功。
婉姨笑吟吟地把我盯着,左手拿着一根藤条在右手板上轻轻敲了两下。
她身后站着若水,垂着头看地。
“怎么也不说声,你看外头日头毒成那样,好歹也让我帮你预备了轿子找两三个人服侍着,你才好出门是不是?”
我哪里敢说是,只得赔着笑脸道:“婉姨,我只是想出来晒晒太阳。”
婉姨收了笑脸,道:“跟我来。”
我看了一眼若水,她抬起头来,道:“不是我。”若水这人刻薄归刻薄,但敢作敢为,是她做的,她从来是懒得隐瞒。她曾说皇天后土在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了就是做了,拿什么借口搪塞都没用。
我回她一个苦笑,敢情今天是我自己倒霉。
强忍着立刻逃跑的冲动跟着婉姨进了自己屋里,婉姨站定了才道:“手。”我把手伸了出去,婉姨冷笑着扬起手臂,藤条划破空气“啪”的一声落在我手掌上,立刻起了一条红痕,我疼得想缩手,却不敢。
婉姨抽了几下,然后道:“腿。”她说话简单明了得让我更心寒,弯腰把裙子和裤脚挽了起来,婉姨问:“你到底想去哪?”然后又狠狠地抽了一下。
我忍着疼,道:“没想去哪。”婉姨不喜欢思月轩,更不喜欢他和我亲近,我实在不愿把他供出来,万一她去告诉思月轩他爹,岂不是连着他一起被打?
婉姨听了我的话,丢了手上的藤条,叹了口气:“你过来。”
我走过去,婉姨拉着我坐了下来,她日来都吸食烟草,身上难免沾染了淡淡的味道,:“浮舟,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若水去了一趟临晖,最后落得当一个陪侍?”
我道:“是因为男人。”
婉姨道:“对,也不对。”
“为何对,又不对?”
婉姨取了药匣,拿了一瓶外用的伤药,倒了些在我手心上,慢慢地揉,然后道:“是因为男人薄情。”
她又道:“身上伤的地方就要擦药,但是心里伤的地方你怎么擦?世间男子多薄幸之辈,我见过太多遗憾惨事,你不要重蹈我们的覆辙。”
我分辨道:“可是思月轩——”
婉姨放开我的手,道:“他也是男子,现在你们还小,将来——将来谁又说得清将来?你明年上临晖才选,无论你是入了宫,还是回到这里,你们终究是有缘无分,我不愿意你跟他接近,是为了你好。”
“再有一点,他为人单纯,你处事则爱率性为之,这样对你将来没有半点好处。”
“所以他这次一走,我算是放心了。”
我好半天才醒悟她最后那句话:“他走了?”
“思家已经迁居临晖。”
“什么时候?”
“前日。”
我沉默,婉姨道:“我没骗你。”
她长吁了一口气,道:“欢场之上,曲终人散场,爱恨两相忘。”
待她走了,我坐在自己的琴面前,右手掌心还在疼,开始练我的琴,拨弦的时候牵动手上的伤处,我也不管。
思月轩走了,而且是不辞而别。
真想踹他一脚,可惜不能。
若水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她的眼睛红了一圈,微肿着。我对着她一笑,她居然嘴硬道:“你第二句的拍子数错了。”
她在我身边挨着坐下来,把手里的东西塞给我。
原来是一包桂花糖。
我挑了一块最大的含进嘴里,桂花馥郁的甜香顿时充斥口中,再拣了一块给若水,她摇头:“我不爱吃糖,你继续弹你的。”
我依言弹我的琴,若水合了拍子开始唱。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须忆重还当遂志,莫因此别便伤神,前程万里鲲鹏运。名位三台雕鹗伸。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渭城渭水自潺湲。祖饯临岐一晌间。执手笑谈辞故旧。转头重叠是云山。牵衣更把瑶琴束。折柳休将玉液闲。分携不独长亭别。曲栏杆外是阳关。
渭城微雨洒青莎。客路无尘景物多。念我邀朋同一饯。劝君须尽酒三螺。忽闻绿柳鸣鹦鹉。又见苍松卦薜萝。行色匆匆留不住。回头不忍意如何。
阳关三叠唱无休,一句离歌一离愁,南去北来无了期,离思赢得恨悠悠。
阳关三叠,唱尽离恨,回转三次,最后曲终。
曲终人散场。
爱恨两相忘?
