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他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不容质疑地用嘴封住了美女茉莉的嘴,粗鲁地掀开她的裙子,平时那个温文尔雅的柳北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此刻已经是一个无畏的勇士,已经没有任何后果需要考虑,酒精给了他太大的胆量。
“茉莉、茉莉,”他在她耳边喃喃自语着,伏在这个柔弱无骨的女人身上,他感觉自己竟然如此强悍,他几乎要仰天长啸了。茉莉紧皱着眉头,牙齿咬的咯咯响,嘴里却没有话,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种痛苦、沙哑的呻吟,身子却在迎合着他,不知在他疯狂地撞击了几百次以后,她全身变得僵硬起来,嘴里终于发出了声音:“哎呦…你不是教授,是野兽…”
这句话犹如冲锋号,他感到脑袋后一阵酥麻,立刻,在两人的一阵痉挛之中,山崩水泻了。
那是95年的夏天——是的,95年、夏天、刚刚放暑假,学音乐的孩子们都在忙着艺术考级,他也有几个钢琴学生正在省城呢。

回到自己下榻的酒店,才发现同房间的那位扬州的老同学也没回来,那小子叫丁热草,天知道他的父母为什么给他起这样一个名字。十几年前他和柳北桐在省艺术学院做同学的时候,大家在他的名字前加了个一,戏称他“一丁热草”,听起来象个日本名,含义却是“一定要粘花惹草”。再后来大家又嫌这名字太长,干脆就叫他“一丁”。
真是名如其人,几年后,当他成为柳北桐另外一座城市的同事的时候,柳北桐才发现这小子也确实花的可以。
前年春天他们在省城开歌曲创作会,他那位省城的女学生来酒店找他,还和柳北桐见了面。那女人叫杜娟,她见了柳北桐不叫老师,却乖巧地跟着丁热草叫桐哥,一丁一脸得意的站在一边。会议人多嘴杂,柳北桐把他俩带到外面吃的饭。杜娟20多岁,长得小巧玲珑、白白静静,就是脾气不太好,吃饭时总是压着一丁说话。可一丁迷她迷得是走火入魔,每次到了省城都鬼鬼祟祟、行踪不定。白天开会,晚上偷偷开溜,几乎每次到省城开会都不在酒店住。每次拔腿之前还都反复交代柳北桐如果扬州有电话打到房间应该如何如何。一丁的老婆柳北桐见过,在扬州旅游学校工作,人不光年轻,风度长相俱佳,从柳北桐的审美角度来看,她绝对比杜鹃耐看——哎!男人。
一丁多次试探柳北桐的隐私,但柳北桐总是搪塞,让他莫测高深。个人隐私是属于个人的,但有些人总憋不住,想让别人分享自己的喜悦和激情。也难怪,那些年在一些酒桌上,情人那码子事早已司空见惯。
柳北桐今年已经30有9,快到不惑之年了,女儿囡囡在国外学音乐,妻子筱晴是他的中学同学,在中州的一所中学教外语。柳北桐当年是省艺术学院的高材生,现在是中州小有名气的作曲家。目前在中州市文化研究所任一级作曲、正教授级。结婚十几年可以说风平浪静、一帆风顺。
要说艳遇,像他们这些文艺圈子里的人真正能做到洁身自好的还真不多,柳北桐也有过一两次出轨,但都是逢场作戏。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地位,想到勤勤恳恳的妻子筱晴,想到孩子,他就感到无地自容了。
可最近几年,特别是囡囡去了美国,他又在前年破格评为正高职称以后,他从内心深处感到了一种空虚。一种发泄不了的东西总是鲠在心中。他多次激励自己要振作,要写出更好的作品,要再创辉煌,但总是虎头蛇尾、不了了之。年轻时的激情似乎已经提前离他远去。研究所又是个闲散的单位,古语道:“耐忙碌易,行闲散难。”人到中年、功成名就,下面的目标该是什么呢?他常常扪心自问。
可人活着始终都应该有目标吗?累不?
有一次一丁和他彻夜长谈。“桐哥,你鸟人现在什么都有了,事业、职称、孩子安排、工资待遇…可你缺啥,你知道吗?”
“我还得写点有份量的东西,我不能这样随波逐流,我才40岁,怎么能没有激情了呢?”
