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画衣嘴角忽然绽放开如花的笑颜,回身拿过画卷递给沈夫人:“画的事情,就有劳夫人了。”


金风玉露一相逢 7

午时将近,柳堤人山人海,东湖湖面上也是船只济济。
比赛台子上,所有小姐们才艺展示的器具都已经准备好,台子下,衣着华美,相貌出众的青年男子坐落席上,手中各执一块玉牌,比赛结束后,就把手中的玉牌直接投给自己认为最出众的女子。
午时到,百花宴正是开始,沈夫人上前宣布比赛规则,并请出第一个上场的小姐。
“……江山代有人才出,我希望今年的百花宴能比去年更出色,更具风采,我就内举不避亲,首先请秦紫芫为大家展示才艺。”
秦紫芫是典型的北方佳丽,又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姿态典雅大方,从容不迫,她走上台,向众人盈盈一笑,反手抄琴,半倚栏杆,眉尖微蹙,指尖微微弯曲,突然,她的眉尖一松,指尖猝然发力。
后台上,听见乐曲声的沉熏突然愣住。
《凤舞》,秦紫芫弹的曲子竟然是《凤舞》。
舞台上,秦紫芫低回浅笑,一拨如珠玉落盘,二拢如空谷回音,三弹如百凤齐鸣,四挑如余音绕梁。
一曲毕,沉熏却放下心来,这一曲《凤舞》虽有气势,但是火候不至于炉火纯青,只是单纯的曲子,并没有任何杀伤力,比起母亲的技法,实在是相差甚远。沉熏第一次听见这首曲子是外敌试图入侵沉星谷的时候,母亲凝眉冷笑,玉指轻挑,随着琴音的渐渐急促,沉熏看见那些试图踏入沉星谷半步的人纷纷抱头滚地,惨叫不迭。
沉熏往台下看去,只见台上的众人大都神情愣愣的,也是,秦紫芫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能够弹出这样的气势,也算是极致了。
视线游动间,不经意看见评委席上头戴玉环,锦衣黑发的男子,男子正巧看向沉熏,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一挑,眼底慢慢浮起似笑非笑的神情,漫不经心的眼神,无端的让人心里浮起不舒服,沉熏发觉自己看不透这个人。
从小到大,她跟随母亲修行,心绪向来都是祥和的,除了在师兄雪澜的事情上有些放不开外看不透外,其它的人其它的事,沉熏向来能够清楚看透,而这个人,沉熏一点儿也看不透,而且,无端的觉得危险。
台下,沈立寒看着神情有丝异样的阴夜冥,有些奇道:“王爷不会真的被我表妹震惊了吧。”
阴夜冥指尖一点,指向端坐后台一身素白衣裳的女子,问:“那个是谁家的小姐?”
“那个。”沈立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也来了兴致,说:“那是黎画衣的妹妹黎沉熏,说起来,这个黎沉熏还真是奇特,众女子都盛装出席的百花宴,她偏偏一袭白衣,不知道是别出心裁,还是对百花宴不上心。”
阴夜冥玩弄着手里的玉牌,淡淡道:“如果是前者,那她真是做对了,她的一袭白衣在一片姹紫嫣红中,像是一朵白莲盈盈孑立,确实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如果是后者,那她可是弄巧成拙了。”
“王爷两姐妹都看上了?”沈立寒愕然,开玩笑道:“先说好,这可是我娘专程为我举办的百花宴,王爷把绝色都挑走了,那我可不干。”
阴夜冥淡笑不语。
台上,比赛继续,其实众家小姐都是心知肚明,能够争得宴主的,也只是秦紫芫和黎画衣而已,其它的不过是陪衬,很快,到了黎画衣出场的时间。


