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好。”睡了一夜,陈自谨精神不错。
盛凯开著车,两个人将附近的著名的大教堂和博物馆都逛了一遍,尽管陈自谨和盛凯都不算得上是那个全世界鼎鼎有名的奢侈品牌的拥趸,但还是跟许多普通的观光客一样,站在中央拱廊下的那个著名的精品店外欣赏了它华丽的橱窗布置。
陈自谨轻轻地咳嗽一声,说:“天气太冷,那边那个帽子不错。”
盛凯已经拉著他走了进去。
从店里走出来的时候,随同的公司助手已经等在门前,盛凯和陈自谨走到了廊下,陈自谨淡淡地说:“Veda公司的货物海运的价格一向给的不算吝啬,但他们公司在集装箱货运上的要求很严格,我们的船要做到每个细节都周全细致,基本就没有太大问题。”
盛凯对著他故作委屈地扁扁嘴:“BOS你好厉害你去谈判好不好?”
陈自谨不理会他,拉开车门:“意大利人的英文发音我听不懂,我累了。”
“等一下。”盛凯拖住了他的手,唇飞快地在他的脸上印了一下,灿烂地笑:“有这麽为你卖命的下属, reward me for my good job。”
盛凯这次的前期工作排得很满,陈自谨便开著车,独自在城中的各处闲逛。
中世纪的歌特式建筑的大教堂,尖尖的顶端直伸进冬日高蓝的天穹,高挑美丽的欧洲女子穿著大衣和靴子神情冷漠地走过繁华的市区。
广场上有年轻英俊父亲推著婴儿车走过,坐在角落的穿著古怪的吉普赛老太婆对著他喊:“哈罗!英俊的东方男人,要记得要回头望一眼,你的幸福就在身後。”
陈自谨在狭窄褐黄砖墙的小巷深处的咖啡馆喝了几杯香浓的咖啡,结帐出来时,想起那个老女人的古怪咒语,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身後是绵长深远的巷子,低低的门前有古式的盏灯,两个黑衣保镖如同悄无声息的影子一般跟在他身後。
除此之外,只有空荡的风声。

自锦成伤Ⅱ 五

盛凯签下了满意的合约之後,和陈自谨在米兰逗留了将近一个星期。
愉悦的时光总是过得异常的快,最後一夜,盛凯终於和陈自谨去看了一出歌剧。
一向只听英伦摇滚的盛凯,在听到第二幕管弦乐队奏出的音乐中蝴蝶夫人高亢华丽的咏叹调时,也不禁觉得心神激荡。
他在有些昏暗的包厢中,望了一眼身旁男人专注隽俊的侧脸。
只是觉得望见了幸福的样子。
从斯卡拉歌剧院出来的时候,雪花落得纷扬,迎面扑来的冷风灌进了肺中,陈自谨拉了拉围巾,还是忍不住低低地咳嗽起来。
盛凯从保镖的手中接过了伞,替他挡住了头上纷飞的雪花:“很冷,到车里去吧。”
陈自谨用手捂著嘴角,咳得腰微微地弯了下去。
盛凯见他越咳越厉害,另一只手揽过他的肩膀,将他往车里推。
陈自谨在跨进车里的前一秒,忽然回头望了一眼歌剧院门前一直涌出的人潮。
也许是自己眼花,为何在那一瞬间看到了似曾相识的影子。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大街上,入夜之後平日繁华的街道显得有些冷清。
雪还是纷纷扬扬地落著。
忽然坐在驾驶坐上的保镖看了一眼後视镜:“盛先生,後面有一辆车跟著。”
盛凯的肩膀一动也不动地让陈自谨靠著,只吩咐:“按原路开回酒店。”
在他身旁闭目养神的男人还是平缓清浅的呼吸,眼睛都没有睁开。
车子转进一条僻静的小道时,後面的那台黑色的车忽然大力加速,穿过了路边空无一人的人行道。
盛凯警惕地望了望窗外。
保镖手上的方向盘打转,车子偏了几公分,试图越过它往前开。
然而那辆黑色的车已经迅速地穿过,打横,轮胎在积雪上打滑,然而车内的人很快地控制住了车,只是一瞬间,那台黑色的巨大陆虎已经截住了他们的道路。
保镖急速地刹车,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尖锐的响声。
车後的人全身向前一倾,陈自谨睁开了眼。
车门被推开,一个穿著黑色外套的男人走了出来,压得低低的绒线帽子在风雪中看不清楚眉目,只看得出高大的身形。
坐在前坐的两个保镖全神戒备,黑漆漆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车窗外的男人。
男人黑色的帽子和衣服上迅速地落满了白色的雪花,他踏著稳定缓慢的步伐,直接地朝著他们的车走过来。
