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那边,姓风的两眼定定地看着我,缓缓开口:
“臣输了。”
他表情有点奇怪,明明一脸严肃,可眼中似乎却带着隐约的笑意,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眨也不眨地盯着我。
倒让我有点心里发毛。
这姓风的到底在想什么?
我被他看得左右不安,他却转身对着皇帝行礼,大声道:“华夜侯爷文才风流,虽只有两句,然情中有思,对法之妙无双,实乃佳句,臣自愧不如,甘愿认输。”
他都开口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宫女把那寒玉佩送到我面前,我伸手拿起,想了想,连忙道:“臣弟谢皇兄。”
“行了行了,这般恭谦可就不像朕的九皇弟了,别多礼,别多礼。”皇帝大笑。
他一句无心之谈,却唬得我小心肝差点跳出来,连忙转头,又正好和那姓风的对了个正着。
见他一脸玩味的笑容,我心里莫名一怒,转转眼珠,对着那姓风的道:“多谢风大人谦让,本侯就却之不恭了。”
说完示威般灿然一笑。
不过也许是错觉,当我对着他笑的时候,似乎看见他脸上闪过一点若有所思的表情。
等酒宴结束我再去后宫见过太后,好不容易母唐僧肯放人,已经是快到掌灯的时辰了。
马车一路轰隆轰隆摇晃得我昏昏欲睡,饧着眼迷迷糊糊地摸回小侯爷房间,正打算扑到床上好生睡一觉,一个下人赶来对着紫菀耳语几句,她就微笑着过来在我耳边说:“侯爷,您若是想解闷儿,南厢房已经有人等着了,是绝色的姑娘。”
这句话顿时晴天霹雳一样炸得我睡意全无,连忙翻身起来对着紫菀瞪眼。
什么叫解闷儿?什么叫有人等着?什么叫绝色的姑娘?
紫菀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的别扭?
难道我好不容易有次重生的机会,居然真的要去种百合?老天爷,你玩儿我也不是这种玩法吧?
相由心生,我千般的郁闷加万分的纠结再加亿分的怒火,脸色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但很可惜,这次善解人意的紫菀明显解错了小侯爷的意。
她自作聪明地开口:“若是侯爷不喜欢,北厢房也有个上好的男孩子等着呢。”
娘哦!敢情这华夜还是男女通吃?
我简直欲哭无泪,火气蹭地窜上了头,转脸见门口佣人还等着示下,怒意就劈头盖脸扑了过去:“看什么看?你家侯爷我没兴趣!还不下去?”
我一吼,那佣人逃得比兔子还快。
深呼吸,再深呼吸,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这样不好……
我闭眼,睁眼,瞥见紫菀正贴着墙根慢慢往外逃。
“站住!”
紫菀十分听话,立刻停下脚步。
我咬牙切齿:“紫菀!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都给本侯爷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我一怒,紫菀就怵了。
这女人说话果然藏头掖尾,之前告诉我的丰功伟绩不过华夜所作所为十分之一!
见她有拉开了话匣子长篇大论的趋势,我唤人沏上一壶龙井再摆上松子卷酥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
从头到尾曲曲折折讲到日落西山,我也大概知道了华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确切地说,她根本就不是个东西!
