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佑森在巷口驻步,回过头。
枝桠的影子落在他的衬衫上,像印了一层花纹,自然又服帖。可惜这暗淡的彩光也未让他的身型变得柔和,他一棱一角,像徒手撕开的夜影。
乔以莎抿抿唇:“当我没说,明天见。”


第3章
约定的第二晚,仍是一个明月夜。
“最后一次,事不过六,再不行老子亲自上了!”
柳河长腿搭在茶几上,一个女孩贴在他身上喂水果,面前是正在接受考核的调酒师,练杂技一样把杯子飞满天。
阿吉说:“哥,不是事不过三吗?”
柳河一个葡萄甩过去!
“你要是争气能有四五六吗!还有脸说!”
阿吉一扭腰躲过去了,又开始踩电门:“而且哥,我感觉你也打不过他啊。”
柳河勾勾手指:“我最近是不是又给你好脸了……来,你给我过来,过来!”
阿吉往后跑,不小心撞倒调酒师,“哎!”玻璃杯噼里啪啦往下掉,摔得稀碎,陪酒的女孩窝在沙发里咯咯笑。
柳河掐住阿吉脖子:“老子当年叱咤风云的时候你他妈还在巷子里卖黄碟了!”
乔以莎看看手机。
“人到了,我先走了。”
“你等会。”柳河整理一下自己的外套。“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
实在果断。
柳河停在包房中央,回头看了眼陪酒小妹,真诚发问:“你说,我作为一个老板,是不是有时候表现得过于随和了?”
陪酒小妹还是笑。
乔以莎说:“这人是我找的,你等着好消息就行了。”
柳河说:“那我去看一眼总行吧。”他走乔以莎身前,高大的躯体笼出一片阴影。他拉着乔以莎的手,放到自己胸膛上,诚恳道:“请你安抚一下,哥哥被那五虎上将打击的心,成吗?”
“……”
乔以莎勉为其难地撇撇嘴:“成吧。”
一对六。
他们这边还有三个看门小弟。
两米开外的路灯下只站着洪佑森一个人,依旧标准打扮,标准姿态。
柳河看了一会,揽过乔以莎的脖子,背过身。
他一字一顿:“高、中、生。”
乔以莎比划一个OK的手势:“放心,我有谱。”
“你有个锤子的谱!”柳河臂膀收紧,乔以莎被勒得脖子都红了。“你别告诉我他还未成年,这要是两拳打残了,之后要麻烦死!”
“我问过了,成年了。”
“成年了也不行,这——”
“我说了我有谱。”乔以莎打断他。
柳河神色凝重地看了她一会,弯腰覆她耳边,小声说:“他是不是也有特异功能啊?”
乔以莎:“……”
柳河知道她会点别的东西,很早就知道了,但他那颗被烟熏酒泡的大脑对这种事毫不关心,他从不分析她异于常人的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笼统地概括成了“特异功能”。
“你就当是好了。”乔以莎说。
“那行吧。”他勉强算是接受了,可眼神还盯着她。乔以莎以为他仍有疑问,没想到他忽然冒了句:“你这角度看着挺漂亮啊。”
乔以莎:“谢谢,你这个角度看眼角全是皱纹。”
柳河:“老子快四十的人了,有点皱纹不是正常的?跟你二十来岁能一样吗?”
乔以莎:“你的皱纹跟年龄无关,被榨干的茄子见过吗?”
柳河深吸一口气,平稳高血压,乔以莎伸手:“车钥匙。”
柳河:“一个个的,翅膀硬了,都他妈管不住了!”他把钥匙甩给她。“去吧!早死早超生!”
乔以莎路过洪佑森身边,简短道:“跟我走。”
……
夜路稍稍有些堵。
车里很安静,乔以莎没有放音乐的习惯,洪佑森长长一条窝在副驾驶里。
乔以莎余光瞄到他毫无精神的状态,虽然心知他输掉的几率无限趋近于零,还是抓住一个红灯的时机,开口道:“咱们稍微打起点精神行吗?”
他嗯了一声。
乔以莎:“对方跟虎哥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不要轻敌。”
洪佑森:“你还真担心我会输?”