“你算了算了!柳教授,不是我太堕落,就是你太迂腐。你以为40岁很年轻吗?肖邦只活了39岁,就写了80部作品,成为闻名于世的钢琴诗人。舒伯特只活了32岁,可是写了500多首歌曲、20多岁就成为奥地利的歌曲之王。聂耳就不说了,23岁,他是溺死的,不吉利。”
“你什么意思?你觉着你大哥已经眼老珠黄、江郎才尽了是吗?”在各个大市的同事中,柳北桐和丁热草不光是先后同学,专业相同,而且关系最铁。但每一次都是见面就斗,相互开涮,并以此为乐。
“你听我说,教授。他们不光都属于英年早逝,还有个共同之处是生活拮据、情感孤独。”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从单位下岗,再离一两次婚,弄的家徒四壁、妻离子散才能写出好东西是吗?嗨!你小子有些歹毒吧?”
“桐哥,如果贝多芬也在一个研究所里当教授,有一个十几年如一日的小家,一个贤妻每天早上把他的内裤、袜子都放到床头,把牛奶、鸡蛋、肉松榨菜小笼包放到他的餐桌上,旁边再送一份新来的《都市晨报》 …他还写得出第九吗?命运还会敲他的门吗?”
“哦…你接着说。”
“桐哥,你的优势是顺,可你的问题是太顺了,两点一线的生活已经把你埋没了,在事业上你和那些大师比也许才刚起步,但在职称待遇上你已经到顶了。现代人有许多奇怪的病,像节日综合症、空调综合症,你得的是提前兑现症,这正是你的悲哀。你怎么会有激情呢?机关再好、再稳定,也就拿那几个钱;老婆再好、再贤惠,你也是‘辛辛苦苦几十年,耕的还是那块田’,老夫子,你琢磨琢磨你弟弟的话吧!”
能言善辩的柳北桐瞪着眼睛看着丁热草,无语了。
这小子的话虽然损点,还真有些道理。文化圈的改革喊了10几年了,还是没有碰到他们这一批招生改革以后的社会宠儿们,学历、职称、年龄、和他一向稳健做人的风格都使他在局里的地位坚如磐石。然而,机关也害人啊!那种循规蹈距的生活正像一个温柔的杀手,它扼杀的是人的灵感。创造力是作曲家的灵魂,真正的艺术家是不应该呆在机关里的。
这几年,除了酒量见长之外,柳北桐明显感到自己有些未老先衰。
至于女人,他和筱晴从恋爱至今也有风风雨雨20年了,他除了那一两次短暂的、绝密的浪漫,在感情上还真的没有大的出轨,这块田,是他精心开发梳理出来的,他熟悉、他爱护,在这里,他们精心孕育了他们的女儿囡囡。那是他的家园,没有什么力量能使他离开。
一个人一个活法,一丁和他就不一样了,他们是一个学校的校友,他低他三届,这小子好象始终不满现实、不甘寂寞。几年前停薪留职去了南方,在舞厅给乐队写配器,挣了点钱。混了几年又回到扬州开练歌房,练歌房倒闭以后才回了原单位,到现在才刚上中级职称。
第一个老婆和他离了婚,他在扬州又找了一个比他小十岁的学生,还是个黄花闺女,他不知用什么手段把人家搞到手的,去年结婚柳北桐还特意到扬州参加他的婚礼,令他惊讶地是,伴娘居然是那位省城的杜娟,看她和新娘那亲热劲儿,要不是一丁狠很拧他一下,他差点要说些什么出来。世界太奇妙了,柳北桐真是老夫子了,世上许多事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后来一丁给他做了交代,杜娟是他老婆最好的朋友,他是在瘦西湖的五亭桥上认识的她们。当时一丁是扬州电视台拍的一部风光片的副导和作曲,他看到两位靓女眼前一亮,立刻拦住她们,请她们客串两个角色,二位几乎没有犹豫就上了他的圈套。后来怎么上的手,他没讲细节,只说天机不可泄露。
“哎!老弟我问你,就算桐哥向你讨教。你比我小三岁,可仅我知道的你就耕了三块田了,你不怕后院起火吗?再花你也不可能两人同时进行吧?这不是很容易穿帮吗?哪天她们不会合伙把你扔进瘦西湖去吧?”
