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风有些大,吹起她的裙角,白色的裙角,上面绣有鲜妍的荷花,粉灿的荷花,栩栩如生,永远都不会凋零,然而在阳光里,那些原本鲜妍的荷花迅速化为暗影,瞬间失掉了所有的颜色。
沉熏嘴角的笑容忽然一凝,脚下骤然发力,向着人潮涌动的方向奔去。凝烟凝碧一惊,立刻跟上去。
徐枫一愣,以为她们是借乱走掉,忙向余下的侍从道:“看好王爷,我去查探下落。”
“咦!”徐枫正待走,听得阴夜辰惊奇的语气,回头一看,他正拿着一块素白的丝帕,上面绣着什么,阴夜冥眼里满是好奇,问:“徐统领,这上面绣的是什么?”
徐枫走近一看,只见丝帕的右下角,绣了一支梨花,梨花的旁边,是金丝线绣了两个小字:沉熏。
徐枫喜道:“这下好了,只要去查京城谁家的女儿闺名沉熏就行了。”
阴夜辰眼睫垂下,指尖指着丝帕上的梨枝,笑嘻嘻道:“这梨花绣得好漂亮,徐统领你看看,是不是比父皇常常赞誉的黎御琅画得还好。”
此言一出,静立一旁的侍从均忍不住笑了,心里暗暗鄙夷,这个三皇子,可惜了一副好皮囊,竟然把一个无知女子的绣品拿来跟名士黎御琅的画作对比,果然是大脑有问题。
徐枫向来敬忠职守,听得阴夜辰这样说,虽没有嘲笑,心下也不以为然,视线正待转开,忽然大脑灵光一闪,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他目光重新回到丝帕上。
丝帕上,一支梨枝斜过右下角。
梨,也就是黎。黎沉熏。
徐枫眼底骤亮,视线犀利看向阴夜辰,阴夜辰无知无觉,只是小心翼翼收起丝帕,脸上止不住的高兴:“我回去要跟父皇说,我找到自己的王妃了。”


金风玉露一相逢 14

东阙门。
大街上人潮涌动,所有人的视线都带着钦羡看着正从大门缓缓驶出的婚驾。
重重御林军的守卫间,是富丽堂皇的婚车,车子的壁缘雕刻了如玉祥云,百鸟朝凤,金色的流苏长长垂落,挡住了车中国色天香的公主,婚车由八匹精良的马拉着缓缓前进,每一匹马都饰以大红的璎珞,婚车的两边,是声势浩大的仪仗队。婚车所到之处,俱是民众的一片跪拜声:公主千岁千千岁。
婚车的前方,是穿着大红喜服的武状元,斜飞入鬓的剑眉,俊逸的面容,幽蓝的眼里是温柔而祥和的光芒,有种近乎肃穆的味道,那样大红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却无端的让人觉得素雅。
“雪澜公子,是雪澜公子。”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瞬间,人群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祝雪澜公子与公主千岁千千岁。”
“祝公主与驸马百年好合。”
……
高大的马上,新任的驸马,武状元雪澜公子看着满地匍匐的人群,嘴角不自觉上扬,绽开了一抹笑容,视线触及某处的时候,他嘴角的笑容忽然凝固。
满地匍匐的人中,有三个女子静静独立,为首的女子,一袭素白的衣裳,腰上是浅绿色的丝绦,女子的长发随风舞动,整个人的面容隐没在如缎的青丝里,唯有一双眼睛亮得骇人,清冽洌的眼光,像是初春刚解冻的河水。
“小——”雪澜手无意识拉动缰绳,马停下来,那个曾经千万次亲昵叫出口的名字却卡在喉部。
“驸马,怎么了?”轻柔的声音从车驾里传出,一只素手撩开金色的流苏,露出了头戴凤冠的嘉明王朝长公主阴夜姬。
“没事。”雪澜回头,看向风华绝倒的公主,自己的新婚妻子,温柔问:“公主可累了?”
阴夜姬含笑摇了摇头,招手:“驸马也过来跟我坐车吧,要有好一会儿才到公主府呢。”
雪澜微微一笑,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公主,现在我们虽然已是夫妻,但这不合礼数。”说罢驱马往前,再不回头,回头亦已经无路,因为到了如今,他连叫一声小熏都不能。
阴夜姬闻言微微失望,放下手中的流苏,过了半响,她失落的脸慢慢明亮起来。
夫妻,如今,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车马的声音渐远,人群也都尾随车驾而去,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如今只剩下三个人。空荡荡的街头,沉熏忽然笑起来,不可抑制地笑起来,笑得泪流满面。
凝碧心痛不已,但是却无计可施,急得声音都带了哭意:“小姐,你不要哭了。”她忙拉过凝烟,“姐姐,你比我聪明,快些想办法劝劝小姐。”
凝烟上前,只问:“小姐,你的梦可醒了?”
你的梦可醒了?
沉熏愣住。
十几年的流光,温暖的记忆,如同沉星谷满山的花朵,都会随风而逝,如同最甜美的梦境,而今,到了梦醒的时间。
凝烟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姐,忘掉那些过去吧,那个雪澜少爷已经不在了,现在有的,只是嘉明王朝的武状元,长公主的驸马。”
是呀,公主,驸马。这个,才是真正的现实,让人疼痛不已的现实。
沉熏笑了,现实那么痛,而曾经那么美,记忆那么甜,怎么舍得忘掉?


