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我睡地铺就行…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要走…哎呀,我也不会说…这。让我来。”袁子忠懊恼着自己的嘴笨,便直接拉起李月兰,俯身铺起了棉被。
李月兰无言地看着袁子忠的这番举动,慢慢俯下身,跪在袁子忠的一旁,覆上袁子忠忙碌的双手,袁子忠一惊,抬眼望着她,“我来吧,你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也累了,今天我睡这儿。”说完也不等袁子忠拒绝,推着他让他坐在了床上,然后起身吹了蜡烛,便和衣睡在了地铺上。感觉到袁子忠依旧愣愣的坐在床上,说了句“夜了,睡吧。”便翻身背对着袁子忠独自睡了。
袁子忠看着那躺在地上显得柔弱却倔强的背影,回想起刚回来时她拎着水桶的吃力,想来这三年她背负着多么沉重的压力,心下便十分懊恼当时怎么不给她多写些家信,更是后悔当时寄给她的那封休书。可是当时的自己也不知一战之后是否能活命,能想到的给她幸福的方式只能是让她另嫁免得耽误了她,谁知她却守着他的嘱托,这一等就是三年。而如今自己平安归来,她却要离开,那纸休书让他失去了挽留的理由。
听着一旁均匀的呼吸声,袁子忠依旧没什么头绪,收起了心思,脱了衣服,便睡下了。
一会儿功夫,袁子忠就翻了好几个身,想着过去三年睡的硬床板或是稻草堆,身下温暖的触感似乎让袁子忠疲惫长久的心找到了归家的安定,枕边传来的阵阵女儿香,让他有点心猿意马。无奈虽然他的身体已经在叫嚣着疲惫,可心绪却异常清醒。
这厢边,李月兰亦是无法入睡,虽然上辈子和这个男人相处了十几年,可她今天所说的话,对于袁子忠的反应,她还是有点忐忑的。背对着他,听着身后没有半点声音,李月兰的心被提的高高的,直到后面传来衣服摩擦的‘梭梭’声,知道袁子忠躺了下来,李月兰才略微放了心。等着身后的响动都平息后,李月兰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望着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看着月影缓慢地移动,她微微牵起了嘴角,她知道,今夜,是她在袁家最后的一夜…
重生 第五章 离开
今天天亮的似乎特别早,一夜未睡的李月兰抬起头,看着外面慢慢透出了亮光,估摸着也过卯时了,便轻声收拾了床铺,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早晨的空气似乎将李月兰心中压抑了一晚的浊气吹了干净,一家人似乎都还在睡梦中,她悄声穿过堂屋,来到前院,打了水,简单洗漱了一番,接着就走进厨房做起了早饭。
这顿早饭,李月兰做的很用心。她打算先蒸些馒头,从揉面开始,加水,然后顺着方向开始揉面,每一下,似乎凝结着这三年在袁家的点滴,又似乎凝结着上一辈子与袁子忠十几年相处的点滴。
面发的很好,她接着舀了几勺玉米面,打了一锅玉米稀饭。
后来想了想,还是将剩的面拉成了面条,在她的记忆中,袁子忠似乎很喜欢吃她做的面条。
那厢李月兰做早饭做的很用心,这厢同样也是一夜未睡好的袁子忠在李月兰起身后也起了身来。将床铺整理好,走到桌前坐下,看着依旧放在桌上的两张纸,袁子忠纠结一夜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望着窗外厨房的方向,飘起渺渺的炊烟,袁子忠能够想象出那在厨房里忙碌着的身影。迟疑了一会儿,袁子忠打开门走了出去。
刚走进堂屋,左边的房门正好打了开来,走出来的是袁大姐。袁大姐看着也是刚起床,愣愣的看着站在堂屋的袁子忠,似乎在疑惑自己的大哥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复又反映了过来,笑着对袁子忠道:“哥,早啊,怎么起的这么早?看你昨天累的怎么不多睡会儿?”
