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嫁给袁家大郎之后便应是袁大姐出嫁,人家都订好了,只等着李月兰过门,便接着办喜事。可没成想,李月兰过门当日朝廷便起了战祸,征了壮丁,好好地婚礼弄成了半吊子。而袁大姐的婆家就应着这个当口,提说虽先说好的办完袁老大的亲事再办袁大姐的,袁老大的亲事没成,这袁大姐的亲事理应等袁家大郎亲事办完再议。可这四里八乡的,没谁家的亲事是哥哥不娶妹妹便不能嫁的,便打算赶紧把婚事办了。袁家原本想着也是这个理儿,便答应了。谁知后来袁老太打听之下得知,袁大姐婆家这次也被征了壮丁,家里只剩下和袁大姐议亲的那位了,原本那家打算让大儿子跟着商队学做生意,衙门商队都打通了路子,花了不少钱,可谁知大儿子现如今上了战场,所以只能让小儿子去了,又是费了很多功夫。这袁老太当时一听便恼火异常,原来这家小儿子已经跟着商队走了,袁大姐嫁过去可是要守几年活寡的,袁老太认为这亲事儿本就只是嘴上议议,两家还没下聘,再者,袁大姐还小,不忍心这么小就过去伺候公婆,便反口了。谁知那家也是个炮仗脾气,把这事儿搅得四里八乡的都知道了,袁老头把袁老太一顿好骂,这亲事最后黄了,可袁大姐的名声也完了。也使得袁大姐都二八年华了,还待在家中,无人问津。
也不知怎么的,袁大姐便认为这是李月兰给她招来的,她认为如果不是李月兰这个扫把星进门,她哥也不会成亲当日上了战场,还害得她现在仍然小姑独处,所以对这着李月兰,袁大姐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李月兰明白,这不过是袁大姐被母亲左右的委屈无法宣泄的转嫁罢了,只不过自己倒霉的在那个正好的时机,正好的地方,成为了那个出气筒。想到上辈子,和袁大姐的关系也一直很是僵化,原本袁大姐出嫁后,与她的芥蒂变小了很多,可自己上辈子不太会说话处事,让袁大姐原来的一些愧疚求和之心彻底消失殆尽,而在那个女人的两方撺掇下,她和袁大姐之间便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让很是心疼妹妹由于自己原因待字闺中多年的袁大郎与她之间产生了裂痕,渐渐越走越远。
现在想来,也不过是几句隐含的挑拨之语,自己便傻傻的上了当,成了别人的跳脚板。在偏院的十年,李月兰总是一遍又一遍的想着过往,很多很是明显的破绽都渐渐浮出水面,她怨恨着,诅咒着,可直到死前的那一刻,她才想起那个女人在她搬进偏院的那天和她说的话,她说:“倘若您和将军之间真是牢不可破,那么妾身就是机关算尽也无可奈何。”那时听,不过觉得是句炫耀之言,临终想来,其实那个女人说的很对,她只是使了些手段,让他和她之间的矛盾逐渐显露出来罢了,她和他娘之间的,她和他妹妹之间的,她和他之间的。相爱是两个人的事,可相守却是一群人的事,可惜当年她的眼中除了爱他便装不下其他,最终在这场角力中出了局,最终落得个孤凉凄惨而死的下场。现在,明明已是绝望,老天偏偏又给她重来的十五年,这一次,自己能幸福吗?而即将回来的他,会是自己的良人吗?