第二章:同朝入宫门 1

一夜梨花香满路。
纯净洁白的梨花,本该傲立枝头,随风飘散,却因为一场清雨,落得掉落污泥的下场,不过一夜,就已经是天壤之别,梨枝上只余了残花绿叶,风一吹,仿佛在说:离,离,离。
四月的清晨,微风自雾,沉熏抱着凤焦,在玉石桌旁坐下,玉石冰凉透骨,她却不觉,只是把凤焦放到桌上,指尖从琴弦上划过,流泻出一段清雅的音符。乐声中,她看见了六岁的自己,小小的女孩儿,抱着凤焦,躲在梨树林里,低声哭泣。
梨树林的路口,慢慢走过来一个白衣的少年,少年剑眉星目,幽蓝的眼睛深邃而纯净,散发着宁静祥和的光芒,少年走到女孩儿面前,指尖流转,幻化出一朵美丽的花朵,微微一笑,递过去:“来,送给小熏。”
“哼!”沉熏别过脸,语气闷闷:“别以为你会幻花术就了不起。”
“是没什么了不起。”少年语气温和:“只要小熏用心练的话,很快就会学会的。”
“真的吗?”沉熏小脸一亮,“雪澜哥哥,只要我认真练,真的可以练成幻花术吗?那我要荷花,好多好多的荷花,我要我的房间里全都是荷花。”说着说着,明亮的小脸又暗淡下去,“可是娘说我的天资不适合学幻术,她只肯教我武学。”沉熏嘟起嘴,“我不喜欢学武,一个女孩子整天舞刀弄枪的成什么样子,一点儿也不好看,学幻术多好,可以变好多好多的花。”
雪澜听她这样孩子气的理由,嘴角浮起笑意,耐心道:“师父是因为你的体质偏弱,而幻术极其费人心智,对于你的身体无益,学武可强身健体,等你把身体练好之后,即使师父不教你,雪澜哥哥也会教你幻术。”
沉熏眼珠转了转,眉头还是紧锁。
雪澜眉尖一动,了然道:“你不想学武的原因只是因为不好看?”
沉熏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
雪澜温和一笑,掰开沉熏的手,拿出凤焦,指尖拨动琴身上的某个地方,琴身从中弹出一个暗格。露出琴身中间的上古名剑——雪魄。
雪澜拿起剑,在空地上舞动起来,他一袭白衣,雪魄剑剑身亦是通体雪白,和着满树雪白的梨花,目之所及之处,俱是雪光流转,清光万千。
雪光里,少年开始低吟:
飞叶催花雪满天,月影西斜舞娇颜。
落木无依人萧萧,何人天涯共此时。
沉熏只看到一片雪光剑影,依稀中,少年的笑容温润如玉,黑发随风舞动,幽蓝的眸色散着宁静和祥和的光芒,人剑合一,如同一幅绝美的画卷,让沉熏渐渐看得呆了,呐呐道:“雪澜哥哥,你是练剑还是练舞?”
雪澜收了剑,意味深长道:“武,也是舞。”
“这套剑法好漂亮,叫什么名字?”
“这叫流雪剑法,雪澜哥哥教你练好不好?”
“好,但是——”
“还是想学幻花术是吗?”雪澜指尖凝力,幻化出一朵荷花,花心尤带着清露,含笑递过去,“小熏放心吧,即使小熏不会幻花术,屋子里也天天都可以有荷花的,因为我每天都送小熏荷花。”
沉熏开心接过来,唇角忍不住绽放:“呀,雪澜哥哥最好了。”


