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理会,继续道:“我们司徒家自始祖皇帝起已经出了15位皇后了。从那时开始,司徒家就专门找智者能人编写了《帝女经〉,作为后世司徒家的女子从小必学的功课。其中说到皇后要统领后宫,首当其冲必须要严格恪守祖律。只有这样,国才可以称国,家才可以为家。帝王之家才可以做万民表率,国家才可以祥和,正气才可以传延。”我转过头去看向我的夫君:“皇上新帝登基,要得不正是家和国兴吗?”他点头,对于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他只能点头。“司仪官!”我的声音突然提高,人也从凤椅上站起来。宽大的袍服索索发响。“告诉元美人,除了帝后以外,其他人擅穿明黄,该怎么处置?”洪博跨前一步,嘹亮声音响彻整个朝阳殿,短短八个字,元美人已经瘫坐在地:“谋反死罪,满门抄斩!”
第三章
朝阳殿中发出一声声的低呼。群臣对于司徒家的皇后一向是敬畏的,即使我只有16岁,但只因为我与生俱来的那个荣耀的姓氏,他们也明白我在后宫中的至高地位。但是我这么快地就与新帝的宠妃正面交锋,还是在自己大婚的仪式上,确是人人都没有想到的,包括我的父兄。我看见父亲微微抬手让三位兄长稍安毋躁,静观其变,而最疼爱我的二哥却向我投来了赞许的目光,兵法上这一招叫作“先发制人”。“皇后!”身边的男人低声唤了我一声。俗话说“关己则乱”这句话真是一点都不错。他的声音不如刚才的冷落冰霜,听得出恼怒和不安。不过让我意外的是,竟然隐隐约约有一丝求和的语气混在其中。叫了一声后,他却不再说话。是的,他确实什么都不能说,擅穿明黄确实是对皇权的挑战,新帝继位,需要的是尽可能的巩固皇权的威严。所以即使看见心爱的女人血洒当场,他也什么都不能说。因为他想要当好这个皇帝,就必须冷酷。而冷酷和对皇权的向往这两样,他一样都不缺。
我没有回头看他,只是高昂着美丽的颈脖看向朝阳殿外。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湛蓝的天空没有一片云彩,金灿灿的光芒耀眼地让人睁不开眼睛。但是我却不以为然,近乎崇拜地欣赏着太阳,只因为它是世间万物的主宰,正如我对于整个后宫来说。我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向远方,天地无比辽阔。
沉默是一种有力的武器,特别是王牌在手的时候。因为等待往往使对手耗尽耐性,而耐性一向是制胜不可缺少的元素。短短一刻的静寂,让我即将出口的话听在众人耳中显得尤为重要,最主要的还是要让元美人尝一下等待自己命运判决的痛苦。“今天是皇上与我的大婚仪式,满门抄斩这种血腥与普天同庆的氛围不合。我也体谅你刚从民间入宫,不懂礼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就去祖宗那里跪一天悔悟吧。”我面无表情,转过头去:“许姑姑,让人带元美人去太庙。”太庙是不允许除了皇后以外的其他女人涉足其内的,所以她只能跪在太庙门口,门口地面上的白玉岩九龙浮雕栩栩如生。但我想跪在上面的人一定是不会有心情去欣赏雕刻手法的精妙的,我又抬头看了看远方,今天的阳光真是灿烂呢。许姑姑领着两个宫女准备拖着腿脚已软的元美人步出朝阳殿,人人都明白太庙门口跪一天对一个孕妇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本来要满门抄斩的罪现在只换来这样一个相比来说只能算是象征性的处罚,谁也不能说我处理不公。所有在场的人自动让出一条道来,整个朝阳殿内鸦雀无声。元美人在绝望之际突然又生出最后一丝期冀。双眼含泪的看向上官裴,娇弱无力地叫出一声:“皇上!”
