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辛衣啊,你的这番见识,我很是喜欢。”杨广俯下身,用手轻轻抚摩着辛衣的发,笑道:“好,我就许你做大将军。等你长大,就带着你的弓箭,来到皇宫里,向我来讨要你应得的赏赐吧。”
“那,我们就说定了。”辛衣向杨广伸出了小手指,笑了。
“说定了。”杨广轻轻钩住了那小小的手指,向辛衣许下了未知的未来。
蔷薇架下春裳薄
宇文述的归京,无疑进一步拉进了宇文府和东宫的关系。非常时期人们的相互交往,往往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看似融洽的相处其实纠葛交缠,各方利益,各种厉害,形成一个庞大的关系网络。在政治面前,再亲密的朋友都会成为敌人。宇文家与杨广的关系正是如此。甚至连辛衣,也在不经意之间成为了两家政治往来的一个联系纽带。
虽然杨广平日并不常来宇文府,但他却经常差人将辛衣接到东宫,带她出外,或走马狩猎,或赏花踏青,似乎对她甚是喜爱。辛衣正是年少好动的年纪,能出府游玩,却是一桩大大的美事。宇文化及当然不敢违逆太子的命令,而宇文述根本就整天不在家,辛衣就如同出笼的鸟儿一般,乐得个逍遥自在。
在杨广的身边待的时间长了,辛衣也对他更加熟识起来,但心里慢慢堆积起的困惑也越发见多了。她本来以为自己的爹爹已经是个很难让人看懂的人了,但和面前这个男子比起来,却还是相形见绌。她越和他接近,便越不明白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就如同她总是看不懂他脸上的笑,其实有多么复杂易变。
她不明白,东宫里的陈设为什么会如此的简朴与低调,就如同杨广身上的那套简单而平凡的布衣一般让人觉得刺目而别扭。辛衣自幼成长在富贵繁华地,吃穿用度无不是精致奢华,所见之物也都是价值连城,世间罕奇,所以当她第一次目睹东宫陈设时是那样地惊讶。她想不明白,难道堂堂太子殿下还会没有自己家有钱吗?她把这个困惑说给宇文述听,却换得他暗含深意的一笑:
“辛衣,有时候你不能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见是一回事,其实事实往往是另外一回事。殿下并不是没有能力去装点华丽,而是他不能够如此去做。有时候人要达成目的,就必须要牺牲眼前的利益。这一点,你也要好好记住。”
辛衣轻蹙蛾眉,非懂似懂地点点头,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学的东西似乎永远也学不完。
还有一次,她陪杨广外出狩猎,路逢大雨,侍卫给他送上油衣,他拒绝了,说道:“兵士们都在大雨中淋着,我岂能一人独自避雨呢?”在场所有的士兵们都这漂亮的说辞打动了。辛衣也动了容。可是,转过身,她却看见了杨广脸上那得意的笑,那表情就象是小孩子撒了一个漂亮的谎而没有被父母识破一样。她忽然有一种受骗的感觉,但随即又觉得好笑。原来,爹爹所说的要戴上面具生活,无非就是如此吧。就象节日里看的歌舞戏一般,台下的人看得痴迷,台上的戏子却将所有的表情掩藏在了面具之后,或悲或喜,无非只是情节要求罢了。
但即使这样,她还是喜欢杨广。他虽然让人猜不透,但却是一个有意思的人,至少比爹爹有趣多了,他懂得享受生活,懂得谈笑风生,而且,对她也好。于是辛衣有时候突发奇想,如果自己是他的女儿,会不会比现在更快乐呢?
一日,辛衣刚做完早课,便照例往东宫去。可恰逢杨广去了仁寿宫向皇上请安,不在府内。东宫的侍卫早就已经和辛衣十分熟稔了,也知道太子十分喜宠这个小娃娃,所以便让辛衣进了门。
“宇文少爷,您就在后院先玩着,待殿下回宫,奴才再去唤您。”
辛衣想想回去还要被爹爹抓去练习功课,于是便乐得留在这里偷偷懒。
东宫的后花园,小桥流水,照壁回廊,比起宇文府宽广宏丽的后苑,自有一种雅致。数百种各色花卉与树木,郁郁葱葱,流荫遍地,鸟语花香,倒是一个避暑休闲的好去处。
辛衣到处逛了几圈,忽然发现了几棵结着累累果实的梨树,树上的梨又大又黄,在阳光下发出诱人的光泽。辛衣望望四下无人,一时少年玩性起,一卷衣袖,三两下爬上一棵梨树,坐在一臂粗的枝干上,一边摘梨一边吃起来,好不悠哉。
等到第三个梨下肚,辛衣忽然发现树下站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眼睛瞪得大大的,头仰得高高的,一手指着她惊呼道:“你,你在上面做什么?”