乔以莎:“那倒没有,只是提醒你一下,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成绩单可能要大白天下了。”
“……”
洪佑森缓缓坐起来,他没系安全带,整个身子侧过来看她,脸色不太好。
“你威胁我。”
“没,”乔以莎耸耸肩,“只是善意的提醒,请你专业一点。”
在绿灯亮起的一刻,洪佑森重新扭头看向窗外。
车开了快一个小时,停在一片旧工地旁。这里很空旷,尤其车子熄火之后,烂尾楼群就像裸露在夜色下的巨型飞行物残骸,倍显寂寥。
洪佑森关上车门,环顾一圈这荒凉的地点。乔以莎熄了火,来到他身旁。
远处的黑暗里晃出几道人影。
“最前面那个。”乔以莎小声道,“能看清吧。”
洪佑森眯起眼。
他们相隔数十米,这里没有路灯,黑黢黢的一片,但狼的眼睛穿透了夜幕。他仔细观察那个打头的男人,年龄约莫三十多岁,不管衣着还是样貌都相当朴实,个头不算高,身体矫健扎实。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神态……
他沉默,坚定,双眼透着意志。
洪佑森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乔以莎看他脸色,小声问:“怎么了?”
他说:“有点麻烦。”
“什么意思?”
“这种人不太好弄。”
块头再大的对手洪佑森也不会放到眼里,就像之前那位胖虎选手,他发达的肌肉对他来说就是膨胀了的海绵。但这个拳手不同,无关他真正实力强弱与否,一个坚毅不屈的对手很容易能激起他的战意。
他不能真正伤害对方,他得控制力量,这对他来说是最难的。
洪佑森远远看着那拳手的目光,便感觉自己的皮肤逐渐发热,他极力压着体内沸腾的热血,但收效甚微。
“别没打就找理由啊。”乔以莎斜眼看他,“昨晚的自信呢?”
他眉头紧锁,她什么都不知道。
乔以莎见他双眼在月色下流过一抹深邃的金光。“你在车里等我,把车打着火。”他沉声道。说完也不等乔以莎回话,直接把包扔给她,径直朝对方走去。
乔以莎在后面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在他迈步的瞬间,对方拳手也朝他走来。
战况一触即发。
洪佑森脱了校服外套狠狠甩到地上,撸起袖子。
对方也是一句话没有,进入距离就是一记直拳。
电光火石间,洪佑森抬手格挡,不料拳手临时变路,腰一发力,改左手勾拳直接打在他的侧腰上。
那拳奇快无比,力道让洪佑森整个背脊都发麻了,体内涌起山呼海啸般的战栗。
“操……”他忍不住骂了一声。
果然跟之前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他双手护住头,调整呼吸,对方的铁拳如狂风骤雨砸在他身上,每一下都力重千钧。
……
圆月高悬,像天神的眼。
他也记不住自己挨了多少下,沉默的拳手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只要他没倒,他的拳就不会停。
洪佑森的呼吸越来越重,心跳越来越快,他用尽全力调控身体。
某一刻,他猛然抬头——
拳手看到他的眼睛,顿了那么半秒。
洪佑森绷紧肌肉,闪电般的速度出拳,打在拳手腹部。拳手沉闷一哼。洪佑森一把抓住他的裤腰,给他拎着。他用极力压抑的沙哑声音在拳手耳边说:“……我不想伤你,倒了就不要再起了。”
说完,松手,拳手跪倒在地。
洪佑森转身,头微垂,双手压着眼睛大步往回走。
他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变颜色了,如果再不把心跳稳定下来,接下来就是牙,皮肤,然后是肌肉骨骼……
他脑袋发胀,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嗡鸣。
得快点回车上去……他混乱地想着。
前方有个模糊的女人身影,拎着包往那一杵,还在那鼓掌。
都说了去车上等着……
身后传来咳嗽的声音,拳手呼吸急促,按着腹部艰难站了起来。他问了一句:“喂……你是狼吗?”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却清晰地传入洪佑森的耳朵。
夜风扬起尘沙。
洪佑森维持着积压太阳穴的姿态,缓缓转头,他阴沉着脸,几乎露出獠牙。“现在是个人都能看穿我的身份了?”
