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眉儿到了房间,任云尚未回府。
她捂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只好猛灌几口凉水,抱着被子到榻上眯起了眼。
想了想,苏眉儿又爬起来,往脸上抹了豆油,又粘好了下巴的白胡子,这才放心地倒在了榻上。
谁知院里会不会突然跑来什么人,如果穿帮了,那就真是她的失误了。
虽说没有拿任云的钱财,好歹都在这样的处境里,算得上是跟他坐上同一条船的人,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折腾了一晚上,苏眉儿也累的慌,闭上眼很快就找周公去了…
大半夜的,没想到任云却匆忙回了来,还顺道把她给吵醒了。
苏眉儿的起床气虽然小,却不是没有的,瞪圆了眼盯着某人。
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却把周公赶走了,就算天帝老子她都不会搭理的。
吸吸鼻子,一阵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苏眉儿忍不住吞了吞唾沫,套上外袍立马跑到桌前,正襟危坐,板着脸正色道:“任公子的事已经办妥了?”
有吃的在,扰人清梦的罪过又算得了什么?
天一撇撇嘴,就是看不顺眼这小骗子一脸正经的模样,一双眼珠子却使劲往他手上提的篮子里瞧。
不用说,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关切,实际上心思早就飞到饭菜上面来了,实在够装模作样的。
任云也不难为她,示意天一将饭菜端上桌,愉悦一笑:“幸得苏先生的提点,在下这才茅塞顿开,事半功倍。”
“那就好,那就好…”苏眉儿迫不及待地拾起双筷,夹着菜飞快地往嘴里塞,实在是饿坏了,说话含含糊糊的。
任云也不见怪,睇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神色有些歉意:“事情紧急,怠慢了苏先生。明日开始,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天一便可。”
苏眉儿这会连话都说不出了,只得连连点头,恨不得把一盘菜全都倒嘴里去。
这样美味的菜肴,一闻就知是桃源镇百年老店知味馆的手艺。一碟一两银子也未必买得了,她每次经过也就拼命嗅一嗅,暗中回味。难得如今居然能品尝,自然是要吃个饱了。
“若是无事,在下便先行告退了。”任云起身朝她微微颔首,带着天一离开了房间。
见天一欲言又止的神色,任云不过一瞥,便是明了。
“少爷,这人好吃懒做,老奸巨猾,往后怕是容易坏事。”
闻言,任家三少却是笑了:“她足够聪明,绝不会惹祸上身。而且,短短一句话,不是让那棘手的事情有了头绪?”
这一听,天一深知自家少爷已经打定主意,便不好再开口了。
苏眉儿正吃在兴头上,待肚子圆滚滚的再也吃不下,这才突然想起晚上的事。
竟然忘记跟任云提一提那个倒在花园中的陌生男子,说不准是进府里来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瞅见人都走得老远了,她吃饱又困了,嘴巴一抹,直接倒回榻上继续方才的美梦。
至于第二日醒来,苏眉儿自认不是什么大事,任云又忙得不见踪影,此事便不了了之。
“你说祈天阁跟任家的会面要拖延?”听到天一的话,她眨眨眼,似是有些不信。
原本说是三天的,怎么突然就改期了?
还让自己吃不好睡不饱,就愁着如何打发掉任家家主。任恒可不是桃源镇上普通的百姓,实在不好忽悠。
天一眼见苏眉儿咧着嘴,几乎要到耳边去了,眼角不由微抽:“苏先生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那当然…不是,”她恨不得这生意拖得越久越好,不过瞥见天一的面色,立刻改口道:“任家做生意鲜少出尔反尔,难不成是祈天阁反悔了?”
“据说是路上耽误了,具体如何便不得而知。”任云出外,把天一留下照顾苏眉儿的起居饮食,只带着天二离开。
天一心里万分不愿意,某人却十分上道,支使着他做这做那,摆足了架子,恨得他直咬牙!
若非要顾及自家少爷,天一早就把这小骗子扔出府外去了…
苏眉儿第一次支使人,就爱看天一咬牙切齿,却又隐而不发的表情。果然任云的部下训练有素,顾全大局之余忍耐力相当一流。
她耍得闷了,念及怀里的那一枚戒指,又眉开眼笑道:“天一,老夫这便要出府走走。”
“此事属下做不得主,不若等少爷回来再作打算。”这小骗子居然要离府,天一自认武功不差,却担心此女奸诈狡猾,若是一时不察着了道,把人丢了,就不好跟任云交代了。
苏眉儿皱着眉头,不高兴了。一切阻碍她钱路的人,都该打!
