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头,昨儿才听说郑将军把一个近卫往死里打,就因为那人看了眼他身边的花魁。黑头如果过去了,指不定怎么受罪…”小虎涨红着脸,替沉玉不值。
“都尉叫上黑头,无非是他平日乖巧懂事,又不引人注目。他可不想旁人抢了风头,让郑将军对了眼,才挑着黑头的。”大头眼底闪过一丝讥讽,声音不禁冷了几分。“不然他怎会放心让人到那将军的身边去伺候?心里定是转了不知几圈,计较了一番。”
“不管怎么说,军令如山,谁也拒绝不了。”吴伙头叹了口气,苦笑道:“黑头,去了郑将军那里,记得少说话,多做事…罢了,这些你也明白,我就不多说了。少了你,我可要寂寞多了。”
“不是还有大头和小虎,这里还是一样热闹的。再者,我这一走,都尉肯定会再派人来接替。”沉玉大大咧咧地笑着,安慰道:“而且我就换了个地方,做完事溜过来不就行了,干嘛一副生死离别的模样…呸,呸,这话真晦气!”
夸张地神情,逗得三人都笑了。吴叔点了点她的额头,眸里一暖。“也是,你这小子机灵得很,不像是个会吃亏的人。侍从的活计不少,别忙着过来,有空就多休息吧。”
“我晓得的,”沉玉点点头,在碟上抓了几条菜,胡乱地塞进口里,含糊地说道:“我走了,今晚就得过去…”
嘴巴塞得满满的,她才一溜烟往主帅的营帐跑去。身后的吴伙头无奈地笑着,余光瞥见几碟盘上的菜仅缺了一小角,不禁暗叹沉玉的细心。
特意到小溪边上把双手洗得干干净净,至于脸颊,摸了几把,隐约显出样貌就行,就被沉玉用刘海掩盖住,仍旧看得模糊。满意地眨眨眼,她才雄赳赳地到了郑将军的下榻处。上回天黑,又立马被近卫拦住,沉玉没看清。这回真真切切地站在帐前,愣得硬是没有挪一步。
柔软华丽的波斯地毯,古董字画,锦被玉枕,哪一样不是珍品。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里随便一样,卖出去的钱都足够她花一辈子的吧。
近卫见沉玉杵着,半天没有反应,不耐地推了她一把。她冷不丁地踉跄了一下,四肢趴倒在地,下巴磕着了,疼得眉头都要纠在一块。
纱帘内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悉悉索索的轻响后,一道娇媚的声线响了起来:“看这侍从,第一次见大人就吓软了腿,给你行了个大礼。大人果然是英明神武,一等一的盖世英雄,气势不凡!”
“梅儿的小嘴不但可口,还甜得紧,难怪让我忍不住一尝再尝…”男声混杂着几声娇喘,让沉玉尴尬不已。她应该识趣地起身走人,还是得听这现成的活春宫?
好在两人戏耍了片刻,便停了下来。“…下面所跪何人?报上名来。”
隔着纱帘,沉玉早就跪得双膝刺痛,偷偷蹲着。听到问话,连忙跪好,谦卑地应道:“小人黑头,拜见将军大人。”
“嗯,看来是个懂事的小子,都尉的眼光不错。”说着,一只手掀起纱帘便走了出来。
沉玉怔了一会,好不容易才把笑憋了回去。小虎说得不对,郑将军何止四个她,五个都绰绰有余了。圆滚滚的大肚腩,怕是低下头,连双脚都看不见的。一张脸满是横肉,她暗自数着,一层两层三层…原来人的下巴,居然可以一重又一重,让她禁不住感叹了一番。
如果抓他到伙头营,这身肥膘可以填饱好几十个营里的兄弟。至少胃口极大的小虎,也能吃上七八日,不,十日亦是足够的。
正胡思乱想着,面上却依旧低眉顺眼,听话受教的样子,让郑将军满意地点了点头。沉玉心里偷笑,装样子她最厉害了。师傅说了,只要脸上半点不能显露出来,心里怎么咒骂都行。反正说出来得罪人,憋着想乐乎乐乎总是可以的。
“本将军热了,去打些热水过来!”郑将军的粗手臂微微一挥,看在沉玉眼里,就像是厨房里见着的红烧猪蹄一般,强忍着才没让哈喇子流下来。
“小人这就去,将军稍等。”目测了一下他的身材,她寻思着得要多大的浴桶才能塞得下这人。待近卫领着沉玉到了后面的帐子,望着比自己还高上一个头的浴桶,她真是哭笑不得。这浴桶,怕是要打二十桶水才能满上,更何况要的是烧过的热水?