两人单挑的地方在场地中央,离其他人较远,没人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拳手艰涩地笑了笑:“不,是我自己也认识一只……还是,一匹……一头?我是说……”
洪佑森眯起眼。
在气氛马上要搞裂了的时候,拳手终于放弃纠结量词,他说:“我也认识一个像你一样的人。”
洪佑森没说话。
拳手又道:“不过,据她所说,你们好像有规矩不能跟人类动手。”
洪佑森:“谁定的规矩?”
拳手:“我不知道。”
洪佑森:“我也不知道,我不认识的人,他定的规矩就管不到我。”
拳手点头,似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他恢复了些体力,两手再次举起。
洪佑森:“你知道我身份还敢再来?”
拳手不说话,双眼流着锐利的光。洪佑森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跳,因为这一眼再次蓬勃了。他回身,又是一拳打在他拳手的肋骨上。
他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
然而拳手仍然毫无退缩之意。
洪佑森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变粗了,他的皮肤发紧,心脏剧烈跳动,骨骼开始拉长,那疼痛百倍胜于被殴打的拳手。
夜幕在震颤。
“……算我求你了,赶紧走行不行!”他难得激动起来,如果这时有人上前的话,看到他的样貌已经会惊叫出声。
“抱歉。”拳手也在死撑。“我也不能输。”
洪佑森忍无可忍,一掌盖住拳手的头,朝旁边狠狠按下。尽管他已经极力控制力量,仍把地上砸了一个土坑。
好在拳手反应迅速,着陆之前用胳膊垫了一下。
骨头碎掉的声音被他的闷哼盖住,拳手晕了过去。
跟他一起来的人见他落败,大骂了两声,朝这边跑过来。
越来越近了……
已经来不及回车里,洪佑森勉强维持最后的理智,几步蹿入旁边黑暗的烂尾楼群。


第4章
此地阴森偏僻,楼只有架构,没有外墙,二里地外才有路灯。远远望去,雄壮的黑影就像一口盖在地上的大铁锅。
乔以莎视力赶不上洪佑森,嗅觉也不够敏锐,在楼群里转了两圈也没什么结果。
有车子的声音……
乔以莎回头,看到一辆载着多人的商务车缓缓驶离现场。
现在是彻底的夜深人静了。
乔以莎试着喊他,第一下没人应。
她提高声音:“洪佑森——”
回声在楼群中荡来荡去。
蓦然间,她听到上方隐隐传来野兽的低吼。
乔以莎顺着没有护栏的楼梯上到十二层,月光照在空旷的水泥地面上,呈现一种粉灰色的质感。
她站在中央,望向黑暗的角落。
一头巨狼的轮廓渐渐自阴影里显露……
狼人的变形乍一看与传统狼差不多,但是有本质上的区别,他们的姿态是带有智慧的,这是古老的种族,大自然的灵物。
洪佑森的原形是头白狼,但并不是纯白的,还夹杂了偏黄和棕的颜色。他发育得很不错,骨量充足,肌肉发达,毛发浓密。甫一出场,一股深山老林的气息扑面而来。此时,他眼中流露着骇人的金光,体内发出深沉的低吼。
说真的,如果不是他现下情况实在过于狼狈,乔以莎说不定真的会被这外形吓到。
可惜……
洪佑森显然没有料到这次的对手会把他逼到变回原形的程度。他完全没有准备,衣服都被撑破了,碎成一条一条挂在身上,内裤质量尤其好,还没完全扯断,弹力十足地箍在腰上。
乔以莎捂住嘴,她被这难以描述的景象震愣了。
白狼的眼神越发阴森。
“你等等,我捋一捋啊……”乔以莎缓和了一会情绪,凝眉道,“你完全……没法控制吗?”
狼人变身后不能说话,但看他那眼神,明显觉得她在说废话。
白狼焦躁地绷紧身体,扯坏最后几件内衣,把碎布全部抖掉,毛发顿时蓬松起来。
乔以莎:“你是从小就跟人类生活在一起?”