10岁前跟着太后住在宫里,10岁后按照祖制自立门户,多年的皇室精英教育只教会她写自己的名字,外加气跑气死师父不知多少,好在满朝文武有的是选择,溺爱她的皇帝哥哥一声令下,罢工一个还有无数候补。
不学无术这也罢了,偏生这女人不知哪里遗传来的阴狠手段无情心肠。
她喜欢美人,无论男女。但是这个“喜欢”后面还要加俩字――虐待。
待在宫里的时候,她最大的乐趣就是折腾宫女、为难太监,尤其见不得样貌标致的。若是被她见到,不管是谁的侍女,都一定要弄了来,然后,宫中那千奇百怪的手法就变着花样在那可怜女孩的身上实践个遍,等抬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差不多奄奄一息了。据说淑妃有个宠爱的侍女才貌双全,不知怎么被华夜瞧上了,一口一个“皇嫂”叫得又甜又亲热,把那女孩弄去了华夜侯府,三天之后就再没了音讯下落。
华夜是太后娘亲的命根子,皇帝大哥的心头肉,满朝上下,都明知华夜侯喜怒无常又暴戾跋扈,而且草菅人命,可谁敢吱声?再加上皇宫里肮脏的事情向来心照不宣,也就一直有意地瞒了下来。
年纪越大,这女人越发地心理扭曲,大概除了她自己还有太后一干皇室成员,就从没把别人当人看。
一晃悠长到了18岁,那天华夜无聊上街闲晃,见一针线铺里女孩长得漂亮,于是命人去哄那家二老,说要收了女孩在府里做针线养娘。可怜两个老人哪里知道底细?还当真以为女儿有了好出路,二话不说就应允了。
张氏稀里糊涂进了华夜侯府,才晓得是到了个活生生的地狱。
白日不得闲,晚上不得睡。实在困乏了靠着墙边打个盹儿,华夜就命人用尖利的金钗把她扎得满手鲜血,再跪在碎瓦片上自己掌嘴。
那张氏在华夜侯府里度日如年,数九寒天常被罚跪在雪地里,还不准穿厚实的衣服,一双手脚活活地都被冻坏。
府里的其他人同情张氏,可又有谁敢求半个情?连心腹紫菀都不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氏一天一天消瘦下去,三分像人,倒有七分像鬼了。
反正也不知华夜到底看张氏哪里不顺眼,大概是玩腻了决定下毒手,干脆命人铸了个铁头套给她戴上。烧红了的铁头套沾着皮肉就立刻烫得皮焦肉烂,待得过几日,见那头套似乎在张氏脸上生稳了,她竟然又命人活生生扯了下来。张氏脸上的皮肉被铁头套烫得早粘在了一起,哪里禁得住这般撕扯?直把个娇俏的女孩子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一张漂亮的脸弄得稀烂,可怜的张氏当晚就疯了。
在府里其他人的有意暗助之下,张氏逃出了这个地狱,却跳水自尽,三天后尸体被水冲到了岸上,她那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双亲才晓得女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侯爷华夜是太后娘亲的命根子,张氏又何尝不是爹娘的心头肉?
二老又悔又怒,找到侯府门前要讨个公道,却被华夜下令一顿乱棍打了出去,老两口带着伤去告官,官不理,也没官敢理。绝望之下,两个老人就在女儿自尽的地方跳了河,一家三口,活生生地都被华夜逼死。
这事本来和往常一样,相关的人都三缄其口,悄没声息地就平息了下来。但老话说得好,天理昭昭,善恶到头终有报!也是活该偿命,那日华夜进宫见皇帝,觐见完毕忽然心血来潮喊退随从,一个人在御花园开始溜达闲逛,逛着逛着就遇刺了。
刺客是个普普通通的宫廷小侍卫,乏善可陈的丢一堆人里就找不到那种。他红着眼杀了过来,气势汹汹万夫莫敌,华夜从来不会武功,自然只有逃命的份儿,脚下一个没注意,就轱辘滚到了池塘里,大石头般沉底了,待捞上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没了气。
华夜遇刺,太后大怒,皇帝大怒,二话不说就把那小侍卫判了个五马分尸外加灭九族。
而这时,他们才知道,这刺客其实就是那张氏的哥哥,年少离家出走做了侍卫,如今好不容易混成了宫廷侍卫,算是有了前途,才把家人接来京城好生过活,转眼一家子却都被华夜逼死,家破人亡,怎么怨得他要杀了华夜报仇?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华夜作恶多端,被淹死也委实算是便宜她了。
紫菀说得口干舌燥,我听得毛骨悚然。
真正的华夜是死了,可这壳子还在,壳子里面的魂儿可是我的,我一不能让人察觉现在的华夜是借尸还魂,二不能让人发现她的女人身份,如今八成还要再加一个小心被人寻仇。
华夜这个缺德的混账女人!
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留下的烂摊子都归我收拾。
我捧着茶杯扭头看窗外夜色深沉,一颗心彻底地变成了乱麻,千头万绪你要我先扯哪根线头?