李月兰看了看日头,走到了梳妆台前,拿起胭脂,开始梳妆。摸着匣中的几朵绢花,这还是她娘给备下的嫁妆。
上辈子一直埋怨着母亲嫁她的草率,甚至后来怨恨她娘将她嫁给了他,一遍又一遍的陷入无望的如果。
理所当然的,在她最富足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再去看一眼家中老母,对着那迂腐的父亲的态度都比对着狠心的母亲强,而那零星的几份嫁妆,更是入不了她的眼。
可当时过境迁,自己下堂之后,只有老母前来探望,在那人面前苦苦哀求,省吃俭用的想着法子递点东西给她,而彼时的她,已是狼狈落魄异常。
那一刻,她才看见母亲势力背后的委屈,刻薄之下的爱。
现在,看到匣子中的绢花,才猛然想起,如今的绢花是多么的难得,几朵不甚精致的绢花,大概要母亲熬上很多的日日夜夜,打络子,纳鞋底,才能在城里的大家店里买上几朵。轻抚着丝滑的表面,李月兰霎时间有点想回家看看,自己回来的这些日子,也没有去看看她,连着上辈子,娘俩也有七八年未见。刚起身,想起上辈子老母临行前的泪眼彷徨,李月兰按下了心思。
不急,不能急,这重来的一生,她会有很多的时间好好孝敬母亲,不能再让那个佝偻的背影再在自己眼前卑躬屈膝,潦倒残生。
李月兰拿起了胭脂画笔,开始慢慢描绘起来。从前李月兰总是认为,妻子当贤,虽也是爱美天性,可总是舍不得将那些银钱浪费在自己身上,她也一直认为丈夫也是如此想的,因为他总是木讷少言,她便觉得他不是那流于表面之人。
可当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一个个出现在面前,他虽是依旧守礼木讷,可她依旧不会忽视丈夫的眼光暗地里的一霎欣赏。
所以,今生她要重新开始,便要从自己开始。
那些自己曾经不在意的,忽视的,都要一一重视起来。
最后将发辫绑了个榴花髻,插上一朵淡紫色的山茶绢花,配了一套蓝色的对襟长裙,外罩着橘色的小马甲,对着铜镜李月兰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然后便坐下开始打络子。
打着打着,随着太阳的逐渐西落,李月兰的心便开始七上八下的,原来平心静气有时也是那么艰难。看着频频打错的络子,李月兰最终将其放进了篮子,起身出了屋。
看着满天的红霞,估摸着袁老头他们也快要回来了,便去厨房将肉汤热了热,想了一会儿,又倒了些面粉活好了面,才出了厨房。想着厨房的热水不多,李月兰便来到水缸前打算再少些水,正当她舀完了水,打算将舀子放进水缸的时候,外面响起了一阵陌生的敲门声,水舀发出‘砰’的一声落地的声音。
重生 第三章 相见
叩叩叩…叩叩…’
听着轻缓的敲门声,李月兰下意识的抿了抿唇,她不太确定此时站在门外的是不是那个人。
一步,两步,三步…
李月兰从没想过前院的范围是那么大,大的似乎让她怎么都走不到大门口。冷静,冷静,她不断地和自己说要冷静,就算是那个人又如何,现在是十五年前,一切还什么都没发生,他甚至都没有看过自己的容颜。
可是,身体的颤抖似乎无法停止,那是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那更是她前生绝望的根源。
五步,六步…终于李月兰走到了门前。门口依旧想着节奏性的敲门声,似乎来人并没有因为迟迟未开的门而有一点着急。李月兰伸出依旧在颤抖的双手,抚上门栓,闭上眼睛,深深吐了一口气,拉开了大门。
门外,站着一个高壮的男人,身后跟着一匹老马,担着一副行李。一身青衣短打,上面又不上补丁。头上扎着一个发髻,并没有其他什么装饰。皮肤黝黑,高挺的鼻梁上一双微微泛着血丝的眼睛,在一对剑眉的映衬下,似乎散发着淡淡忧虑。他似乎没有料到是一名年轻的女子打开了家门,一脸怔楞的望着李月兰,迟疑了一会儿,道:“这儿是袁忠家吗?”
李月兰记得袁忠是公公的名字,望着眼前的男人,点了点头。对面的男人疑惑的看了看李月兰,过了一会儿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接着便满脸通红的低下头,顿了一会,带着八分把握两分踟蹰,低声问道:“那…那请问姑娘是…”
李月兰望着眼前红着脸低着头轻声问自己的男人,往日的相处似乎又出现在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天生便学不来拐弯抹角,无论什么样的情绪他总是表现的异常分明。相逢时他的低语安慰,怀孕时她的欣喜若狂,遇上意外时他的悲痛伤怀,背判之后的忐忑不安,被人蒙蔽后的厌恶失望。欢喜的,悲伤地,愤怒的,男人一幕幕的表情在李月兰的眼前不断回放,最终定格在了眼前这张泛着红微低的脸。
李月兰回过神来,稳了稳心神,答道:“我是这家的大儿媳妇,你是谁?”