哪有那么容易?欠我的,我都要拿回来。
突然察觉有泪水打在我的手腕上,我看向若水,问:“若水,你哭什么?”
她哭了,我没哭。
她没说话,牙齿紧咬着失了血色的下唇,但压抑的低泣声却是怎么也止不住,她抱住我的肩,我只觉得她的泪水浸湿了那处的衣服。
我悠哉地拍了她的背道:“你慌什么?思月轩还欠着一罐子桂花蜜,迟早要他还咱们的。”
她挨着我的肩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掐了我一下。
其实真没什么好哭的,思月轩走就走了,我的日子还是要过得,而且照我的性子,势必要过得很好。开心不开心,都是自己找的,我为什么要让自己难过?
笃定有缘自然还能再会,年少轻狂,正是好时候。

临晖
振武二年冬,我和若水一起北上临晖,参加清妓才选。
临晖果然是国都,我掀开马车上透气用的帘子往外头看,处处琼楼玉宇,高楼鳞次栉比。此间路上雪化去了小半,周边有卖吃食杂物的小贩吆喝声不绝,我出门的机会不多,看着什么都觉得新鲜。但若水却极怕冷,伸出脚来朝我膝盖上一踢,“快放下来,土包子一个,这都没见过么?”
我索性把帘子再拉开些,又是一阵冷风灌进来,若水哆嗦了一下,裹紧了身上的白狐毛麾子,牙齿还在打战:“你给我立刻马上把帘子放下来。”
我正要说话,只听外面赶车的人道:“浮舟小姐,若水姑娘,栖风楼已经到了。”
这下也不用计较放不放帘子了,反正都得下车迎着风吹。
外面果然更冷,到处都是化到一半的雪水,刚一下车就被人拉了一下,直把我吓了一跳,只听对方道:“小心脚下。”低头一看,原来方才脚下就是一滩泥水,踩下去弄脏鞋子倒没什么,只是足底受凉就可能引起风寒,在这么一个时候,无论生什么病,总归都是不好的。
我抬起头来,眼前的女子,生得是冰肌玉肤,有一双大大的杏核眼,此刻正笑盈盈地看我。
我微笑道:“多谢。”
那女子笑道:“你就是浮舟?最后一个来的就是你了,我叫滟语,临晖缘海居的滟语。”
“你认识我?”
她只一笑:“不认识,我只见过你的画像来着,妹妹本人果然更漂亮。”简单奉承几句,不至于失礼又不嫌做作,看来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我道:“姐姐说笑了,不过此处初雪方融,若水怕冷,我们先进才是。”
她闻言朝我身后一望,看到若水,淡淡地一笑道:“妹妹的陪侍也是绝色,真教人羡慕。”
若水站在我身侧,道:“多谢谬赞。”
她那口气,听得我有点冷,记忆里她生气,也没用这样的声调来说话,但滟语似是没有察觉,继续微笑道:“那我们就先进去吧。”
我抬头看栖风楼上挂着的匾额,上书清风来栖。字是高宗皇帝亲题,金贵得紧。不过说真的,高宗皇帝那字写得,确实是不怎么样。
进了栖风楼的大门,里面是个极宽敞的院子,东西南北各有一间屋子四面围合,各房之间用墙来连接起来,整个形成一个“口”字形的封闭院落。 其中花木扶疏,枝条上挂着残雪;还有一处池子,池边有叠石造景,看上去还算有趣。传说北方的园林建筑总是喜欢齐整,果不其然,我还是偏好南方园林亭台轩榭的布局和假山池沼的配合,有种错落有秩的美。
穿过这院子,方到了一处小楼,古人曾云:楼,重房也。这楼大约有四五层高,只怕登到高处,大半个临晖也能尽收眼底。我们上至第二层,滟语领着我们进了一间房,里面有两名云鬟雾鬓的女子,都是背对着我,看不清楚样貌。但是正面朝向我们的那个,却是旧时相识。
偶素表示有人看无回帖满心悲哀的分割线正想着,应太迟就走了过来,左手执一把合拢的黑色雅扇敲着右手。他仔细地打量我,然后十分冷静地评价:“小舟,这么久不见,你居然变胖了?!”