她眼皮一抬,上下打量着这护院,慢条斯理道:“天一,任少爷不是让你好生遵从老夫的话?”
他嘴角一扯,直言道:“苏先生,少爷只说听从您的吩咐。”
“那不就得了,任少爷要你听我的,如今是抗命不成?”一个高帽子盖在他头上,苏眉儿摸着白胡子沾沾自喜,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天一压下一肚子的火,却又找不出辩解的字句来。他打小习武,虽也识字,口才却远远及不上某个小骗子,憋得满脸通红。
见他一声不吭,苏眉儿直接将此当作是默许了,高高兴兴地就出府去了。
天一只来得及留下几个字,不敢有半点疏忽,跟在她的后头,生怕某骗子眨眼就不见了,坏了自家少爷的事。
好几天没有出府,市集上的热闹让苏眉儿看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不少人见过神算,看是一身打扮装束与其无异的老头儿,纷纷让出道来。
还有许多受了指点的,躬身作揖,神态恭敬。
苏眉儿抬头挺胸,不言不语地受了礼,看得身后的天一嘴角又是一阵抽搐。
暗忖着某骗子的脸皮,估计比城墙要厉害多了…
在看见她直奔当铺时,天一的脸色更差了。
快步拦在苏眉儿的前头,他颇为不悦:“苏先生,可是任府招待不周,怎地要来当铺筹措银两?”
她顿住脚步,扭头道:“任少爷待老夫自然是不错的,好吃好穿的供着。只是老夫年纪不小了,若没有些真金白银在手,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天一的脸直接黑了,这骗子分明是说自家少爷给吃的给穿的,就是没给银子。
果真是个守财奴,竟然反过来索要钱财?
原先还以为只是个有点贪财的小骗子,而今看来,果然人心隔肚皮,她根本就是贪得无厌!
苏眉儿睇着他的脸色又白又红又黑,比戏班子的变脸功夫还厉害,只觉有趣至极。
其实天一还真冤枉她了,某人念着要筹钱给爹爹治病。在任府免费吃住自然是好的,省掉了不少钱银。问题是荷包里的小金库不多,如今又不涨了…
手里正好有那一枚戒指,放身上夜长梦多,倒不如直接当掉为好。
“天一先在外头等着,老夫去去便回。”苏眉儿不管他的脸色多难看,转身就要走。
天一咬咬牙,一把拽着她,将怀里的钱袋往前一递:“苏先生,属下这里有些碎银。若是不嫌弃,这便收下罢。”
她伸手掂量了一下,这里少说有将近五两银子。那破戒指也不值这么多钱,自己还估摸着能拿到个一两算不错了。
不过既然有冤大头愿意买,苏眉儿当然是不会拒绝的。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反正是护院自个给的,又不是她逼迫的。再说,有什么比救爹爹的性命更重要?
苏眉儿不客气地把钱袋收在怀里,却也掏出一块手帕包好的东西,塞在天一的手上:“一物换一物,老夫向来不会贪小便宜,这东西如今就是你的了。”
天一挑挑眉,掌心里的东西几乎没有重量,又用手帕仔细包好,看不清形状。
也不知道这小骗子用什么东西来敷衍自己,只是当着众人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免得某人羞恼成怒,让自家少爷难做。
“那多谢苏先生的馈赠了,属下定会小心妥当地保管。”天一把东西胡乱往腰上一塞,眼看苏眉儿还想在市集逛一圈,皱眉道:“天色不早了,若是少爷回去寻不到苏先生,怕是要责怪属下的。”
苏眉儿恋恋不舍地瞅着不远处的糖葫芦,又睨了眼角落的臭豆腐,双脚愣是一步都不愿挪动。
天一顺着她的视线,脸色又变了变。无奈之下,只能飞快地把东西买了,认命地闻着身上一股子异样的味道,终于是带着喜上眉梢的小骗子回了任府。
可怜这护院搓洗了三回,仍是能闻见那股子臭豆腐的味儿,郁闷地又去井边再洗了一回…
至于那手帕里的东西,天一再没心思打开来看,直截了当地扔到屋里的角落,懊恼着明儿定要跟天二换一换,再也不要继续伺候那小骗子了。

霉运接踵而来

数日后,任府张灯结彩,打扫一新。婢女忙的脚不沾地,来回奔走。
苏眉儿听见声响,溜到院落门前,偷偷望着忙碌的众人,心下多了几分好奇。
“天二,他们这是做什么?”