我顺着她求救的目光也看向上官裴,他紧闭着双唇缄默不语,漆漆的美目掠过一丝恨意,不过很快就归于平静。我明白他在恼恨我的手段,不过也同样恼恨着元美人的愚蠢。以下犯上给自己讨来一个谋反的罪名绝对不是后宫中示威的高超手段。忍了半晌,他终于开口道:“皇后是六宫之主,一切就依皇后的吧。”元美人眼中闪现的一丝希望忽得黯淡下去,仿佛冷冷的一桶水把将熄未熄的火星彻底浇灭一般。半个时辰以后,我在昭阳殿里休息,养好体力准备应付晚上的大宴群臣。皇上去了皇家校场检阅军队。许姑姑从太庙回来复命。我轻轻接过宫女递过的甘露荔枝蜜,漫不经心地尝了一口:“她不愿跪我,那就让她跪祖宗吧。”“小姐,为什么不一了百了,处死她呢?”许姑姑还是一时不习惯我皇后的身份,仍然用在家里对我的称谓叫我。“死一个元美人不足惜,今天除掉了元美人,将来还会有张美人,李美人。但我不想与皇上的关系还未开始就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要得只是树立我在六宫的威信。我要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忌惮我。即使要耍阴谋诡计,也得跟我计划周全了再到我面前来现。他们一犹豫,我就有时间了。而我需要的只不过是时间罢了。”说得多了,我有些乏,轻轻打了个哈欠,我抬手让所有人退下,包括许姑姑。我的枕下有一把用铁骨山的千年精钢打造的小匕首,刀柄上有一颗鹌鹑蛋大小的蓝色宝石。那是我二叔在我16岁生日时偷偷送我的礼物。据说这是斡丹国的历代女王代表无上权利的象征。除了象征意义以外,这把匕首还能杀人,刀起头落的锋利。斡丹国最后一位女王在面对二叔百万西征大军的那一刻,将这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而那个女王也恰好是我二叔最爱的女人。我很小心翼翼地收藏着这把匕首,随身携带着,连睡觉也放在身边。同时也很满意除了二叔以外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这个事实。在后宫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它贴身的冰冷让我安心。善阳殿,美酒佳肴,君臣同乐。我坐在珠帘后面,与我的丈夫共同接受着群臣的朝拜和祝福。第一个走上前来的是我的父亲,做了20多年的大宰相,两任国丈,三朝元老,身份自然不同一般。
“恭祝吾皇,皇后从今以后夫妻恩爱,伉俪情深。”父亲端着酒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斑白的胡髯随着嘴巴的张合有节奏地飘动着。我知道父亲的祝福不比其他臣子的惺惺作态,他是真心诚意地希望着,不管这希望是多么渺茫。“大宰相,你养了个好女儿啊!”上官裴有着好听的声音,本该让人如沐春风的清越由他口中说出总是让人背脊生汗。我听不出他这句话是由衷的真话还是讽刺的反话。话音刚落,上官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的喉结充满男性魅力地上下滑动了几下。父亲朝珠帘后的我望了一眼,然后也跟着将酒饮尽,然后默默地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皇后的朝服非常的沉重,层层叠叠繁复异常,头上的缀饰压着我的颈脖酸疼地近乎麻木,太阳穴上仿佛有金针在刺扎,我不禁心里祈祷着能够早日回去睡觉。突然一个让我惊恐的念头占据了我的脑海,今晚作为我的丈夫,他将与我同眠。忽闪而过的这个念头让我的胃一阵抽搐,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探进了朝服,摸到了那把冰冷的匕首。匕首的寒气让我渐渐镇定下来,望了望一丈开外的他,我的内心突然生出了类似于祭品供上圣坛的大义凛然。正出神间,一个内侍上来禀报:“上京百姓们和各个属国派来的特使团为了庆祝陛下与娘娘大婚,特意在宣华门外大放烟花。恭请陛下和娘娘移驾宣华门城楼观赏,与民同乐。”