男人猛然抬起头,一脸欣喜的看着李月兰,一副紧张不知所措的样子,“我…我…我是…我是…”一句话在喉咙间打了好几个来回,也没有说出口。
男人搓了搓下摆,像是定了定神,吸了一口气,对李月兰道:“我是袁子忠。”男人顿了顿,看着李月兰低着头没什么反应,接着道:“呵呵,我爹是袁忠,我…我…我是这家的大儿子。”
李月兰低着头,似乎依旧没什么反应。
虽然她很清楚她此刻的表情应该流露出惊讶或是羞涩的神色,但现在她只能低下头暗暗压下那从心底涌起的无可抑制的怨恨。
袁子忠也只能尴尬的站在门外,低着头,偷偷打量着这个未曾谋面的媳妇儿。由于李月兰先前的一番打扮,在袁子忠的眼中,只觉得这位只闻其声未见过其人的妻子煞是好看,在蓝色长裙的衬托下,李月兰显得很是修长,橘色的小马甲微微勾勒出李月兰紧致的线条,头上的紫色绢花又显出李月兰的一点温婉,在夕阳夕照下,低垂的额头和衣下落出的细长脖颈在明暗的光线阴影下,透着一股水润羞涩的感觉。
正在袁子忠偷偷打量李月兰的时候,李月兰终于有了动作,她向一旁迈了一步,对着袁子忠福了福,低声道:“夫君请先进屋吧。”
袁子忠也回过了神,羞涩的对着李月兰点了点头,牵着马进了院子。
李月兰转身走到水缸前,将刚刚摔落在地的水舀捡了起来,重新向桶中舀满了水,拎起水桶向厨房走去。没等李月兰走两步,她突然觉得手中一轻,抬头便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面前的袁子忠将她手中的水桶接了过去,拎进了厨房。
李月兰默了默,抬脚跟了进去,见袁子忠已经将水桶放在了灶边,正回头向她看来,局促的说道:“咳,我看这挺重的,以后这种重活我来做,你别插手。”
李月兰没有做声,尴尬似乎又开始在两人之间蔓延。
“你…”“你…”两人同时道。“你先说…”“你先说…”两人又同时道。不由得,两人对视而笑。李月兰先回过神,对着袁子忠道:“你先去堂屋歇歇,我跟你烧点热水,你洗洗。”袁子忠摆摆手道:“不用不用,哪那么麻烦,我自己来就行了。”
李月兰笑了笑,接着道:“听我的,等会儿爹娘他们就回来了,我看你也赶路赶累了,先去歇歇,我一会儿就好。”袁子忠听着李月兰说着‘爹娘’,不知怎的心里泛着甜蜜,便对着李月兰傻傻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想堂屋走去。
李月兰看着已经出去的袁子忠,转眼看了看灶边已经摆放好的水桶,吐了一口气,将水倒入了锅中。又将中午的肉汤热了热,成了一碗,将一旁的面团拿了出来,三两下拉出一把面条,接着站在一旁等着水开。
袁子忠一人回了堂屋,心思却不住的飘向厨房,烦躁的在屋中踱了踱步,望着厨房像是还没好的样子,便转身进了属于他的新房。原本,袁家只有里外三间内室,连着堂屋的东边那间是袁老头夫妇两的卧室,西边的两间,分别是自己和小弟住一间,袁大姐住一间。后来由于自己成了亲,袁家二老便在后院又起了一间屋子,留作新房。这件新房,袁子忠从没进去过,建成没多久自己变成亲了,原本想着婚后能和自己的妻子一起住在新房中,谁知一纸征召让他一走就是三年。
转出堂屋,看到印象中贴着喜字的新房如今已是没了当日热闹的痕迹,抬手抚上房门,耳边似乎能回想起她临别的珍重。推开门,屋里景象便落入了袁子忠的眼里。屋内全然一派女儿家的置办,槐木雕的梳妆台,台上零星放着些女儿家用的胭脂绢花,屋内的桌上放着两件还没绣好的绣样,木质的衣柜箱子靠墙放着,上面打着一间粉色长裙,床上的被褥被人叠得整整齐齐,挂着白色的麻布帐子。袁子忠从没进过如此女儿气息的闺房,就连他妹妹袁大姐的屋子也是凌乱粗犷的,看着眼前的摆设,袁子忠仿佛又看到了刚刚李月兰的轻言浅笑,傻傻的抓了抓头,他红着脸便退回了堂屋。
袁子忠刚刚在桌旁坐下,就见李月兰打帘进来,走到他面前,将手里的木盆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向他笑了笑,说道:“你先洗洗,我去给你端碗面来,你一定饿了。”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袁子忠看着李月兰的背影,傻傻笑了一笑,便拿起木盆上的布子擦洗起来,温热的水让他赶了许久路积累的疲惫一下得到了舒缓。
