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碗里小巧的早点,她却丝毫没有胃口。
苏家小姐的身子素来虚弱,如今大病一场后,更是雪上加霜。不过一晚没有睡好,就感觉胸口闷痛,浑身无力。
相比之下,当初的自己却是时常连续几天几夜不曾歇息,只为了将计划修缮得天衣无缝,不留半点漏洞,授人以把柄…
“苏姑娘,府中的吃食可是不合胃口?”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线,苏言混沌的脑袋仿佛被人用大棒一敲,立马清醒过来。
她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朝来人福了福身:“民女见过大人…”
“苏姑娘不必拘谨,是在下打扰了。”身穿一袭月白锦袍的君于远面带歉意,举步踏入房中:“点心已是凉了,这便让人撤了吧。”
苏言想要拒绝,可是向来口才伶俐的她搜肠刮肚居然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只好作罢。
只是,这个明明该在宫中忙碌的人,怎会如此有闲情逸致,大老远跑到御前侍卫的府邸来?
见她无措地站着,君于远手中的纸扇一举,示意苏言落座:“苏小姐在府中住得可习惯?”
“回大人,很好。”苏言低着头坐在离他最远的椅子上,略显拘谨地答道。
“平日缺了什么,苏姑娘直接跟管家说便可。”君于远盯着她,温柔浅笑。
“是,多谢大人。”在他的目光笼罩之下,苏言的心七上八落的,除了平板地道谢,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幸好侍婢重新将一桌早点呈上,这才算是解救了苏言于水深火热之中。她没敢先起筷,只小声提醒道:“大人,这点心味道不错。”
君于远这才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到了盘中玲珑精致的点心:“既然如此,那我也得尝尝了。”
闻言,苏言暗自松了口气。
等身后的侍婢手脚麻利地送上一副新碗筷,又见君于远夹了一块糕点,她这才敢动手。
这人吃完后,应该会立刻离开了。
此时前来,怕也是他对自己还有些怀疑,这便临时起意,前来就近仔细观察一番。
苏言回想到方才她言语得当,举止拘束,略显惊慌。这对于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大户小姐而言,理应如此,自是没有露出破绽。
她不是没有想过,向君于远暗示自己的身份,又或是如实坦言。
只是,苏言自问,此人日理万机,心里还记得她这个人吗?
再就是,即便记得,会不会以妖言惑众、欺君之名治她的罪?
她以前胆敢在蛇鼠狼虎之中步步为营,逐个击破,此刻却心生胆怯,踌躇而矛盾。
理智上苏言不敢让君于远认出,感情上,却又因为他没能认出而难过。
苏言自嘲,或许不再以男子的身份示人,换上了美丽的衣裙,她也逐渐变得如同普通女子那般,患得患失了…
“苏姑娘很害怕在下?”君于远盯着桌对面的女子,自他走入房中后,由始至终未曾抬起头来,胆怯的模样与昨日冷静截然相反。
他挑了挑眉,笑着调侃道:“莫不是在下的相貌过于丑陋,吓着苏姑娘了?”
“不,”苏言一怔,下意识地答了,才发现她应得太快。尴尬地撇开脸,她硬是镇定地继续道:“大人英明神武,民女不敢冒犯。”
“苏姑娘,抬起头来。”
她不由自主地依照君于远的话抬头,却见他伸手轻轻拨开苏言额上的碎发,低低一笑:“这么漂亮的一双眼,遮着就太可惜了。”
苏言愣了愣,下一刻满脸通红。
指腹无意中擦过额头,仿佛还残留着他温热的触感。君于远靠近时,若有似无的龙涎香萦绕,以及投注在她身上专注的目光,都让她面红耳赤。
气息如此贴近,在苏言的记忆中,只得一次。
当利刃刺入心胸时,身边的刀光剑影,太子近似困兽垂死挣扎地疯狂笑声,渐渐消失不见。
那一刻,苏言除了手脚冰凉,一切都感觉到很平静。
暗暗庆幸,千辛万苦,备受煎熬,如今所有的事终于要结束了…
意识朦胧中,她被人紧紧揽在怀里,仿佛还能感觉到那人从指尖里传来的惊惶与悲伤。
苏言的双眸已经看不清,双耳已经听不到了。
她本能的,甚至自欺欺人的,将那个心心念念的怀抱,当成了君于远的。
哪怕是一场梦,苏言也不再有梦醒的时分,又何不沉溺一回…
“…大人,”陈瑾站在房门前,进退不得。
皇上早朝后不像往日那般去御书房,却转身换了便服,直奔他的府邸。
谁知入了府门,转眼就不见了人,居然是来了这位苏小姐的厢房。
依方才所见,向来坚定不移的御前侍卫纳闷了。
刚刚那个像是登徒子一样轻薄姑娘的,真的是自家主子?