“哈哈,难得他们有心了”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笑。他起身绕到珠帘后向我伸出右手,我将自己的左手轻轻放入他的掌心。他的手掌宽大略显粗糙,指节处还有几个茧子,我看得出这是一只使剑的手,他手上茧子的位置与二哥手上的如出一辙,难道他也是个像二哥一样一等一的用剑高手。
“你的手为什么那么冷?”他的眼睛并不看向我,只是随意的问话罢了,我回答与否其实都不重要。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我袍袖里另一只手中握着的匕首更冷。虽然已经是初夏,但是高高的宣华门城楼上风还是呼呼作响。我额前的一小缕散发扫过我的眉心,酥痒的厉害。我一只手被他牵在掌中,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那把匕首,只能任凭那股散发的放肆。
烟花绚烂,将天空染成色彩的海洋。他看得兴致勃勃。我悄悄地侧首看向他,他的脸上竟然难得地呈现出孩童般的兴奋。我继承了平南人的高挑颀长,但还只是刚及他的耳根处。只见他剑眉轻挑,眼波流离,嘴唇微微地张开,烟花的光芒将他的侧脸轮廓勾勒出迷幻一样的神采。我突然发现将目光从他的脸上收回竟然是件困难的事,心底的深处好像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呼喊:“他真是漂亮呀。”
他忽然回头看向我,我来不及收回目光,四目相对,我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幸好周围很暗,心里庆幸他应该不会察觉。他愣了两三秒,突然间他的另一只手向我伸来,我一下子警惕起来,背部僵直,只觉得刀柄那颗蓝宝石抵得我拇指指节生疼。是我多疑了,他只是将我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小心翼翼中有种不切实际的温柔。“你很美丽”他的声音哑哑的,“你真得很像她”“她?”我不解。他看向远方,一朵耀眼的大红礼花升向空中,随着一声轰鸣巨响向四周散开,明灭的光亮映射在他的眼眸中,我竟然生出依恋。“司徒敏”他这样称呼先帝的皇后,是为大不敬。但我没有纠正他,阿姐的名字触动了我心底最柔软的一方净土。“陛下见过我阿姐?”关于阿姐入宫后的一切,我都想知道。“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还未等他把话说完,一个内侍急匆匆地走上来在他身边耳语了几句。他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就转过头去继续观赏焰火表演。周围又是一片安静,只有内侍们擎着的灯笼内火苗噗噗燃烧的声音。我大约猜到了事情的缘由,但是下定决心决不先开口。这仿佛是一场耐性的较量,他也等待着我的询问。不过这个回合,还是我赢了。“朕希望你满意。”他的声音阴郁地吓人。我直视前方,深知沉默不仅是武器,也是防御。“元美人小产了,是个5个月成形的男胎!”他的牙齿恨得咯咯作响。他突然甩开我在他掌心中的手,先前跨了一小步,人微微前倾,双手扶住了城墙。城楼下的百姓看见他的出现,惊天动地的山呼万岁声排山倒海地响起。我也向前跨了半步,与他并肩而立。百姓们需要看到的是帝后的琴瑟美满,即使事实远非如此。我的出现将城楼下的欢呼声带到了高潮。
楼下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甚至淹没了礼花的巨响,但是我知道我说的这句话,即使再轻,身边的他还是一字一句都听进去了。“那陛下就得管教那些嫔妃们,知道谁才是后宫之主。否则下一次掉的就不是胎儿,而是脑袋!”