他静了静,点头。
乔以莎心道果然如此,他没在狼人部落生活过,就没有经验丰富的狼人教他。
乔以莎又问:“那你之前有变形过吗,那时是怎么处理的?”
他用爪子在地上抹了一个字——“等。”抹完,又补充了一下。“三天。”
乔以莎啊了一声,打着商量道:“那要不你先在这等……天色也不早了,我回去上班了。”
他静静看着她,某一刻她感觉他盯她像盯盘菜似的。
乔以莎解释道:“我也没碰到过你这种情况。而且,这不在我们的交易范围内,我们谈好的条件是,我只负责接你老师的电话。”
许久后,他像是认同了她的话一样,偏开视线,转身回到角落里。
……
开车回去的路上,乔以莎接到柳河电话。
“好消息就告诉我,坏消息直接挂。”
“赢了。”
“……真的?”
“真的。”
他一拍桌子:“你办事我放心,过来拿钱!”
“不用,我还有事,要晚点回去。”
柳河那边很闹,歌舞喧嚣,他在女孩们的笑声中醉醺醺道:“妈的,老子要开个庆功会……”
乔以莎:“他们背后老板还没查到呢,庆什么啊。”
柳河幼稚地吼道:“我不管!我就是要开庆功会!”
乔以莎能听出他心情相当不错。
柳河街头出身,发家过程没少见血,虽然三十岁后开始慢慢转型了,但对于这种上门叫板,单打独斗的热血之事还是有着说不出的执着。
挂了电话,乔以莎脑中蓦然闪过刚刚的画面。
跟手机里的热闹相比,那画面过于沉寂了。寰宇的空壳下,城市的角落里,一头狼安静趴在明亮的月光中。
她下楼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他静悄悄地窝在那,脸朝着外面,可能是在看什么,也可能是在发呆。风混着尘土的味道,轻轻吹拂他的毛发。
乔以莎叹了口气,给了一脚油门,一道红光划破深夜的长街。
……
两个小时后,烂尾楼中。
洪佑森还窝在原地,闭着眼睛。
蓦然间,他耳朵一动,金眸半睁。
乔以莎吭哧吭哧扛着一部四开大本,足有一扎厚的古籍回来了。
他一动不动凝视着她。
“我也只是试试……”她体格消瘦,搬书搬得满头汗。“我先说好能不能成我不能确定,你这情况太特殊了。”她坐在地上,一手拿着手电筒照着书,哗哗翻页。洪佑森在她身边,也默不作声打量着这本书。乔以莎见状道:“这是我外婆留给我的。”白狼看向她,她微微一顿,跟他解释这些干什么……
寂静的深夜只剩翻书的声音。
她很久没有看这本书了,大概有五年?还是六年?书上落了一层灰,让原本就古朴的典籍变得更加沉重。
时间缓慢流逝,洪佑森在一旁打了个哈欠,嘴巴张的老大,露出粗粝的尖牙。他前肢交叠,头搭在上面,刚准备睡一会,乔以莎站起来了。
他又把眼睛睁开了。
“起来,到这来。”乔以莎用脚在地上画了个圈,点了点。“进去。”
白狼:“……”
乔以莎等了一会没动静:“怎么了,进去啊。”
白狼站起来,抖抖身体,进到里面。
乔以莎说:“我找到一条起镇定作用的咒语,不知道对你这个情况适不适用。”
乔以莎坐下来,一人一狼面对面。
“咒语是默念的,不要打断我。”
乔以莎说完,合上书,同时也闭上了眼睛。
……
自然界中,水具有安抚一切的力量。
乔以莎努力集中注意力,感受空气中漂浮的水元素。这对她来说比较有难度,这跟她一直以来走的路线不一样,有点过于清新了。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洪佑森最开始是站着,后来改卧姿,后来又趴下了。
再后来,他们都睡着了……
谁先睡着的不确定,不过是乔以莎先醒的。
她睁眼时天已蒙蒙亮,她从冰冷的地上坐起,身体僵得嘎嘣嘎嘣响。
转眼,面前躺着一个人。
她的咒语起作用了,洪佑森已经变回人形,在湿漉漉的地上睡得正沉。
凌晨的天是青色的,空旷的楼群清净寂寥。
她静静打量了他一会,慢慢站起来,她搬动重达十几斤的咒语书,一不小心手软,书落到地上,砸出声响。
洪佑森被吵醒了,他还没睡够,脑子发昏,目无高光,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稍稍转头,跟乔以莎看个正着。
她弯着腰,两人视线意外的近。
冷风从她身后吹来,她两鬓垂下的发丝轻轻摆动,扫过他的脸,让他的大脑变得清晰了点。
乔以莎说:“你醒了。”
他嗯了一声。
乔以莎:“看来咒语还是管用的。”
他又嗯了一声。
他们互看了一会,最后乔以莎没忍住,扯扯嘴角:“身材不错啊。”他毫无反应,她又说:“看来我回来对了。”直起身。“今天是周五,一会你还得去学校。你在这等着吧,我去给你弄套衣服。”
她走了两步,回头。
“你多高?”