“府里有贵客今晚驾临,任老爷正吩咐下人准备停当,免得怠慢了客人。”那日之后,天一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留在院里伺候苏眉儿,任云无法,只好将天二留下。
这护卫与天一不同,绷着脸一声不吭,给支使的时候神色丝毫未变,看得她没了兴致,也就不再耍人了。
“贵客?”苏眉儿皱着眉头,不会是…
她正要开口继续询问,却见管家前来,恭谨地道:“苏先生,家主有请。”
苏眉儿面上不动声色,稍稍颔首,手心里却渗了汗——果真是祈天阁的人,任恒这便要询问结果来了?
天二忽然挡在她的身前,拱手道:“还请管家稍候,苏先生换下这一身,属下自会领路。”
管家睨了他一眼,确实看出这位先知穿着暗色的布衣,两袖上不知沾上了多少菜汁污迹。如此去见老爷,怕是要失礼的,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天二带着苏眉儿回了房,背对着屏风转述道:“少爷交代了,苏先生不必拘谨,尽管开口便可。”
她麻利地套上一件干净的深灰色衣衫,在镜前仔细端详,毫无破绽,这才缓步走了出来。
既然任云已出了声,自己的小命算是有了保证,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苏眉儿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到底作了什么孽,竟然就这样上了贼船?
任恒定下的会面地方,正是他的书房,更是任家的禁地。此处偏远,环境清幽,仆役是不允许在附近逗留的。若是发现,便是要杖责而死。
任家下人均是一纸卖身契,买断终身。就这样动用死刑弄死了,别说府衙不会管,连带家属亦不能过问。
这是在路上,苏眉儿听天二说起的。目的是让她慎言,毕竟任恒向来是个狠角色。
闻言,她脸色有些发白,幸好这回抹的豆油足够厚,尚不能看出半点异样。
待天二被留在了书房外,苏眉儿感觉到自己手脚僵硬,狠狠捏了手背一把,这才装着胆子大步踏了进去。
抬头飞快地一瞧,她却略略吃惊。
依天二所言,这书房如此重要,除了任恒,怕是旁人一律不给靠近。
只是此时此刻,苏眉儿瞥见一位美艳女子,柔若无骨地正挨着任恒坐在榻上。粉色的纱裙,勾勒出曼妙的身材,以及雪白的肌肤。一双美目似笑非笑,妩媚勾人。
这样的尤物,即便是身为女子的苏眉儿也有一瞬的怔愣,更何况是其它男子?
想必,这位便是备受任家宠幸的六夫人如倩了。
此人说书先生曾三番四次地提起过,不外乎是天妒红颜,红颜薄命云云,唏嘘不已,听得苏眉儿的耳朵都要起茧了…
她眨眨眼,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心头大石终于是安稳地落回了肚子里。
自己怎地就忘记了这位六夫人的事?
当初如倩便是因为与外人通奸,被任恒活活弄死的。若苏眉儿没有记错,也便是这一两年的事。
毕竟如倩是桃源镇首屈一指的花魁,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不知多少。
那会儿说书先生一提起,好些上了年纪的大叔也感同身受。酒馆的生意便立马见好,掌柜的恨不得把如倩这一段连续一天说上个十遍八遍的…
只是苏眉儿就有些想不通了,跟着任家家主,这桃源镇上还有谁比他更好?
不管是相貌、年纪、家世,甚至是营生,都是上上之选。她就不明白,如倩这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人陷害的?
苏眉儿犹自发着呆,目光时不时在如倩身上打转。
任恒微微蹙眉,显然有些不悦。
如倩倒是红唇一勾,笑得花枝乱颤:“老爷你看,妾身的美貌居然把赫赫有名的‘先知’给迷住了,实乃荣幸之至。”
听见她的笑言,任恒的脸色倒是有所缓和,伸手搂着如倩的纤腰,冷声道:“苏先生还想盯着任某的美妾到什么时候?”
苏眉儿回过神,别有深意地瞥了如倩一眼,笑眯眯地摸着胡子道:“任当家就不请老夫坐一坐,喝一杯热茶?”
