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等我厌倦了大都会里的拥挤,会考虑加拿大湖区的静溢空旷,可我现在还不想一辈子对牢一个男人,为他洗衣作饭生孩子。
每个女人都觉得自己该过上与众不同的生活。再过上六年我依旧期待偶遇王子。
电话里,他只打量我一眼,立刻看出状况:“可是辞职未成功?”
“是。”我说。
“有新的病人?”
“是。”
“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有止境。”
我说:“是!”
“任何人都不了解你?”
我跳起来,“是!”
炳杰笑了,“下班后来你处晚饭,给你看样东西。”
“好!”有人体谅理解实在幸福。
医院派车来接我,车把我一直送到了医院二楼的特殊客人停车席。
我很吃惊,我原以为会把那个人安置在医院附属的疗养中心。那里偏僻幽静,很适合进行心理治疗。
那个男子给安放在130层。
本医院最高的一层。以前是个秘密实验基地,后来实验出了点意外给封闭了。关风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再度启用。
我给人一路带上到130楼,四个穿黑色警察制服的人走过来,说:“林医生,为了安全考虑,我们可能要检查一下。”然后自一旁走来一名女工作人员。
我很是吃惊,觉得这场面像足了电影情节,我没想到一切都那么正式。还没等我回过神,那女子已经把手放在我身上,皱眉头道:“林医生,您带了什么,好像是利器。”
我有点气恼,把身上的一支造型扁平的书签笔拿出来递她面前,道:“是!我空手道7段,只一支笔就可以杀人无无形之中。”
女子尴尬地收回手,向我解释:“请不要见怪。这也是上头的命令,进来的医务工作者只可以带医疗用品。”
然后她拿出一个胸牌,要给我挂在脖子上。我一惊,迅速道:“不用了,我别胸口。”
我脖子上从来不挂任何东西。是以很不理解那些太太小姐,挂那么多玻璃珠子,不觉气闷乎?
130楼。一切都是白色的,只有青色的地砖无限延伸。我们的脚步声回响在这空荡荡的走廊里,分外响亮。他的房间在最尽头,门口有两名警卫人员和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
我知道在不知名的角落里一定还驻扎着不知道多少人的警卫,一旦有骚动,定会倾巢而出,手持枪械,把闯进来的人扫成烂泥。
因为这是NRS病毒,一种可以超越人类极限的力量。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不放心关风。他可知道这是如何危险,这个小小病毒涉及到的情况根本不是他一个知识份子可以把持的。
野心!男人的野心!!女人永远不会了解,他们为什么总想证明点什么。
穿西装的男子走了过来,和我握手,说:“以后就麻烦林医生了。我是治安负责人安德,现在由我来向您介绍一下这里的保安装置。”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磁卡,递给我:“这张卡是启动我身后这扇门的一次性磁卡。也就是说只能由一个人使用一次就报废。请用这张磁卡在门上的识别器上输入指纹和眼角膜,以后您来这里可以直接通过指纹或眼角膜进入。”
我打量那张磁卡,上面有个独特的标志,是一只线条优美的蝙蝠。我笑了起来,他们紧张是对的,里面关着的是一个吸血鬼,他们一不小心就会丢了小命。
我照着指示做,输入了信息。门吱了一声,缓缓开启,一道白色帘子横在门口,挡住了窥视屋内的视线。
安德站在我身后,“我们就不方便陪林医生进去了。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诉护士。”
果真,有护士从帘子那边走了过来,把手一伸做个请的姿势,“林医生请随我来。”
我转过到帘子的那边,看到了屋内的全景。
一间设备齐全,宽敞高档,整洁且幽暗的房间。洁白的墙,米黄色长毛地毯,柚木家具,落地窗户,针织壁挂,全套高档家居设备,附独立卫生间。窗帘放下来的,窗下有躺椅,我看到有个小东西缩在上面。
片刻的恍惚,以为自己错入了哪位高雅主人的卧室。下一刻,就有一个年轻男子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走来问:“小姐找人?”