同朝入宫门 2

后来,小小的女孩儿渐渐长大,身体渐好,可以学习各种幻术,然而让少年奇怪的是,女孩儿的幻花术,可以幻化出各种花,只有荷花不能。
可是这样的方法,还是留不住他。
那一天,洛水依然的澄澈,昔日的少年已然高大挺拔,原本宁静祥和的眼里,有了沉熏看不懂的某种东西,他说小熏,我要走了,男子生当建立不世功业。她笑,说雪澜哥哥,我会在沉星谷等你回来。他摇了摇头,目光哀凉,他说小熏,你不要等我,我此生都不会回来了。
那一天,她站在洛水边上,看着他涉水而过,看着他渐行渐远,看着他消失不见。就像那日在街头,她看着他穿着大红的喜服,消失不见。前一次,她还可以幻想他们重逢的那一天,幻想再次相见的时候,他幻化出一朵荷花递给她,说:“来,送给小熏。”
而后一次,什么幻想都没有了,是真的消失不见,如同凝烟的那句话:“小姐,你的梦还没有醒吗?”
是的,她的梦,早就该醒了。
“咦,二小姐真真好兴致,一大早起来练琴。”讥诮的声音拉回来沉熏的神思,沉熏回过头来,看见一身绯衣的侍女,绯红和绯叶,说话的人是绯红。
“二小姐也真是的,要练琴的话在屋里练不就好了,何必跑到林子里来,昨夜刚下过雨,清晨天气寒凉,万一要是着凉了,我们做奴婢的可怎么可担当的起?”绯叶拿腔拿调道。
“妹妹你就不懂了,我们二小姐菩萨心肠,怕在屋里练琴会吓到人,所以才会跑到这里来练。”绯红走上前两步,笑着问:“二小姐,你说我的话对吗?”
沉熏淡淡一笑,指尖并不曾停下,对二人故意的挑衅并不理睬,连看都不看二人一眼。
绯叶冷哼一声上前,这些日子来她和绯红常常到沉熏住了檀香居惹事,每次沉熏都不予理会,于是便认定沉熏是软弱无能之人,加上黎画衣的刻意纵容,更加觉得有人撑腰,当下讥笑道:“二小姐你就饶了奴婢们的耳朵吧,别再弹了,真那么想弹的话,怎么不回家去弹?”
“回家?”沉熏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清冷的目光,直直射向绯叶,绯叶心里无端的一寒,沉熏淡淡别过脸去,声音却是淡淡的:“凭你也有资格跟我说这句话。”
平静的语气,却让绯红绯叶立刻意识到自己下人的地位,她二人素来跟随黎府的大小姐身边,虽说是仆人,但是自觉比别的仆人高人一等,向来都是横行惯了的,别的仆人都是敢怒不敢言。以前沉熏每次来都是小住几日边走,是以这二人尚能装模作样应酬,是以从前并无冲突,但是这次,住了这么久的时间,更加让两人心里不舒服的是,凝烟凝碧根本不怕她们,甚至在二人的带动下,许多仆人都变得不怕她们了,严重威胁到两人在府中的地位。
本来二人还不至于这么嚣张的,但是那日百花宴上,二皇子竟然把玉牌投给这个五音不知的二小姐,大小姐面上不说,但是身为心腹的两人怎会不知,现在大小姐看二小姐,那就是心里的那一根刺,非要拔出心里才会舒服,她们身为心腹丫环的,当然不用明示就义不容辞担当起拔刺的任务。
只是这段时间不管对她们如何出言不逊,沉熏都是一副无视的神情,运气不好的时候,碰见她那两个野蛮丫环,偷鸡不成还蚀把米,两人心里早就积了火,今日瞧见那两个凶丫环不在,只觉机会难得,想要借机讽刺一番,能把她气走了最好。