眼瞅着他还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人,陈瑾鼓起勇气开了口。
可怜那苏小姐从满脸羞红,渐渐褪了血色,一片惨白,显然是赧然之后,又感到羞愤难平了…
“大人,”见皇上不动,陈瑾硬着头皮又唤了一声。
儿女情长固然不可或缺,可是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御前侍卫绷紧面皮,忠心耿耿地沉吟到:当今皇上自小就不受宠,一拖再拖,至今未曾立正妃和侧室。数年来为人洁身自好,连侍妾也不曾有。
或许,他该与礼部尚书知会一声,从朝中大臣里物色几位贤良淑德、貌美如花、知书识礼的女子充填而今空无一人的后宫?
“那么,苏姑娘,在下先告辞了。”君于远深知刚才的举动过于失礼,未免唐突了。只是这位苏小姐的表情却耐人寻味,不像是受到惊吓,反而更像是…怀念?
失神的眼眸,仿佛透过他,回忆起曾经经历过的事。
又或者是,曾经遇到的人?
不知为何,向来心平气和的君于远,那一瞬间,心湖泛起了一丝涟漪。
“陈瑾,朕长得凶神恶煞,让人避之如蛇蝎?”君于远蓦然回头,依稀能望见门前瘦弱的身影,仍在遥遥目视两人离开。
陈瑾摸摸下巴,想到方才一个胆大妄为地调戏,一个近似是无声地拒绝,只得挖空心思地出言安慰:“回皇上,苏小姐自小与乳娘相依为命,不谙世事,后来又遇上歹人,自是对旁人有些防备…”
听罢,君于远无声地笑了。折扇往掌心一拍,他敛下眼帘:“不谙世事?若朕说,这苏姑娘已经猜出朕的身份又如何?”
陈瑾满眼惊诧,一脸凝重:“若是如此,皇上,此女更是留不得。”
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庶出孤女,面对皇帝也能镇定如常,从容不迫。联想到她独自上门求援,又懂得借助江湖之力。
面上看似柔弱可欺,只是凭着这样的聪慧与胆色,根本不可能被那位小叔逼迫至此。
而且,又能敏锐地嗅出朝中走势,以谢家为由向他求助,进而借刀杀人…
若说苏小姐无心,这诸多事宜凑在一起,未免过于巧合。
若背后无人指点,她怎会懂得向江湖百晓翁打听消息,如何会选中他递上状纸…
又或者是,苏小姐早就知晓,皇上那时候就在他的府邸之中?
陈瑾越想便越是心惊,眉心愈发揪紧。
平日里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这苏小姐怕是城府极深,心怀叵测之人。
想到这里,陈瑾担忧道:“皇上,不若将苏小姐送往别处,严密看管。或许也可放出消息,布下天罗地网,请君入瓮?”
“不必,静观其变即可。”君于远抬眸一笑,道:“放在眼皮底下,比任何地方都要让人安心。”
陈瑾应下,回头把府中的守卫部署得更严密,这才后知后觉地悟了。
皇上的旨意,莫不是看上了苏小姐,想要把人留下?

