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月勾唇一笑,又抖了抖烟灰。
半个指甲盖大小的烟灰落了下去,顺便被风吹散,化作一小片一小片的灰尘,一般人很难注意到。但阮玲香每次都能扑捉到那细微的烟灰,然后发一阵火。
池中月对着楼下的阮玲香说:“妈,别折腾你那些花花草草了,我爸叫我来陪陪你呢。”
阮玲香把披肩取来下来,扔到一边。
即便上面仅仅是可能沾了一丁点儿烟灰,她还是嫌弃。
阮玲香一句话都不说,走上了楼,穿过阳台,回了自己房间。
仿佛池中月就是个陌生人。
池中月狠狠碾灭了烟头,然后扔到烟灰缸里,走到阮玲香门口,靠在她门口。
“妈,我爸今天回来了,晚上一起吃饭。”
里面的人不做声。
池中月继续敲门,“你想吃什么?昨天秦叔抓了一只野兔子,要不烤了吃?”
“我不想吃。”
阮玲香终于说话了,池中月就试着推开门,却发现门被反锁着。
“不想吃啊?那叫秦叔炖一只乌□□,这个是你喜欢的。”
“我不想吃——”阮玲香在房间里说,“是不想和你们吃。”
池中月的手僵在门把手上,半秒后,她转身走了。
“爱吃不吃。”
*
刘老三不知道池荣贵留任清野吃饭了,还在等着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抽烟,也没个人跟他说话。
池中月经过客厅,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长腿一伸,搭在茶几上。
刘老三吓了一跳。
池中月说:“等里面那个?”
刘老三见是池中月主动来跟他说话,顿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是啊,阿野原本是跟着周跛子干的,贵爷看上了,跛子当然就割爱送给贵爷了。”
池中月说:“周跛子是怎么留他在身边的?”
刘老三说:“阿野那时候才二十二三吧,在夜场里上班,跟人打架,哎哟那叫一个能打,被跛子看上了,就带回去跟着做事。你别看阿野年轻,做事从来不让跛子哥失望,上回带一批货出去,遇到十几个警察追击都逃脱了。”
池中月也不说话,就低着头笑。
笑得刘老三发怵,“怎么,你不信啊?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去问周跛子。”
“我信。”池中月说,“他多少岁了?”
刘老三想了想,“二十八吧,我记不太清楚了。”
池中月问:“成家了吗?”
刘老三说:“成什么家啊,干我们这行的,哪儿敢轻易成家。”
池中月又问:“那他有女人吗?”
刘老三一下子瞪圆了眼睛,“这我哪儿知道啊!我平时又不趴人家床底下,嘿嘿嘿,不过你看阿野长那样,能缺女人吗?”
刘老三自以为和池中月套上了近乎,说话越来越没边儿,但看到池中月的脸色慢慢不好看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怎么,你看上阿野了?”
池中月抬起头,说:“怎么?不行?”
刘老三哪儿敢说不行,“当然行!不过阿野哪儿配得上您啊,他就是一野小子。”
池中月蹬开腿边的垃圾桶,走了。
*
到了饭点,池中月下楼走到饭厅,却发现只有池荣贵一个人坐着。
“刚才那人呢?”池中月问。
池荣贵握着一串佛珠,慢吞吞地把玩,见池中月下来了,就把佛珠放到了一边儿去。
“走了。”
“走了?”池中月问,“不是留他吃饭吗?”
池荣贵哼笑一声,“年轻人脾气大,回家了。”
池荣贵虽然这么说着,却没有一丝责怪任清野的意思。
*
饭桌上,池荣贵给池中月掰了一大个兔子腿,烤得油滋滋的。
“你妈呢?不来吃饭?”
池中月拿了一把小刀子出来,把兔子肉一片片儿割下来,整整齐齐地码在盘子里。
“没来。”
池荣贵拿了一个碗,把另一个兔子腿放进去,“我给你妈送过去。”
池中月吃着肉,看着池荣贵端着碗上楼。
五分钟后,他下来了。
“没给你开门?”池中月问,语气里隐隐约约有嘲笑的意思。
池荣贵也不恼,反正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阮玲香冷冰冰的样子,“不吃算了,月月你全吃了。”
池中月又拿出刀子割肉,漫不经心地问:“今天那人,你准备安排在哪儿?”