这借尸还魂重生之路,看起来还漫长得很……
几天后,皇帝召我进宫。
我做好了以不变应万变的准备,马车慢吞吞晃悠晃悠就又晃悠进了宫。
这次改了地儿,御书房。
我仗着皇帝宠爱长驱直入,门口的小太监刚尖着喉咙叫了声“华夜侯觐见”,就已经毫不客气地一脚踩进了门去。
这次人蛮多,屋子里老老小小甚是不少。
皇帝见了九皇弟心情甚好,招手要我坐他手边,转过头去又和大臣们继续议事。
我捧着茶杯眼珠滴溜转,毫无意外看见了风云卿。
一如既往仿佛看透一切般的眼神,一如既往油头粉面的小白脸。
皇帝面前堆着一堆简历之类的东西,似乎他们就是在商讨这个。
这个朝代等级制度相当严格,贵族掌握了朝政大权,即使有文武科举专为平民开设,但最多也只能爬到中层官阶,真正手握大权的,永远是皇室成员和世袭的贵族。风云卿之所以年纪轻轻就成为三公之一的丞相,百官之长,除了确实才华过人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系出贵族名门,背景深厚,所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自然轻而易举地就成为朝廷重臣,掌握大权,甚至还有那些不学无术的贵族子弟,也凭着家世阴荫混得个一官半职,而那些虽有本事但平民出身的人,却只能辛苦地,缓慢地,凭借自己的力量往前一步一步地挪动,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一展抱负的那天。
但凡事也有例外,据说本朝就出了个战无不胜的年轻将军,凭着不可忽视的显赫军功连连晋升,成为第一个平民出身却位列上层武将的人。
他驻扎在嘉麟王朝与皇泰国交界处5年,不但成功阻退皇泰骑兵犯境,结束了边疆饱受邻国威胁的局面,更一气连克连胜,逼得皇泰君主不得不考虑与嘉麟议和。
我迅速地在脑子里翻找着有关的讯息,托这几日紫菀那八卦女人的功劳,我好歹也算是对这满朝上下的局面有了个比较大概的认识。
不过……我一直觉得有点奇怪的就是,紫菀不过是一介女流,而且是婢女身份,虽然系太后宫中所出,又自小贴身服侍华夜侯,知道一点朝政上的事倒不奇怪,诡异的是,她居然就像在朝中有严密的眼线一样,事无巨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就未免太有点叫人犯疑了。
听他们似乎是在为几个官职的人选争议不下,皇帝哥哥已开始有点沉了脸色。
适才者用,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还有必要拿到皇帝面前来争?
皇帝哥哥大概也和我一样的心思,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满脸无可奈何的神色。
这几人都是世袭权贵,就算是皇帝,也不禁要顾忌一分,不能轻易地驳了他们的面子。
我善解人意地对着皇帝哥哥笑了笑,然后打算调头看窗外的风吹花落,可耳边的争吵声越来越大,清清楚楚地窜进我耳朵里。
“……赵宣之父乃前朝赵太师,家世清白,而且此人素有文名、才名,老臣认为,赵宣当得内务府卿一职。”
满脸白粉的老头儿如是说。
“赵宣虽有文名才名,但此人嗜酒张狂,任性放浪,怎能担任内务府卿?”
小白脸立刻反对。
诸如此类的对话已经重复无数次。
大司马柳子昌,丞相风云卿,基本上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都浪费在了这无趣的争辩上面。
皇帝也被闹得头疼。
他考虑太多,顾忌太多,反而难以决定了。
原来这就是朝政吗?怎么瞅着就像俩孩子吵架,谁也说服不了谁?
我翻翻白眼,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也许是哈欠声太大了,风云卿忽然朝向我的方向看来。
见他眼睛一弯嘴角一翘,我就知道这小白脸嘴里绝对吐不出象牙来。
“臣见华夜侯胸有成竹,想必是有了主意,臣愿闻其详。”
说完还貌似恭敬地抬手作揖。
果然!这小白脸绝对绝对百分之百和华夜有仇!
我忍住额头冒青筋的冲动,转过头不看他看向皇帝哥哥。
“臣弟才疏学浅,怎敢妄言政事?”
死小白脸!管你再给我下绊子又怎么样?一锤定音的反正是皇帝!
我双眼异常诚恳眨也不眨地对着皇帝哥哥,明明白白地写着“求救”二字。
……可惜我忘记了皇帝不是紫菀,没有她那明察秋毫、善解人意的本事。
皇帝哥哥那疑似养心阁命我吟诗的神色一出现,本侯爷就知道要糟。
“风爱卿说得甚是,九皇弟,不如说说你的主意,朕也好作个参考。”
考考考!我烤你个不懂眼色的北京烤鸭!