美人计(修)

“苏家的账本在此,请皇上过目。”府中密室内,陈瑾恭谨地递上一本半新不旧,略显发黄的书册。
君于远略略一翻,神色未变:“看来,这位苏当家倒是谨慎。”
账本上的数目有些缺失,却并不影响苏家的生意,也不易引来祸端。想必这人也明白,“引火烧身”这四字的后果。
谢家身为四大世家之一,得罪不起,却也靠拢不得。
若果哪天明国皇帝把世家都“卡擦”了,苏家就要得不偿失。
如今这样小打小闹,既没有拂了谢家的面子,却也是并未公然与皇上作对。
君于远修长的指尖在账本上点了点,笑道:“走私盐,贩卖奴隶,私采矿山…难怪朕的国库,喂饱朝中群臣后,所剩无几,入不敷出了。”
闻言,陈瑾躬身道:“皇上,这任何一条,都足以治谢家死罪。”
明国君王挑起眉,微笑着摆手道:“朝廷中,又有哪个臣子真的身家一清二白,那如何养得起一大家子?这点数目,朕也就只眼开只眼闭,暂时还能容忍。”
陈瑾皱眉:“皇上,只怕谢家的野心…不止于此。”
“那又如何?名不正言不顺,谢家还不至于会谋反夺位。”君于远笑了笑,他这位捡便宜才当上皇帝的人,作为可操纵的傀儡,可比谢家亲自篡位要好听得多了。
陈瑾听得糊涂了。
他懂的是武学招式,凭借的是处事小心,只是这样的阴谋阳谋,并非他所长。
陈瑾心下叹息,若果帝师萧霖还在,他也不用苦思冥想猜度皇上的意思,却又不得其法。
即便他再愚笨,也明白自己与面前之人天差地别,根本悟不出圣意…
陈瑾想起那天,帝师在墓地出现,为的不过是那位苏言公子的尸首,便禁不住头疼。
反观皇上,也没有去请回萧霖的意愿。
如今初登宝座,正是用人之际,帝师递上辞呈的折子,尚未得皇上答复,便甩袖离去。
这性子,让陈瑾很是无奈。
这世上,能让帝师冷漠的面容变色的,也只有那苏言了。
他想起那天,太子府的骚乱一起,皇上连龙袍也来不及换下,便急匆匆地在宫门套上骏马,急驰而去。
帝师萧霖收到消息,迟了一刻钟,却没有紧随而去。
苏言被杀的消息一传来,朝中未曾掀起半点轩然大波。
也是,太子身边妖言惑众的佞臣被诛,对于那些忠心为国的老臣来说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对于新入朝的官员来说,却是多了一个可以晋升的机会…
众人各怀心思,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那会陈瑾还只是禁军侍卫长,试图阻止离去的七皇子,免得隐忍多年,为此功亏一篑。
可是请帝师去劝阻时,一身雪衣的萧霖仅清清淡淡地道:“随他去。”
陈瑾瞄了眼碎落一地的青玉镇纸,若非眼见为实,他真的以为这位冷若冰霜的帝师对于苏言的死,也像朝臣那般无动于衷:“先生,七殿下这般未免会落人口实…”
一向清冷的萧霖唇角微微上扬,居然扯出一抹笑意。
看惯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对于几近于罕见的笑容,陈瑾生生打了一回寒颤。
只听见萧霖冷冷道:“若是如此,也是君于远欠苏言的。”
冰冷的语调,薄情的字眼,至今陈瑾依然记得。
也是那时候,才隐约明白苏言与皇上、帝师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那位所谓的佞臣苏言,居然会是萧霖的徒弟…
陈瑾心思千转,想要提议皇上将帝师请回来坐镇的话在嘴里溜了一圈,最后只得硬生生吞了回去。
再度夜不能寐,习惯于忙忙碌碌,分 身乏术,如今这般清闲的日子,苏言却难以适应。
推开木窗,月影婆娑,夜色撩人。
淡淡的泥土青草的味道,以及微凉的夜风,让苏言精神为之一振。
侍婢被她以歇息为由早早打发走了,借着月色,苏言点上灯,铺开了白纸。蹙起眉,一面手中细细磨墨,一面脑筋转得飞快。
对付谢家,君于远会从哪里下手?
无凭无据,要将他们伏法,似乎难以堵住世间悠悠之口。
只是这人证物证,并非没有可行之法。
明国素来崇文,男子琴棋书画是必学之术。
苏言从小跟着师傅萧霖,被誉为“神童”的帝师,自是个中翘楚。
与旁人不同,她要学得更需要精益求精。
琴,不但能悦人,还能惑人;
棋,不仅是黑白交错,闲暇消遣之事,每一手必须三思而后行,谋后而动;
画,说不上神乎其技,却自有其精妙之处;
至于书,任何字体任何笔迹,只需一瞥,便已足矣。
苏言其余三个只是尔尔,最擅长的,却是书。
她只要心念手动,纸上的笔锋就能与那人无异。
苏言左手执笔,在白纸上勾勒比划。
那小叔的笔触,她曾偶然见过,便是乳娘离府时,大房送上的卖身契。
并不难模仿,只要有原来的账本,稍微改动,足以成为扳倒谢家的有力证据。
可是这样的小伎俩,碰上一个积淀了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古老家族,即便因此获罪。这棵大树倒下的,也不过是些树枝散叶,尚不能伤及树干,又有何用?