刚将手臂擦拭干净,李月兰便撩了帘子端着碗面进了屋来,李月兰将面碗放在桌上,说道:“你先凑合垫垫,一会儿爹娘他们回来了,灶上还有烙饼和肉汤,到时再吃些。”
袁子忠看了看桌上飘着诱人香气的面条,说了声“哎”便坐下开始吃了起来,一时间屋中便只剩下袁子忠呼哧呼哧吃面条的声音。
李月兰看了看袁子忠,见他吃的香甜,便走到一旁,将刚刚擦洗的热水端了出去,刚泼了水,就听见大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李月兰走到门前开门一看,便见到袁老太和袁大姐相携回了。
袁大姐头饰凌乱,一进门便嚷着:“下次再让我看见她,看我不撕了她那张嘴。”
袁老太在一旁也有点衣衫不整,应和着道:“那姓王家的就没个好货,你这个死丫头,也是你自己不争气,现在害的老娘跟着吃挂捞。”
袁大姐瞥了眼袁老太道:“还不是都怪你自己,要不是你…”
袁大姐还没完说完,大概是听到的外面的动静,袁子忠从堂屋里走出来,看到袁老太和袁大姐,顿时一阵激动,脱口而出:“娘,妹妹。”
这声音刚落,袁老太和袁大姐同时想着袁子忠的方向转过身来,同时嘴里唤着:“儿啊…”“哥…”分别向袁子忠扑去。顿时三人抱作一团,袁老太和袁大姐更是痛苦失声,袁子忠见此情景,也是眼眶通红。
这厢边还没诉完别绪,袁老头带着袁二也进了门,看到院中袁老太和袁大姐搂着一个男子也是有点不知所措。
走进听到袁老太呼着“儿啊”“儿啊”,细看竟是那离家三年的大儿子,顿时场面失了控制。就这样袁家一家人在前院中抱头痛哭起来。
李月兰在一旁看着似曾相识的情景,默默的将院门关了起来,走近袁老太,提醒大家屋里说话。
这时,袁家众人才纷纷回转过来,一个扶着一个进了屋。一路上,袁老太都不曾放开袁子忠的手,直到进了屋,袁子忠在地上给二老磕头,袁老太才不舍的放开。可当袁子忠刚磕完头,说了“累父母操持,儿子不能再身边尽孝”,便又被袁老太拉了起来,一阵“瘦了”“黑了”的感叹。
一直到李月兰将晚饭摆好,一家人才红着眼睛各自落了座,看着眼前上演的父慈子孝,李月兰暗自回了屋。
直到亥时一刻,前面堂屋的声音才渐渐歇了,大概又过了一刻钟,新房的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李月兰一直坐在梳妆台边,听到敲门的声音,又伸手摸了摸一直被放在梳妆台抽屉里的一张信封,看着在烛火的映照下,投射在窗上的人影,慢慢起了身。
重生 第四章 休书
“吱呀~”李月兰缓缓将房门打开,只见袁子忠手中拎着包袱站在房门外。看到李月兰打开了门,他显得有些局促,直愣愣的看着李月兰也不说话。一时间周遭静默一片。
李月兰低头顿了一会儿,便侧过了身子,将房门让了出来。袁子忠抬脚就想往里走,可不知怎的有将伸出的脚收了回来,如此反复了几次,李月兰抬起头看见他依旧在门外打转,疑惑地问:“你不进来吗?”
袁子忠好像没想到李月兰会先和他说了话,愣了一阵,抓抓脑袋,磕磕巴巴地说道:“哦,进来…进来的。”说完便走进了屋内。
李月兰见他进了屋,便转身将门关上了,回过身见袁子忠傻傻的站在桌旁帮,抱着包袱似乎这屋里没有他下脚的地方。李月兰低着头走到他面前,低声道:“将行李给我吧,你坐下歇歇。”
“哦…好的。”袁子忠感受到那独有的女子体香,身体一下子僵直了,听到李月兰说的话,便直直的将包袱递了过去。
李月兰接过包袱,将里面的鞋袜衣服拿了出来,打开衣箱,将自己的衣物拾到一旁,然后将袁子忠的衣物分门别类的收好。抚摸着手下粗制的麻布,回想从前每次他出征回来,她也是这般帮他整理衣物鞋袜,不同的是,越到后来,手下的触感越精致罢了。
收起感叹,李月兰将最后一件衣服收拾妥当,合上了衣箱,走到桌前坐下。袁子忠显然对此感到些不自在,李月兰没有理这些,道:“袁大哥,”袁子忠听到称呼猛然抬起了头,“袁大哥,我能这么叫你么?”袁子忠傻笑着直点头“就这么叫,应该这么叫。”李月兰看袁子忠没什么反对的神色,接着道:“袁大哥,你可记得当日新房内外,你我的嘱托?”