我想割了他的舌头。大冬天的,拿着扇子显摆什么?
这个人招人讨厌的程度不是一般。他跟我绝对是八字不合。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我把手攥得死紧,指甲掐得我手掌心都破了皮,好不容易把那火气忍下去:“应公子真会说笑话。”
他连连摆手,十分无辜地道:“我没说笑话,你真的是长胖了。”
谁来给我一把刀?满嘴胡说八道的混蛋,砍死了算了。
另两个女子都转过头来看着我,面上带着少许笑意,她们俩一个浓妆一个淡抹,各有风情。
浓妆的女子着一身浓翠,美则美矣,我却一见她就觉得她像只孔雀。那孔雀女笑够了,站了起来道:“我是芸梦。”
原来是她,虽然同在平阳却是一面都没见过。那么剩下的那个,肯定就是清月了。
正想着,清月也站了起来。跟芸截然相反,她并未盛妆打扮,粉黛不施,双唇不点而朱,却穿着暗红色裙衫,领口和袖边皆有白边装饰。她眼角有些微微下垂,眼尾处有半颗米粒大的淡褐色小痣。
我们四人中,容貌属她为上。
清月嘴角微微向上一翘,道:“我是清月。”她名字里有个清字,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美人,清晖如月。
我略一点头,道:“待花馆浮舟。”然后若水略一屈膝行了个礼道:“小的若水,乃是待花馆的陪侍。”
孔雀女看了若水一眼,再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清月人如其名,冷冰冰地不太爱搭理人,还是滟语道:“若水怕冷,不如早些回房间休息。”然后真的叫了个服侍的小婢为若水带路。
应太迟拉着我的手坐了下去,道:“你真的是胖了。”
他见了我,统共说了三句话,句句不离“胖”字,谁乐意搭理他?
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应太迟又道:“不过现在更好看了。”
这话还算中听。
大人有大量,看你是发烧烧坏脑子的人,不跟你计较。
有婢女奉了茶上来,我喝了一口,茉莉香珠。
应太迟就坐在我旁边,我静静地喝了几口茶,大家也都不说话,各自捧了茶喝,暗地里眼神都在朝我这瞟——当然我说的大家是指除了应太迟以外的几个女人。应太迟要看人,从来都是大大方方地看。
比如现在,他笑嘻嘻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想出声,却听孔雀女道:“小王爷,浮舟妹妹都被你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另两个女人合作地一笑,应太迟正色道:“其实我看她的时候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是美人在侧,不可不看。”
真是没见过这么皮厚的,你还不好意思,我看你好意思得很,好意思得不得了!
大家喝着茶,说着闲话,大多是说临晖的名胜风景,我听得兴趣缺缺,抿着嘴赔笑脸,我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打呵欠损了这几个人的面子。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清月终于说自己身子乏了,要先行去休息。孔雀女也是一样的说辞,于是滟语道:“我送浮舟到她房里。”我正要答谢,应太迟道:“浮舟还是我送她过去的好,你先回去休息就是。”
这痞子,也不管人家滟语答应不答应,拉着我就走。
任他拉着走了一阵,眼看周围没人了,我一把摔开他的手。应太迟愣了一下。
“看什么看?”我给他一记白眼:“带路。”
这少爷居然一笑:“小舟,你真有意思。”
有意思个鬼!应太迟,比无耻我真不是你的对手!因为你压根不知道什么是无耻,但是你的举止行为早就成了无耻的代名词,这就是所谓的境界,俨然比芸芸众生高了一个等级。
“带路。”我转身就走。
应太迟咳嗽了两声,我回过头,他还站那不动。
“你——”到底想干吗?