她又在纸上添了几笔,此计不成。
转眼间,心中又生一计。
苏言嘴角微翘,盘亘交错的千年大树,却也受不住中干蛀虫的啃噬。
像谢家这样的世家,旁支众多,即便嫡脉如何能干,也抵不过这一点一滴,缓慢却致命地蚕食…
她拾起勾画地乱七八糟,满是墨迹化开的宣纸,伸向了烛火,盯着它逐渐变得灰黑,化成碎片,慢慢飘落一地。
这起了头,之后的事还需细细谋划。
苏言凭着原先的印象,把谢家人一个个筛选、过滤。不知不觉间,天边微亮,又是新的一天来临。
揉揉额角,苏言的面容掩饰不住的倦意。只是这心中最好的人选,却仍未找到,未免焦急。
机遇难觅,此事拖不得。
苏言倚着窗棂苦笑,她显然是劳碌命,一天都闲不下来。一有想法,脑瓜子就持续转动,没有结果便停不下来…
长长地吁了口气,她瞥了眼桌上早已干涸的砚台,以及随意放在架上的紫毫笔。走过去重新拾起笔,稍稍磨墨,嘴角微微笑着,在白纸上随手勾画。
用了笔墨,若不留下些什么,又如何说得过去?
与其让人旁敲侧击,倒不如直接留下一幅,免得多费唇舌。
画完后仔细吹干,苏言这才满意地放下笔。
感觉精神尚可,她索性弄乱床榻,看似是刚起来的样子,唤了侍婢进来伺候梳洗换衣,这便提出到花园走走。
一番折腾,苏言约莫一个时辰后,这才出得了门。不由怀念当初女扮男装,不过梳起发,换上长衫便能起行。
只是看见镜中美丽精致又陌生的面容,却带着熟悉的表情与眼神,苏言禁不住恍惚。
不过短短几日,就对自己原先的容貌已经感觉模糊。
她如今究竟是苏家小姐,还只是苏言?
天已大明,苏言走在小道上,脸上噙着轻松惬意的浅笑。
花园里没有多少名贵罕见的奇花异草,却修饰得整整齐齐,芳香宜人。
草地上一大片的白色小花,看似柔弱,却顽强地生存着。
苏言弯下腰,掌心在花瓣上轻轻一抚,几滴露水沾上了衣袖。
这些花,与她倒是相似。
苏家小姐这身壳子,数度波折内里已是大损。
如今,苏言过一天是一天,算得上是苟延残喘。
正沉吟着,骤然听见府门一阵喧哗隐约传来。
苏言诧异地起身,御前侍卫陈瑾为君于远的心腹,朝臣皆知,究竟是何人居然胆敢在门前如此无礼?
抬脚走前两步,却被跟随在后的侍婢侧身拦住了,只听她低眉顺眼地劝道:“苏姑娘,请留步。”
苏言脚步一顿,盯着侍婢不语。
喧闹声渐渐近了,她仍旧没有动。
侍婢被苏言看得浑身僵直,这会不由着急道:“苏姑娘,用早点的时辰到了。”
言下之意,是请她立刻回房。
苏言远远瞅见从大门闯入的人,站在最前头的正大声嚷嚷,尖腮小眼,一看便像是奴才相。身后一位身穿藏青色锦衣的公子哥儿,手握一柄折扇,冷眼看着自家下人叫嚷,并未加以制止,脸上更是显出几分不耐。
此人她曾在宫宴中有过一面之缘,姓谢名志,是谢家当家谢昊的堂弟。他出生旁支,手腕却是不错,与当家关系一直和谐——至于暗地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和生意才交好,便不得而知了。
苏言突然想起,前太子君于丘曾笑言,有位年迈的六品小官为了讨好谢家。有天谢志途径府上,不过多看了他刚进门的美貌小妾两眼,这小官就急忙将小妾双手奉上。
此事,在朝中区区几人知晓,当做饭后谈资唏嘘一把。
当初苏言只心惊谢家在朝中的势力如日中天,拉拢的臣子不知多少,独自忧心,这件事很快便抛诸脑后。
这会,倒是明明白白地想起来了。
既然谢志喜欢美人,倒是有一计…
苏言略略蹙眉,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要用到这招。
师傅萧霖教会了她如何周旋,如何反败为胜,如何利用可利用的,如何自保…却偏偏没有提起此计。
的确,以她原来的容貌,最多算是清秀,即便搔首弄姿,也不可能突然变得倾国倾城,倒不如实实在在地耍手段,用心眼。
只是此时此刻,要自然而然地引起谢志的注意,此计却是最为合适。
苏言心下不禁感叹着苏家小姐的美貌,落在她手上,实在是物尽其用了…
眼见面前的侍婢哭丧着脸,似乎斟酌着要扯着她的袖子快步离开,苏言抿唇笑了笑:“既然府上来了客人,我不便现身,这就回去吧。”
侍婢暗暗吁了口气,急忙在前面带路,恨不得立刻飞离此地。
苏言跟上几步,突然侧过头,单手慢慢扫开肩上落下的一束墨发,回眸一笑。
眸中带着几分女儿家的羞涩,脸颊几朵红晕飘起,眼角微挑,妩媚动人。
谢志不经意地朝这边一望,霎时盯着苏言双眼发直。
听闻堂哥谢昊在寻一女子,他向来与洛城的地痞无赖有些交情,借着点门路终于找到了线索。
若是能提早寻到人,在谢昊跟前就是大功一件。
他心无大志,就想着享受玩乐,替当家办事就能锦衣玉食,钱财伸手便来,此等好事去哪里寻?