听到这话,袁子忠像陡然记起了什么重要事情,一拍脑门,懊恼道:“瞧我这记性,我该一回来就和你说的,”李月兰疑惑的看向他,“你爹这次也回来了,不过他年纪大,没有和我一起走,和李虎他们一起坐车回来的,大概明日就能到家了。”
李月兰听完糊了一口气,便起身对着袁子忠行了一礼,袁子忠吓了一跳,慌忙让开,“不,袁大哥,这一礼你一定要受,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我爹那个年纪,再加上那种性子,上了战场如果没有你的多方照拂,必是九死一生的,算起来你救了我爹一命,自然受得起我这一拜。”说完便对着袁子忠再拜了下去。
袁子忠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咱们都是一家人,这三年你也辛苦了,我刚刚听小弟说了,这一家子的家务你一肩挑起,这三年上照顾爹娘,下照拂弟妹,这么说来是我薄待了你,让你等了整整三年。”
李月兰听到袁子忠说“咱们都是一家人”时,微抿了嘴唇,等袁子忠说完,她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拿起里面一封信封,回到桌旁。
袁子忠见李月兰如此,看着桌上的信封问道:“这是什么?”
李月兰缓缓在桌边坐了下来,动手拆开了信封,里面有两张纸,打开来摊到了袁子忠的面前,道:“这是你三年间写给我的家信。”
袁子忠拿起扫了一眼开头,没错,这是自己在出征的第一年寄回家的一封信,第一年刚离开家中,前方作战也还不吃紧,他便常写信回家,不过由于和李月兰并没有真正行完礼,也无什话可说,便只写过一封信托她照顾爹娘,后来战争越打越激烈,他便再也没有写过信回家。袁子忠疑惑的看着李月兰,不明白她为什么将信拿了出来。
李月兰没有理会袁子忠疑惑的眼神,抽出下面一张,推到袁子忠的面前,道:“这是你最后一次写信回家托人带给我的休书。”说完便直直的望着袁子忠的眼睛,不做声了。
袁子忠诧异的拿起那封休书,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啊,我记起来了,当时我军被困牛角山,将军让我们都立下生死状,让我们将未完成的心愿或要和家人说的话一一写下,当做遗愿寄回乡去。当时我能想到的就是不想耽误你,毕竟咱俩也没…后来战事吃紧也就没机会再写信回来…”
李月兰没有让袁子忠把话说完,打断道:“袁大哥,你听我说,这三年我尽心的守着你对我的嘱托,即使我们并没有行完大礼,即使这封休书到来,让我明白你有可能不会再回来之后,旁人的闲言碎语,家人的责问刁难,我都不管不问,一一忍下,因为这是我的诺言我就一定会做到。”说道此处,袁子忠皱着眉一脸抱歉的想说些什么,但看着面前人儿灼灼的目光,嗫嚅了半天又闭起了嘴巴。
“可是袁大哥,这三年我守着的是你我之间的道义,为这即使在两年前我已不是袁家妇,依然不顾一切的留了下来,守着你我的嘱托,而现在你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我,也应该功成身退了。”李月兰终于将盘旋多日的话一股气的讲了出来。
“可是…可是…可是你已经嫁给我了啊。”袁子忠听到李月兰要走的话立刻慌张了起来,“如今我回来了,这休书我可以收回,咱们一起好好过日子不成吗?”他急急地拉起李月兰的手说道。
“袁大哥,”李月兰看着眼前着急的面孔,一瞬间心有点被那句“咱们一好好过日子”打的有些酸涩,可随即被迁入偏院是那个一去不回头的身影浮现在眼前,令李月兰的心顿时冰冷了下来。
袁大哥啊袁大哥,可惜和你在一起,我是不会有好日子的。李月兰你要争气一点,想想你的苦,你的怨,你的恨。想到这儿,李月兰冷静地抽回了被袁子忠紧握的手,对着袁子忠道:“我爹从军三年,家中事务都有我娘操劳,而这三年我从未回过一趟家,更不用说帮家里做些什么,刚刚你说我爹明天就会回来,他年纪大了,这三年的风霜不知要给他带来多少病痛,我只愿承欢膝下,略尽孝道。”
“我可以和你一起…”袁子忠还没说完,李月兰便直视着他道:“袁大哥,你忘了你也三年未回家中了。”说完李月兰便起身将柜中的棉被抱了出来铺在地下,“今天我就在屋里打个地铺,明日我收拾好东西便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