“里面要加满,旁边还要有两三桶热水候着,明白了?”近卫丢下一句,幸灾乐祸地走了。平日没有侍从,这些活都是他做的。难得来了个人,立马撒手丢给沉玉了。
眯着眼瞅了好一会,摸摸鼻子,她狡黠地笑了起来。伙头营那里有个大锅,如今不用,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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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压倒刺客
吴伙头正奇怪刚去的沉玉怎么又跑了回来,抱起大锅就往里跑。小虎自然跟了上去,大头也不落下,沉玉指着水桶,让小虎打水,回头就要大头搬些木柴来。
“你这是做什么,黑头?”大头迅速把木柴拿了来,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好奇地问道。
“郑将军要沐浴,那浴桶足足一人高,旁边的炉子丁点大,凉水不知要烧多少次才能填满,只好用这大锅充数了。”沉玉摇晃着脑袋,一脸得意地笑道。
看她了不起的模样,大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黑头,真有你的。这大锅没有半点油水,确实拿来烧水最好不过了。就不知那混着野菜汁烧出来的洗澡水,会不会让郑将军洗了,身上的皮肤更滑溜了…”
沉玉弯腰生了火,把木柴塞了两根,习惯性地把满手的黑灰往脸上抹,大头吓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刚洗的脸,待会又得花了。还是我来生火,你一边去好了。”
她也不推辞,立马便起了身,帮着小虎把锅子里的水倒满。不到片刻,就烧开了一大锅。沉玉掂量了一下,苦恼道:“这锅子够大了,也得烧上七八回。每天都这样,还不得累晕?”
小虎麻利地又打了一桶水,憨厚地笑道:“不怕,平日有我们帮手,这事简单得很。”
沉玉愁眉苦脸地盯着锅里的烧水,这么下去,还没到战场,她就得累趴了。得想法子把这差事扔了,看那猪头将军也不像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打定主意,她心里就舒坦了,哼着歌悄悄和小虎、大头把烧水抬到主帅的帐内。
“将军,洗澡水准备好了。”站在帐内,听着里面颠鸾倒凤的声响,她心里纳闷着。花魁那水蛇腰,怎么到现在还没被猪头将军给压断了?
“…都半个时辰了,你怎么办事的!”郑将军带着几分怒意的喝叱从纱帘内传来,床榻更是一阵“咯吱”地摇晃着。
沉玉眼珠一转,笑得谄媚:“回将军,小的听村里的老人说过,一年就洗一回澡,那皮肤水嫩的…哟,三四十岁的半老徐娘,脸蛋滑得就跟鸡蛋似的。刚才小的就在寻思着,这偏方要不要告诉将军,所以才耽误了时辰…”
“一年才洗一次,那身上的味道岂不是把人熏死了?”花魁伸出芊芊玉指捂着小嘴,乐呵呵地笑道。
“小的也不明白,于是去问了个清楚。说是在水里泡得久了,皮肤会变皱…平日只要用清水擦身、洗脸,就可清洁。既可以让人变得水灵,又不会有异味了。”沉玉别的本事没有,胡诌的话一套一套的,唬得花魁也有三分信了。
“不沐浴…这样的事真是前所未闻,不过说起来,奴家这里皱了些,丑死了!”花魁不依地嘟嚷着,轻轻推了身旁的郑将军一把。“大人,这小厮说得有几分理,要不我们试试?”
郑将军见美人感兴趣,自然不会反对。“也好,就姑且一试。要不,我们今晚就开始?”