辛衣哈哈一笑,举举手上的梨道:“你要吃吗?分你一个。”
“哇!偷梨贼!”小女孩哇哇大叫了起来。
辛衣赶紧溜下树来,她倒不是怕被人抓住,只是不想有人来坏她兴致罢了。
“喂!你嚷什么嚷啊,树上结的梨,当然是要摘来吃的,不然它长来做什么?”辛衣叉起腰,故意凶巴巴地吓唬起她来。
眼前的这个小女孩,一身绫罗绸缎,儒裙翩飞,窄衣小袖,头上梳着两个可爱的小髻,容貌秀丽,身量尚小,形容未长成,年龄不比辛衣大多少,派头倒是十足。只见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辛衣,眉头皱了起来,用怀疑的口吻问道:“你是谁?我以前怎么都没有见过你?”
“你又是谁啊?我也没见过你。”辛衣眨眨眼,反问道。
“我是南阳郡主。”小女孩骄傲地答道。
哦,原来是杨广的女儿。辛衣平日很少来内院,是以没有见过杨广的内眷。只见那小郡主眼睛圆溜溜地望着辛衣,忽然象发现新大陆一样叫了起来:“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好漂亮啊!”
小女孩兴奋地围着辛衣转了好几圈,转得辛衣头有点昏:“哇,你长得真好看。我决定了,我要你当我的第一百号贴身侍卫。”
“你说什么?”辛衣一时有点瞢,“贴身…侍卫?”
“是啊。本郡主亲封,你还不赶快磕头谢恩。”南阳小郡主得意洋洋地说。
辛衣嗤笑一声,道:“我才不要当什么贴身侍卫,你找别人吧。”
“大胆!你竟敢拒绝本郡主的封号!”小郡主一看便是平日被宠坏了的样子,那里容得有人对她说个不字,当下便怒上心头,准备上前教训一下这个胆大包天的狂徒。谁知她还没有靠近辛衣的身体,眼前一花,前方已不见了辛衣的人影,她正在纳闷中,忽然屁股上一痛,已吃了辛衣一脚,身体扑倒在地上。
“你…你…敢欺负我,哇…”
小郡主显然从被人如此欺负过,当下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辛衣没想到这家伙这么不经逗,居然这样就哭了,她又好气又好笑,蹲下身拍拍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家伙,道:“喂,你是水做的啊?那里出来这么多的眼泪。别哭啦!别哭啦!踢你一脚又不会死。”
“我、我偏要哭!”小郡主狠狠瞪着她,呜咽着说道,“我是堂堂郡主,乃千金之躯,你竟敢踢我。我要禀报父王,让他砍你的头!”
辛衣笑咪咪说道:“横竖要砍头,不如再让我多踢几脚吧。”站起身来,便作势要踢。
小郡主一怔,既而哭声更响了:“你…你敢!”这回是给吓的。
忽然听得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男子的声音随之响起:“南阳,怎么了?怎么哭得如此厉害?”
辛衣回过头,却见一个少年立在蔷薇架下惊讶地望向这边,清晨阳光柔柔地撒在他脸上,此时明明是夏日,却忽觉有春风拂面,芬芳满园。他清秀俊朗的脸庞象极了杨广,只是他身上没有杨广那种阴晴不定的深沉,而是如山涧的溪流,清清透透的,仿佛一看下去便能见到底似的。金色的阳光,娇艳的蔷薇,清雅的少年,那画面,美得就象梦中的仙境。
只见南阳小郡主早已一头扑进他怀中,边抽泣边告状:“哥,他欺负我。”
少年望望辛衣,面露惊色:“你是…”
辛衣望望这个少年,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可不是故意欺负她的,是她先动手的。”
“胡说。哥,他刚才还用脚踢我,他还说要再踢几次。呜,哥,你赶紧帮我教训教训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南阳郡主朝辛衣狠狠做了个鬼脸。
“南阳,乖,别哭了。”少年温柔地擦拭着南阳脸上的泪痕,道:“哥哥平日不是告戒过你,不可以在背地里欺负别人吗?怎么又不听话了?”