同朝入宫门 3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府中的小姐,只不过是老爷夫人和大小姐体恤你,我们方才尊称你一声小姐。”绯红冷笑,撕下虚伪的面容,直接出言侮辱,“别在我们面前装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告诉你,府中的小姐,就只有我们大小姐一个。”
沉熏并没有如她所愿被激怒,神情不变,只是道:“说完了吗?”
“怎么?听不下去了,听不下去的话大可以走,黎府里没有人会阻拦你。”绯叶益发的肆无忌惮:“你以为呆在黎家,参加了百花宴,就可以嫁入京城,别做梦了,什么二小姐,到头来也只是和你娘一样,是一个无名无分的野女人。”
沉熏指尖一顿,霍然抬头看向绯叶,面色隐怒,语气微微上扬,问:“你刚才说什么?”
绯叶只想撕下她平静的面容,眼神一转,她把手往琴上重重一按,看见琴尾有些烧焦的地方,啧啧道:“黎府的二小姐,真是有够丢人的,连一把琴都是烧焦的,我看是别人不要了你去捡来的吧,真是什么样的人手里有什么样的琴,这娘就跟这琴一样,是别人扔掉的,除了你没人要。”
沉熏呼吸微滞,陡然站起身。
绯叶尤不知死活,眼神益发鄙夷,“我说得不对吗?你娘是老爷明媒正娶过的吗?没有吧,你娘是什么?连个妾都不是——”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绯叶声音,绯叶怔住,直到脸上传来刺痛的感觉,她方才反映过来自己被打了,眼睛陡然睁大,大怒出声:“你——你竟然敢打我!”
沉熏冷冷一笑,眼神犀利看着她,“我为什么不敢?这一掌,是打你出言不逊,竟敢侮辱我娘。”说话的同时,她扬起手,又是重重的一耳光,“这一掌,是打你以下犯上。”她紧接又是一耳光,“这一掌,是打你尊卑不分。”
绯红也愣住了,反映过来立刻去扑过去,口中直嚷:“你竟敢打绯叶,你吃了豹子胆了。”她的手还没碰到沉熏的衣角,眉心就被一柄雪白的长剑指住,到了唇边的谩骂再也不敢说出口,身子软下去,扑通一声跪倒地上。
沉熏右手不知何时从琴内抽出长剑,直指绯红,通体雪白的剑身,反射出耀眼的白光,让人心里猛然一寒,然而比剑光还要让绯红害怕的,是沉熏的眼光,清冷冷的眼光,仿佛会切冰断玉一般,和平素温和的眼神犹如天壤之别,她嘴角其实是微扬的,淡淡的笑容,冰冷得宛若深秋清晨凝结的霜花。
“吃了豹子胆的人,是你们。”沉熏看着绯叶,握剑的手有意无意游移,剑尖几乎就划在绯红的肌肤上,绯红急得想要急剧往后倒去避开剑尖,然而,让她更加骇然的是,她的身体根本没办法移动半分,像是被某种看不到的力量定住了一样,这种诡异的场景,让她心里的恐惧慢慢加深,不由惊恐睁大眼睛。
惊恐的不仅是她,另一边的绯叶也是,早在被挨第一掌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要避开,可是她根本丝毫也动不了,明明心里想要避开,但是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定在那里。


同朝入宫门 4

“我一直忍让,是想要息事宁人,你们真以为我是怕了你们。”沉熏眼里浮起淡淡的嘲讽,“显然我之前的认知错误了,你们想要的不是息事宁人,是教训。”她的语气渐渐严厉,“身为姐姐的侍女,不细心照顾姐姐,整天就知道横行霸道欺软怕硬,你们想要府中的人都害怕你们是吧,那好,我如你们所愿。”说罢,沉熏手中的剑又挨近了绯红的脸颊一分。
绯红吓得差点儿没哭出来,先前的嚣张早就没有了踪影,连声音都是颤抖的,“二小姐——您——您要干什么?”
“干什么?让别人怕你们呀。”沉熏忽然轻轻一笑,诡异无比,剑尖游移到绯红的眼前,“你说我把你这张刻薄的脸毁了,那么府中的人是不是就更怕你们了。”
“哼,姐姐别怕,她根本没那个胆。”绯叶虽然身子动不了,嘴却依然尖刻,一双眼睛看向沉熏,“我和我姐姐可是大小姐的人,你要真敢伤了我们,大小姐——”
她的话还没说完,脸颊又被‘啪’的重重一耳光,有殷红的血液从绯叶嘴角传出,绯叶惊呆了。
沉熏眼神如炬,语气如冰:“这一掌,打你挑拨离间。”
“在这个府里,没有所谓的大小姐和二小姐之分,有的,只是主子和仆人之分。”沉熏眼角微扬,“给你们脸你们既然不想要,既然这样——”沉熏微微一顿,说话的同时,左手的指尖轻轻划过绯叶的脸颊。
脸颊上若有若无的触感,像是一条细小的蛇从上面爬过一样,比耳光更加的让人胆寒,因为你不知道它会什么时候狠狠的咬你一口,绯叶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心理的恐惧越升越高,连连告饶道:“二小姐,奴婢知错了,求求您饶了奴婢。”
“知错,你认识这两个字吗?”沉熏讥诮道。
“奴婢知道,奴婢真的知道了,再也不敢了,奴婢以下犯上欺软怕硬,是奴婢的嘴巴贱。”脸上的疼痛加上心理的恐惧,绯叶害怕到了极点,泣不成声,“二小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您饶了奴婢吧。”
绯红是姐姐,眼睁睁看着绯叶这样惊悸,护妹心切,心里也跟着疼,忘记了害怕,声音都带了哭意:“二小姐,都是我的错,绯叶会这样做,都是跟着我这个姐姐学的,您要打就打奴婢吧,都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好,您饶了绯叶。”
焦急而恳切的声,沉熏扬起的手慢慢顿住,随即她冷淡一笑,“她在我跟前犯得每一条错,你一样不缺,你以其替她求情,不如先自求多福吧。”
“是,奴婢瞎了眼睛,才会冒犯小姐,但是这些都是奴婢的主意,求小姐您看在绯叶年少无知上,饶了她,您罚我一个人好了。”她看沉熏仿佛不为所动,慌忙自己掌嘴:“都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以下犯上尊卑不分,该打——”
沉熏微微一怔,没想到她居然情急之下冲破了定身咒。
那副为了保护妹妹的姿态,让沉熏心里残留的怒意渐渐消退,她手随意一挥,绯叶身子终于能动了,立刻瘫软下去,立刻,她又强自爬起来,跪道沉熏的脚边,“二小姐,求求您饶了我姐姐吧,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求您——”


