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二十三年(1487年)八月,宪宗去世,18岁的皇太子朱祐樘即位,即为明孝宗,年号弘治。孝宗励精图治,锐意推行政治上的改良,勤于政事,注意节俭,与民休息,斥逐奸邪势力,抑制勋戚、中官等权豪近幸,从而削弱了英宗、宪宗时期太监专权乱政的现象。他任用正直、练达之士,广开言路,以虚心纳谏的态度,鼓励朝野人士敢言直谏。孝宗在位共18年,旧史上对其多有誉语。有的甚至将他和汉文帝、宋仁宗相提并论。还有的说,明代皇帝中,除太祖、成祖之外,只有仁宗、宣宗和孝宗还值得称道。故而对明孝宗冠以“中兴之令主”的称号。的确,弘治年间是明代中叶政治上一个相对稳定的重要时期,称之为“弘治中兴”,实在不无几分道理。
然而,好景不长,这种“中兴”气象随着孝宗的去世很快就消失了。弘治十八年(1505年)五月,孝宗死去,朱厚照即皇帝位,以次年为正德元年(1506年)。为明武宗,开始了长达16年的腐朽统治。
武宗在明代诸帝中以腐朽荒唐著称。其人“嗜酒而荒其志,好勇而轻其身”,整日不问政事,宠信太监,亲近佞臣。这位荒淫无道的昏君,游幸无度,穷奢极欲。在位16年,一次也没有召见过大臣。还嫌宫中生活单调,多次外出巡游,沿途抢掠妇女,纵情于声色犬马,大权则落入司礼监太监刘瑾之手。当时,刘瑾权势煊赫,人称“刘皇帝”。他所提督的特务机关内行厂以及东、西二厂,专制骄横,残酷勒索,陷害忠良,凌辱百姓,形成了黑暗不堪的恐怖统治,朝野上下怨声载道。刘瑾的专权在明代宦官中相当出名,这使得本已十分严重的宦官专政局势进一步恶化,朝政更趋腐败,社会矛盾日益尖锐,农民起义愈来愈多。据统计,自正统迄至正德年间,其中尤以正统末年、成化前期和正德时期最为集中。前后相继爆发了叶宗留、邓茂七、刘通、李原和刘六、刘七起义。与此同时,周边的鞑靼、瓦剌军事势力也屡扰边关,侵入长城以内,对国家的安危构成了威胁,使得明朝陷入内外交困的境地。
正德十六年(1521年)三月,武宗结束了他荒淫腐朽的一生。因没有儿子,由皇太后张氏和内阁首辅杨廷和定策,以武宗遗诏的名义,召兴献王的世子朱厚熄入继皇位,这便是在位时间长达45年的明世宗。嘉靖初年,世宗因杨廷和的拥戴之功,即位后便命他组阁执政。杨廷和鉴于武宗朝的弊政,锐意求治,起衰振隳,斥逐了武宗的旧宠佞幸,并推行了部分的改良措施。多少缓和了嘉靖初年的社会矛盾。为此,世宗甚至也被时人誉作“中兴圣祖”。然而,没过多久,杨廷和却因“大礼仪”之争而遭贬职。此后,世宗也很快失去了勤政的热情,嘉靖朝再次陷入弊窦丛生的局面。世宗深居内宫潜心修炼,沉湎于方士巫术,妄想成仙得道,长生不老,以永享荣华富贵。对于朝臣,他刚愎自用,动辄刑戮相加。为人又好虚荣,特别喜欢臣下的阿谀奉承和歌功颂德。他为了与内阁对抗,在朝臣中扶植亲信势力,形成了新的外廷中心,客观上为臣下拉帮结派、相互攻讦提供了滋生的土壤。从此,士大夫朋党习气日益深重,遂至牢不可破。当时,朝臣争夺首辅的斗争非常激烈,首辅之争充满着血腥的倾轧和暗算,使得朝政经常处于混乱无序的状态。特别是严嵩担任内阁首辅期间,不遗余力地网罗亲信,“文武将吏,尽出其门”,“宾客满朝班,亲姻尽朱紫”。严嵩竭力排斥、打击异己势力,大肆招财纳贿,从而造成嘉靖朝政治腐败、边防空虚的局面。此后,从嘉靖到万历初的半个世纪里,明王朝面临着内忧外患的各种社会问题。其中,东南沿海倭寇的频繁侵扰,形成了日益严重的倭患;而西北沿边则受到蒙古贵族俺答的多次入掠,特别是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的“庚戌之变”,即大将军仇鸾徒拥重兵、与俺答骑兵相遇惨遭大败的事件,充分暴露了大明王朝军事上的虚弱,也反映了嘉靖朝严嵩专权的祸害。政治的腐败,直接导致了财政状况的急剧恶化。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户部主事海瑞冒死上《治安疏》,他引用当时人们对世宗年号“嘉靖”的解释——“‘嘉’者,家也;‘靖’者,尽也。‘嘉靖’的意思是说‘家家皆尽而无财用。’”这确实是当时情形的真实写照。