听到这话,沉玉可不乐意了。折腾了半个时辰才烧开的洗澡水,就这样浪费掉,她心里可不舒坦。想到这,她赶紧说道:“将军大人,擦身的清水并非普通的溪水,需要加上几味药草,才能把功效加大。至于这药草是哪一些,嘿嘿,这算是小的家传秘方,不好外传啊…”
知道她不愿把秘方告诉其它近卫,郑将军冷哼着,倒是没有多加责难。这家传秘方不是用在他身上了么,谅这小厮也不敢作什么花样,若日后不爽利,只管撵出去就行。都尉那七窍玲珑心,自然会把人收拾得妥妥当当。
“美人,我们这就到后头洗鸳鸯浴,如何?”郑将军转头对着花魁色迷迷地笑着,沉玉机灵地掀起帘子,侧身迎着两人到了后头的营帐,小心地守在帐外。
见她这般识趣,郑将军笑着顺手揽过花魁的细腰,摇晃着庞大的身躯,慢条斯理地进去泡澡了。
偷偷掀起一角,沉玉好奇那浴桶装下猪头将军之后,如何再加进一人。才凑近,便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又白又圆的屁股慢吞吞地移下了木桶,大手拽着花魁便走向旁边的软榻。
她急忙站直身,使劲抹了抹眼角。看到猪头将军的大屁股,明天不会长针眼吧?
不到一会,里面又是一阵呻吟和粗重的喘气声,沉玉不由开始同情那花魁了。敢情那猪头将军不但身上的肥膘多,精力也异于常人…
刚听可能还有几分羞赧和尴尬,久了倒像平日睡觉时草丛里的蟋蟀声,习惯了便没多少感觉。张口打了个哈欠,忽然瞅见营帐外一道黑影快速闪过。沉玉眨眨眼,哪里还有半点人影,背后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别是撞见邪门的东西了。
里面的两人终是尽了兴,郑将军独自走了出来,眼角一瞟,沉玉便乖乖跟了上去。那花魁没出来,肯定累惨了,如今该是昏迷不醒中。暗暗为她掬了一把同情的眼泪,转身就丢到脑后。毕竟小厮卖的就是劳力,那花魁卖的就是身子,没有办法的事,不是么?
“刺客,有刺客!来人啊!”刚走到主帅的营帐外,一人大声高呼着,满脸惊慌失措。沉玉认出是那晚拦住她的近卫,他脚边倒下了另一人,生死不明。
“郑发富,纳命来!”帐内掠出一蒙面人,银色的刀锋直直刺来。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沉玉立马就要大笑起来。猪头将军的名字竟然是郑发富,发富、发福,他爹娘起名字确实贴切得很。
郑发富吓得身子抖得厉害,碍于肥胖的身子,仅仅往后挪了一步。她光顾着笑,忽见他靠了过来,生怕肥大的身躯撞着自己,下意识地大力往外推了一把。
“斯”的一声,长剑擦过郑发富手臂上的衣襟,他冷不丁被推开,脚下不稳猛地向前倒下。刺客没想到有人对着长剑会不退则进,反应迟缓了一瞬,被郑发富压在地上,心肺都要挤了出来,竟生生痛晕了过去。
一时间赶来的近卫面面相觑,好几个人嘴角微微扬起,也是憋笑得厉害。沉玉可不敢怠慢猪头将军,吆喝着近卫把他扶了起来,瞥见郑发富头发凌乱,脸色渐黑,连忙夸道:“大人果真厉害,气势逼人,这小小的刺客霎时间就被吓晕了。小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几位大哥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横了周围的近卫一眼,他们也知道目睹此事,以后将军恐怕要来找麻烦的。赶忙争相附和着,又大大的大肆夸奖了一番,郑发富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摆摆手道:“欺我锦国无人,竟敢来行刺本将军。还不把这小贼捆了,待两军对垒之前,拿他来祭天,为我军祈福!”
“是,将军。”近卫用铁索把人捆得严实,封住了好几道大穴,便将刺客拖走了。
沉玉呆站在原地,拿人来生祭?
师傅,原来山下的人已经不屑杀牲畜祭天,而是把人用上了…
“还愣着干嘛,赶快跟上伺候将军去!”近卫不耐地推开她,沉玉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进了营帐。麻利地泡了一杯热茶,递上前去。
“大人,喝杯茶,压压惊!”
“哼,”郑发富不悦地瞄了她一眼,他可没忘记刚才就是这小厮用力推了自己一下,才撞倒了刺客的。面上的横肉微颤,他暗忖着:如果办了这小子,明儿他就得变成军中的笑话。可是不罚他,心里憋着一股气,愣是堵得慌。
郑发富左思右想,终是放下了茶杯,沉声说着:“你叫黑头是吧?今晚的事…”
沉玉连忙接上话头,笑着应道:“将军临危不惧,当机立断,一把将刺客抓获。有将军这样的大人在,战胜芮国也不是难事了!”