袁子忠对于恰好推门出来的袁大姐也有点诧异,见袁大姐问自己放道:“可能好久没在家睡了,有点不太习惯。”
袁大姐见状点了点头表示了解,拍了拍袁子忠的肩膀:“哥,你已经回来了,过两天大概就能适应了。”
袁子忠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对着袁大姐问道:“小妹,嗯…这三年…嗯。这三年苦了你了。”
“没事啦,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事。”袁大姐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嗯…这三年你嫂子在家里受了不少累吧?尤其…尤其是在我…在我写了…写了休书以后?”袁子忠一脸忐忑的继续问着。
袁大姐瞥了瞥嘴不屑道:“她有什么,要不是她哥你也不会这么倒霉刚成亲连礼都还没成就上了战场。”
“小妹。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上了战场是得了招命的,跟你大嫂又有什么干系?”袁子忠不解袁大姐的态度。
袁大姐挥挥手不耐烦的说:“哎呀,你管她做什么?你走以后,我们全家上下哪个不是像供菩萨一样供着她,她在咱家过的日子可比在她自个儿娘家舒服得多。后来你写来了休书便没了音信,咱们都想着让她家去,省的耽误她,她可好,死赖在咱家,不管娘咱们说什么就是不走。后来就是她老娘都来劝她,她倒好连她娘都不见,直接拿了扫帚关门,哼,我看还不就是嫌她家里只剩下她老娘一个,怕回去过苦日子嘛,说什么要为你守着。”
袁子忠听完原先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些,没有说话便径直向前院走去。这时李月兰正好抬着木盆走了进来,两人目光交汇,定在了当场。袁大姐在一旁,道:“这一大早的你们干什么呢?哥,你还不去洗漱洗漱,一会儿爹娘起了,吃了饭定要带你去走走亲戚的,你三年才回家,家里少不得想的。”说完推了袁子忠一把,将他拉出了堂屋,剩下李月兰一人满脸通红的转身进了袁老太的屋里。
“哎哟,小妹,你拉我干什么?还有你刚才怎么说话呢?”袁子忠也是满脸通红,甩开袁大姐拉着他的手。
“我怎么说话了?我怎么说话了?你们两个一大早站在堂屋里你看我我看你的,你们不臊我看得都臊得慌。”袁大姐擦了把脸,扔了帕子转脸便回了屋。
“哎,小妹,小妹。”袁子忠见怎么唤袁大姐也不应,不由得摇摇头,心下不明白怎么原来记忆中那么活泼可爱的小妹变成了这个样子。胡乱擦了把脸,袁子忠也走进了堂屋。
一进屋,便见老父老母,小弟小妹都在桌旁坐好了,李月兰向外面走去。看着李月兰走到面前,袁子忠拉住她低声问道:“干什么去?”李月兰看了他一眼道:“去厨房端饭。”
“我来帮你。”袁子忠这话刚说完,坐在上桌的袁老太又开始心肝肉我的儿的一阵呼喊,直嚷着让他快坐到他身边来。
李月兰赶忙将手抽了回来,低声道:“你去吧,我自己来。”袁子忠无奈的看着李月兰像只害羞的兔子一样迅速走开了,听着老母在一旁的呼唤,他无法只能走到母亲旁边坐下。
听着母亲在耳边在耳边诉说着自从自己走后她的担心,没了音信后的心疼,虽然这些话昨天晚上老母已在耳边讲了一遍又一遍,可是看着她髻上的白发,眼角的皱纹,看着屋外还没升起的太阳,想来老母昨夜也是辗转反侧吧,而自己这三年的离家,老母又是多少次这边辗转反侧呢?想到此处袁子忠鼻间一阵酸涩。
所以直到李月兰摆好了早饭,母子两人仍是在一旁酸涩不已的说这话,袁老头见状觉得不能这么没完没了,就挥了挥手让大家先吃饭,安慰了一番袁老太,总之人都已经回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话,别这么凄凄切切的,把好好的一件喜事弄得像丧事一样,叫大家赶紧吃饭,吃完饭好带着袁子忠走走亲戚,让大家知道他平安回来了。袁大姐也在那边劝着袁老太,大家草草吃了早饭,便打算出门了。
袁子忠借口回房去换身衣服,便拉着李月兰回房了,惹得袁二一阵嘲笑,说是大哥就爱腻着媳妇,臊得袁子忠快步拉着把头恨不得低到地底下的李月兰离开了。
回到屋里,袁子忠便放开了拉着李月兰的说,支支吾吾的说:“你…你别听小妹她胡说。”李月兰抬头看了看他,没说话。
“你…你还是要走吗?”袁子忠问道。李月兰走到衣箱旁,打开衣箱收拾起衣服,听到袁子忠的问话点了点头。
“能…能留下吗?不能不走吗?”袁子忠紧接着问道。
李月兰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面对着他,“我以为,昨晚我们已经说清楚了。”
“可是…”袁子忠皱了皱眉,又接着道:“不如你先回娘家待两天,和岳父岳母团聚团聚,我过几天再去接你?”