同朝入宫门 5

“做错了事情就应该受到惩罚。”沉熏眼神依然很冷,“我姐姐平素太纵容你们,才会养成你们飞扬跋扈的个性,我看在姐姐的份上,一忍再忍,是你们太不知轻重,今天,我就代姐姐管教你们。”
“不是这样的。”绯叶连连磕头,“二小姐明察,我们会这样,都是得到大小姐默许的,大小姐——”
“绯叶不要乱说。”绯红心里一怔,慌忙截住绯叶的话,手上更加用力了,梨树林里只听见耳光清脆的响声,绯红一边打一边道:“不关别人的事,都是奴婢不好。”
“住手。”淡淡的声音,出自沉熏的口中,沉熏收了剑,眼神却亮的吓人,“绯叶,你继续说下去。”
绯叶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了什么,脸色瞬间煞白。
沉熏并不追问,其实,她早该想到的不是吗?即使两个丫环胆子再大,没有主人的默许,怎么敢这样对她,是她自己不想面对而已,是她自己骗自己。
她呀,一直都是个喜欢自己骗自己的人。
就像当初雪澜哥哥走的时候,她随即也离开了沉星谷,以为这样子,就可以骗自己他并没有离开,依然呆在沉星谷。
身体突然间失去了力量,沉熏颓然坐在玉石凳上,说:“你们走吧。”
绯红绯叶一呆,以为自己听错了,均怔怔抬头望向对方,那副姐们情深的模样,突然间让沉熏心里刺痛,冷然道:“给我滚。”
绯红绯叶一哆嗦,赶紧相互搀扶着逃也似的走了。
梨树林的一边,凝碧看着那两个夹着尾巴逃走的人,有些了然道:“姐姐,你拉住我,就是为了让那两人触怒小姐,让小姐好好修理她们一顿是吗?”她尤不解气道:“小姐她太善良了,忍了这么久才发作,要是换了我,早就忍不住揍人了,一顿把她们打趴下了,看她们还敢不敢不敬。”
“你懂什么?”凝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这个妹妹,性格就是太鲁莽了一些,“小姐是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才一而再忍让的。”凝烟忽然一笑,喃喃自语:“说白了也好,伤心一时,总比自己骗自己好。”
凝碧疑惑,“姐姐你说什么呢?”
“我是说我们让小姐自己静一静,不要去打扰小姐。”
“嗯!”凝碧点头道:“那我在这儿守着,免得人来骚扰小姐,替小姐免除麻烦。”
凝烟敲了一下她的头,“免除麻烦,你呀,真以为你能耐很大,小姐的事情,只有小姐自己才能解决而已,我们不能插手,所能做的,是尽力陪在小姐身边,让她不孤单。”
凝碧皱起眉头,“姐姐,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好像挺没用的,因为向来伺候小姐的事情都被姐姐一个人包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