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绮娘平日就这样了,公子,你别多事了。”另一位邻居也接口说道。
程安还欲辩解什么,一个青年扒开人群走了进来,并对段鼎抱拳行礼。
“岳父安,敢问出了何事,围做一团。”
“岳父?他是你岳父?段大夫,你有几个女儿?”程安不乐意了,跳着脚问道。他真的觉得天打雷劈了,不会这个女孩有人家了吧?
纵是段鼎再好的脾气也受不得这气了,更何况段鼎的脾气真不算好。
“这位公子,你家大人就是这么教导与你吗?老夫好言相劝这么久,你听不懂吗?老夫庙小,治不了公子之病,请公子另请高明。”段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在说。
程安想再说什么,却发现绮罗不知何时已经躲开了,根本就看不到人影。绮罗不在,他也觉得兴趣索然了,怏怏的带着程槐走了。引来邻里一阵的嘲笑,即便是程槐脑子不好,也开始庆幸,少爷没说自己镇国公府的人,不然人就丢大了。
顾仁是来送药的,段家药房的药主要进货商就是顾家。但段家以治病为主,药什么的就是附带的。平常开了方子,也会让人去顾家的大药店去抓药,而顾家药店里若遇上什么疑难杂症的,也会送来段家诊治,所以顾段两家的关系能这么好。
段家的药房小,平日自然不用顾仁来补药,不过是顾老爷前一段透了话,是不是该把他们的婚事办了。段鼎也一口答应,顾老爷想想,都快正式下定了,总该让两小家伙亲近一下,总不能连面也不见不是。这不就派着顾仁来了,结果就遇到这一出。
其实顾仁也看了一会了,前因后果大约也猜到了些,看绮罗那一脸毫不掩饰的厌恶,也能看得出绮罗对那位小公子有多么不待见了,不然他也不会出来,不会直接称段鼎为岳父,就是想让那人清楚的知道,这家的女儿是有主的,别乱想了。
其实绮罗根本没看到顾仁,跟父亲说完了,就直接避开了。觉得人太多,她不喜欢这样。特别是,她不喜欢再跟程安面对面了,总不能真的跟无知泼妇一般,对他大吼大叫吧?他带着妻、子来找太君时,她都没大喊大叫,现在他们都没什么关系,自然更不要了,还是交给父母最好。她根本不知道那个传说中的未婚夫会跑出来。
绮罗回房专心的把刚采集的蛇毒,配上药,很快做成药丸放好,蛇毒也是有时效的,在一定时间内,只有尽快的做成药,才能发挥蛇毒最好的功效。
正如刚刚邻居说的,段家药房最出名的就是风湿丸,而蛇毒就是做这个的主要成份之一,当然,绮罗现在知道一百种配方能更好的发挥这蛇毒的作用,比做风湿丸厉害多了,所以她留了一部分,加入些其它的药材,能把蛇毒的毒性保存下来。放到一个黑色的瓷瓶之中,锁进了自己小柜之中。
也许是习惯,只有在做药时,也是她心里最平静的时候。她喜欢这么自己待着,上辈子,这么做,可以不去想程安,而此时,她便可不用想上辈子自己有多傻。


第七章 婚约

上一世,程安就像这样,不打招呼的闯进了她的生活,而上一世的她,傻乎乎的一下子就堕入了情网,无法自拨。绮罗就这么和程安相遇,然后相爱,然后还平生第一次,违背了父母。
那一刻,她觉得她无法再像以前一样,一切遵从父亲的指示去生活。她觉得父亲太严苛,而母亲根本就不知道她要什么。当程安的出现,就像一缕阳光一样,照进了她灰暗的心。程安就是老天派来拯救她的天神!