第四章
等一切大典结束,我回到昭阳殿时,已经接近午夜时分。皇上没有与我一起回来。庆典结束后,他就直奔溯阳殿,那里是元美人的寝宫。新婚之夜独自度过,着实让我松了口气,暗暗有些庆幸没有处死元美人的决定还是正确的。探听消息的宫女洛儿回来禀报,小产后的元美人情绪极度激动,痛哭不止,甚至还明目张胆地在溯阳殿里咒骂我。洛儿只不过是个14岁的新进宫女,说到元美人的以下犯上,红扑扑地小脸呈现出一幅气呼呼的模样。在后宫,主子若是得势,奴才的地位自然也会随着提高。这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千古不变。当然,除了景秋宫的陈姑姑。我只是笑了一下,不以为然,并没有大家预计的震怒。只敢在背后对我骂骂咧咧,在正面相遇时还得对我卑躬屈膝,对元美人这样一个心比天高的女子来说未必不是一件更痛苦的事。我要得也只不过是表面上的臣服,因为说实话,又有谁可以强求别人从内心由衷而生的绝对服从呢。绝大多数时候,表面文章已经足够。而我并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卸了妆,更了衣,整个昭阳殿就只有我一人了。我知道那些训练有素的宫女内侍们都在周围的暗处静候,只要我轻轻一声召唤,他们立马就会出现在我的跟前听候差使。但是现在我需要的是独处,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昭阳殿是整个皇宫中除了朝阳殿以外最大的宫殿。红墙琉璃,雕梁飞檐,金碧辉煌,气势宏伟。上官家族的皇帝们极尽所能地给了司徒家族的皇后最好的一切,包括爱情的甜蜜。我裹在轻纱羽衣中款款走到略显空旷的亭廊上,抬头望着天上的彩云追月,不禁生出感慨:历代司徒家族的皇后中,我应该是唯一一个新婚之夜独守空闺的吧。也许是困乏了,我缓缓地闭上眼睛。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两侧上扬,这个笑容是自嘲还是无奈呢?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睡觉前许姑姑总是坚持要让我喝一碗燕窝银耳莲子羹,说是润肺养颜。“你把燕窝羹放在桌子上就可以了。过会儿我睡前会喝完它的。”“原来皇后还真是懂得保重自己的身体啊。”低沉的男声在背后突然响起。
是他!我倏的一声睁开眼睛,转过身去。他换下了朝服,只是穿着平时宽大的玄色袍服,头发仍是像白天一般高高束起,神情却是慵懒的,略略还有一些疲倦。我有同感,今天确实是漫长的一天,而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漫长的一天,远没有结束。这个认知让我从心底升起一丝恼怒。我微微屈膝行了一下礼:“陛下,这么晚了,臣妾没有想到。。。”我的头低垂着,眼睛隐藏在密长的睫毛下,只是注视着他靴子站立地方的那块青砖。他接下来的三个字让一向自诩为镇定的我也不禁出了身冷汗,不是骇人惊恐,却为出乎意料。
“侍寝吧。”这三个字慢慢地通过耳朵钻入脑海,然后开始像浸了水的磨面粉一样开始发涨,直到涨开了撑得脑子发疼,再也没法容不下了,才慢慢地如灌了铁一般沉入心底。我仍然站在那根立柱旁,纹丝不动。穿堂而过的夜风向后吹起了我身上的轻纱,将我躯体的轮廓清晰地勾勒出来。他终于意识到了我的静止不动,向前跨了一大步,然后站定。双眸紧紧地锁住我的脸庞,半是玩味,半是挑衅地看着我脸部表情的变化。可惜他也许要失望了,虽然内心翻江倒海的挣扎,但是脸上除了温婉便是顺从。他缓缓抬起左手伸向我,宽大的袍袖被风吹拂地在空中翻飞,使得他的手如同隐没在波涛中的一叶小舟,看不真切。“陛下,臣妾。。。”无数个婉拒的理由从脑海中穿梭过,但都瞬间被我一一否定。他是当今皇上,他是我的夫君,他要让我侍寝,确实天经地义。我走上前去,将手放入他的掌中,任由他牵着我回到内殿。内殿里最显眼处就是一张硕大无比的卧榻,由几围的西域进贡的金丝纱幔层层围住,只是隐隐约约看得见榻上摆放着的绣龙画凤的明黄锦褥和成双成对的大红鸳鸯枕。我的匕首就在枕下。