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世宗去世,其第三子朱载重即位,改元隆庆,此即明穆宗。穆宗在位6年,锦衣玉食,大肆挥霍浪费,财政危机日趋严重。他从不省览章奏,上朝时往往听任群臣争议,自己则不发一语,故而朝政实权落到了内阁首辅身上,争夺首辅的斗争愈趋激烈。先前在阁辅争权中取代了严嵩的徐阶,此时又为阁臣高拱所倾倒。神宗即位后,高拱和张居正同为顾命大臣。张居正联络司礼监冯保,权倾高拱,从而结束了历时久远的内阁纷争。
明神宗朱翊钧即位之初,还是个十龄幼童,对张居正颇存敬畏之心,凡事言听计从。后者在皇太后、冯保等人的支持下,大权独揽,成为明朝历史上最有权势的内阁首辅。张居正担任阁辅10年,在政治、军事、经济和文化诸方面,进行了多项重大的改革。其中,万历九年(1581年)在全国推行的“一条鞭法”,将赋税、徭役和杂税合而为一,按亩征收银两,田赋由征收实物改为征银,是中国赋役制度史上的一次重大改革。此次改革,一般看做是明代中期的下限。万历十年(1582年)张居正去世,当时神宗已年满20岁。摆脱了首辅掣肘之后的神宗,不问政事,纵情声色。他信任太监张诚,宠爱郑贵妃,生活上日趋淫糜腐化。万历十四年(1586年)下半年以后,他竟以“龙体欠安”为名长期怠政。在近半个世纪的统治中,仅于万历后期上朝过一次。此外,他不面见大臣商议国事,不亲祭太庙,不搞经筵日讲,不及时处理大臣的奏疏。这些,都使得明朝官吏的任免,处于半停滞的状态,在职的官吏不能得到正常的升迁,空缺的职位难以及时补充。以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的员缺情况为例,原定南、北两京应设尚书、都御史14员,当时却仅有6员。侍郎、卿寺之职也都大半空缺着,御史、给事中等官甚至不到原额的1/10。这种政事荒殆的结果,使得晚明的官僚机构近于瘫痪。与此同时,神宗怠于政事却勤于搜刮,他好货成癖,贪婪无厌,拼命追求财货,对城市工商业的掠夺在明代历史上可谓空前绝后。从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起,神宗派出大批宦官充任矿监税使,在全国各大城市以征商、开矿为名,肆无忌惮地掠夺民间的金银。这些宦官往往以开矿为名,强占土地,巧立商税名目,横征暴敛。他们豢养的地痞流氓常常直入民家,奸污妇女,甚至随意捕杀人民,严重摧残了江南新兴的商业和手工业,使得万历年间的社会经济急剧凋敝。为此,全国的许多城镇都曾掀起过反矿监、税使的斗争。另外,神宗往往不顾封建统治规范任意行事,从而遭到敢言直谏的朝臣的反对,朝野上下因皇帝怠政,缺少一个强有力的权力中心,故而分成派别进一步争斗不已,逐渐形成了东林党和宣、昆、齐、楚、浙各党,从而酿成了万历以来激烈的党争。党争首先开始于“争国本”。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发生皇位继承的危机,万历皇帝意欲立郑贵妃之子朱常洵为太子。对此,一些大臣曲意奉迎,而以顾宪成为首的一些官僚,则坚决主张应立万历皇帝长子朱常洛为太子。由于太子是皇位的继承人,故称为“国本”。对立的双方交章攻讦,朝臣中朋党林立,朝政日趋窳败,政治衰象迭现。对此,清代史学家谷应泰说过:“万历朝已处于土崩瓦解的状态。当时,百姓流亡、政治混乱,没有亡国已是相当幸运的了。”