池荣贵说:“不急,小伙子年轻,先看看……眼下还有其他事。”
“什么事儿?”
“赵伟的事情还没有完。”
池中月不经意地看了池荣贵一眼,见他切着兔子肉,一脸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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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赵伟睁开双眼,发现四周白茫茫一片,刺眼得很,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阴间的样子?
赵伟尝试着转动脖子,视线与意识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这是医院。
——我没死!
当赵伟意识到自己尚在人间的时候,立马就想要坐起来,看看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儿。腰部用力的那一刹那,赵伟感觉浑身骨头痛得跟要断了似的,他闷哼一声,又躺了回去。
这时,门开了。
两个穿着深色衣服的人走了进来,赵伟还没看清他们的面貌,就感觉这两个人带来一股严肃的气压。
赵伟使劲儿集中注意力,终于看清来人了——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赵伟这一行的,对警察有着从内而外的警觉,他还没搞清楚状况就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巴。
秦平唯把手里的记录本随手递给身边的罗伊,罗伊立马就把胸前口袋里的笔拿了出来,开始记录。
“醒了?”秦平唯问。
赵伟转着眼珠,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暂时不太清醒的脑袋里在努力地忖量着自己目前的处境。
“别看了。”秦平唯说,“你没死。”
赵伟知道自己没死,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医院了,身边还有两个警察?他清楚地记得,任清野杀了他。
即便是这样,赵伟也不打算开口。
秦平唯拖了一根椅子,椅子腿在地板上哗啦出尖细的声音,让赵伟彻底清醒了。秦平喂坐了下来,说:“怎么,很诧异自己居然没死?”
赵伟只想到一个可能,警察来救了他?
秦平唯看出了赵伟的疑惑,他原本不打算告诉赵伟实情的,但是看目前的情况,不给赵伟一个明白话,他是不会交代警方想要的东西的。
赵伟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大,他死死盯着面前两个警察,双腿忍不住想蜷缩起来。
面对两个警察,赵伟的心里斗争很激烈。
十分钟后,他想通了。
不管他是怎么来的这里,反正他现在就是落到警察手里了,而且他刚叛变了池荣贵,新主子那边又还没建立什么交情,别想着有人能捞他。
“警察同志。”赵伟说,“我的钱呢?”
秦平唯:“……”
秦平唯是个脾气不好的警察,他简单问了几句话,就交代下属看好赵伟,等他恢复了就立马带回警察局。
赵伟也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一路上都在问是不是坦白从宽,罗伊说是,赵伟就迫不及待要开始交代一切了。
“藏獒,是藏獒想挖我去他那边!”赵伟说。
罗伊一听,双眼亮了亮。
如今y市的毒品市场被藏獒和池荣贵分别占据,两方实力相当,互相争抢资源的情况下也在互相牵制。
“他为什么要挖你?”罗伊说。
“因为他的新型毒品就要研发出来了,纯度高,价格低,到时候一定会占据市场,我跟着贵爷没前途!”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罗伊震惊之余,还不忘拿笔记录,“你手头上有没有池荣贵犯罪的证据?”
赵伟张口就要吐字儿,却在瞬间噎了一下,把话咽回去,思量了一圈儿,然后说:“我根本就没进入过池荣贵的核心层,我哪儿有什么证据啊。”
罗伊不说话了,飞快地写着刚才赵伟说的话。
“那个……”赵伟试探着问,“我都招了,能减多少刑?”
罗伊放下笔,看了他一眼,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到现在,还没关心过你女儿的下落。”
赵伟一怔,脸上的维持的表情瞬间崩裂,“囡囡,她在哪里?”