“袁大哥,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这次我回家后,你娶我嫁各不相干,我的意思你没听明白吗?我不会再回袁家。”李月兰认真地道。说完拿起桌上的休书,放入信封中收好,然后放进一旁的包袱里。
这是外面已经传来袁大姐的催促声,袁子忠看了看依旧忙碌着的李月兰,又看了看屋外似乎要推门进来的袁大姐,忙回道:“就来,就来。”
转头又对着李月兰说道:“等我回来咱们再说。”说完也不等李月兰的反应,便拉门走了出去。
“哥,你不是换衣服的吗?怎么还这身?”
“没干净衣服了,就凑合这样吧。”“哥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哎呀,你们还在那磨蹭什么,快点儿。”…
屋外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李月兰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包袱紧了紧,她在床边愣愣的坐了一会儿,直到太阳挂到了斜上空。李月兰抬头看了看周遭既熟悉又陌生的摆设,伸手轻轻抚摸着妆台,曾经,自己在这里坐了五年,对镜梳妆,这个屋子里,有她的身影,也有他和她的身影。
不舍,悄然涌上心头,一度以为自己对于离开这儿会是极度高兴的,至少在无法掌控的未来里,提前避开那些不幸的根源是她能想到的对自己好的方式。
对于已经背叛过一次的丈夫,她没有力气陪着他再走一次背叛与失望。
可是,当现在,她终于可以离开的时候,不舍似乎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的占据了心神。望着逐渐向上攀爬的阳光,李月兰终于站起了身,环顾一周,便拎上包袱,拉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重生 第六章 母亲
看着不远处的炊烟,隐约可以看到那已经破败很久的老篱笆,李月兰觉得有点紧张。一转眼十几年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回来。她还记得小的时候跟着母亲一起在那道篱笆里喂鸡养鸭,只是那时的篱笆还很新。走近了,记忆中那破旧的老房子却没有变的那没破旧,是了,三年前她出嫁,袁家的聘礼就是将家中破败的屋子整修一新,可惜上一辈子她出嫁后在没有回到过这个记忆中下雨总是漏着水的屋子。再走近些,站在篱笆外,似乎能听到屋内父亲苍老的咳嗽声,母亲絮絮嗦嗦的唠叨。终于站在了门前,李月兰抬起了手。
‘咚咚,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屋内的咳嗽声依旧没有间断,过了一会儿,在持续的敲门声中,传来了李月兰记忆中熟悉的声音:“谁啊?”屋里的门发出“吱呀”一声响,接着一阵脚步声响起,大门被拉开了,“这谁啊,大中午的?”
李月兰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的人,说不出话来。眼前的人似乎比儿时记忆中的苍老,一身满是补丁的藏青色短袄,围着白色的围裙,身影很是消瘦,两鬓有些斑白,已满是褶皱的双眼透着股喜悦,看到来人是自己,瞬间转成了惊愕。可是,这样的母亲却让李月兰觉得很是欣慰又满是心酸,毕竟这个样子要比当年她在偏远看见母亲的样子要好的太多太多,也让她意识到她和丈夫富贵的那些年,母亲却是没有半点好处,过的多么艰难。此刻,她又觉得很是庆幸,毕竟,她还有补偿的机会。
“娘…”李月兰干涩的喊道。“月兰?你…是你吗?”李氏一把拉起李月兰的手,激动道。“娘,是我,是我月兰啊。”李氏突然像想起什么“月兰,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回来?”这时李氏才注意到女儿手中拎的包袱,急忙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话还没说完,屋里的咳嗽声清晰了起来。
“是…咳咳…是月兰吗?咳咳…是月兰回来了吗?”母女两人回头一看,只见李父拄着一根木棍,佝偻着身躯站在屋门口,对着李月兰的方向问道。看样子似乎是在里屋听到李月兰母女两人的对话,勉强走到屋门口的。
“爹”月兰看着佝偻的老父,积攒了一路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潸然而下。快步走到父亲的面前,‘扑通’一下,跪在了父亲的面前,嚎啕大哭。李父望着哭的像个孩子的女儿,三年的思念涌上心头,拉起女儿,也是老泪纵横。