三神宗病死于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七月。八月,太子朱常洛即位,改元泰昌,是为明光宗。光宗执政月余,又死,其子朱由校即位,是为明熹宗,改次年为天启元年(1621年)。光、熹时期,大臣之间的党派纷争仍在继续,朝野上下的精力,主要消磨在无休止的门户之争中。熹宗年少,对朝政漠不关心,却喜欢建造住屋,他常亲自操斧锯凿削,乐此不疲。据说,所做木工活的水平,连能工巧匠都难以比拟。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往往在他营造正酣之际,从旁传奏文书。熹宗漫不经心地奏听完毕,总是随口答曰:“你们用心行去,我知道了。”于是,“大柄已移太阿倒”,魏忠贤等人便操纵如意,在朝廷上为所欲为,从而加剧了晚明政局的腐败。对此,后人有一首《明代杂事诗》这样写道:殿阁楼台信手为,宵衣旰食斗新奇。
戗金铁柄双龙斧,斫尽金瓯总不知。
帝王的不问政事,给魏忠贤专权创造了条件。他屡兴大狱,颁布《三朝要典》等,力图将东林党人一网打尽。此后,朝政在魏忠贤的主持下,更加混乱和恶化。
天启之后朱由检即位,是为明思宗,年号崇祯。即位伊始,便果断地铲除了魏忠贤的阉党势力,重新召用一些有声望的东林党人和不依附阉党的官僚,朝政一度颇有起色。不过,崇祯为人喜好虚荣,刚愎自用,时过不久便重蹈覆辙,使得阉党势力与东林党人之间的门户之争再度激化,朋党纷争局面一直延续到了明朝灭亡。
就在明王朝国势日趋衰颓,朝野上下一片混争声中,崇祯朝的社会矛盾和内忧外患更趋剧烈。早在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东北女真族崛起,在建州左卫都督努尔哈赤的领导下,逐步壮大起来,创建了大金政权(史称“后金”),虎视眈眈,成为明朝东北边境的严重威胁。在这种大敌当前、边患紧迫的形势下,明朝内部的党争仍然是无休无止。为了筹措与“后金”战争的费用,国力凋敝的明朝政府向民间残酷榨取,加派“辽饷”。当时,强加在农民头上的赋役本已相当严重,加派自然引起百姓的强烈不满,农民的反抗斗争此起彼伏。为了镇压农民的反抗,政府又相继加派了“剿饷”和“练饷”,与先前的“辽饷”,合称为“三饷”。“三饷”大大加重了百姓的负担,赋税苛重,再加上当时连年灾荒,天灾人祸纷至沓来,交相为虐,以致民不堪命,怨声四起。明熹宗天启七年(1627年),陕西灾情严重,农民颗粒无收。在饥民王二的鼓动下,首先揭竿而起,拉开了明末农民战争的序幕。此后,到了崇祯朝便迅速形成为燎原之势。起义军在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的领导下,转战中原各地,沉重地打击了明朝统治者。特别是李自成,提出了“均田免赋”的口号,当时流传的歌谣道:“吃他娘,穿他娘,大家开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显然,“均田免赋”是顺应民心的口号,使得李自成在短短的两年时间内,便发展到了百万之众。崇祯十六年(1643年),李自成称新顺王于襄阳,建百官之属。继而破潼关,进取西安。次年,李自成攻占北京,崇祯皇帝吊死在煤山,明朝宣告灭亡。至此,统治中国长达276年的朱明王朝垮台了。
明亡后,其残余力量先后在南方创建了福王弘光政权、唐王隆武政权、鲁王政权、唐王绍武政权、桂王永乐政权和韩王定武政权,史称“南明”。不过,“南朝天子原风流,玉树后庭还相侔。”它们完全继承了明朝政府的丑恶腐败现象,内部纷争严重,政治腐朽不堪。譬如,弘光皇帝成天在深宫里纵情声色,他所关心的不外乎是梨园弟子殊少佳丽,而置国事于不闻不问。在他常住的宫殿里,竟有这样一副对联:“万事何如杯在手,百年几见月当头。”故而有人形容他们是“清歌漏舟之中,痛饮焚屋之内”。这样的一些政权,又岂是八旗骁骑的对手?