是程安让她第一次开怀大笑;是程安让她知道,这世上,除了医术,除了药材,还有很多东西。程安就像那炽热的太阳,一下子把她整个人照得温暖,让她觉得自己此时才是真的活着的。
当然他们的爱情并没有那么容易,程安是镇国公府程家次子,而她只是一个平民医女;如果这样也就算了,更麻烦的是,她自幼便与城中最大的药房长春堂长房独子顾仁订了亲。
长春堂的顾老爷和段鼎曾经同门学医,是要好的师兄弟,顾老爷多年以来,对段鼎一家照顾有加。段鼎刚正的性子,万不肯做那背信弃义之人。而程家的地位,也万做不出夺人妻女之事,事情便僵持在那儿了!
程安回家,真的什么招都用了,反正从小学的三十六计,这回全用在了自己爹妈上;而绮罗自己也是,那时的她,虽然怯懦,但认准了程安,也一下子坚强起来。以死相逼,闹腾好几个月之后,终于,两家的父母也知道,不妥协不成了,段大夫与顾家道歉,退亲,让绮罗和显赫的镇国公家的二公子,定下了百年盟约。
若是写成话本,只怕是可歌可泣,赚人热泪的。那时他们成亲时,揭开盖头,他们不是开心,而真的是抱头痛哭,因为他们真的做到了,他们终于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那时的她,真的觉得她们真的会一辈子在一起的,有浪漫幸福的开头,却不见得有幸福的结尾。
想想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天真、愚蠢。她用十八年的时间来证明自己的愚蠢,等了一个根本用不着等的男人,证明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
“绮罗,你爹让你出来见客。”段大娘笑盈盈的进来,看到桌上的风湿丸,笑了起来,“你手还真快,也是,你爹从小就是这么教你的,他会高兴的。”
绮罗净了手,拿起托盘,准备顺便交到柜上,装起好卖。结果段大娘一下子就接过托盘,随手放到一边,拉着她去换衣服。
“娘!”绮罗按着老妈的说,虽说她很想以后好好的照顾父母,但不是代表着,她真的会什么都听父母的。
“弘毅来了,换个衣裳,见见,刚刚闹得太不像样,虽然说他知道不关你的事,但这么多年没见了,总该让他…”段大娘拍开了绮罗的手,专心的挑了一身桃红色的新衣。弘毅是顾仁的字,是段大夫给取的,段家老俩口都叫他的字,显得比较亲近。
绮罗看看段大娘拿那件粉红的,不自觉皱皱眉。做了十八年的寡妇,早就心静如水,也不喜欢艳色。当然从小她都不喜欢这些艳色,平日里她喜欢湖蓝色、水绿色。但段大娘觉得女孩子还是得有些鲜嫩的衣裳,便给做了一身,但绮罗不喜,也就穿过一次,还是拗不过段大娘才穿的。
绮罗看了母亲期待的眼神,还是拿着衣裳到屏后去换了,并重新束发,虽然没添首饰,但她很明白,再添,就过份了,反而不像姑娘家的所为。
绮罗出来见客,倒不是一件什么了不起的事,她之前就常陪着程老太君出来见客的。不过她自己很明白自己的身份的,又不是当家太太,又是寡妇,她总是很低调。静静的按太君的吩咐给客人行礼,便站在太君的身后。这回不同了,她不是那个二太太了,她静静给父亲行了一礼,向客人的方向行了一礼,就退到一边。
“这是你弘毅师兄,你们小时候一块学医,不过弘毅心慈,他的脉息、药学非常之优秀,你小时候都不如他的。”段鼎温和的给他们介绍。
“弘毅师兄。”绮罗低头给顾仁行了一礼,但礼毕,她也没抬头,只是退了一步,等着父亲下一步的指示。
“绮娘,多年不见了。”顾仁起身还了一礼。
绮罗不擅跟人聊天,低头致意。刚刚父亲的话,倒是解释了她为啥记忆里,一点没有这位名义上的未婚夫一点映像了。
段鼎是名医,他也特有名医的范,这些年来,来拜师的真不少,真的学出来的就只有绮罗一个人。有天赋的,受不了段鼎的脾气,没天赋的直接被开赶了。绮罗当年倒是想跑的,不过她是亲生的,逃不掉罢了。