罗伊别看脸,不让脸上的不屑流露在赵伟面前,“联系她的妈妈了,后天就来接走她,你也将失去抚养权。”
罗伊找到秦平唯,把赵伟的口供记录拿给他看。
秦平唯迅速浏览着记录,最终目光定格在最后一段。
新型毒品,成本低廉,纯度高——这对缉毒队来说,杀伤力比□□还大。
“秦队,我们怎么办?”罗伊说,“这东西一旦上市,会像病毒一下迅速蔓延,我们这些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秦平唯依然紧蹙眉头,不发一言。
罗伊站了一会儿,说:“不如,联系阿野吧。”
*
又是灯光迷离的封闭空间,又是充斥着烟酒味儿的空气,任清野坐在KTV包厢最中间的沙发里,一杯又一杯啤酒下肚,胃里极不舒服。
池荣贵带着一群手下兄弟出来放松放松,给他们每个人都叫了KTV公主,让他们喝好玩好,然后去了另一个包厢。
池荣贵和人谈生意从来不带外人,也就是这几年才开始偶尔带着池中月。
任清野身旁坐的公主叫做娜娜。
“怎么上这儿来了?”任清野问,“不在华东路那家按摩店做了?”
娜娜靠在他胸前,说:“阿野你好久不来找人家,人家要是不来这里,是不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嘛?”
坐在一旁的刘老三回头瞅了娜娜一眼,说:“哟,旧相识啊?”
任清野嗯了一声,“以前就认识。”
刘老三心知肚明,任清野所谓的“认识”不就是客人与小姐的关系。他不由得多看了娜娜两眼——上半身穿着粉色蕾丝短袖,下半身穿着绿色皮裙,脚下还踩着一双黑色恨天高。那女人脸上的粉都快抖了下来,假睫毛跟一刀片儿似的,一笑起来,眼睛就只剩假睫毛了。
刘老三想到前几天,池中月说她看上任清野了。
啧啧,刘老师想不明白,任清野长这么一副模样,什么女人得不到,干嘛非得找一个这样的姘头?
不过人或许就好这一口,又或许那女人别的方面特别出色……刘老三嘿嘿笑了出来,又转过去看娜娜。
“你烦不烦!”任清野说,“看你怀里那个!”
刘老三搂紧了怀里的女人,但目光还是流连在娜娜大腿上,“阿野,别这么抠门,看一眼又不会少一块儿肉!”
任清野放下酒杯,拉着娜娜站了起来,“得了,咱们出去透透气。”
包厢里音乐声不绝于耳,还有男人们玩儿骰子,女人们的笑声,除了刘老三,没人注意到任清野带着娜娜往外面走。
刘老三突然吼了一句:“厕所不隔音,动静别太大啊!”
所有人全都转过头来盯着任清野看,瞧着他要带女人出去,立马反应过来刘老三说的是什么,各个儿都敞开笑了起来。
任清野就在这笑声中走了出去。
他当然不会带着娜娜去公用厕所,他们穿过常常的通道,走出大厅,去了KTV的楼梯间内。
人们都习惯了电梯,没什么人会来这阴暗冷清的楼梯间。
但今天偏偏就还有人不走电梯爬楼梯了。
上来的是一男一女,看样子是一对情侣。他们脚步声不算重,但在这空旷的楼梯间就像平地惊雷一样,一脚下去声控灯全都亮了。
娜娜立马扑到任清野怀里。
那对情侣上来就盯着任清野和娜娜看,直到任清野搂着娜娜瞅了他们一眼——两人被任清野的眼神吓到,不敢再看。
只是与任清野擦肩而过之后,那女人还是忍不住嘀咕道:“那男的那么好看,怎么就找了个这女的?”
男人赶紧拉着她走,说:“你管人家呢!”
那对情侣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后,任清野确定四周没人了之后,才说:“什么事?”
娜娜收起脸上的轻浮表情,转而严肃。
“藏獒那边新出毒品了,秦队的意思是,咱们现在没能渗透进藏獒那边,就只能从池荣贵身上想办法,你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池荣贵,他一定会想办法先制衡藏獒。”
“具体点。”任清野说。
娜娜压低声音,说:“具体的情况秦队没告诉我,明天早上九点,你家楼下垃圾桶,有人把具体信息给你放里面。”
任清野点头表示知道了。
娜娜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回包厢,任清野却站着不动。
“干嘛呢?”娜娜回头问。
任清野低头点了根烟,说:“这么快回去,他们不得嘲我不行?”