若是平常人,这般无礼,任恒早就把他扔出府外,教训一番。
只是看这位“苏先生”一派从容,方才凝视如倩的目光没有以往那些人的色眯眯与猥琐,仅仅是眨眼间的惊艳和若有所思。
他挑了挑眉,对任云请回来的这位先知,倒是多了一分好奇:“先生请坐。如倩,给苏先知奉茶。”
六夫人面上浮起一丝惊讶,转眼即逝。毕竟她素来受宠,只服侍任恒一人,连当初入门的时候,也免了她给大夫人送茶。如今,却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头儿斟茶,的确令如倩不能不诧异。
即便有疑惑,她却是不敢忤逆任恒的。
婀娜多姿地下了榻,如倩施施然地上前,纤纤素手替苏眉儿斟了茶,眼帘微垂,风情万种地往前一递:“苏先生,请饮茶。”
“有劳夫人了,”苏眉儿睨着她的一双如玉的手,又看着自己的,就不明白同是女子,为何如倩的双手就要美上数倍?
任恒眼尖地望见苏眉儿看着如倩的手,眯起眼低声问道:“苏先生,任某的六夫人这双手上有什么值得细瞧的?”
苏眉儿心下纳闷,这人的目光贼毒,不过匆匆一瞥,居然也看出来了。
摸着胡子斟酌了一会,这动作看似沉思,又像是高深莫测,向来能唬住不少人。
最重要的是,让她能在脑海中将要说的话细细梳理了一遍。
苏眉儿单手抚着杯沿,又看了如倩一眼,神言又止:“任老爷刚娶了一房美娇娘,老夫的话未免扫兴,还是不说为好。”
不等任恒细问,她又接着道:“再者天机难测,说出口不免坏了天地准则。老夫只给六夫人几句忠告,好化险为夷。”
苏眉儿深知任家家主对她仍是半信半疑,自己确实也拿不出确凿的事实来证明,只能故作玄虚,好让其信服。
作为神棍,说话的方式自有一套。
太过浅白,若是灵验了也就罢了,若没有灵验,无疑是自砸招牌;太过深奥,没有半点具体事宜,就像一块白豆腐,一捏就碎,毫无说服力。
这其中要拿捏好,着实不易。
“六夫人,有些事需悬崖勒马。要不然玩火自焚,怕是要得不偿失。”苏眉儿睇着如倩,目光灼灼,一副“信我者得永生”的高人神色。
听罢,任恒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挥挥手示意如倩离开了书房。
“不知苏先生对于任家与祈天阁的这次合作,心中可是已有了结论?”
苏眉儿眼见着如倩离去,心下惋惜着这么个美人儿最后悲惨的下场,对于任恒的印象愈发不好了。
她捻着胡子,有些不高兴地皱起眉:“任老爷,这笔生意成还是不成,不外乎是您一句话。即便谈不拢,任家自是没有损失;若是谈成了,祈天阁恐怕也得不了多少好处。”
若是往后任家一步步地蚕食掉祈天阁,如今又如何会给它占了便宜,掌握了大局?
任恒的唇边微微上扬,这位先知比他想象中要厉害。有些事,一点就透。
只是,如果此人知晓太多,实乃一大阻碍…
他心里盘算着招揽这位苏先生,收为己用。
若此人不从…任恒双眼一眯,那便只能永远封口了。
苏眉儿后背一冷,寻思着这会快到初夏,怎么骤然感觉到一阵阴风飘过?
她抖了抖,面对着这位任家家主浑身不自在。
一来怕露馅,每个表情,每句话的语气,每一分的动作,都在心里思量好再做,实在累的慌。
二来既然话已经说完了,也是该告辞的时候了。
“该说的话,老夫已经坦然而告,没能替任老爷分忧,实在是…”先认错总是对的,苏眉儿起身拱拱手,一脸遗憾之色。
任恒难得点头回礼,声线一如既往的冷凝,却多了一分平缓:“苏先生此言差矣,不愧是先知,令任某甚为佩服。若无碍先生的清修,可否在任府多留几日?”