护士凑过来,指着躺椅说:“他就在那。刚进完餐,做完检查,给他服了安定,睡了。”
安定?“为什么给他服镇定药?”
“林医生,为了以防万一。”护士讪讪笑道,“他曾伤害过我们一名护士。”
我走过去,护士就站在原地,没有跟着我。
房间里很暗,我的病人就如同一个布娃娃般躺在那张椅子上酣睡。他金色的头发在朦胧的光线中散出柔和的晕光,衬托着脸庞俊美无瑕,他的皮肤白瓷一般光洁,在半透明中散发着微光,苍白无血色。
他真是一个美丽的人。或许用美丽形容男人不合适,可我想不出配得上他的其他词。
金光透过他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眼珠在眼皮下不住转动,秀美的眉毛正轻轻拧着。
我知道他在做噩梦。
护士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退下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我和我的病人。睡着了的他看上去那么无害,如孩童般。
这个人就是Kei。
我在他旁边轻轻坐下,房间里有种甜蜜的气息,让人容易凝思冥想。
我计划我的自我介绍。也许我该在他清醒的时候来,很多人都不想在刚醒的时候看到陌生人。我构思要问他的问题,他从哪里来,以前遇到过什么,他究竟还记得什么?
突然有一只手放在我的手上,我低头一看,苍白的,纤细的,冰凉的,一抬头就望进了那片蓝灰色的海里。
我急忙站了起来。
他仿佛很吃惊,直了身子,盯着我身上的白大褂,张开嘴说不出话。
我迅速镇定下来,自我介绍道:“我是林岚,是您的护理医生,请多指教……”手悬在空中,他没有去握。我停了几秒,把手收了回来。
他一直在打量我,视线从我的白大褂转到我的脸,又从脸上转回到白大褂。他穿着件宽松的亚麻衣服,我可以从这个高度看到他的锁骨,他很瘦。
许久,他才开口,悦耳的声音与空气产生共鸣,纯正的英语自然流泻:“你身上有股消毒水的味道……”
“是。”我还不大理解他的意思,“医院里都有这味道。”
“人死了也是用这种药水泡着的吗?”
我一怔,说:“科学已经发达,现在保存尸体的药水无色无味。”
我和他说这个做什么?
他放松自己躺回椅子里,像一只庸懒的猫,仰视着我,嘴角带着微笑。“我的医生?”
“是。”我把手插进大衣口袋里,“你可以叫我岚。从今天起我负责照料你的营养和各方面健康。我想我们可以合作得很愉快。”
我的话枯燥无味。可我又想不出其他什么好说。
他显得很迷惑,又拧着秀美的眉毛,问:“你多大岁数?”
我答:“25。”
他点点头,然后把头侧着,仿佛在思考什么。情况有点被动,应该是由我来问问题才对。于是我坐了下来,靠近他。
他突然出声:“你能帮我恢复记忆……”
我说:“若时机成熟,你自己又愿意,记忆才可以恢复。这不是医生一相情愿就可以有满意结果的。”
“就没有强制手法?”
我笑起来,“这不符合我做人的美学。”
他闭上眼睛侧过身去,他的领口很大,这一动,我瞟到了他背上的纹身:好像是一双翅膀。
不能飞的翅膀……
“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所有事?”
他仍背着我,“是的,我只记得自己的名字。”
“那你现在睡得可好?”我轻柔地问。
他把头微微转过来了点,“还可以。”
“你一定遇到了很多艰难的事。”
“……我突然失去了一切……我突然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然后呢?没有你认识的人出现吗?没有人帮助你吗?”我问。
他直视我的眼睛,用他那双忧郁明亮的大眼睛。
“换作别人,通常会问:你是怎么失忆的?关于那时的事你是否还记得?你当时身上没带可以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吗?这样的问题。”
我微笑:“不急,这些问题都会一一问到的。”
他又沉默了一会,说:“偌大的世界,我只知道自己。你小时候后迷过路吗,医生?”