“是杜先生──”驾驶坐上的男人诧异地喊了一声。
盛凯已经坐直了身体,定定地望著那个车窗外的男人。
被风雪吹得有些面目模糊的男人,敲了敲车窗,很简单的嘴型,他只说两个字:“阿谨。”
盛凯定定地望著身旁的男人。
车窗外的男人定定地望著陈自谨。
陈自谨平和凝淡的面容,想了想,对著盛凯安抚地笑笑,还是动了动手,推开了车门。
盛凯连一根手指也没有动,只是睁大了眼,定定地望著,目光中有著不安,忧伤,担心,一变再变。
“你先回去等我。”陈自谨俯下头轻声地说。
保镖撑开了伞,陈自谨长身而出,走到了路边的人行道上,身後跟著的一干保镖黑著脸沈默地伫立。
大雪纷纷。
杜义深深地凝望著他,因为去看歌剧,陈自谨穿了正装,黑色西装白衬衣搭配上利落的黑色领带,外面套了一件灰色大衣,他脸色苍白若雪,身形单薄,也没有笑,只是眉目宁定地看著他,一直轻轻地咳嗽。
杜义神情不明,潦倒的面容,身上穿著的仔裤大衣已经有些肮脏褶皱,眉睫间的飞霜融化成了冰凉的雪水。
两人沈默地站立,热切但又冷酷的诡异气氛,仿若经年重逢的旧友,却又好像即将决一生死的对手。
四周静得仿佛连雪花凋落的声音都听得见。
许久,杜义才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走了过去哑著嗓子低低地说:“阿谨,我们需要谈一谈。”
风雪夜的小酒馆,连门前的服务生的那一句欢迎光临都带了几分懒洋洋的困倦。
酒吧内的客人三三两两,乐队在台上演奏著迷幻的爵士。
角落中,杜义摸出了烟盒,低头点烟,陈自谨望著他,那熟悉的侧脸,火光点亮的那一瞬,指缝流泻出的暗黄的光线,衬得他的手指洁白如玉。
杜义将烟盒随手丢给了他,陈自谨淡淡地应:“我戒了。”
杜义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戒了也好,抽多伤身。”
陈自谨只有一口没一口地啜著手边的酒,感觉身体渐渐暖和了过来。
身边的小舞池,在深夜时分,开始有一对对的情侣相拥著跳起了温柔的舞步。
气氛是有些尴尬的沈默。
杜义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身体恢复没有?”
“基本。”口感滑顺的液体进入了喉咙中,压抑住了涌上的咳嗽。
杜义低声地说:“为什麽不愿意见我?”
陈自谨整整一年没有见过他,但刻在记忆中的面容存在感太过强烈,以至於自己无论在什麽时候,这张刀削一般的英俊面容,仍然触手可及的鲜明。
记忆和眼前的景象打叠起来,杜义锐利的棱角掺杂了几分阴郁,往日的犀利中夹杂著一丝落寞,三分萧索,夹著烟的修长手指,破脏的大衣袖口,不羁的落拓,依然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
杜义丝毫不知觉身後几个性感女郎的媚眼,有些迟疑的表情,只望著眼前的男人。
陈自谨只淡淡地答:“现在不是见了麽。”
“阿谨,”杜义轻轻地说:“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出国了,你知道我──我一直不想和你分开的。”
“阿义,事情都过去那麽久了。”
杜义望了一眼他的手,白金的袖扣将衬衣整洁地扣起,他看不到他手上的伤口,但只觉得心里有些窒息的感觉:“当时情况紧急,我只是想阻止你杀张小坪,却没有来得及保护你──”
杜义深深地喝干了手上的酒:“说对不起也已经没有用处,阿谨,我只求你给机会我弥补错误。”
陈自谨看著男人脸上苦痛和歉疚,脸上平静:“道上谁不知道杜老大枪法奇准,放心吧,你那一枪除了让我手腕上流点血,没留下任何伤痕。”
杜义猛地抬起头,急急地说:“阿谨,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过去的事情我不愿再提。”
“阿谨,你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放手吧,杜义,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男人面容浮现出了一丝惨淡:“阿谨,我们那麽多的感情,你真的说忘就忘了吗?”