苏眉儿恨不得立刻出府,只是任家家主的目光过于森冷,让她觉得如果此时开口要离开,恐怕要看不见明日的日出了。
她不甘不愿的,低着头谦和道:“任贤侄费心请老夫下山,如此孝心,任老爷有福了。如此,老夫便继续叨扰了。”
总觉得这两父子,一个面若冷霜,一个时常微笑,却都是一肚子的坏水。
也罢,苏眉儿就当是那张虎皮的回礼,替任云说句好话,好让他在任家过得如意一些。
任恒向来不爱寒暄,苏眉儿说完就出了书房,被凉风一吹,这才察觉后背的衣衫尽湿。
就不知是紧张的,还是吓出的冷汗。
不晓得院子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苏眉儿依旧要挺直腰板,一派世外之人的清高姿态,装模作样地回到任云的院落,只觉腰酸骨痛,比干了一天的活还累。
果真富人有富人的不幸,穷人也有穷人的酸楚。
这任家显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好,父子不像父子,小妾亦不甘寂寞,非要闹出些事来…
甩甩头,苏眉儿不愿过多的掺和到任家的家事里,免得晚些难以抽身而出。
到时候,就真是自寻死路了…
任云这几天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乎什么,苏眉儿也懒得过问。
吃饱睡好,只要没人召见,她在院里过得轻松愉快,一派闲适。
可惜她不去寻麻烦,麻烦总会自动上门来。
苏眉儿自认打小听话伶俐,除了不小心弄死了隔壁小虎子辛苦抓来的麻雀,没做过什么坏事。
之前被表叔卖了,落了水井不说,误打误撞给任云当作神算拐回府里,摇身一变成了先知也就罢了,为何还得继续倒霉?
这晚月黑风高,正是适合杀人之夜。
苏眉儿像往常那般吃得肚子滚圆,爬上榻便急着找周公。
一道银光微闪,她尚未反应过来,一柄冰凉的剑刃便架在了自己的颈侧!

出来混是要还的

苏眉儿心下一凉,没料到才来任家没几天,她就结下了仇家。
她闭上眼,感觉到颈侧的冰冷,剑尖稳稳地抵着自己,却没有继续往前。
如此,提起的心倒是落了回去。
既然没有第一时间将她毙命,自然是有所图谋,不管是什么,她的小命反倒有救回来的机会。
硬是把要呼救的话咽了下去,苏眉儿侧过头,心跳如鼓,吓得手脚冰凉,却不敢露出丝毫的胆怯与惊慌。
率先示弱,之后很有可能处于被动的局面,甚至于要任人宰割。
贸然大叫,也只会激怒这人,说不定还坏了事。
越是危险的时候,她反而能表现得更为沉着镇定。
当然,这只是看起来如此而已。
不过,唬住人却是绰绰有余了…
苏眉儿借着微弱的月色,看得出这闯入的刺客一身黑不溜秋,裹得严严实实,根本没露出半点破绽。
显然是有备而来,她也只能静等对方开口。
那人没想到一个普通的老头儿面对刀剑,居然能如此镇定,有些出乎意料。
两人对视片刻,黑衣人这才厉声询问:“老头,你究竟是什么人?谁派你潜入任家的?”
苏眉儿挑挑眉,这人真是做贼喊抓贼。
这句话,怎么看都该是她来问的吧…
她撇撇嘴:“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又或者是,想要老夫承认什么?”
苏眉儿曾师从擅长口技的老伯,听力远比普通人要厉害。对方一开口,就知道明显是用内力催动嗓子,改变了原先的声音。
刻意改变,那么只有一个结论。
这人曾跟她见过面,自己也认得出此人…
至于是谁,苏眉儿实在很难猜得出来。
对方一窒,有些羞恼成怒。
苏眉儿敷衍的态度显然惹怒了此人,长剑往前一送,脖子一痛,一股温热缓缓滴落。
她伸手一摸,满掌的殷红,不由皱起眉。
“还想狡辩,从实招来,或许我会给你一个好下场。”
不用想,这个好下场除了全尸,不作它想。
苏眉儿睨了门口一眼,垂着眼帘不吭声了。
此次,她怕是要逃不过的…
“叮”一声,骤然有一物击中剑尖,震得那黑衣人手臂微微一抖,险些拿不稳长剑,连退两步:“谁?”
苏眉儿迅速翻身下榻,连滚带爬地出了房间,也顾不上自己此刻的狼狈,大声叫嚷道:“救命啊,杀人啊——”
凄厉的喊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突兀,霎时间任府燃起了一片灯火。
那黑衣人皱皱眉,瞥了一眼窗棂,感觉到不少护院正匆忙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