“我说这大过年的,你们这父女两个这是在干什么,有什么话进屋说,进屋说。”李氏拿着袖子擦了擦眼泪,推着站在屋门口的父女进了屋,反手将屋门关上。坐在屋中,身下的炕被烧的暖暖的,桌上摆着一大碗稀饭和一盘馒头,上头还冒着热气,似乎刚做好不久。
“我去厨房看看,再做两个菜,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你爹回来了,你也回来了,我这就去,我这就去。”李氏拿着围裙擦了擦手,说完就起身往外走。
“娘,您别忙了,我不饿,咱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啥都香,您还忙些什么。”李月兰心里明白这三年李氏一人在家,桌上的馒头大概就是自家仅剩的一些白面,哪还有什么菜可做。拉着李氏,一起坐到了炕上。
“哎,娘这是高兴,高兴。”李氏一会儿看看李父,一会儿看看李月兰,似乎两只眼睛都不够用的,想要一次性看个够。看着曾经那么强势的李氏如此这般,想起自己当年在袁家一待就是三年,哪怕两家离了不到二里路,她都不曾回家看看这个母亲,一股愧疚油然而生。
“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咳咳…我也以为这辈子回不来了,能…咳咳…还能看到你们娘俩,我这辈子算是够啦。”听着一旁父亲的感慨,李月兰刚刚停下的眼泪似乎又要夺眶而出。虽然知道这只是父亲劫后余生的一段感慨,但她的心中仍旧涌起一股酸涩。她记得当年父亲回来以后不久就得了很重的风湿,原本多年的郁郁不得志,就让他小病不断,加上三年的征战,东奔西跑,让他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无论李氏多么的用心照顾,他还是在坚持了一年之后撒手而去。所以此刻听着李父的话,曾经那种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悲痛瞬间席卷着李月兰。
“你看你这个孩子,怎么眼睛又红了?”李父抬起手帮着李月兰擦起了眼泪。尽管脸上的触感很粗糙,刺得李月兰有点痛,但从父亲手中传来的温度,让李月兰觉得很是温暖和安心。
那厢边李月兰幸福的吃着迟到十五年的团圆饭,这厢边袁子忠也结束了一天的走客回到了家中。由于一直想着李月兰归家的事,这一整天袁子忠都有点魂不守舍,袁老太以为他是刚归家,还是有点疲劳,体谅的在见完族里的大小叔伯后便让他先回家休息。而此时,袁子忠一个人站在空无一人的新房中,神情一片怅然。
“你说什么?袁家把你休了?”李氏听到李月兰的话顿时暴跳如雷。“娘,爹他睡了,你小点声儿。”李月兰赶紧拉着李氏示意道。“你还在意你爹,”李氏刚刚压低的声音又扬了起来,紧张的往屋内看去,见李父仍在床上睡的香甜,轻吐了一口气。回头拉着李月兰走向厨房。
“你给我好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他家儿子不要你,赶你回来的?娘西皮的,我就看他家没一个好东西,个个的坏种,我就说让你早离了他家,两年前我怎么说你都不听,非要赖在他家,好嘛,现在他家儿子回来了,把你休回了家,这叫什么事儿,这让你以后怎么做人,不行,”李氏顺手抄起灶旁的木棍,看着架势就要去袁家帮李月兰讨回公道。
“娘,娘你别去,是我自己回来的,没人赶我。”李月兰看架势连忙拉住冲动的李氏。“什么?”李氏拔高了声音,“你个死丫头,你脑子坏了?嫁出去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还回来干什么?快快,现在就给我滚回去,省的给老娘我丢人。”说着李氏便开始赶人,推着李月兰边往外走。
“娘,娘我不回去,娘你松手,松手啊。”李月兰挣脱着。李氏见怎么都拉不动她,气的一连在李月兰的身上拍了好多下,李月兰背上吃痛但依旧没有向前半步。累的李氏气喘吁吁,看着倔强的女儿,李氏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摸起了眼泪。“哎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讨债鬼啊,哎哟…老天爷你一个雷劈了我吧,这个赔钱货是要气死我呀…”