就在明朝灭亡前后,明宁远总兵吴三桂投靠清朝,引导清兵入关。李自成迎战失利,撤出北京,转战西北。清朝为夺取全国统治政权,先后对农民义军、南明小朝廷和台湾郑氏势力进行军事镇压,最终统一了中国,完成了明清鼎革的过程。明初措施的得失一天,朱元璋将一根棘杖掷在地上,让太子朱标十起。性格柔弱的朱标面有难色,不知所措。朱元璋和颜悦色地开导说:“你怕刺不敢拿,我替你把这些刺拔掉,然后再交给你,岂不更好?!”朱元璋的心腹之“刺”就是那些曾为明王朝立下汗马功劳的权臣勋贵们。
明太祖朱元璋非常喜欢阅读史籍,在他的生活阅历中,史书有着直接的借鉴作用,它给了朱元璋不少历代兴衰的启示。
早在大明王朝建国之前的龙凤十一年(1365年)。某日,朱元璋阅读《宋史》,当读到赵普建议宋太祖“杯酒释兵权”时,不禁击节叹赏。他深有感慨地对一旁的起居注官詹同说道:(赵)普确实是位贤相,倘若诸位将领不早日交出兵权,那么,宋朝的天下,未必就不会像五代那样动荡不安了!
在历史上,开国将领往往居功自傲,甚至功高震主。如何处置这批人,一直是历代帝王的一块心病。宋太祖的“杯酒释兵权”,不仅消除了悍军骁将拥兵自重、飞扬跋扈的危险,而且还让那些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功臣元勋得以优游林下,颐养天年。这是成功处理君臣关系的一个范例。不过,处置开国功臣还有另外一类的方略,那就像中国古代的一句警语所云:“飞鸟尽而良弓藏,狡兔死而走狗烹。”这一方略的出现,远在“杯酒释兵权”之前,在历史上也不乏先例。例如,春秋时期越国的大夫文种,西汉的韩信,都为这句警语做了不幸的注脚。朱元璋以一介布衣起事,平生对汉高祖刘邦极为佩服,故而史学家历来就有“明(太)祖行事多仿(效)汉高(祖)”的说法。只是刘邦诛杀的“走狗”毕竟还相当有限,仅止于韩信、彭越和英布等几位“功高震主”的将领,而朱元璋则大开杀戒,将开国功臣杀戮殆尽。
事情得从明代开国前后谈起。公元1368年,朱元璋即位,建都南京,国号大明,年号“洪武”,史称“明太祖”。朱元璋起自淮西,和他出生入死、开国平天下的,绝大多数都出自濠州(今安徽凤阳一带)及其附近地区。其中,开国元勋汤和、周德兴等人还是他的同乡。这些文人武夫或运筹帷幄,或驰逐疆场,为大明江山的奠定立下了汗马功劳。开国之后,朱元璋论功行赏,这些人无不膺有公侯之封。其中,较为著名的有“六国公”、“二十八侯”。特别是韩国公李善长、魏国公徐达等人,地位更是尊崇。这些人以乡土、宗亲和部属关系为纽带,结成了一个盘根错节的淮西朋党集团。所谓“马上短衣多楚客,城中高髻半淮人”就是当时情形的真实写照。