应太迟笑着,将他身前的门推开,然后道:“已经到了。”然后他就这么走了进去,俨然一副主人作派。我看到这一幕,心凉了半截。
直想一巴掌拍死他,但一来我没那力气没那本事,二来我要是真的一巴掌拍过去,明天就可能直接回平阳老家了,还选什么选?不过说真的,我看我在那几个女人面前也实在是没什么优势可言,这几个女人,真的是顶尖的美人,我会的东西,只怕人家比我更精通。人家当着对着我是微笑,背对着我就极有可能变成嘲笑。如果才选是选忍耐力,那我倒有点信心。

应太迟就是个败类
婉姨曾说,聪明的男人不好对付。
大家都说应太迟是才子,他应该还是个聪明人,只是和我想像当中聪明的男人差别太大——聪明男人要是都和他一样自负自恋眼高于顶,我宁可选个笨男人过一辈子。
应太迟已经在桌边坐定了,清眸如水,直勾勾地看我。真不知道有什么可看的——谁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我也坐了下去,两个人,四只眼睛对视,我认输:“小王爷,您有事?”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没事啊,我们那么久不见来叙叙旧也好嘛。”
“…”没事情难道你个王八羔子是专门来找我麻烦的吗?我真荣幸。还有我们之间有什么旧可以叙的?我们在平阳城见面的时间不过两三个时辰。
“小舟,你眼睛大是大,但是不要这么瞪人,这是很没涵养的。”他苦口婆心地教育我。
“是吗?可是小王爷您是不是眼花了,我没瞪您,也不敢瞪您。”我尽量气定神闲地回答他。
“真的?”他很认真地问。
“真的。”我很认真地答。
“得,我也不跟你计较。”
“小王爷,我想问你件事。”
“问啊,千万别客气,我最怕人跟我客气,我告诉你你跟我客气我非跟你急不可,都是熟人还那么多废话干吗?你问吧。”说完还拍了一下桌子。
我面不改色地听完他的废话,真是怕了他了,天下欺世盗名第一人,非他莫属。说话就说话,拍什么桌子,是王爷很了不起吗?!切——“你怎么变成小王爷了?”
“我本来就是小王爷。”
“问题是我今天才知道你是小王爷。”
“我没告诉过你?”
“…”难道你听不出来我之前不知道你是小王爷,难道你听不出来我正是因为之前不知道你是小王爷所以才问你这个问题?
应太迟你脑子烧坏了吗?还是你天生奇笨如牛?
“难道待花馆的老板也没跟你说过?”
“…”我错了,我不该问你的,你脑子的确烧坏了,你确实奇笨如牛。
“没说就没说呗,叫什么小王爷,小舟你别跟那几个女人学,学坏了怎么得了?开口闭口就是小王爷,倒胃口。”
哦,刚才跟她们颜笑宴宴的是哪位啊?莫非是我眼花?
“那要叫你什么?”
“随便。”
“随便少爷,您是不是该走了?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么呆我这被人说闲话不好。”
他看了我一眼:“小舟,选女官的人是我和我皇帝表哥,你这态度能不能改改?”
“知道了,随便少爷。”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道:“你还是叫我小王爷吧。”
我笑着看他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异常满意:“是,小王爷。”
他笑道:“是我自己选我肯定选你。”
我道:“你也不怕隔墙有耳。”没你这么把人推到风口浪尖上进行陷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