“185。”
“多重?”
“76。”
他声音很低,融在清晨的冷辉中,稍不注意便被风吹散了。
乔以莎走了,洪佑森垂眸看看自己的身体,之后重新躺回地上,赤条条的,也不觉得冷。
天棚很高,周围弥漫着一股钢筋铁骨的锈气,他按了按太阳穴,长长吸了口气,还是觉得有点迷糊。
……
黎明初始。
乔以莎回到Bly,从几个打着哈欠准备下班的小酒保中选了一个身量差不多的。
“脱衣服。”
酒保震惊地缩起身体。
“以莎姐?!”
“快点。”
她带着衣服回去,折腾完,天已经亮了。
“你校服我没找到,可能昨晚不小心被他们拿走了。”她看着他,“以防他们去德工找你,我会帮你盯梢半个月。”
他低声道:“不用。”
乔以莎也没再说什么。
“走吧,我送你。”
乔以莎开车载他。
路上两人安安静静,洪佑森嫌热一样开着车窗,胳膊肘垫在上面。
晨风吹起他额前黑发,仍带着湿气。
“这里就行了。”在距离德工高中一条街的地方,洪佑森让乔以莎停车,低声道:“我自己回去。”
他关上车门,两人没什么像样的告别,乔以莎打了个转向离开了。
洪佑森手插兜往回走。
已经七点多了,德工门口已经有陆续来上学的学生。洪佑森随意一抬眼,看到某人,眼睛一眯,两步过去。
他大手捏住夏俊的脖子。
“啊啊啊!疼!……我错了我错了!我真没想到会发烧啊!饶了我吧哥!意外情况啊!哥——!”
门卫象征性警告,洪佑森冷哼一声放开他。
早自习。
班主任在讲台上说明周末电话家访的事,洪佑森望着窗外。
天朗气清,白云朵朵,清晨的寒凉渐渐被日光驱散。
夏俊坐过来,再次诚恳道歉,洪佑森一语不发。
夏俊看他的脸色,问:“怎么了?”他歪着脖子看洪佑森的脸,“想什么呢?”
窗外有一棵杏树,这个季节叶子已经枯败得差不多了,洪佑森盯着最上方一枝向天伸展的树杈,那上面落了一只乌鸦。
班级角落里有一伙女生围一堆不知在讨论什么,不时看过来一眼,捂住嘴小声笑。夏俊冲她们扬扬下巴,回头对洪佑森说:“你看,班里女生都觉得你在沉思,只有兄弟我知道,你只是在发呆。”
洪佑森还是没说话。
夏俊肩膀撞了撞他。“白长这样,闷死了。”说完就跟朋友去玩了。
就在他碰他的瞬间,乌鸦飞走了,洪佑森眉头微微一动,视线追随它离去的方向,直到消失不见。


第5章
城市北角,一家高档私人会所里,闻薄天正在跟人打牌。
几个手下上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点什么,闻薄天眉头一紧,说:“叫过来。”
片刻后,柴龙进来了。
他刚醒来不久,头上还渗着血,只拿纱布简单包扎了一下,他的胳膊和肋骨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气息不稳,走路踉跄。
闻薄天上下打量他,缓缓道:“你这什么情况?不是说不可能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