我一面在心里对那死腹黑的风云卿破口大骂,一面脸上还不得不挤出一丝笑容来,看看小白脸,再看看柳子昌,缓缓扫过在场所有人,见他们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自己身上,委实万众瞩目躲也没地儿躲,当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才缓缓道:“臣弟只有一句话。”
“哦?”皇帝扬眉,“什么话?”
“请侯爷明示,也给云卿解惑。”毕竟皇帝面前,就算风云卿和华夜再怎么梁子深,该有的礼仪他还是样样俱到,挑不出错来。
给你解惑?
我在心里又把姓风的骂了个托马斯全旋囫囵360度,才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开口:“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说完我挑衅似地看向风云卿,却见他满脸凝重的神色,也不言语,就拿他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我。
说也奇怪,每次他一像这样看过来,我就会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根本不敢回应,更不敢看向他的眼睛……
那厢,皇帝面露笑容,似乎之前的疑难问题迎刃而解。一直力荐赵宣的柳子昌也捻着白胡子不吭一声。房间里顿时沉默下来。
反倒让我有点惴惴不安了。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皇帝哥哥开口,“说得好!那赵宣虽有才名,然品性放浪,怎可担当内务府卿如此重任?这位子朕要另择贤能,赵宣就给他个太常寺左丞一职,也算是给赵老太师有个交代。”
他金口玉言,这下一锤定音,所有的人都没了异议,行礼退下。风云卿退出门口的刹那,忽然抬起眼来看向我。
那眼神精明犀利,就像一根针似的,猛地扎到我心里,顿时一紧。
难道这姓风的小白脸看出来了什么?
身后,皇帝哥哥又忽然开口:“夜儿,可知今日朕为何召你进宫?”
冷不丁的,唬了我一跳。
我连忙回头,满脸笑意:“臣弟不知。”
皇帝看着我,脸色逐渐变得凝重,凝重得我心里拔凉拔凉。
难道装的华夜太有才,露馅儿了不成?
我就知道我不该和那小白脸怄气,装什么才高八斗?
皇帝又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口,就说了一句话:
“北堂旌要回朝了,三日后进京。”

第二章 醉遇清歌

皇帝大哥华凌云是个聪明人,这是我从紫菀八卦皇朝历史的时候总结出来的。
聪明人也有聪明人的毛病,说话不肯囫囵了说,非得绕上七八个圈子欲言又止还叫你猜谜。
老实说,猜谜从来不是我的强项。
所以皇帝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我有听没有懂。
这倒不怕丢脸,他没头没脑地丢过来这样一句话,要是以前的华夜,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可现在的华夜不是原来的那个了,听得懂才有鬼!
而且巴巴地把我叫进宫里去,还和那风云卿大小眼半天,居然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怎么想我都觉得这趟路跑得冤。
回去一问八卦达人紫菀姑娘,才知道皇帝口中的北堂旌,就是那个史无前例以平民身份成为当朝大将军的传奇人物。
麾下军队以“杀破狼”为名,骁勇善战,更有七十二亲兵,号“七杀”,个个都是万中挑一以一敌百的勇士。至于他本人,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谋略手腕皆佳,乃不世出的将才,人皆以“掩日”称之。
我一边听紫菀汇报北堂旌的资料,一边还在努力地思考皇帝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北堂旌确实很会打仗,竟然逼得邻国皇泰君主殷赤明主动提出议和,更派来皇弟殷阳天作为和谈使,随北堂旌一同进京,面见嘉麟皇帝华凌云。
按理,这是好事啊,对方主动抛出了橄榄枝,难道皇帝哥哥还想拒绝不成?
猜华凌云那话什么意思猜得我快没了淑女风范想骂人,可紫菀一句话让我茅塞顿开。
“北堂旌毕竟不是名门贵族出身,爬升得太快了。”
这不就对了!
不招人妒是庸才!北堂旌能力太强,自然会让人眼红。他本是一介平民,完全是靠着自己的本事爬上来的,更何况,他的平民身份,在军中反而赢得了绝大多数军士的支持,手握军队大权,自然也就让华凌云不得不顾忌他的存在,甚至这样防备了。
只是……
他顾忌北堂旌是他的事,对着我叽叽咕咕又有什么用呢?