一丁笑了,伸出那只骨瘦嶙峋的手晃着说:“桐哥,这就是水平了,这里面学问大了。别说我,现在说你,怎么样,找个情人吧?要不要我来帮忙?艺术家如果没这挡子事,哪来的灵感、激情?你还写什么曲子,老哥,那你就是真正的老夫子了。”
那次,丁热草用这句话结束了他的演讲。
柳北桐看了看表,已是夜里一点。酒后的他仍处于懵懂状态,但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后,仍精心地一根根从地毯上拣起,放到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一丁可是个猴精,一点蛛丝马迹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他草草洗了个澡,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时,才发现大腿胳膊上都是蚊虫叮咬的疙瘩,他妈的!他当时竟没有丝毫感觉。从他下午6点走出宾馆,到现在已经整整七个小时,这七个小时如同戏剧一般,一波未落、一波又起。他甚至记得每一个过程和细节,一切都怎样发生的?一切为什么要发生呢?酒意方酣的他没有多想,也没法再想,筱晴给他带的脑白金就在床头,但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平时失眠的习惯已经远离他疲惫的神经,他已经又累又困。他嘴里咕哝着一句话:“谁他妈是老夫子…”就立刻进入了梦乡,枕着那淡淡的茉莉花香。
早上,如果不是服务员按门铃,他也许还不会醒,他看看表,已经是上午9点了。他这才想起今天省里有家出版社请与会代表到镇江游览金山寺,明天就要闭会了。
他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一觉醒来,昨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他真的经历了一场艳遇吗?他和张茉莉之间真的发生什么事了吗?他的头仍在发沉、发懵。当他把事情的所有经过从头至尾地想了一遍,再次确认一切都是真的,特别当他的眼睛看到那烟灰缸里的草屑和身上被蚊虫叮咬的红斑时,他委实吓了一跳。酒太可怕了,真是乱性!他和张茉莉并没有什么了解啊!如果万一传出去,我操!后果不堪设想。
他光着身子,像困兽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胃囊里那发酵了一夜的酒味菜味已经失去了昨夜的醇香,变成了肮脏的泔水,一阵阵地往喉咙上泛,他恶心想吐,他的心情已经变的乱七八糟。
首先是筱晴绝对不会忍受这种现实,她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和柳北桐从小就在一起,两小无猜,一起长大。中学时代就是校花,不少条件很好的男生追她,她一概用她的伶牙俐齿和冰冷的眼神做了回应。可最后她偏偏选择了老实用功的柳北桐。她说过,柳北桐有事业心、为人忠厚,感情专一,这才是男人最宝贵的品质。结婚这么多年,她一直坚信自己的选择。
如果她知道这件事,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还有那个远在美国的囡囡,一直把她爹当作心中的偶像,这下,她爹崇高的形象将要一落千丈了。
单位更会把这件事当作轰动的笑柄——哦,道貌岸然的柳作曲居然还有这一小手。
哎!不要说别的,就张茉莉那位大款丈夫就能把他生劈活吃了!
他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事弄大差了!后悔和恐惧像两条蛇,轮流在他脑海里缠绕,他愈加感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虽然现在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但张茉莉昨天是确实喝多了,醒酒后会不会说他趁人之危呢?她是被迫吗?他记得当他把她送到电梯门口的时候,他正要和她一起进去,她却迅速地用手把他拦住,把电梯门关上了,她那时眼光低垂、面色苍白,一脸的失魂落魄。后悔了吗?他当时有些发楞,想再给她说点啥,可一转脸,看到大厅那个保安正很警惕地瞧着他,就立即出来了。
酒后的人大多是单向思维,不会拐弯,现在想他当时应该再回去,到她的房间给她倒点水,和她聊聊。
但当时就是有这个心眼,他也不知道她的房间号啊。
“铃…,”电话铃响了起来,他像扑向救命草一样扑向电话,里面却传来丁热草轻松的声音:“桐哥,我一丁呀,今天我和杜娟去苏州了,你把我的箱子放到总台吧,那边有电话就说我到镇江了!杜娟问你好,下次再见吧!”
“喂…” 柳北桐想给他说两句,他已经挂上了。外遇也得有心理素质、有承受能力,他这方面不行,比一丁差多了。他感到孤立无援。他真希望昨天发生的一切是一场梦,如果重新来一次,他绝对会选择坐怀不乱和风平浪静,而不会像昨天那样放浪形骸。
“铃…”电话又一次响了起来,他接过电话一听,是筱晴的声音:“老公啊,你好吗?明天能回来吗?”