“我没有。”南阳的脸忽然红了,道:“我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想让他当我的贴身侍卫罢了,可是他偏不领情。”
“贴身侍卫?”少年望望辛衣又望望自己的妹妹,忽然笑了出来:“你啊,还真会胡闹。你跟前的侍卫丫鬟已经一大堆了,还嫌不够吗?”
“可是,他们都没有他好看。”小郡主一指辛衣,天真的回答,换来少年的一阵轻笑。
辛衣望着那相互依偎的兄妹两人,心里忽然有种憋闷的感觉。她从未感受过兄弟姐妹之间的那种温存与亲切,虽然自己有两位兄长,但是却从来没有见他们对自己有过一时的好脸色,她不知道原来哥哥对自己的妹妹还可以这样温柔,这般呵护。
“好啦。你们两人拉拉手,就此和好了吧。”少年将还有些别扭的妹妹送到辛衣身边,笑道。
两个骄傲的小孩相互对视了一眼,哼了一声,又背过头去。良久,在少年的温柔劝说下才各自伸出手来胡乱钩了一下。说也奇怪,这少年看似温柔的话语却有着极大的魔力,能把心如钢铁的人会变成绕指,不知不觉便依从了他的要求。
“好了,没事了,南阳,以后再不可任性了。”少年亲昵地捏捏妹妹的脸颊,回眸对辛衣笑道:“你,一定是辛衣吧。我曾听父亲提起过你。”
那一笑,如春风刮过心间,让人暖意上心头。这个少年,和杨广真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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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亲切而温柔的少年,名叫杨昭,是杨广的嫡长子,已是弱冠之年。而南阳郡主,则是杨广的小女儿,今年只有十岁。
这是辛衣后来从杨广的口中听说的。那日,杨广听闻了辛衣与南阳的事情之后,大笑了半天,道:“我这个女儿啊,平日里骄纵惯了,难得遇到个敢忤逆她意的。还是辛衣你有办法啊!”辛衣仰天翻个白眼,她那里是有办法,只是她们俩一样都是骄傲的小孩罢了。
杨广盯着辛衣瞧了片刻,忽然道:“辛衣,我听说你曾对你的两位兄长用过强,这可是真的?”
“真的。”辛衣点点头。直到现在自己的那两个哥哥一见到她还是一脸怕怕的样子,想起来就好笑。
“你当时,真的想杀他们吗?”
“那倒没有,吓吓他们罢了。”辛衣笑了。她那两箭射的位置稍偏一寸便是要害部位,但是她却有着绝对的自信掌握箭的最终落点。杀掉自然不必,教训却是要的。
“如果有一天,你的兄长夺去了你最喜欢的东西,你会怎么做?”杨广又问。
辛衣托着下巴,想想:“夺去了,我再抢回来就是了。”
“抢回来之后呢?”杨广浅浅一笑,继续问道。
“之后?”辛衣显然不明白杨广到底需要什么样的答案,她纳闷地望他一眼,道:“再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以后再不敢抢我的东西也就是了。”
杨广笑了起来,道:“辛衣,你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他站起身来,举目往西处望去,阳光映着他的半边侧脸,透出的却是一种异样的寒意。
“一个教训,是远远不够的。有时候,一点仁慈,便会成为致命的伤口。想要永远守护好自己喜欢的东西,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对方永远消失,再不给他任何反攻的机会”。
辛衣忽然觉得这句很耳熟,似乎和爹爹以前说过的某句话重合在了一起,这其中包含的东西,让人不忍去细想,仿佛那严冬寒冷的风,刮痛了面,寒的是心。
杨广却笑了:“辛衣,你现在不明白没关系,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良久,他又道:“有空便多过来走动走动吧,昭儿和南阳都挺喜欢你。”
辛衣点点头,心里却仍满是迷乱。
那天,是杨昭用马车将辛衣送回了家。马车上,有淡淡的檀香,和着他云淡风清的笑,让人有一种晕眩的感觉。
辛衣忍不住问道:“我刚才踢了你妹妹一脚,你真的不怪我吗?”
杨昭笑道:“你们俩都还是孩子,大家闹着玩,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辛衣皱皱眉道:“那如果我以后继续欺负她呢?”