淮西朋党集团中的许多人,官封公侯、爵显禄厚,并经常得到朱元璋赏赐的田地、第宅、畜产甚至人户。然而,这些功勋卓著的公侯之家,并不满足于既得的利益,而是千方百计地扩大已有的特权。他们倚仗权势,侵夺广大百姓的田地、住屋和牲畜,或者强占官地,接受无赖小民的投献。在钦赐的佃田人户和仪仗户之外,还广蓄部曲、私养庄奴,并擅自使役官军,甚至让他们坐贾行商,为自己牟取暴利。这些新贵自恃开国功高,不仅自己骄横跋扈,而且还放纵门下的悍仆豪奴凌暴乡里,鱼肉百姓。对此,朱元璋深感不安。他曾颁发敕令文告,一再告诫功臣不要居功自傲、飞扬跋扈。并将约束的条例铸成铁榜,表示若有违犯,必将严惩不贷。例如,洪武五年(1372年),朱元璋就曾颁布《申戒公侯铁榜文》;十三年(1380年)六月,颁布《臣戒录》;十九年(1386年)十月,颁布《至戒录》;二十一年(1388年)七月,又颁布了《大诰武臣》;二十六年(1393年)三月,再次颁布《稽制录》。……然而,三令五申,并未能完全制止住公侯元勋的横行。
明初的君权与相权之间的剧烈冲突,更激化了统治集团内部的矛盾,由此引发了胡惟庸案和蓝玉案。
洪武六年(1373年),淮西朋党集团的领袖李善长推荐其同乡兼姻亲胡惟庸担任右丞相。洪武十年(1377年)九月,胡惟庸升任左丞相。他做了7年丞相,任期内在朝中遍植朋党,不遗余力地打击异己,使得淮西朋党集团的势力不断膨胀。譬如,浙江青田人刘基(字伯温),曾辅佐朱元璋,立下过汗马功劳,但由于他与淮西朋党集团的矛盾,一直未受重用。洪武三年(1370年),朱元璋大封功臣,刘基仅封为诚意伯,岁禄只有240石。而李善长则功封韩国公,岁禄4000石。翌年,刘基告老还乡。然而,由于他曾对朱元璋说过胡惟庸不宜入相的话,故而深受后者的嫉恨,被借故革去岁禄。洪武八年(1375年),刘基生病,胡惟庸派医生前去看望,但刘基服药后不久便一命归西。对此,朱元璋后来断言道:“刘伯温他在这里,满朝都是(胡)党,只是他一个不从,吃他每(们)蛊了。”蛊,相传是一种由人工培养而成的毒虫,这里指下毒。显然,刘伯温是遭到胡惟庸的毒手而命归黄泉的。当然,排斥异己还不是胡惟庸案的关键所在。
事实上,胡惟庸案的症结在于——他为人过于独断专行,许多生杀黜陟等重大事件,他往往不向朱元璋请示,就擅自加以处理。这自然让权力欲极强的朱元璋,深感宰相专权、皇权旁落的危机。朱元璋曾总结历史教训:自从秦朝设立丞相一职以后,辅臣狐假虎威,宰相权重,于是出现了“指鹿为马”那样的事情。自秦以下的历代帝王,均不曾借鉴秦朝设相的危害,而是相继沿袭未改,从而对君王的统治构成了威胁,其原因就在于丞相的擅专威福。
对此,朱元璋积极采取裁抑相权的措施。如在洪武十一年(1378年),就曾下令臣下奏事,此后毋须通过中书省,而应径直禀报皇帝本人。然而,胡惟庸擅权的局面并没有因此得以彻底的解决。洪武十二年(1379年)九月,占城(今越南中南部)来贡,胡惟庸和当时的右丞相汪广洋等人匿而不奏,结果被太监告发。明太祖闻知勃然大怒,严词斥责省臣。但胡惟庸和汪广洋将责任推到礼部头上,而礼部则反唇相诘,归咎于中书省。这种相互推诿扯皮,使得朱元璋更为恼火,于是将一干人等全部囚禁起来,让他们招出主谋。不久,汪广洋被处死。接着又以汪广洋曾违法纳没官妇女为妾,下令查究胡惟庸及其六部堂属的罪行。至此,明太祖与胡惟庸朋党的矛盾已趋于白热化。