偷偷摸了下胸口,她只觉这话说得太昧良心了,别的不说,光自己听着就恶心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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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美人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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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发富听了,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算你小子有福气,跟着本将军做事。以后若是伺候周到,本将军一定重重打赏。”
“是,小的多谢大人!”沉玉点头哈腰,连连应道。
“将军可是无碍?”一人掀起幕帘,大步走了进来,关切地问道。蜡黄的脸,尖细的下巴,一双小眼常常眯着。说话时,唇上的八字胡一抖一抖的。沉玉认得这人,叫作胡可,是郑发富的参谋。听说以前还是郑发富教书识字的先生,一向对其礼遇有嘉。若是平日有人不经通报就擅自闯入帐内,不吃几十杖棍子怎能了事,也就他仗着先生的身份自由出入。
“先生不必担心,本将军躲避得及,毫发未伤,就是这褂子的衣袖破了一角。”郑发富从容地微笑着,可是衬着下巴一坨坨的肥肉在说话间微微抖动着,显然少了几分倜傥。
“刺客竟然能在大营中准确寻到这营帐的位置,可见必有内应。”一面说着,眯成细缝的眼轻飘飘地瞥向旁边的沉玉,让她狠狠打了个寒颤,率先跪了下去。
“大人,冤枉啊。小人对将军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如果这刺客是小的叫来的,就、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后…”
“好了,谁让你插嘴的!”郑发富皱起眉,摆手让她住嘴。转头望向胡可,说道:“这小厮是都尉今晚派来的,该是信得过之人。再说,看他那副胆小如鼠的蠢样,通敌卖国这样的大事,怕是做不来。”
郑发富可不傻,如果这小厮是内应,刚才刺客挥剑时,就不该推开他,而是在背后偷袭,刺上一刀什么的。刚进来时,见着帐内珍宝的眼神,就知道是个贪财的主。这样容易收买的人做内奸,连他也是不敢信的,何况是那可恨的江怀闲?
见他这样说,胡可才收回视线,拱手道:“不论如何,营内的奸细一天不除,将军身边一日不安全。不如加强营帐外的防备,在下再派些信得过的侍卫过来。”
“也好,就这么办。”郑发富无所谓地点点头,随口应着。弹指间,帐外数名近卫的性命,就这样被他一句话给丢了…
“不知将军应对那江怀闲,可有什么计策?”胡可压低声线,正色道。
“能有什么法子,原本想笼络他麾下的大将孙文康,谁知那姓孙不知好歹,不仅杀了来使,还把人头送了回来…”想到那日送来的木盒内,便是那信使血淋淋的头颅。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挑衅,郑发富不由咬牙切齿道。
“将军,这是好事。”胡可淡定地回答着,神情似笑非笑。“两军对垒,向来不杀来使。显然孙文康做事冲动,这样的人,反倒容易对付。”
“先生,姓孙的那千斤双锤,可不是容易对付的。听闻轻轻一挥,所到之处再无活物。即使这人谋略不足,但有江怀闲此人在背后支撑,要拿下他,谈何容易!”郑发富轻轻叹息着,一脸愁容。
“平日这芮国在边境不过是小打小闹,还想着要了这差事,很快便能立功回去。不想芮国竟遣来了江怀闲,恐怕是志在必得了。十年间先后吞下了森、沭两国还不够,芮国这胃口果真够大的!”
“将军不必忧虑,在下尚有一计…”胡可忽然顿住话语,看向这边。
沉玉会意,立马躬身行礼,悄悄退出了营帐。这江怀闲是什么人?猪头将军好像很怕,瘦猴胡可也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低头想着,便见一人挡了去路。她抬头正要开骂,看到来人竟是曲良,不由嘟嚷道:“…好狗不拦路,你快走开!”
“看来黑头兄弟不怎么喜欢我,在下做了什么让你不快的事情吗?”曲良没有在意她的无礼,挑眉浅笑了起来。
“没见我正烦着,你该干嘛就干嘛去。”沉玉不想和他多说什么,抬脚就要往前走。
“不妨说来听听,在下很乐意为黑头兄弟解疑。”曲良依旧一脸好脾气,让她不爽到极点。
这人觊觎着她的小金库,还满脸无辜的样子,真是该抽!
沉玉腹诽着,努努嘴,开口道:“芮国的江怀闲,你说说看,是怎么样的人?”