杨昭微微一楞,既而笑了,道:“南阳都没有朋友,你能来陪她玩,那再好不过了。”
辛衣望着他温暖的笑,忍不住也笑了。
这个人啊,还真是好脾气。
辛衣又忍不住开始羡慕起南阳来,要是自己的哥哥也是这样,该有多好啊。
金銮一夜听风雨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杨广继位史书上有两种记载,一说是杨坚病势,杨广顺理登基,但是另一种说法,就几乎于小说笔法了,下面是白话的翻译,大家没事看看,就当增长些历史知识,哈哈.
公元604年7月,文帝病重卧床,杨广认为登上皇位的时机已到,迫不及待地写信给杨素,请教怎样处理将要到来的文帝后事。不料送信人误将杨素的回信送给了文帝。文帝读后大怒,马上宣召杨广入宫,要当面责问他。此时,宣华夫人衣衫不整地跑进来,哭诉杨广乘她换衣时无耻地调戏她,使文帝更醒悟到受了杨广的蒙骗,拍着床子大骂:“这个畜生如此无礼,怎能担当治国的大任,皇后误了我的大事。”急忙命在旁的大臣柳述、元岩草拟诏书,废黜杨广,重立杨勇为太子。杨广得到安插在文帝周围的爪牙的密报,忙与大臣杨素商量后,带兵包围了皇宫,赶散宫人,逮捕了柳述、元岩,谋杀了文帝。杨广又派人假传文帝遗嘱,要杨勇自尽,杨勇还没有作出回答,派去的人就将杨勇拖出杀死,就这样,杨广以弑父杀兄的手段夺取了皇位。史称炀帝。第二年改年号为“大业”。
PS:怎么会出现乱码呢?我已经去改了,大家看看还有没有?
平原漠漠猎雪狼
杨广即位了,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在顷刻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隋一夜间更换了主人,“大业”取代了“开皇”,朝廷中有人锒铛入狱,罪及九族,妄送性命。有人却因此跃上云霄,荣华富贵,鸿图万里。这个世界注定有人悲就会有人喜。
辛衣的爷爷和爹爹都升了官。宇文述由右卫大将军升为了左卫大将军,封许国公,总领军事。宇文化及,则由禁军统领升为太仆少卿。杨广又另赐了豪宅,宇文述把家眷都接回了京城,住进了那座圣上御赐的大宅中。宇文家的权力与富贵比起文帝在位时,还要更甚一酬。
可辛衣又总觉得什么也没有变。
大隋还是那个大隋。天空还是那样明净湛蓝,花儿也还是这样静静的绽放了又凋落。白天黑夜还是一样的轮回交换,太阳照常升起,星星照样陨落,什么也没有停下来,什么也没有同。
只是自己的心,仿佛在一夜之间,便长大了。
辛衣耳边时常回响着那大殿前撕心的哭声和如雷的呼声,她只要一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杨广接受众人朝拜的情形,还有那扇打开的门,父亲脸上诡异的笑和那满地的鲜血…
当着众人的面,她还是那个骄傲的宇文家三少爷,每天仍有着学不完的各种功课:骑射、兵法、谋略、文章…每天都在以惊人的速度进步着。可夜深人静时,没人发现,屋檐上那孤单的小小身影。永远没有人能读懂她蓝眸中的烟云,就如没有人能明白那高高飞翔的雄鹰为何也会收起双翼寻找安逸。人总说“少年不识愁滋味”,当你有一天真正识得这心底的愁时,那已是韶华的尾声了。
转眼间,秋去冬来,又到了飞雪飘飘的季节。
初冬是打猎的黄金季节,每年一到此时,从皇帝到王公大臣们都会策马扬鞭、拈弓搭箭驰骋猎场。宇文家每年都要举行大型的家族狩猎大典,今年冬天恰逢宇文家十年一次的狩猎祭祖仪式,因则声势异常浩大,连杨广也御驾亲临,一时间宇文家风光无限,羡煞旁人。
宇文化及分外重视这次的狩猎活动,从夏未时便开始催促辛衣和承基、承趾加紧练习。宇文承基和宇文承趾都已经有了一次参加冬季狩猎仪式的经验,今年,宇文化及特意加上了辛衣的名字。
“你们都要记住,必须要找寻最珍稀的猎物,寻常的山鸡野兔猎取的再多也不足为献礼。只有猎取最珍贵猎物的人,才是这次祭祖大典的胜出者。”宇文化及凝视着眼前这三个意气风发的孩子,反复地说着注意的事项,面色比寻常更加严肃。他特别留意辛衣。今天的她一身英姿飒爽的骑射装,翩翩少年郎,耀眼夺目,如冉冉星辰,一出场便照亮了全场,那藏不住的气势和她那还满是稚气的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宇文化及能感受到她的兴奋与跃跃欲试,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参加狩猎大典的情形,他忘不掉当他将自己猎得的猎物献给父亲时,父亲脸上那骄傲的表情。他希望这种骄傲今天能继续在辛衣身上蔓延下去,他要他的“珍宝”成为整个家族的“骄傲”。