陈自谨吐字如冰:“由不得我不忘。”
杜义只觉得脑袋生生地疼,他不自觉地按住头部,忍不住低低嘶吼:“我不信,你怎麽会望得掉,你不知道我每天每夜,多麽希望你能在我身边,阿谨,不要赌气好不好,你要怎样,才能回到我身边?”
陈自谨敛起表情,漠然地起身:“杜义,你还是一样,永远不会考虑旁人的感受。”
“不要走。”身後的男人拉住了他的手,声音带了哽咽:“阿谨,不要走。”
陈自谨没有回头,冷淡地:“放手,杜先生。”
掌心被放进了一个温热的物体,杜义将他的手指卷起,握住了它,陈自谨感觉到了,是一枚戒指。
“如果你不再愿意跟我在一起,为什麽一直留著这枚戒指?阿谨,既然我们那麽幸福过,为什麽不能再一起重新追求幸福?”
陈自谨转身,看著掌心的个泛著金属光泽的一圈柏金,脸上也有了一丝黯然。
他闭了闭眼,一抬手,手中的物体叮地一声落进了桌上的杯子。
“那是过去的幸福了,杜义,我已经不需要它。”
他终於不再逗留,转身决然离去。
桌旁的男人抬头撑住了额头,失了魂魄一般地望著桌面的玻璃杯。
酒店内宽大的套房。
房间的卡刚刚插进,门就被从里间扭开。
盛凯立在门前,深深的眼神望著他。
陈自谨神色有一丝哀戚和茫然,没有看他,步履有些不稳地朝房间内走去。
“为什麽不接我电话?”盛凯反手关上了门。
陈自谨动手脱下外套,满脸的倦色,没有说话。
身体忽然被大力地推倒,盛凯抱著他,直接地躺在了房间内的那张宽大无比的床上。
下一秒,男人狂热的吻就覆盖了上来。
盛凯涌动的激情迅速地将他身体吞没,衬衣已经被扯开,他的吻一遍又一遍地印在他的胸前,心脏的地方,一道可怕的手术伤痕。
陈自谨只觉得身体的寒冷被驱散了一些,浑身的倦意袭来,他闭起了眼,任由男人温柔地舔舐,身上也热起来。
盛凯手上灵巧地套弄著陈自谨的身下,一会,那两颗粉红性感的囊袋就胀硬了起来。
盛凯笑了一下,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两人的身体迅速地交缠起来。
盛凯的手指抚摸过他凸显的肋骨,修长的腿,即使他的身体已经瘦得只剩皮包骨,却仍有著蛊惑人心的骨感魅力。
翻滚过身体,盛凯滚烫的手指一捋,陈自谨终於无法控制地低低呻吟一声,白色的液体已经喷在了他的手心。
盛凯滚烫的利刃还顶著他的身体,他将男人拥住:“自谨。”
陈自谨射出之後,身体有满足的倦怠,闭著眼应了一声。
盛凯看著他这一向苍白的脸色泛起嫣然的红,心里爱得要命,翻过他的身体,硕大的性器已经顶入了他的腿间。
後庭很紧,盛凯怕伤了他,手指沾了润滑油,将那个蕊抹了一层,借著手的滑动把一跟手指伸了一进去。
陈自谨痛得打了个颤。
盛凯吻著他:“乖,忍一忍就好了。”
温柔的穿插,抽动,尽可能的温柔,却还是有著蚀骨的销魂。
陈自谨搂著他的脖子,身上的血涌了上来,两人在天堂中释放了彼此。
盛凯将他抱往浴室,小心地清理了他的身体,而後将他抱回了床上,用被子裹了起来。
他自己转身回去洗澡,一会,男人头发沾著水滴走了出来。
有些意外地,陈自谨没有睡著,只倚在床边,眉目有些萧索。
盛凯擦干了身体,爬到床上去抱住了他。
“自谨。”
“嗯。”
“虽然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但看到你回来,我还是很高兴。”
陈自谨呼吸很浅,被子上半裸露的瘦削的肩,激情过後,他又恢复成为那个温润矜傲的男子。
他仅有一抹极尽清浅的微笑,敛尽了一切心事:“以後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盛凯也不多问,只将他搂紧:“累了就睡吧。明天还要赶飞机呢。”
气派的酒店门前,穿著制服的英俊金发侍应生提著行李走到了门前。
两个高挑英俊的黑发男子从大堂走了出来,盛凯手上提著简单的行李:“要不我们改下一班飞机,先去看看医生可好?”