娜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锤了一下任清野的胸口,“你们那人就是死要面子,怎么着,真想来一发?”
说着,她再次靠到任清野怀里。
任清野推开她,说:“站好,别乱动。”
娜娜今天喝了不少,酒劲儿上头,也不管其他的,一个劲儿往任清野怀里蹭,“怎么,我们合作这么久,抱一下都不行?”
任清野把烟扔了,摁住娜娜的肩膀,把她压在墙上,“你是不是找死?”
娜娜一脸无所谓,“哎呀,反正我都人不人鬼不鬼的了,还怕死吗?”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被人推开,声控灯再次亮了起来。
任清野和娜娜顿时警觉,转头去看,首先入眼的就是一直布满纹身的手臂,纤细,匀称,是女人的手。
一片黑色裙角飘进任清野的视线,往上看去,是池中月带着讥笑的脸。
她看了任清野一眼,又看了娜娜一眼,忍不住冷笑,“哟,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
任清野和娜娜都没说话。
池中月上下打量着娜娜,没说什么,眼神里的嘲讽意味却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最后,她丢下一句:“任清野,你口味够重啊。”
人走了,余音却回荡在楼梯间里。
娜娜反应过来,柳眉倒竖,尖声尖气地说:“她谁啊?她什么意思啊?有病吧!”
作者有话要说:编辑一个劲儿得跟我说这个题材很危险,要正能量正能量,所以大家做好准备喝下本人民教师的正能量之汤吧。保证鲜香可口,喝了之后晚上再也不怕鬼了。


第5章
两人回了包厢,迎接他们的自然是一群男人的浪声笑语,“哟,阿野,你这么快啊?不行啊你,改天给你补补?”
任清野没理他们,坐下倒了一杯酒,娜娜也黑着脸坐到她身边。
“怎么了这是?”刘老三说,“这妞儿没把你伺候好?得,哥给你换一下,我这妞儿包你满意!”
——刘老三话音刚落,包厢的门被打开了。
池中月站在门口,看着任清野,说:“被我坏了好事,当然不高兴了。”
说完,她瞄了包间一眼,看着娜娜,说:“你出去。”
娜娜不明所以,站起来指着池中月说:“你谁啊?”
池中月往前走了两步,说:“我叫你出去,没听见吗?”
包厢里会看眼色的立马把音乐给暂停了,其他人也不说话,只有几个不认识池中月的KTV公主还在小声嘀咕着。
娜娜正准备跟池中月怼起来,刘老三一巴掌拍到她后脑勺上,“叫你滚出去,没听到吗?赶紧滚!”
娜娜看向任清野,意思是让任清野给他撑腰,但任清野却只拿着酒杯倒酒,没什么反应。
娜娜再傻,这个时候也知道池中月大概是什么不好惹的人了,于是只要憋着一股气走了出去。
池中月坐到娜娜的位置上,对刘老三说:“你们继续。”
刘老三连连笑着说:“好,好,要不您来点首歌?”
“不了。”池中月说,“我坐一会儿就走。”
刘老三看了一眼任清野,一副“我懂得”表情,笑着说好。
池中月坐着也不说话,看着屏幕中放的MV,男女主角正在忘情地接吻,拿着话筒的人用五音不全的嗓子嘶吼着,很破坏气氛。
任清野余光里的池中月端端坐着,一袭黑裙贴着她的肌肤,露出姣好的曲线,脚上的黑色高跟鞋挨着他的鞋子,一大一小,一粗犷,一纤细,竟让人觉得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任清野收回视线,看着手中的酒,说:“把我的妞赶走了,怎么,你陪我?”
池中月转头看他,说:“怎么,我比不上刚才那个?”
任清野突然笑了。
他一笑,浑身的男性荷尔蒙满得快要溢出来,像他手里的啤酒,白色泡沫争先往外涌,当你尽数喝下,嘴里是清爽的甜味,麦芽的香味,酒精的浓烈却让人心头躁动。
任清野放下杯子,说:“我就喜欢艳俗的。”
池中月说:“但我就喜欢你这种。”
任清野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殆尽,他看着池中月,“你说什么?”