“娘,”李月兰看着痛哭的老母心下也是酸涩不已,“娘,当年我跟袁家大郎本就没有行完礼,我托他照顾父亲,他托我照顾家中,所以两年前尽管他寄回了休书,我也不能回来。这个家只累您一人操持,可现在,爹平安回来了,他也回来了,我和他之间的承诺就算完成了,从此两不相欠;再者既然当年的婚礼不算礼成,现又有他的休书为凭,女儿再死皮赖脸的待在他家又算什么?”李月兰拉起李氏慢慢说道。
“可是,你都进了他家的门,在他家里操持了三年,现在这样回来,你以后怎么嫁人啊?”李氏满怀忧虑的说。
“娘,这三年苦了你了,以前女儿小,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为着你当年将我匆匆的送嫁一直耿耿于怀,”说道这儿李氏激动的想说些什么,李月兰抬手阻止接着道:“娘,你听我说完,现在爹也回来了,刚刚我看着爹的身体也不好,我只想着能承欢二老的膝下,好好照顾你们,陪着你们就好。”
“傻闺女,傻闺女…”李氏泪流满面,自己的这个女儿从小就受她那个迂腐顽固的爹影响颇深,对自己这个娘家卖猪肉的母亲总是不屑多顾。这辈子,她为了这父女俩个真是没少操持,就这样落得的好,五根指头也数的完。李氏是个标准的农家女,家里家外的活那是一把手没的说,她无法理解那些个丈夫口中的子曰诗云,礼义仁信在她眼中甚至还不如二两猪肉合算。这个女儿又自小清高孤傲,像是那大宅门里出来的姑娘,又不善与人交际,那些个伤春悲秋的东西在李氏看来对过日字压根儿没什么用,千挑万选选了袁家大郎,左右打听了是个老实肯干的孩子,这才定下心来,又担心女儿不同意,找了整修屋子的借口匆匆将女儿送出嫁,谁知竟遇上了战祸。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怨恨自己从此母女成为陌路,李氏没少为这儿偷偷掉眼泪。此刻,听到女儿这一番话,心中既是欣慰又是心酸担忧,欣慰女儿的长大懂事,又是心酸那个骄傲的女儿这三年在袁家受了多少苦才开始懂得长大,更加为女儿未来的幸福担忧不已。无奈只能拉着李月兰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傻闺女”。
那天晚上,李月兰和李氏一起歇在了李月兰未出嫁时的屋子里,娘俩个躺在温暖的炕上,李月兰搂着李氏的腰,那一刻母亲的温暖包围着李月兰,太久的孤单绝望已经让她记不清这种温暖自己是否曾经拥有,而此刻她却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母亲就在自己的身旁。这是李月兰回到十五年前后睡的最踏实的一晚,也是她最感激上苍让她能够回到母亲身边的一晚。
重生 第七章 诚意
清晨,李月兰早早的便起了床,跟着母亲把家中里里外外清扫干净。由于这三年家中只有李氏一人,房子的很多地方都已是灰尘满布,娘俩个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勉强收拾好。查看了一下前后院,只有前院有个简单的鸡窝,李月兰打算吃完饭以后好好修整一下,再将后院的地开垦出来,种点野菜什么的,原来后院的地是开过的,不过由于三年间就李氏一人操持家务,实在是忙不过来,这块地便荒着很长时间了。接着娘俩做好了早饭,扶着李父起床,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又商量着什么时候去买些种子,什么时候去接点儿手工绣活儿贴补贴补,一阵亲热。
对于娘俩关系的改变,李氏是除了满心欢喜就是满心欢喜了,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除了幼时曾有过如此亲密,越长大两人间的隔阂越大,现在女儿确实如此贴心,李氏当然是由衷的高兴。而对于李月兰来说,确实别有一番体悟了,原来母亲一直是个好母亲,只是自己从前不是个好女儿罢了。自从幼时跟着父亲学着那些孔孟之道,便越发的瞧不起这个出身低贱的母亲,和父亲一样,坚持着莫须有的骄傲,可是衣食住行却依靠着这个打从心里瞧不起的女人。从前看到她,总会觉得那是自己的一个污点,尤其是在父亲故去,丈夫富贵后,就更不愿提及。可如今,穿着身上衣,才知道那是母亲织的布裁的衣,吃着口中食,才知道那是母亲种的谷烧的柴。物没变,人依旧,可心却看到了曾经蒙蔽的温情。轻叹了一声,原来自己才刚刚长大。
吃完饭后,李氏打算去村头请给赤脚大夫帮李父看看病,这三年的风霜让他的身体越发的虚弱,李月兰也有这个意思,毕竟前世父亲回来一年后便撒手走了,早点就医说不定就能够挽回他的生命,便和李氏说她去请大夫,让李氏在家好好照顾李父,李氏点头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