而顾仁是特别的,顾老爷子是段鼎的师兄,不过顾老爷当年学医也没学出来,所以顾老爷把儿子交给师弟时,就明说了,实在没天赋,就教教认药,好歹我们家也做药材生意不是。于是顾老爷多少还给师兄一点面子,于是顾仁就留下了。
但顾仁不是没天赋,不过也是没天赋。因为为医者,学不学得会是智力问题,但是学会了,不敢用,就是心态问题了。顾仁一拿针炙手就抖,段鼎怎么教都没用。段鼎于是只能教他脉息、开方,结果诊脉他没错,但让他开方,一拿笔,这位手就又开抖了。
真有这种情况了,有些人,就是没有那种信心,能给人开方、治病。他只能跟顾老爷实话实说,他真教不了。顾老爷倒也没怪他,因为他当年也就这毛病,生在药家,他们从小就在药堆里长大的,他们比一般人更明白,什么叫是药三分毒。正是太了解,然后,他们比一般人更容易怕。
所以真不怪绮罗不记得,而是段鼎从小就把他们分得挺开的,不是男女之防,而是生怕顾仁把绮罗带坏了,女孩本就容易心慈手软,段鼎在坊间的是被称为神针段鼎的,他一手针炙的绝活,连宫中御医都叹为观止的。而惟一承袭他衣钵的传人就是绮罗,他怎么着也不会让心慈手软的顾仁把女儿给带坏了。
绮罗此时的表现,段鼎和顾仁都没什么诧异的,这才是绮罗,从小就这样,跟谁说话都不会抬头,人家靠近她一点,她马上退一步,所以他们刚刚都一点也不相信,绮罗和那个公子哥儿会有什么瓜葛,只会一至的认定那是公子哥儿自作多情。

 
第八章 伤心泪

“你娘要留弘毅吃饭,你去帮帮忙。”段鼎本就只是让他们见见,虽然女儿根本没抬过头,他也不介意,反正让未来女婿看清女儿就成了。
绮罗静静给他们施了一礼,就退了下来。
段大娘果然在厨房里忙着,她问清了要做什么,于是系上围裙帮忙。虽然才学的,但她又不是小女孩子,也不是没吃过苦的,打打下手,发挥得倒比一般人稳定得多。
“弘毅长得好看吧?”段大娘更关心女儿对顾仁的看法。
绮罗真的没抬头看过,她对顾仁长什么样,她现在对所谓的那位未婚夫,还真的没下决心的。所以,她还真的没多少好奇心的。不过安静的想想,她觉得顾仁的声音,倒是有些熟悉,不过想不起在哪听过了。她很少抬眼看人,所以对人的分辨一般都是靠着声音,如果说,这个声音让她觉得耳熟了,那么她就一定听过了。想想,她和顾仁就算在幼时接触过,但是幼年的声音跟成年的声音是不可能相同的。那么,她是在哪听过顾仁成年之后的声音呢?绮罗皱眉苦思着。
“顾家真的挺好的人家,其实说实话,真把你嫁到顾家,我们也有负担,不过呢,顾老爷,顾太太人真的挺好的,你小时候见过的,之前老太太还在时,还派人给你送过衣裳和玩偶…”段大娘可没在意女儿在干嘛,她努力的游说的女儿,表明顾家是好人家,他们为她真的努力了。
“娘,做饭吧!”绮罗终于抬头了,绮罗的思绪被打乱,只能叹息的抬头制止母亲。
“你不愿意?”段大娘吓了一跳,这个,万一女儿不乐意咋办?毕竟这是一辈子的事,总要投个眼缘不是。
“没有,爹娘看着办吧。”绮罗其实脑子里已经转了无数的念头了,但是最终,她还是这么说了。
是的,她想说她不原意。她刚下了决心,要好好伺奉父母,结果现在却告诉她,定的婚事要提上日程了。所以她该要接受吗?事实上,她接受不了,她知道,自己没法在这个时候接受另一个男人。
但是,她不是真的十六岁,她很明白,就算反对了,父亲也不会答应,到最后,闹得大家心力交瘁了,伤了感情,她还是得嫁。因为这会没有另一个人在等她,会把她带走。所以不如答应了,至少,她完成了一个愿望,就是她让父母开心了。
堂屋,段鼎和顾仁没了绮罗,好像也觉得轻松多了。今天顾仁其实真是来看绮罗的,他们多年没见过了,最后一次,还是他们订婚之前,顾仁“满师”回家。这个满师是段鼎说的,当然当时他说的有点伤人。