陈自谨全身上下被围巾和帽子裹得密不透风,苍白面颊上有一抹淡淡的潮红,他摇头:“不必,一点低烧而已。”
盛凯想起早上已经给他吃过退烧药,但如今他的身体,比起一般人,确是更加轻弱,也有些忧心:“如果不舒服要说。”
两人并肩走到了门前,一早有车在守侯。
盛凯丝毫不避讳其他人的眼光,携著他的手一同坐进了车内。
车子发动,走了几米,後面忽然有人用英文大声地呼喊:“wait!”
保镖将车停了下来,酒店门前的一个侍应生走到了车旁,礼貌地说:“盛先生,有位先生要把这个袋子交给陈先生。”
盛凯看了一眼,又望了眼车内的男人,同服务生致谢,跨进车内,把袋子递给了他。
袋子里是自谨昨日外出时系的围巾,今早上起床时,他还跟他说忘记遗失在了何处。
陈自谨接过它,也没说什麽。
平稳的车转过了酒店前的大街,在转过街角的时候,耳边忽然回想起那个古怪吉普赛女人的咒语,陈自谨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酒店的大门。
眼中只有积雪泛出的冰冷的光。

自锦成伤Ⅱ 六

这一季的冬天格外的寒冷漫长。
太平山庄的花朵早已开败,只剩下高大的树木被北风吹得树影憧憧。
北风在窗外呼啸而过留下巨大回音,杜义独自在书房内,呵了呵手,又点起烟。
手边的咖啡早就凉了,半夜三更的,家里的仅有的两个老佣人早早就被他吩咐了下去睡觉。
他只好自己起身去厨房。
重新泡了一壶香浓的咖啡,他端著回到了书房,书房的桌面堆积了大量的文件。
他匆促飞往欧洲的这近一个多星期,帮里和公司都积累下了大量的事情。
脑袋一直一抽一抽地疼,他就著咖啡吞下阿司匹林,聚集起精神处理手边的文件。
不知不觉,一夜就过去了。
回来一周之後,在昏天暗地的忙碌中过了新年,惟有工作才能令人忘掉一切。
积累的事情已经基本处理完,反而形成了习惯性的失眠。
睡不著的夜里,也有许多的事可以做,他也已经习惯了半夜去健身房打球尽量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绝然後可以换得几个小时的安睡,如果没有力气打球,他便到三楼的房间看看文件,望著那间熟悉的房间,嗅著空气间淡淡的烟草混合著清新的味道,烟抽得喉咙刺痛。
杜义无比清醒地望著自己堕入绝望和疯狂。
过年回家逗留了几天,母亲见到他,心疼得一日三餐给他换著花样炖汤,饭桌之余也忍不住唠叨一个男人身旁没个女人照顾是不行的,杜义只忍耐著默默地喝著她舀上的汤。
老太太望著独自关在房间里脸色深沈的高大男人,儿子是她从未见过的消沈模样,但也知他性子就是问也问不出什麽来,也只好不做声地让他好好休息了几天。
公司和帮里事情都多,杜义在家呆了数天便起程返回城里。
父母送他出门,望著那个被天天逼著吃饭喝汤养了几天气色也不见丝毫好转的儿子,老太太忽然就哭了起来。
杜义皱著眉头:“妈,哭什麽,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老太太边抹著眼泪边说:“爸妈以後也不烦你了,你不想结婚就不结,重要是要活得开心,”她帮他一个一个地扣敞开著大衣的扣子:“要注意身体,你看你瘦了多少──”
杜义俯下身去抱抱母亲:“妈,不用担心,我就是工作忙了些,小思准备回来了,让她回家来多陪陪你们。”
春天来得总是迟缓的,即使是四月,仍然是寒意料峭。
清明时节的雨必定是要下得断肠的。
杜义蹲在细密的雨丝中,一样一样地摆好了大把的鲜花,斋菜,糕点,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香。
纸灰在雨中纷扬,打转,他默默地蹲在墓前,抽出了烟。
心中的千言万语已经随著时光散灭,如今他们三兄弟,竟然是一个天人永隔,两个成为陌路,原来在时光中,能够陪伴自己走到最後的,也仅有自己而已。
杜义站了起来,头上的短发已经沾满了雨丝,额头有清凉的感觉。
山道下有人打著伞走近。
来人走得很慢,好像腿脚有些不方便,一瘸一拐的,走得很慢,但却很坚定。
原本隐没在周围的保镖已经悄无声息地靠拢了过来。
杜义打了个手势,领头的黎刚挥挥手,身旁的男人退了下去。
杜义咬著烟,面无表情地看著那个年轻的男人走了上来。
来人似乎也不意外见到他,只语气平淡:“义哥,我不知道你也在。”
张小坪还是一样清新如树的脸,瘦弱的身体在风中显得有些可怜。
张小坪默默点了香,喊了声:“哥,我来看你了。”
两人在坟前伫立,雨渐渐落大了些。
张小坪手上的伞撑了过去,轻轻地抹去墓碑上男人照片上的雨滴,他开口:“义哥,我该死是吗?”