洪武十三年(1380年),涂节自首上告胡惟庸谋反。明太祖随即下令逮捕胡惟庸、陈宁和涂节等人,并以“擅权枉法”罪加以处死。胡惟庸被杀后,此案并未了结,他的罪名也在不断升级。开始只是说胡惟庸“擅权植党”,后来,又加上了“通倭”、“通虏”和“谋反”等罪名,并不断牵连、扩大化。该案的同谋犯越查越多,牵涉的面也愈来愈广,株连蔓引,持续了数年也未能了结。洪武二十三年(1390年),朱元璋再兴大狱,有《昭示奸党录》布告天下,乘机又杀了几十家的权臣勋贵。李善长、陆仲亨、唐胜宗、费聚、赵庸、黄彬、陆聚、金朝兴、叶升、毛麒、李伯升和丁玉等人,都因与胡惟庸有勾结而被处死。其中位居“勋臣第一”的太师韩国公李善长,在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始发时,因是元勋皇亲,已免于追究,但10年以后,有人以李善长的侄子系胡惟庸的侄女婿,两家往来密切,因而告发李善长与胡惟庸共同谋反,朱元璋顺水推舟,将李善长一家七十余口一律处斩。对此,清人所作的一首《明乐府》这样写道:李太师,佐命勋,当日论功称首臣。
胡为身蹈诛夷罪,毋乃耄荒辜帝恩。
李太师,起刀笔,虽乏经国才,宁少谋身术。
官为太师爵国公,富贵谁能逾此翁。
纵使惟庸改玉步,更有何官加尔躬。
人生富贵思保身,年高更念子若孙。
太师生平素畏祸,何至乘危求灭门。
又况事发十年后,罗织岂乏仇人口。
一家供状二百纸,将毋逼勒刑官手。
开国元勋犹若斯,坐令圣代少光辉。
乃知萧何下狱寻常事,汉祖何为尚见嗤!
这首新乐府认为,李善长被处死完全是一桩冤案。其实,早在李善长死后的第二年,虞部侍郎王国用就曾上书为之辩冤,认为李善长“谋反”的罪名难以成立,他指出:李善长与朱元璋同心协力,出生入死开国平天下,功居勋臣第一,生得封公,死得封王。他的儿子李祺被朱元璋招为驸马,众多的亲戚也纷纷拜官封爵。作为一位人臣,他已安享了万全富贵,其荣誉已臻于极致,绝不会冒险谋反以图侥幸。再者说来,倘若有人说他要图谋不轨,自立为帝,这一罪名或许还能成立。但现在竟说他要襄助胡惟庸谋反,则大谬不然。李善长与胡惟庸只是侄儿、侄女辈的亲家,而与朱元璋却是儿女亲家。不仅两家的亲疏不可同日而语,而且,即使李善长帮助胡惟庸谋反成功,他至多也不过仍是个“勋臣第一”罢了,其地位绝对不会比他在朱元璋手下来得更高。王国用的这些话说得句句在理,连朱元璋也被驳得哑口无言。其实,朱元璋并不是不清楚这一点。他只是利用胡惟庸案大做文章,给自己杀戮功臣制造借口。他以镇压奸党为名,趁机对那些骄横跋扈的文武官员加以整肃,凡是被罗织为胡党的官员。大多被抄家灭族。整个胡案历时约10年,总计杀了3万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