谢志不像其它房的人,心心念念当家的位置。他还有自知之明,那地方就算自己坐上了,很快也要被人拽下来。
与其这样,还不如好好跟着谢昊。
所以一听说这事,立刻动用所有关系,好不容易有人曾见过那女子进了陈瑾的府中。
区区一个御前侍卫,即便是皇上身旁的人,那懦弱的傀儡又如何敢跟谢家作对?
上门要人,自是不会推托。
谢志就是看中这一点,才肆无忌惮地闯进来,想着尽早办完事,便能立即向谢昊邀功求赏。
旁边的奴才见自家主子看得愣了神,往前一瞅,立即机灵地凑上前提醒道:“公子,那就是当家要找的人。”
谢志曾看过苏家小姐的画像,相貌虽属上等,却少了几分韵味,哪里比得上府里千娇百媚的侍妾,也就印象不深。
不料那女子浅浅一笑,相较之下居然让周侧的百花黯然失色,惹得他霎时心痒痒的,像是千百只爪子在挠着。
谢昊愿意派人帮忙,也是看在苏家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这才勉强答应。
谢志冷哼一声,那位苏当家苏和一把年纪,夜夜到勾栏院风流快活,近一月家中的美妾便置了两房,却还没忘记这位年轻美丽的侄女。
事成后,到谢昊那里交了差,向苏和开口要人,谅他也不敢拒绝。
想到这里,他嘴角上扬,状似倜傥地摆弄着折扇,大步走来:“在下谢志,姑娘可是苏家小姐?”
苏言矜持地垂下眼,怯怯道:“回谢公子,小女子确实姓苏。”
“如此甚好,”谢志就近一瞧,越看越是满意,折扇轻浮地挑起她的下巴,懒洋洋地道:“既是这样,那就有劳苏姑娘随在下走一趟了。”
侍婢几步挡在苏言跟前,正要开口,却被谢志身后的奴才用力推开。眼看着他们拉着姑娘就要带走,侍婢与府内的侍卫满脸焦急,却是踌躇为难。
谢家公子,连陈瑾也得给上几分薄面,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下人,又怎敢公然得罪?
谢志瞥见众人的神色,心底不免得意。
正要带着娇滴滴的美人儿离去,却见陈瑾自府门走入,目光在他身上一顿,平板的声线响起:“不知谢小公子一大早前来,却要带皇上的才人去哪里?”

才人


谢志面色微僵,眼底的阴霾一掠而过。
这新帝的手脚倒是迅速,苏家小姐入府不过两日,这边就要晋升为才人,带入宫中?
谢家之人,自然不必向这个三品御前侍卫行大礼,谢志不过略略躬身抱拳,扯了扯嘴角:“苏姑娘天姿国色,难为皇上一见倾心…只是这礼部尚书,怎就从未提及选秀女的事?”
此话一出,陈瑾眉宇间暗含不悦:“皇上的事,又岂是你等能干涉的?”
谢志连连点头,面带笑容:“的确,是草民逾越了。”
说罢,他侧过身,笑眯眯地道:“如此,在下先恭贺苏姑娘荣得圣宠。想必,苏当家听闻定然与有荣焉。”
谢志还道提起苏和此人,加之先前不堪的过往,苏家小姐就算不会羞恼成怒,也必然脸色不善。
既然不能公然得罪新帝,他又为何不能为难一下面前这位看得见,却吃不着的美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