杜义背对著他,望著苍茫的远山:“我答应过大坪,我不能杀你。”
“即使谨哥要我死?”
“他不是真的要杀你。”
“不,我知道他恨我入骨,他是要杀了我。”
“即使他真的要杀你,我也会阻止他。”
“就因为他欠我哥的?”
杜义忽然被烟呛了一口,脸色发白地咳嗽。
“我哥当年死的时候,大概没有估算到你们会有这一天,要逼你做这样的选择,所以也不会蠢得把我托付给你──”
张小坪望著他,忽然有些软的语气:“义哥,无论如何,是你救了我一命。”
杜义忽然转头狠狠地盯著他:“你少他妈跟我再提,他妈再来一次,我说不定直接给你一枪。”
张小坪带了微微的怜悯和歉疚:“对著最爱的人开枪的痛苦够你捱很久了,义哥,你也不用太自责,你只是错在轻易高估了三少敏感而高贵的神经,人在万念俱灰之下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管了的,义哥,你一直都知道的是不是,他原本可以躲过那一枪的。”
杜义已经有些崩溃,神色难掩苦楚,摇头:“不,是我没有顾全他。”
张小坪一字一句地逼:“我看得分明,他面对著我,龙哥手里有枪他看得一清二楚,你心有犹豫,明显慢了一步,他甚至只用直接扑倒,就可以躲过心脏的那一枪,以三少多年出生入死的经历,这点反应,他怎会没有──”
“他不愿意动,就是想看看自己对你失望到什麽程度,结果你开了枪,他只是绝望到想用死亡来结束一切,”张小坪脸上是宿命的绝望,他轻轻地望著墓碑上的男人:“哥,你一定对我很失望是不是,就因为我,你最亲的两个兄弟反目成仇──可是妈死了之後,是龙哥带大我的,命运有时候,是无法选择的。”
杜义冰冷的眼光忽然紧紧擢取了他的视线:“你一开始就知道一切?”
张小坪直接地望进他的眼眸:“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什麽都知道!我做那麽多错事,你为什麽还要救我,你在赎罪!真可笑的良心──三少不是你,他当年和你砍了人第二天一早拍拍屁股直接上飞机回大学去过他的天之骄子的生活,”张小坪冷冷地笑:“他又怎麽会知道你跟替他顶罪的我哥後来过的是什麽日子。”
杜义骤然转身,冷锐狠戾的视线盯紧了眼前的青年:“你哪里听说来的这些混话?”
张小坪不动分毫:“你别忘了我跟过龙哥,道上事情,你只要做过,就有人查得出来。”
杜义颓然地掩住了脸:“这不是他的错,他不知道,学校开学了,他回去了而已。”
“是啊,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你们两个杀了人要拉上我哥去顶罪!他不知道我哥眼睁睁地望著最爱的女人死在他面前是什麽感觉!他不知道我哥为什麽会变成了那个样子!就凭他不知道所以他这十年来就可以过得潇洒自在心安理得吗?!”
“住口!”杜义狠狠地截住了他的话:“人是我杀的!是我对不起你们兄弟!张小坪,你有仇尽可找我报,不关阿谨的事!”
张小坪讽刺地笑笑:“你们还真是兄弟情深,人家早已经抛却过往重新生活,你何苦还替他遮著藏著,你做的这一切,还有什麽意义?”
杜义心底刺痛:“无论如何是我终究没护他周全,我也没有借口为自己开脱,这些往事和阴影,能走出一个是一个,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他知不知道也没有什麽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