“能吧…,他嗫嚅着,心情一下没能调整过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筱晴一下焦急起来。
“没事,没事的,昨天厅里领导请客,我多喝了几杯,有点头痛。”
“柳北桐,让我怎么说你,大概不是几杯吧?你现在不是喝酒,是酗酒你知道吗?伤身体、伤形象…哎!回家再说吧!你很难受吗?不行我过去…”
“没事、没事的,喝点水就好了,我今天下午就回去…”他嗓子里突然有些哽哽的,就慌忙挂上了电话。

这几年,柳北桐和筱晴之间的几次大的交锋都和酒有关系。
从上大学到毕业结婚,甚至到女儿考入上音附小、附中,柳北桐几乎和酒无缘。他几乎一直在个人奋斗中。从中级到副高,从副高到正高,从一室一厅到两室一厅、三室一厅,他几乎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黄牛,一直在辛勤耕耘。
特别在教育女儿方面,他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奉献给了女儿囡囡的钢琴。在他给女儿当了四年启蒙老师以后,他毅然把囡囡送到了上海,租房借读。还花高价请了上海最好的钢琴老师。那几年,筱晴在学校办了停薪留职,到上海做了全陪妈妈。柳北桐在家用业余时间拼命挣钱,最多时,他每周带了20多个钢琴学生。他还创立了“北桐音乐工作室”,为一些工矿企业和业余歌手作曲、做MIDI音乐。
那几年,他两口子配合得天衣无缝。囡囡也争气,到上海的第二年就考上了音乐学院附小、接着又是附中。初二时,美国旧金山音乐学校到上音招生,她以附中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轰动一时。
这几年,一切都有了根本的变化。生活的压力突然没有了,柳教授的名气却愈来愈大,他开始频繁地出席各种宴会。
在这座以酒乡闻名的苏北小城,生产各类白酒的企业多达几十家,瘾君子的数量更是不计其数。酒神酒仙酒鬼,年龄不分大小,各显英雄本色。每当夜幕降临,这座城市的几千家各种档次的大小酒店生意一片兴隆。太平盛世,灯红酒绿。上岗下岗不寂寞,有钱无钱皆饮者。有言道:白酒啤酒葡萄酒,分分合合;划拳猜谜讲段子,杯杯盏盏;到黄昏,那次第,怎一个喝字了得。
一向清高的柳北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不小心,他也迷上了这“杯中物。”
记得他第一次喝醉,还是筱晴的一位大学外语系的王教授请客,他是筱晴大学时代的恩师,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也就是喝了两瓶干红吧,可他们都醉了。酒后吐真言,那个王老头一晚上含着眼泪把一句“筱晴是我最用功的学生,是我的骄傲。你很幸福,你要善待她…一定要善待她…”颠三倒四地说了无数遍,他则一只手拍着王老头的肩,像平辈一样劝着那位老情种:“你放心,阿晴是我的老婆,我会善待她…” 筱晴看着两个醉人,激动地不停抹着眼泪。
后来到了家里,他还在喃喃自语:“阿晴是我老婆,他妈的,谁也不能想她的头绪…”
“你老婆都是老太婆了,没人想她的头绪”——筱晴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大概女人都渴望看到自己男人的真感情,醉酒后的柳北桐把她感动得一塌糊涂。那天夜里又给他递毛巾又给他捶背,还不停地给他喝醋,把他沤的一个星期嘴里都有醋味。
那是一种如梦如幻的境界,一些情绪由于酒精的作用而改变了色彩。紧张变成了轻松、冷漠变成了热情、平庸变成了美好、复杂变成了简单…人的个性得到张扬,关闭的心灵得到释放。
世界上原来还有酒这个好东西,生活原来还可以这样过啊!