金风玉露一相逢 8

黎画衣款款出位,先向坐下的各位盈盈一拜,一个旋身向后,众人只见黎画衣裙角的蝴蝶翩翩欲飞,绯叶适时上前一步,递出手中的剑,黎画衣素手一抽,紫衣翻飞间,剑身青光流转,在阳光下幻化成七彩的光芒,台下的人均觉炫目。
同时,绯红几步旋转,坐落在琴前,清声道:“下面由奴婢为我家小姐伴奏,给各位献上剑舞《玉梨乱》。”
开场既是精巧新奇,坐下的评委许多不自觉点了点头,外围的观众都甚至拍手大叫一声:“好。”
黎画衣抬眼向下,视线扫过首位的阴夜冥,只见他嘴角微扬,绝美的脸上是任何女子看到都会为之心动的笑容,她心跳不自觉加速,琴声响起,她忙收敛心神,长剑舞出的时刻,朱唇微启。
众人听得那个清丽而婉转的声音,倒吸了一口气。
“玉容衰。”
“朱唇不再。”
低柔的琴声,和着黎画衣梦呓一般的低吟,还有流转着青光的剑身,有种摄人心魂的美丽与哀愁,随着琴声的扬起,她的声音开始上扬:
“青丝指尖飞落。”
“倚遍栏杆,独待霜凝夜清寒。”
全场寂静,甚至有些女眷开始垂泪,只有黎画衣带着哀怨的声音和凄婉的琴声:
“空对镜。”
“泪雨如帘。”
“谁曾记当年。”
她挽了个剑花,嘴角慢慢绽开了一抹凄美的笑容。
“绝代芳华,百花低头羞展颜。”
全场鸦雀无声,半响,众人回过神来,外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尤带着泪珠的沈夫人情不自禁走出,挽起黎画衣,“黎小姐,这次的宴主,定然是你的了。”
黎画衣轻轻一笑,视线看见后场的沉熏,眼神一转,温婉道:“夫人过誉了,舍妹的琴弹得出神入化,比我高出许多,我怎么敢掠其锋芒呢?”
“哦?是吗?”沈夫人诧异道:“可是二小姐刚才说她准备不充分,所以自动弃权了。”
黎画衣嘴角的笑意加深:“那是妹妹谦虚而已,还请夫人给舍妹一个机会。”
后场上,凝烟凝脸色一变,齐身看向沉熏。
其实后场隔前台有一段距离,但是学武之人的耳力向来异于常人,是以黎画衣的话,主仆三人可说是听得清清楚楚。
沉熏神情还是平素淡定的模样,只是眼底突然暗沉,下意识抬头看天,亲近如同凝烟凝碧,知道这般模样,自家小姐是被伤了心了。
天空很蓝,春光总是无限好的,沉熏强自压下心里的酸涩,出谷以来,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弹过琴,姐姐问过,她记得当时她说自己不善弹琴。
而姐姐却说:“舍妹的琴谈得出神入化。”
凝碧不忿道:“小姐,大小姐既然这么想要听您的琴声,那就弹一曲给她听。”哼哼,真以为她家小姐不善弹琴,只是因为能够真正听得懂小姐琴声的人走了,没有知音,所以小姐不弹而已。
凝烟道:“小姐,要不要我把凤焦带过来?”
沉熏摇了摇头,说:“姐姐既然想要我出丑,我顺她心意就是了。”
也罢,怪只怪在她自作主张,如果这样能消去姐姐心里的气,那区区‘献丑’又有何难。