曲良一怔,疑惑道:“黑头兄弟怎么突然问起此人来了?刚才可是在将军那处打听到了什么?”
烦躁地摆摆手,她嘀咕着:“别婆婆妈妈的,赶紧告诉我。不过你知道的,肯定跟别人不一样…”
想着曲良正经人家出生,肯定读过很多书,认识不少字。有才学的人了解的事,必定比大字不识几个的其它士兵要多得多。
深褐色的眼眸沉了下去,定定地看着沉玉,半晌才缓缓说道:“江怀闲,芮国唯一的异姓王。征战数年,每战必胜,素有‘不败将军’的称号。”
“不败将军”?
她忍不住大笑起来,想起第一次下山,便在街上遇见个傻子,口里念念有词。从早到晚,就是含糊念叨这“不败”二字。邻居听着顺口,把自家看门的黑狗也取了“不败”。如今竟有人用这两个字作了大官的衔头,真逗!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模糊中见身前的曲良沉下去的脸,沉玉才擦了擦眼角,憋住了笑容,调侃道:“瞧瞧这脸,好像被人抢了媳妇似的。”
看四下无人,她凑了过去,开玩笑道:“难道…你是江怀闲派来的人?不然,听我说他的坏话,这脸怎么黑得跟锅底似的,哈哈…”
“黑头兄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曲良的笑容冷了下来,盯得沉玉背后直发毛。
“切!”她横了他一眼,转身便溜了。
哼,这人总阴魂不散地跟着,肯定是想从她那里套出小金库的下落,门都没有!幸好她机警,不然可要吃大亏了。摸摸缝在内衬的碎银,沉玉不由哼起了小曲,蹦跶着跑回伙头营去了。
曲良目光一沉,这人果真知道些什么…
卉城,芮国大军大营。
香炉青丝萦绕,一华衣人正坐在案前,面容俊雅,手握书卷,看得入神。侍从小元由外走进,圆圆的脸还带着几分稚嫩,弯下腰,恭敬地将信鸽上的纸条递上前去。
“元帅,锦国来的消息。”
墨黑的眼眸这才从书卷中移开,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不过粗略看了,便丢进脚边的火盆中。白皙修长的手继续拿起书卷,似是对刚才那急报毫不在意。
小元在身边伺候好长一段时间,也是知道他性子的。恭着身行礼后,便悄然退了出去。
帐外来回踱步的人倒是沉不住气了,见小元出来,拉着他到一边,便问上了:“元帅怎么说,要打过去了吗?”
“孙将军,你先别慌…咳咳,元帅一句话也没说,看完就把纸条烧了。”小元被他不知轻重的力度晃得头晕,面色苍白地答了,孙文康这才甩开他。黝黑方正的脸满满的不悦,烦躁地抓了抓头,来回走动着。
“你说这元帅既不派人刺探,又不让本将一把将锦国那些兔崽子痛宰一顿,憋窝在这里,真是的…”
小元和他也是相熟,孙文康又向来没有架子,不禁出声提醒道:“上回将军没有请示元帅,就私自斩了来使的事。虽然元帅没说什么,也看得出有些不高兴的。孙将军就趁这几日赶紧操练底下的士兵,说不准哪天元帅就要出兵。到那会儿,除了孙将军,还有谁能担此大任?”
“就是,也不看本将军是谁。”孙文康头一仰,大笑着拍了拍小元的肩膀,他只觉肩骨痛得都要碎了,连退了两步。
“营中那些个小兔崽子,日日念叨着上战场杀敌,手痒得很。赶明儿让他们对练个几回,看这些小兔崽子还敢偷懒不!”说着,孙文康抹了把脸,大步走开了。
小元松了口气,揉了揉拍痛的肩膀,庆幸着终于把孙将军打发走了。不然在帐前捣乱,元帅怕是要被吵的没法休息了。
寻思着要不要进去再添个火盆,刚才瞅见元帅那惨白的脸色,小元心疼得不行。
元帅什么都好,就是不爱惜身子。年初染的风寒还没好,皇上便派了他来这荒凉的边塞小城。卉城没几户人家,连像样的大夫和药材都没有,这病拖着就加重了。都说皇上和元帅亲如兄弟,可这年关刚过,大病又才有了起色,便急急遣元帅出征。常言伴君如伴虎,小元不由连连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