他有一个朋友离婚了,很痛苦,但喝点酒以后就不一样了,出了云龙湖一家酒店门,那老兄就是不愿意走,抱着一棵树傻笑:“有这样一棵忠于我的树,我知足了,我此生无憾。”
柳北桐酒龄不长,可进步飞快。刚开始喝点红酒都上头,可没有多少时间,一两瓶啤酒已经不在话下,后来酒量更是直线上升,那年春节他们文研所会餐,他居然面不改色地喝了半斤白酒,所里那些搞戏剧曲艺的老头老太都瞪圆了眼球:柳作曲什么时候又偷练了这一手?单位的人都没见他喝过酒。
随着酒场的增多,他的身边开始有了一些固定的酒友,像歌剧团团长尹天一、音协赵见秘书长、电视台朱导演、师范大学音乐系刘易副教授…是先有知己才练的酒还是有了酒才逢到知己?没有人追究这个无聊的问题。筱晴说他们是一群酒鬼,是臭味相投。他说你是女人之见,这是一个具有中国特色的艺术沙龙。别管怎么说,反正他们是一见钟情、一见如故了。几天不见,就心惶惶了。官场要喝,私场要喝,今天你邀我,明日我约你,几乎每周都有几次以酒为媒的聚会。再加上这个圈子不断在扩大、不断有新的酒场、新的朋友在拓展,柳北桐几乎日日有酒、夜夜笙歌了。
“莫道昆明池水浅,观鱼胜过富春江”,莫看那酒杯容积小,却能装下柳北桐的喜怒哀乐,谈艺术谈生活谈女人,猜拳行令讲段子,几乎成了他生活中的重要内容。
但渐渐地,筱晴忍受不下去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睡到了女儿的房间。她不光不能习惯他身上、嘴里那哝哝的酒味,更讨厌他在酒场上和平时判若两人的粗俗。
有一次过春节,柳北桐在家里摆了一桌酒,请他的“艺术沙龙”。那天恰逢筱晴身体不适,皱着眉头端菜弄饭,他却毫无感觉,和那帮酒友谈古论今、谈天说地、称兄道弟、嬉笑斗骂,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筱晴强颜欢笑,可脸随着时间愈拉愈长,大家都看出来了,不少人提出“客走主人安”的理论,可柳北桐酒已经用大了,坚决不愿散席,一次又一次把要走的人拉了回来。夜深人静,等人都走后,他不光不帮忙拾掇,还抱着电话挨个问候,筱晴那个暴躁性格,一气之下竟然把桌子给掀了,家里顿时杯盘狼藉、一塌糊涂。两人大闹了一场…
可前半辈子艰苦奋斗、严以律己的柳北桐已经在酒场上找到了感觉,他感到自己多少年的严谨和拘束得到伸张,在他那个以搞戏曲的老爷子、老太太为主要力量的研究所里,柳北桐是一个少年老成、谦谦君子的形象,才华横溢的他常常感到孤独,缺乏灵感,他需要广阔的天空、新鲜的空气、激情的环境,他现在已经找到了。
他的那几部在省内外小有影响的作品,都是在酒场上得到的灵感,都是在酒圈的朋友的启示和帮助下完成的。在这小小的酒桌前,他如鱼入水,那种时而温馨和谐、时而激情洋溢、时而灵性涌动、时而诙谐幽默的气氛都让他如此的留恋, 酒的哲学并不仅仅是那一杯杯辣水啊!
有时,酒过三巡,朋友们常鼓动柳教授即兴演奏一曲。他的钢琴即兴在学生时代就是一绝,你随便哼一个音乐主题,他立刻可以将它演绎成一个有独立结构的钢琴曲。那往往是他最有魅力的时刻,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往琴键上一放,行云流水般的琴声立刻从他手指下流出,他往往是眼睛紧闭,眉头紧锁,激情时铿锵有力,柔情时如泣如诉,挺直消瘦的后背的微微晃动曾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往往在那时,筱晴的眼睛里才会出现那种灼热的光芒、那种柳北桐年轻时熟悉的光芒——那时,她经常用这种眼光看着她为之骄傲的男朋友、那个圈里有名的才子。
人生苦短,最好还是年轻时啊!
他常常和老婆进行酒的学术交流,他讲李白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艺术激情,谈白居易的“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温馨意境。讲艺术创作和酒的关系,讲他们这些人并非酒徒,他们实际上是一个以酒为媒的艺术沙龙…
筱晴除了艺术不在他面前“班门弄斧”,其它方面也是个好为人师之人。她查了不少资料,常常不厌其繁地给他讲酗酒和“酒到微熏处”的区别,讲酒鬼和酒仙的不同,讲大雅和大俗之间的距离。讲一个人的社会形象是多么的重要。甚至还讲到商代殷纣王“以酒为池,悬肉为林”通宵达旦地饮酒作乐,最后纵火自焚的历史典故。
可能谁都没说服谁,但柳北桐大醉的情况的确很少了。
有一次,柳北桐和几位朋友在郊外一家有名的海鲜馆喝酒,那家饭店招了不少陪酒女,他们4个人吃饭,老板竟给他们喊来5个陪酒。刚开始那几个小姐还算有规矩,只是插科打诨讲个荤段子,可酒一下肚就乱了套。什么交杯酒、楼上楼、接吻酒…一切按她们的套路来了,大家第一次见这个场面,还真有点怯,可酒一喝高,疑虑就丢到脑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