金风玉露一相逢 9

沈夫人走过来的当下,沉熏站起身,道:“承蒙夫人不嫌弃,那沉熏就献丑了。”说罢,也不管沈夫人的错愕,径自走到台上,看都不曾看一眼台下,走到琴旁坐下。
台下的人俱是一愣,向来表演都是七分台上三分台下,参赛的各位小姐,不管是有京城双碧之称的黎画衣和秦紫芫,还是其它的各位小姐,表演的同时,都不忘分一个眼风给台下的评委,这对于拉取选票是很重要的一环。
待沉熏指尖一动,台下的人更是震惊了,反应过来之后,有些人甚至忍不住噗嗤笑起来。弹琴最基本的,左按右弹,但是这个黎沉熏居然是左弹右按,根本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乐盲。
很快,台下的观众开始窃窃私语:
“听说这个黎沉熏是因为她姐姐的关系才收到沈夫人的请柬的。”
“我就说,凭她那个水平也能参加百花宴,原来是托她姐姐的福,唉,谁让我们没有一个这么出色的姐姐呢?”
“能弹成这个样子,也好意思上台,也不怕丢她姐姐的脸。”
“……”
……
评委席上,阴夜冥眼底浮起一丝笑意。
“这个黎沉熏,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是故意的。”沈立寒道,眼睛看向台上悠然乱弹的女子,即使台下这样吵闹,她居然可以不动声色的继续乱弹,光是这一分气魄,就已经不凡。
“仿佛比她姐姐还有趣呢。”阴夜冥自言自语道:“不过可惜,她不是嫡出的。”
后场上。
凝碧看着面露得意的黎画衣,想也不想就要冲过去。
凝烟一把拉住:“碧儿,小姐自有自己的打算。”
“什么打算?就这样任凭大小姐欺负吗?小姐这样做还不是为了黎家,大小姐她因为自己的私心,不顾姐妹的情谊,让我们小姐在上面出丑,小姐——”凝碧声音听着台下那些谩骂的声音,哽咽道:“小姐金枝玉叶,哪曾受过这般的侮辱?”
凝烟慢条斯理道:“你以为就凭大小姐可以让小姐出丑吗?”
“可是……”
“别可是了。”凝烟看着台上淡定的小姐,说:“小姐只是想要息事宁人而已。”
台上,沉熏五指一放,划下一段杂乱无章的音符,从容退回来,直接走到黎画衣的面前,语气平静道:“姐姐你可满意了?”
黎画衣微蹙眉头:“妹妹你说的是什么话?平素姐姐让你多做准备,但是你从不把为姐的话听进去,现在落得这般下场,你可得了一个教训。”她语气微扬:“姐姐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姐姐,而你是妹妹,有些事情是不能越位的。”
“妹妹受教了。”沉熏微微一笑:“姐姐放心吧,一次教训就够了,沉熏虽然愚钝,但是这样的自作聪明的事情,也不会再去做第二次。”
很快,沈夫人上前宣布了拍卖《飞天》的消息,紧接着,百花宴的结果出来,二十位评委中,黎画衣以十五枚玉牌的高票当选为今年的百花宴宴主,余下的五枚,秦紫芫占了四枚,另一枚,落在一个任是谁都料想不到的人手中,是黎沉熏,更加让人不解的是,投出这枚玉牌的人,是阴夜冥。
这下连沈夫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只有沈立寒了然,第一关黎画衣算是过了,接下来,他是想测一测她的容人之量吧,另一则,或许是真的欣赏黎沉熏,但是,也仅只于欣赏而已。


金风玉露一相逢 10

一场春雨,降落在午后。
独倚栏杆,沉熏漫不经心伸出手去,接住屋檐成串落下的水滴,春雨冰凉,那种凉意顺着指尖可以一直弥漫到心里去。
《飞天》终于出了黎家,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幅名画到了二皇子清王阴夜冥的手中,也就是沉熏看不透的那个人,看到阴夜冥拿到画时似笑非笑的神情,沉熏一瞬间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明白的那一刻,她看着姐姐笑得灿烂的一张丽颜,心里直坠下去。
姐姐也明白了画是一次试探,但是,她还那样对她。
“唉!”不自觉叹了一口气,沉熏摇了摇头,努力想把心里的不舒服甩掉。
“小姐,这是你一个时辰之内的第二十七次叹气了。”凝碧看不下去,嘟哝道:“好不容易才从雪澜少爷的打击中走出来,现在又开始消沉。”
“碧儿,你说什么呢?”凝烟瞪了她一眼。
凝碧一扬眉道:“我说得不对吗?我真看不下去了,以前那个活泼爱笑的小姐哪儿去了,就为了一个雪澜少爷,就离谷出走几个月不敢回去,这也就罢了,从前小姐都是爱憎分明的个性不知道打哪儿去了?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还一直要忍气吞声,怎么说小姐也是黎府的二小姐,绯红绯叶只是两个臭丫头而已,竟然也想爬到小姐头上撒野?”
凝碧说的是今早发生的事,绯红绯叶两个人竟然大摇大摆跑到檀香圆来一唱一和奚落了沉熏一番,什么乌鸡想变成凤凰之类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气得凝碧当时就想提了剑冲出去,幸而凝烟一把拉住了。
“那种没见识的人,你也跟她们一般见识。”凝烟责备道:“你呀,有发脾气的时间,何不抓紧练剑。”
凝碧不服:“我每天早晨都去练剑的好不好?那时候你们都还没起床呢。”说起练剑,凝碧来了兴致,顺手舞出几招,兴致勃勃问:“小姐,你看我这几招到火候了吗?”
沉熏和凝烟相视一笑,这个小武痴,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才还气愤填膺,这会子已经万事无忧了。
沉熏出声指点了几下,凝碧一兴奋,不顾外面正下雨,干脆到庭院里练起剑来,凝烟端了一杯茶给沉熏,看她听到凝碧方才提起雪澜少爷依然面色平静仿若无事一样,心里微微放下心,方才道:“今早接到谷里传来的消息,是有关雪澜少爷的。”
沉熏端茶的手一顿,又若无其事往唇边送去,喝了一口后从容放下,镇定得连自己都觉得奇怪,她放下茶盏,问:“什么消息?”
凝烟刚放下的心猛然提起,心下大惊,视线看着沉熏放下的茶盏,刚沏上的热茶,滚烫无比,小姐竟然眉头都不皱一下直接喝下去,她心里惊异,面上却不动声色,真实的消息自然不敢说,只道:“雪澜少爷高中武状元了。”
沉熏轻笑一声,说:“还真是个好消息,不过以雪澜哥哥的修为,中武状元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凝烟看她脸上虽然在笑,眼里却是黯然,看了看屋外,雨已经不知何时停下了,太阳露出,雨后的阳光又比平日美了几分,于是说:“小姐,要不我们去游湖吧,来了这么久了,还一直都没去东湖好好游玩一下。”她见沉熏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又道:“前几天碧儿一直嚷着要去呢。”
沉熏看着庭院里练得正欢的凝碧,含笑道:“既是这样,那就去吧。”