我说:“我能理解。陌生的环境,谁都不认识,也没有人来帮助你。那时才发现路很长,天很大,世界很空旷。而自己是那么渺小。”
这番话起了作用,他这回把身子也转了回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自己小时候的事。”
“你定有个会温柔抱着你的母亲和一个把你高高举起的父亲。”
他嘴角抽了一下,垂下眼睛,没有接我的话。他的目光扫过我手上拿着的资料本,问:“我的资料?”
“是的。”我翻了翻,“多奇怪,体检表明,你曾经动过大手术,你的右肺下叶已被切除。”
他突然站了起来,白色的衣服在我眼前一晃而过。他站在落地窗前,抬起苍白的手,解开胸前的纽扣。
我吃了一惊,觉得脸上的温度在提升。
他的皮肤很白,是那种东方人里的白,可以说是种柔和的月色,在这昏暗的房间里,仿佛散发着光芒。米白色的衣服从他的肩膀上滑落,滑下胳膊,腰,落到了地上。
我瞪着他胸口,微微张开了嘴。
他低头,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手抚摩上了那条触目惊心的伤疤。虽然经过了很久的时间来愈合,但伤口的颜色还是比周围皮肤的颜色要深点,带着粉红色。它是如此嚣张地附在那片光滑白细的肌肤上,如此地不协调。
“你说的可是这个?”他问,我吃惊的表情把他逗乐了,他笑意加深。“我估计是失忆前弄的。很大……但不痛。”
我坐在那里动不了,他俯视我的眼睛,补充到:“阴雨天和情绪激动时这里会不舒服,但平时,它只是个痕迹而已。”
我呆呆想到,他的记忆是否也和这伤一样,虽然失去了,但一定还是留有痕迹在的。
我把衣服递给他,“请穿上吧,小心着凉。”
他仿佛没有听到我说的话,转过身往那张大床走去,掀开被子把自己裹住,睡觉去了。
我尴尬地站在那里。
很显然他不欢迎我。
我伸手摸了摸又红又烫的脸,考虑着是否要这个时候出去给人看笑话。
安德还站在门外,对我鞠躬,假装没看见我的异常。
我咳了咳,按原路返回,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个人。我走过他的身边的时候,他出声问道:“怎么样?”
我站住,“关风要你也跟这个计划,翔?”
他说:“我是他的秘书,他的所有事我都要负责安排处理。”
我瞟了他一眼,他俊秀的面容一闪而过。
他何止是他的秘书。
我向他汇报:“他对所有人都不信任,我只有机会做了一个乏味的自我介绍。”
翔笑,“不用急,你有的是时间。”
我叹气,“生活真是多灾多难。好好一个人,一旦有什么差错,顿时给踩在脚下,万劫不复。”
“可我们则是将他捧在手心之上。”翔辩解。
“不过软禁,说得动听。”我问,“你们何时放他走?”
他说:“等到研究结束。”
那又是猴年马月去了。
他们的话从来不可信。我倒是颇为同情Kei,NRS让我对他带有特别的好感和耐心。他现在是刀下鱼肉,任人宰割,无亲无故,孤独寂寞。谁能给他关怀,谁能给他安慰?
若换做我,不论谁来关心,怕都会爱上对方。
人心是孤独且脆弱的。
流金岁月[三]
我工作后一人住套中等小别墅,有车有游泳池,所以独立也没有吃什么苦,生活很惬意。
我一进屋就喊:“多利!威士忌!加冰威士忌!”然后就往沙发上倒。
多利从厨房出来,“你自己看看,是否本都市的独身女子生活都这么堕落?”
我叫:“少废话!我供你能源,你就安静为我运作。”
多利送上饮料,“此时只能是冰红茶。”
“你敢!”
多利狡猾一笑:“那就更新您输入的健康饮食单吧!”
我败了下来。
电话响。
对方是一个女子,说:“我找林小姐。”
“我就是。”我答。
谁知对方忽然轻浅一笑,道:“猜猜我是谁呀?”
她是谁?“施夷光,苏小小,玛丽·安东耐特,还是戴安娜王妃?”我信口胡掰,也不管对方是否陌生人。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次说:“我找林岚小姐。”
“我就是。”我肯定。
那边笑了,“岚?我是Saiya啊!”