池中月扬眉,“没听清吗?”
池中月站起来,让刘老三关了音乐。这样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又聚集到了她身上。
她低头看着任清野,一字一句说:“我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男人。”
包厢鸦雀无声,过了好几秒,大家伙儿才反应过来开始起哄,刘老三最来劲儿,说着什么男才女貌,绝配绝配,可池中月却仿佛置身事外,丢下这句话就走了出去。
任清野面对众人的起哄,什么都没说,低着头抽烟。
众人见他没什么反应,就觉得没意思,又各自喝酒唱歌去了。
*
结束后,所有人各自回家。
任清野喝了酒,不能开车,刘老三就打电话叫了个小弟来给他开车。没多久任清野就到了家,小弟把车给他停在了他家楼下。
他住的是老式小区,保安相当于虚设的,治安不算安全,家家户户都安装了防盗窗,看起来像一件件监狱。
刘老三的小弟走后,任清野没有立即下车,而是坐在车里抽了支烟。
一根烟熄灭,他下车,上了楼。
他住在三楼,这老房子没有电梯,甚至连声控灯都在今天早上莫名其妙地掉了下来,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到现在都还没人来清理。
他一个人走在楼梯上,步子迈得轻,怕吵醒沉睡的邻居。
毕竟这老小区里住的不是老人就是小孩。
刚走到二楼,任清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于是加快了脚步。
到了三楼,自己家门口,任清野摸着钥匙,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突然,他猛地转身,一把扼住了身后那人的喉咙,声控灯也在这时候亮了。
池中月被任清野扣住喉咙,被迫扬起下巴,脸颊憋得通红,眼神凶狠,阴冷。
同时,她的双手紧紧扭住任清野的手腕,要是他下手再重一点,他的手腕说不定会被这个女人掰断——这是他手腕上的痛感告诉他的。
任清野松开手,揉了揉,说道:“力气还挺大。”
池中月呼吸顺畅了,轻咳了几声,捂着自己的脖子,眼睛发红,“你有病啊!”
任清野觉得好笑,低头看着她,“一个女人大半夜跟踪一个男人,谁有病?”
池中月说:“跟踪你?想太多。”
她扬头看着任清野,一步步往后退,反手敲了两下。
窄小的楼梯过道里一时寂静无声,半分钟后,门锁扭动的声音打破了这沉闷的寂静,一个紫色短发女人从屋里探出头来,嘴里叼了根烟。
“来了?”短发女人看都没看任清野一眼,开了门后就往里面走,“进来啊你。”
池中月说好,然后在踏进门的那一刻,回头对着任清野挑眉笑。
门“砰”得一声关上了,墙壁上那摇摇欲坠的贴纸被震落了,凄凄惨惨地飘落到地上。任清野揉了揉手腕,也回了自己屋子关上了门。
关灯的那一刻,他脑海里又浮现出池中月刚才对着他挑衅一笑的样子。
如果她是个男人,真想跟她干一架,太他妈张狂了。
任清野想。
*
池中月进了蓝釉的家,穿过凌乱的客厅,走到她的工作室里。
这一套小小的一室一厅硬生生被蓝釉给隔了一个工作室出来,拥挤狭窄,摆了一张工作桌,上面有纹身针和手柄以及各种颜料,桌子旁边有几个托架和纹身机。
蓝釉是一个没有营业执照的纹身师,生意自然不如有门面的好,不过她孤家寡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平时就接一些零散的活做,大多是熟客。
池中月就是熟客之一,两人又互为对方唯一的朋友。
蓝釉端了一杯水进来,张开腿坐在池中月身边,抬起她的胳膊看了一眼。
“你这图案再加上去就要爬到肩膀上了。”
池中月哦了一声,“那就纹到虎口。”
蓝釉说:“还是不要麻药?”
池中月摇头。
蓝釉又问:“要什么花纹?”
池中月说随便。
蓝釉笑了笑,转身出去洗手。
再回来时,她不再说话,打开照明灯开始工作。
在虎口纹身,还不要麻药,不是一般人能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