在榻边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我。我迎上他的目光,漆黑的无底眼眸仿佛是能把人生吞的万丈深渊。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他冰凉的双唇已经覆盖了上来。他的两片唇薄薄的,凉凉的,有着一丝不真切地微甘。许姑姑以前开玩笑地说过薄唇的男人一般都很无情,像我家二叔就是最好的例子。
想到我亲爱的二叔,我的脸上禁不住有了忽现的笑意,连带着呼吸的气息也有了一丝变化。他察觉到了我气息的紊乱,突然双手扶住我的肩把我后推开半尺,捕捉到了那一抹还不及消退的笑容:“有什么很好笑的事吗?”他的语气微有愠怒。我不答话,心里很明白无论现在说什么,后果都可能是激怒他。我怔怔地回望着他,他的脸庞映着柔和的烛光散发出温柔的神韵。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由于他的注视渐渐变得热得发烫,他背后的一面铜镜中倒映出我娇美的容颜,病态的嫣红浮现在如雪的肌肤上,刹那间有种妖冶的美。
我顿悟,现在我需要的是一击即中。帝女经教导司徒家的女子不仅是如何母仪天下,还有如何独宠专房。而我从小就是一个好学生。不知是仍旧气恼我刚才的笑,还是震撼于我惊人的美,他迷失于我的眼波中,静静出神。就在那一刹那间,我的双臂已经攀上他伟岸的胸膛,鲜艳的红唇也拨开了他的唇齿。他没有防备,极度惊愕中,人竟然顺势倒向卧榻,高大的身躯带下那一片金色的帷幔,轻柔飘缈地似雾一样从天而降,将我们两个包裹在其中。我在他的怀中,他玄色的袍服已经被我灵巧的双手解开一半,露出白色的亵衣。他终于反应过来,满脸的笑容,春风般的美。他一个侧身占据了主导位置,在帷幔的笼罩下,像端视一件珍品一样看着我,眼光则是情欲与狂热的海洋。他一甩手扯开了我的羽衣,光洁的裸肤泛着缎子般的哑光。他的手上下抚摸着我,略显粗糙的手掌让我的肌肤变成一片晶莹的绯红。而我的双腿之间也感受到了他的男性雄风。
我解开了他的亵衣,不等他恢复理智,便迎了上去。他显然没有料到我的主动,突然的进入使他爆发出一声闷雷般的低吼。豆大的汗珠从我的额头渗出,撕心的疼痛是我始料未及的。咬紧的牙关带出了嘴唇上的一丝殷红,呼应着身体某一处的痛楚。父亲以前经常教导我们,操之过急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原来这句话一点不假。
我无力地瘫倒在卧榻上,脸色白得吓人。他看出我的煎熬,在我的体内一点都不敢妄动。双手支起自己的体重,不敢在我的身上施加任何重量。“这又是何苦呢?”他的发髻松散开,发丝纷洒在我的裸肩上。我倔强地别过头去,汗珠顺着额头优雅的弧线从一侧滚落。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从我的身体抽离,掩袍起身。我羞于自己的赤身,也挣扎着要起来。但身体深处传来的疼痛使我的尝试以失败告终。“朕让宫女来服侍你沐浴吧。”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这样的挫败感我有生以来从未经历过,现在更加不需要有旁人来见证这一尴尬。“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他回转身看向我,我蜷起的身体像个娃娃般的娇弱。他又叹了口气,捡起自己落在地上的袍服,犹豫了一下,便上前弯身横腰抱起了我,小心地将我围裹在他的袍服中,向偏殿的玉汤池走去。