我惊呼了一声。
林善雅是我表妹,她父亲林敏文先生是我母亲林敏君女士的弟弟。华人一表三千里,她是我众多表亲中和我最亲的一个,我们几乎一起长大。
她的情况较为尴尬。
舅舅当初为了结婚和家长闹翻了,所有财产遭收回,女方本来看中的就是他的钱,现在没了金山,过了一年就离了婚。女儿也不要,丢在林家,又嫁人去了。所以Saiya极反感母亲。
父亲去世时我不过5岁,关风12岁,母亲带着我们回林家。那年她4岁,因照顾不周,又黑又瘦,看上去只有3岁大。记忆中好像连完整的话也说不了几句。一起吃饭,排骨掉桌子上,她就用手抓。
妈妈惊异不已,林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这样的孩子。急忙帮她补课。老一辈的妇女特别有这种热心。
Saiya聪敏过人。她那种受过苦的孩子总是比我知道上进的。
林家小孩都有教养,可也知道选择朋友,他们都不爱和她玩耍,嫌她阴沉,只有我才和她说话。
我们之间也不是完全和睦的。我们竞争从没停止过,有时她甚至有些霸道。
每到那时母亲便和我说:“善雅没有母亲,父亲形同虚设,她失去太多,难免对周身事物看得很重,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你就莫要同她争夺了。”
我一直让她,她知道我对她好,会对我微笑。
我并不很赞赏她的生活态度。生活已经对她刻薄,她却更加虐待自己,累人害己,不够聪明。
可她始终是众表亲中和我最友爱的。
后来她出国读书,学习太紧张,一年只来两三个电话,我常常听不出她的声音来。
我惊喜道:“林妹妹,”当初关风总爱这样称呼她,我也学上了,“林妹妹啊,终于想起我了?”
Saiya说:“岚你真讨厌,我和你说正经事呢!我要回来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我叫,“毕业答辩完了?怎么我都一点不知道?”
“现在是实习阶段,答辩还有几个月呢。我申请回玛莱巴,我受够了水果色拉,简直如同过期罐头!”她的声音清脆可爱,听在耳里是种享受。
我大笑,“我立刻告诉妈妈。你什么时候到,我来接你。”
她说:“我知道你绝对忘了下月是祖母大寿,我们都要去朝拜呢!”
我果真忘了。
“我回来先去我爸那,寿宴上见。”然后挂了电话。
多利开了电视,新闻里正报道SYOU生平,说他是如何奋斗的。最初,也不过是个运输公司的伙计,得到老板赏识,加入了组织,好好培养,一步一步往上爬。
“英雄是孤单的!”解说员如是说。
的确,因为英雄和智者向来比常人要看得高,看得远,自然会没有人共鸣而孤独。上帝是公平的,凡人总是热闹而碌碌。
画面突然一换,急报插播。
“今天下午格林威治时间6点一刻,在市三环路南段的克米亚国际商贸大厦发生恐怖爆炸事件。恐怖份子将自制炸弹安放在大厦一楼一间咖啡屋内,当场炸死17人,伤者人数已经上升到34人。遇难者还包括三名儿童和一名怀孕妇女。目前还没有任何一个组织表示对这次爆炸事件负责。”
我不由感叹:“再文明的人类也有恐怖事件。”
炳杰正敲门进来,听到我的话,笑道:“林议员对我市目前治安有何看法?”
我去接过他手上一个大盒子,“这是什么?”
“下月你祖母过生,你可有准备礼物?”他问。
“不过再送一本365页的日记本,或是你还有什么好法子?”
他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个宜兴紫砂壶。
我顿时叫好!那是一只松鹤提梁壶,松为柄,鹤为肚,通体金棕,甚是漂亮。炳杰还揭开盖子给我看里面。这个壶年代久远,壶内壁上结有厚厚茶垢,这样,空壶注入沸水都会有一股清淡的香味。
“这茶垢可都是上等铁观音。”他特别得意。
我笑着摇头:“上次送清乾隆古币,这次是宋宜兴紫砂,下次恐怕是秦时的错金银带钩了!炳杰,你可要想好了,假若老祖宗百年之后没有把这些宝贝传给我,你损失就大了!”