很快便是三日后。
浩浩荡荡的军队像涨潮的潮水般慢慢进行,往京城的方向行来,马蹄扬起的尘烟几乎遮住了天边刚探出半边的晓日。
战旗被晨风卷起,“嘉麟”大旗之后,“杀、破、狼”三个血红的大字,在黑色的战旗上张扬得几乎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金戈铁马,兵刃雪亮的银光冷冰冰地闪耀着。
日头升了起来,阳光逐渐有点刺眼,我不禁眯起了眼睛,身后的侍从忙将青竹纸伞撑开。
睁眼四处看去,都是黑压压的人影。
皇泰来使昨日已经入城,等待正式接见,今天的这番排场,只是为了等北堂旌进京。
北堂旌面子不小,不但平安康泰四个王爷加一个华夜侯悉数到场,连皇帝都亲自来到城门前,迎接这位立下赫赫战功的年轻将军。
雄浑的号角声响了起来,沉重的青铜城门“吱呀吱呀”地缓缓打开,一行青衣人马随之入城。
为首的人自然就是那掩日将军北堂旌,他跃身下马连续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四周的百姓便大声喧哗了起来。
他取下头盔递给身后的亲随,一步步走到皇帝面前,单膝跪下。
“臣北堂旌,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也许是错觉,他走过来的刹那,我似乎看到皇帝华凌云的手掌颤抖了一下,然后握成了拳头,再缓缓张开。
“爱卿劳苦功高,平身。”华凌云道。
北堂旌闻言站起身来。
这时,我才看清了这位传奇人物是何等样貌。
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一点没有想象中那种虎背熊腰的标准军人模样,而是高挑挺拔,宽肩长腿,身材几乎说得上完美,劲爽剽悍之气隐约可见。一张桀骜不训的英俊面孔,眼神精明锐利,闪烁着略带玩味的光芒。
何谓不战而屈人之兵,仅仅是一眼,就不自觉地被他那逼人气势所威慑,情不自禁地屏息。
这样的人物,果然让人不可小觑!
我忽然明白华凌云为什么会顾忌他了……
对华凌云而言,这个人是良将,是良臣,但同时也是威胁!一个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可怕威胁!
北堂旌眼神缓缓地扫了过来,我坦然面对,直视了回去。
他眼中精光一闪,脸上还是那抹浅浅带笑的表情,唇角向上微微勾着,似笑非笑,却给人冷漠的感觉,见我看着他,便轻笑了一下,又调过头去了。
晚饭过后我一如既往地百无聊赖。
不能怪我无所事事,这小侯爷的日子确实清闲又惬意,不用上朝也不用参与政事,成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遛鸟遛狗,整个一纨绔子弟的典型,“米虫”两字当之无愧!
眼见快到掌灯时分,我对着夕阳西下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紫菀正坐在小凳子上给我捏腿。
上午为了等那个北堂旌,姑娘我的脚都站酸了!
反正我借尸还魂回来是为了享福的,有人力资源不用白不用!
紫菀这女人按摩的手劲刚刚好,捏得本侯爷十分受用,正眯着眼昏昏欲睡,耳边却忽然传来紫菀的声音。
“侯爷,今晚可要去一次清歌苑?”
我睁眼:“清歌苑?那是什么地方?”
紫菀的脸皮明显抽搐了两下:“您该不会连这个都忘记了吧?”
我老老实实地点头。
不是忘记了,是根本就不知道,和忘记了有什么区别呢?
这次出门和平时不太一样,没有那招摇的近乎“来吧你来抢我吧”的马车,就是普普通通的两顶软呢小轿,我在前紫菀在后,随侍的人不多,却都是府里拔尖的高手,全部一派掩人耳目的普通装束,走在街上,丝毫不会引人注目。
一路悄没声息地来到湖边一处轩馆,精致阁楼亭台,倚着万顷碧波,雕栏朱漆,门楣上朱底玉文三个字“清歌苑”。
字甚好,整处地方都有种风雅的感觉,里面灯火通明,隐隐传来歌声笑声。
我不禁皱眉。
这“清歌苑”,到底是什么地方?
小轿绕到旁边僻静的小巷里,从一家寻常平民的院子进去,侍从上前打起轿帘,紫菀带着我沿着走廊过去。
绕过一个小园子,眼前的房屋忽然变得精致华贵,雕花窗棂,飞檐画壁,檐下挑着一色的大红纱灯,把所有东西都笼上了一层靡靡的味道。
紫菀径直引着我到一间安静的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