我温顺地将头倚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心跳声传入我的心房。玉汤池的水来自皇宫西侧的玉汤山,玉汤山上有一眼很出名的温泉。第三朝的皇帝上官嵇的皇后司徒舒,是个体弱多病的美人。上官嵇采纳太医建议说玉汤山的温泉可以活血通筋,强身健体,便动用了十万民工,八年的时间在玉汤山和昭阳殿的偏殿下修建了一条可以不间断提供温泉水的管渠。所以这玉汤池又成了司徒家族的皇后们荣宠极至的一个象征。他将我放入池水中,自己静静地在旁边的贵妃榻上半倚着,两人之间的沉默被哗哗的流水中充斥着。温暖的水舒缓了我的疼痛,水烟袅袅迷蒙了我的眼睛。一天的疲乏终于袭了上来,水的温度加速了我昏昏欲睡的状况。半梦半醒之间,我只感觉到一双有力的大手将我从池中捞了出来。
虽已醒来,但不愿面对,所以仍是闭着眼睛,任那一双我既陌生又熟悉的大手替我轻轻掖干全身,然后将我还是裹在那件有着他好闻气味的袍服里抱回了我的卧榻,放入了柔软的锦褥内。
“许姑姑,你好好照料皇后。”他将声音压得很低。“奴才知道了。恭送皇上。”他要走?我的思绪一下子警觉起来,但还是装出熟睡的样子。我亲自挑起了他的欲望但并没有能够满足他。现在他要去向哪里?今晚我会亲手把他推向那个嫔妃的怀抱呢?
“皇上,移驾溯阳殿?”一个内侍凑近,小声建议道。是的,我情愿他今晚去溯阳殿,至少元美人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能侍寝了。我心里想着明天要好好将他身边的人都了解一下。而这个人要赏。他在沉默,我在等待。“不用了,回朝阳殿吧。”祖宗规矩,除了皇后,任何嫔妃不得夜宿朝阳殿。
那一晚,我睡得特别安稳。
第五章
进宫后的第三天,按礼节皇上与我将以新婚夫妇的名义回宰相府见我的父母,称之为“回门”。历来司徒家的每一个女婿都对女方的父母非常地尊敬,翁婿关系一向良好。自从新婚之夜那一次令人不愿回首的相遇后,我还未曾再见到过他。御膳是我传到昭阳殿独自享用的,他也没有特意来看望过我。仿佛那一天的肌肤相亲完全是两个陌路人的一夜情缘罢了。我尝到了操之过急的教训,告诫自己无论如何要克制忍耐,等待时机。这两天我将内侍总管庞京传到身边,让他好好将宫中的各色人等都给我介绍了个全。庞京是个受过我家恩惠的人,从小与他相依为命的弟弟庞斐在二哥的军中当差。当年与北朝一战中,我二哥救了他唯一的弟弟一命。事后庞京携弟亲自登门道谢,感激淋涕。二哥送他出门的时候,我跟阿姐正从观音庙进香回来。庞京瞟见了蒙着面纱的我和阿姐,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司徒家有用得着我庞京的地方,在下万死不辞。”从庞京的口中,我得知皇上身边有一个特别信任的侍卫统领叫傅浩明。他是皇上的表兄,自幼父母双亡。当年莫夫人母子在景秋宫生活很不如意的时候,他靠在外面替镖局押镖赚了钱偷偷接济莫夫人母子。当年庞京看着他们可怜,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也对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太子继位,上官裴携母亲去了榕城,傅浩明也就跟随着自己的姨妈和表弟去了那里,一心一意地照顾他们。现在表弟继位做了皇帝,他马上就得到重用,做了大内的侍卫统领,管辖所有宫中侍卫。我猜想,那天听到建议皇上移驾溯阳殿的男人八成应该是他。“小姐,皇上退朝了。你看要不要让人提醒皇上一声,今天要回门呀。”许姑姑很满意她今天为了回门替我而精心准备的妆容,绛红色金丝百鸟朝凤绣纹朝服尽显司徒家皇后的高贵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