他温柔说:“你就是最大的宝贝,我还要其他的做什么?”
我顿时感动。
有时想,自己还真该嫁给他。他绝对会一辈子对我好。
可跟着他一辈子做个游牧民族,怕又不是我所愿。
“我们结婚,我带你去极地岛蜜月。”他一有时间便向我求婚。
“然后回来定居。”我说。
“水停则死。”他说。
“树移则枯。”我说。
所以我一直没嫁他。
但和炳杰在一起是很轻松自在的。这就是我喜欢他的原因。
第二天准时起来去上班。
我的病人在插花。
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弯着腰摆弄着一只白色的郁金香,他仔细修剪它修长的枝干,然后把它插进一个玻璃花瓶里,花瓶里已经有好几只黄色和白色的郁金香了。窗户开着,风吹窗纱飞舞,他宽大的白色衬衣的下摆也飞起来,犹如一对翅膀。
我打从心底感叹,真是个美丽的男人。
我问:“谁送来的,好美啊!”
“我请护士小姐给我买的。”他说,“我醒来的时候看天气那么好,房间里不可以没有花。可惜没有红色的……”
爱花的男人不会是个难于相处的男人。
“你想喝点什么?这里有祁门红茶,我还没有尝过,并不知道是否正宗。”
那一套瓷器咣铛作响,仿佛一碰就会掉下来碎掉,我谢敬不敏。
KEI眯着眼睛,他的眼睫毛又长又直。
“你会天天来么?”他问。
“照料你是我的工作。”
他瞟了一眼我的手,“你平时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个心理医生。”
“护士也这么说。”
我笑,“她还和你说了什么?”
“你不喜欢她们和我说话?”
“没人喜欢别人在背后对他评头论足。”
“我们该谈点什么的好。”他说,“现在这样真让人枯燥。”
“也许你愿意和我说说你的梦。”我说,“这是恢复你的记忆的唯一途径。”
他伸出一支苍白的手指竖在我面前:“不!这只是最人道的方法!”
我瞬间红了脸,讷讷不知接下去该说什么。
也许是我的样子非常窘迫,KEI放过我了。他挥挥手,坐回椅子里。
他远比看上去要成熟世故,且精明老练,我的任何举动都逃不脱他的法眼。这点颇像我们大学时的一个教授,每次去找他要分的时候,他总是从眼镜后扫一眼,说:“那把理由拿来。”让人不寒而栗。
他有一双犀利的眸子。
Kei问我:“现在是几月了?”
我答:“十月初。”
“玛莱巴是亚热带城市吧?”
“是。已经非常靠近热带。”
“那冬天必定少雪了?”
“隔几年有那么几天会下。”
他遗憾道:“我喜欢雪呢。我昨天梦到自己站在雪地里,和一个孩子一起堆雪人。”
我说:“我连这样的梦都没有。我从不知道大雪的样子。”
他告诉:“英国苏格兰北部的小岛上看雪是最美的。天地间一片荒凉,觉得下一刻上帝就会孤独地降临人间。”
可见他并未如他所说那样忘记了一切,他至少记得苏格兰的雪。
Kei伸出右手撑着头,食指和中指习惯性地放在唇边。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七星放到茶几上。
他很吃惊,“不会吧?女孩子不该抽烟的!”然后抽了根烟出来,感激地看我一眼。
我笑,他与我一般大,口气却似我母亲。她总大叫,岚!你又抽烟!和你说多少次了!架势活似要拆了所有香烟制造厂。
我接着把打火机丢给他,他熟练地接住,点燃了烟,非常享受的吸了一口。
我问,“他们告诉我,说是在收容所里找到你的。你是怎么流浪去的?”
“我昏倒在巷子里,醒来就发现我在那间慈善堂了。恩,这个城市的慈善机构非常不错。那里的待遇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