金风玉露一相逢 11

泛游东湖上,青天碧海心。
东湖是京城十三景之一,也是唯一处平民百姓可以畅游的地方,加上东湖向来是百花宴的举办之地,每年春天的时候,东湖总是一派繁华热闹。
因为刚下过雨,游人并不多,租了一条小船,主仆三人坐在船上,并不划船,只是任船顺水漂流。凝碧性子向来活泼,在谷中尚顾忌谷里的规矩,到了外面,沉熏向来不愿意拘束她,是以凝碧玩性大发,时而飞身摘来垂落的柳枝,时而下水捞鱼。沉熏也不管,只说:“不准弄湿了衣裳。”
“小姐是想测试我的轻功吗?”凝碧一听这话更来劲了。
凝烟扑哧一声笑了,爱怜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小姐是怕你招了凉。”
正说着,只听得不远处‘扑通’一身响,紧接着有人大叫:“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沉熏反应快,立刻飞身前往声音传来的地点,凝烟和凝碧也立刻跟上去。
围观的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见湖面水花飞溅,不多时,一个女子拽着一个男子浮出水面。
凝烟和凝碧赶紧过来帮忙,把男子搬到岸上,待看清男子的模样后,凝烟和凝碧脸色同时一变,惊呼出声:“雪——”
“他不是。”沉熏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立刻道,“烟儿,护心丹还有没有?”
凝烟忙掏出一粒,沉熏接过来,喂入男子的口中,视线不自觉看向男子的面孔。即使昏迷,却不掩他一副俊逸的容貌,斜飞入鬓的剑眉,如同神像般坚毅的下颚,眼睫毛紧紧闭在一起,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半圆的暗影。
熟悉而让人心动的容颜,只不过,只是相似。因为那个人,永远都是白衣胜雪风月霁光的模样,绝对不会让自己落入现在这般狼狈的境地。
掏出丝帕,却方才想起是湿的,凝烟忙递上自己的那一块,一边道:“小姐,他有护心丹护身,没有大碍的,您还是先回去换衣服吧,要不然会着凉的。”
沉熏淡淡道:“不碍事的。”
突然围观的群众被拨开,有几个随从模样的人走过来,领头的一个看见地上的男子,脸色大变,道:“王——公子。”
凝碧见有人来,立刻凶巴巴上前道:“你们怎么做侍从的?自家公子掉进湖里都不知道,害得我家小姐为了救人全身都湿了,要是生病了,仔细我找你们算账。”
这几个侍从原是皇宫近侍,他们的职责是守护皇帝的安全,今日会在这里,是因为素有痴疾的三皇子阴夜辰听说二皇子要娶王妃,闹着要出宫自己挑王妃,皇帝怜惜他,特准出宫,命以徐枫为首的几个近侍跟在他身边保护他,徐枫有事走开了,这几个近侍欺他痴傻,命他呆在湖边玩耍,就各自找乐子去了,眼见差不多到了回宫的时间,回来一看,居然没看见人,又听说有人落水,徐枫急得差点当场劈了那几个侍从,现在见人无事,都松了一口气,徐枫赶紧道谢道:“多谢小姐相救。”
凝碧余怒未消,哼了一声,转脸道:“小姐,既然他的侍从来了,我们走吧。”
沉熏点了点头,正待起身,忽然地上的人一声轻咳,她下意识回头。