“孩儿们记下了,爹,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呈上最好的献礼。”宇文承基和宇文承趾上次的成绩很是不错,仅次于第一名的三叔宇文士及,位列二、三名。他们仗着已经是第二次参加狩猎,所以多少对第一次参加的辛衣有些心理优势。辛衣接收到了他们挑衅的目光,却根本没有加以理会。
十年一次的狩猎大典,是宇文家族的盛事。平日里难得一聚的宇文族的兄弟子侄此刻相聚一堂,好不热闹。
辛衣一边和自己的爱马亲昵着,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那些个堂兄堂弟,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家族人丁如此兴旺,以至于大部分的面孔,她都不是很熟悉。宇文述除了正妻王氏所出的三个儿子: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宇文士及外,还有三、四房如夫人所出的的五个儿子四个女儿,各房男女又各自成家有了自己的儿女,这子子孙孙真要细细数来,实在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主持仪式的正台上,除了当今天子杨广、新立太子杨昭外,就是宇文述与他的三个嫡子了。
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和宇文士及分立在宇文述的两旁,格外地引人注目。这三兄弟除了年龄上的差异外,在容貌和体形上都是出奇地相似,有着明显的鲜卑族人的特征:修长健硕的身躯、俊美挺拔的五官、骄傲自信的神情。
辛衣对三叔宇文士及的印象最深,她的这个小三叔今年也不过刚刚行了冠礼,至今还尚未娶妻,正是意气风发少年时。在习惯严肃的宇文家族中,他脸上时时洋溢出的笑容总是让他显得分外特别。而他精湛的骑射功夫更是为他在京城赢得不少名声。辛衣倒是对这个三叔颇有好感,只是宇文士及生性好动,喜欢四处云游,结交江湖朋友,一年十二个月倒有十个月是在京城以外的地方,只有在除夕家族年宴上才能见上一面。
至于二叔宇文智及,素有“冷面二郎”的名号,心思缜密,行事老练,深沉冷酷和宇文化及如一个膜子刻出来似的,甚至更甚之。辛衣每次只要一靠近他的身边,总会感到阵阵寒意,所以基本上一见他就会忙不矢地避开。
杨广环顾四方,颔首道:“宇文卿家,你好福气啊,子孙满堂,承欢膝下,令人好生羡慕。”
“陛下见笑了,我这些子孙虽多,却都是些不长进的,还需要磨练调教,方可成材。”宇文述赶紧谦虚几句。
杨广将目光投向那方的辛衣,微微一笑:“老将军未免过谦了。宇文家向来人才辈出,为我大隋之栋梁。只是今年不知会是谁拔得头筹,上次的胜者我记得是士及,今年可还是要乘胜追击,再下一筹啊?”
宇文士及笑道:“回皇上,臣不敢妄自托大。鹿死谁手,还言之甚早。”
“三弟,你怎么突然谦虚起来了?”宇文智及斜瞥他一眼。
“倒不是谦虚。实在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单是大哥的那房的小辛衣,就不敢让人小觑啊!”宇文士及一直对这个小“侄儿”的箭术十分欣赏,不过他却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他。
“三弟抬举了,辛衣只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宇文化及淡淡一笑,脸上却有得色。对辛衣的箭术,他一向都很有信心。
辛衣和她的各房的兄长已经整妆待发,翻身上马,等待着杨广的口令声下。
“比赛时间为三柱香,谁能猎到最多最好的猎物,谁就是这次的获胜者。”宇文述手捧起一把金光灿灿的大弓,朗声道:“获胜者,将得到这把家传宝弓。”
马背上的宇文家子孙眼睛都亮起来,如同点起了一把火,他们举起手中弓弩高声欢呼起来,身体里那鲜卑人勇武的血液已开始沸腾。
这把宝弓象征家族最高的荣誉,得此宝弓者便将是宇文家族的新任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