金风玉露一相逢 12

春天下午的阳光微暖。
男子慢慢睁开眼睛,幽蓝的眼睛,仿佛夏日夜空一般纯净深邃,而一点阳光刚好透过柳树滴在他的眼底,光华闪动,宛若流萤。
沉熏怔住,连眼睛的颜色竟然都这般相似。
地上,阴夜辰定定看着眼前的女子,幽蓝的眼睛里忽然闪出某种孩子般纯粹的欢喜,猛然起身抓住沉熏的手,“找到了,我找到我的娘子了。”
主仆三人俱是一头雾水,只有徐枫几个侍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君无戏言,皇帝既然答应了三皇子出宫自己寻王妃,那么这个女子,恐怕真有可能成为王妃,想到此,徐枫上前道:“小姐既救我家公子,可否留下芳名,我家老爷是知恩图报之人,知道此事后,定然会——”
“不必了。”沉熏淡淡道,眉尖却是微皱,说:“公子,请放手。”
“我不放。”阴夜辰倔强摇头,不仅不放,另一只手也伸过来,紧紧握住沉熏的手。
凝碧勃然大怒,长剑豁然出手:“你这个登徒子,我家小姐好心救你,你不知图报就算了,竟然还伺机轻薄。”说话的同时,剑尖抵达阴夜辰的眉心。
“碧儿住手。”
“保护公子。”
两个声音同时传出,一个出自凝烟,一个出自徐枫,只听汀的一声,凝碧的剑被隔开,是徐枫出手,沉熏一愣,凝碧虽然年纪小,但是在武学已经小有成就,盛怒下的一剑,竟然被这个人仅用指尖就隔开了,她不由再次看向正抓住她的男子。
刚才因为男子似曾相识的容颜,她并没有仔细去看他,现在凝神一看,方才发觉男子的衣着是华贵的玄色,玄色是嘉明王朝皇室才能用的颜色,加上男子袖口用金丝线绣了飞龙,还有刚才男子完全不似成人般的反应,沉熏瞬时心下大亮。
阴夜辰浑然不觉得有危险,只是紧紧抓住沉熏的手,笑嘻嘻道:“我要回去禀明父皇,让你做我的王妃。”
果然——
“碧儿,不得对三皇子无礼。”
凝碧本来只是想吓他一吓,却被人仅用指尖就隔开了剑,她心下正恼,听得沉熏这样说,不由一愣,心直口快道:“他就是那个有痴疾的三皇子阴夜辰。”
“放肆,皇子的名讳岂是你这个小小的侍女可以叫的。”徐枫横眉,他身后的几个侍从亦是脸色凝重。
凝碧自知无礼,她是知错就改的人,立刻道:“对不起。”
阴夜辰只是呵呵一笑,看着沉熏,一脸惊奇道:“咦?你认识我?”他忽然凝眉道:“但是,我不认识你,你叫什么名字?”
明明是成熟的男子,却是孩子般纯真无邪的口气。
沉熏被一个陌生的男子握住,原本心下微怒,现在知他是因为素有痴疾,根本连男女之别也不懂,怒意退去,却也不愿和他纠缠,只说:“我和公子萍水相逢,有缘自会再聚,何必问名道姓呢?”
凝烟知其意,忙上前道:“小姐,我们出来已久,该回去了。”
“我不管,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不让你走。”阴夜辰干脆耍起脾气。
沉熏气馁,有些无计可施,若对方真是登徒子,那到好了,不用她动手,凝烟凝碧自会教训,可是对方是一个心智只是孩子的大人,她从来没有过对付孩子的经验。


金风玉露一相逢 13

正僵持间,湖岸的人突然纷纷往回跑,脸上满是兴奋欢喜有人边跑边喊:“武状元和公主的婚驾到东阙门了。”
凝烟脸色大变,凝碧并不知晓今晨从谷里传来的信息,听说是武状元,她对有关武学的事情向来很感兴趣,拦了一个路人问:“今年的武状元是谁?”
路人有些鄙夷看了他一眼,说:“这你都不知道,是雪澜公子。”说罢立刻向着东阙门的方向奔去。
凝碧愣住,有些反应不过来,呐呐重复:“武状元是雪澜公子,武状元和公主的婚驾。”她脸色忽然大变,惊呼出声:“那就是说是雪澜公子和公主的婚驾,怎么会这样?”她忽然掩口,偷偷看向沉熏。
太阳已经西斜,把人的影子拉得极长,沉熏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阴夜辰的手,静静独立,细细长长的影子,落在东湖湖面上,如同不胜春风的柳枝,她忽然开口了,清清浅浅的声音,梦呓一般:“和公主的婚驾。”她忽然轻轻一笑,“那就是说,要做驸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