“你反正也学不成了,不如回家好好做点生意。”
然后,可怜的顾仁就这么被刚刚出炉的岳父大人赶回家去了,回家还得说,定亲了,留在段家不好。家里也接受了,于是他就开始苦逼的行商生涯。
多少年来,他会常常想到最后的一次见面,但是问题是,她并没有看到他,她站在小板凳上,专注的一手拿书,一手拿着银针,对着比她高的铜人,试着穴位与手力。
那时,她的手一点都没抖,明明比自己小那么多,却安静的站在那儿,做他做不到的事,顾仁其实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在想什么,就是静静的站在那儿,他真的觉得很羡慕,原来自己连一个小姑娘都不如。
他回家其实也试过,他还是拿不住针。后来他们订了亲,他开始学会放弃,开始努力在药店的生意里,他希望能成为配得起绮罗的男人。
怀中有一块玉佩,那是他在南方行商时,在家珠宝店里看到的,一眼便觉得好,马上买下。这是他的习惯,每到一个城市,他都会想着去看看,给绮罗挑一个礼物,明明知道送不到她手上,但真的买了,揣在怀里,他心中颇有些甜蜜的感觉。
原来真的有人可期待,是件幸福的事。刚见过了,又是另一种感动,之前眼中晃的就是那个认真的小女孩,而此时,他未婚妻的形像一下子就立体起来,他真的没想到绮罗会这么美。
“弘毅。”段鼎他们都习惯叫顾仁的字,这也是他在顾仁的成人礼上为他取的。取自《论语修身篇》,‘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他是自己的女婿,学医不成,但好在做生意还不错,于是取这个字来勉励他。
“岳父。”顾仁摄住心神,老实听站直了,这位除了是未来的岳父,更重要的是,曾经的师父,他现在还有童年的阴影。
“刚刚的事…”段鼎还是想谈谈刚刚的公子哥儿,虽然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但是,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一下,这是礼貌。
“小婿理会得,是那人痴心妄想,与绮娘无关。”顾仁忙说道,“不过…”
“难不成你不信?”段鼎又不悦了,盯着未来女婿。大有,你敢不信,我就敢打断你的腿的架势。
“不是、不是,岳父,看那人打扮,只怕非寻常人家。”顾仁赶忙把自己的顾虑说道。
段鼎想想,刚那人有说过,平常他们家都是请的太医,没一般的品级,太医也不是那么好请的。再说,他头戴紫金冠,身着大红的大缎劲装,脚踩官靴,腰上还别着一块白玉牌。光这一身的行头,无处不说明,这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要知道,非官身是不能穿罗袍的。
“你知道绮罗从小安静,不曾想会惹上这无妄之灾,以后,我再不让她上山采药了。”段鼎黑着脸说道。
“其实岳父想要什么药,派人知会一声即可的。”顾仁也不喜欢让绮罗亲自上山采药,他知道,新鲜草药有新鲜草药的功效,但绮罗可是顾家的媳妇,他真的觉得岳父把绮罗管得有点过了。结果还因为采药,惹上这种公子哥儿,怎么看都觉得不妥。
“让她采,是让她认,将来到你们家,总不能连药都认不全吧?”段鼎总算给女婿一点面子,不过也没了刚刚的好颜色,意思很明白,他不高兴了。
“绮娘从小在岳父教导之下,只怕小婿知道的还不如她多呢。”顾仁好歹也是商人,马上转了话,总不能还没成亲,就把岳父给得罪了。既然岳父已经不让她再去了,再纠缠也没意义,笑着打个圆场,算是揭过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附近山上的草药,绮罗总算还认识,再远一点就不成了。跟你见多识广比,还差得远。”段鼎总算面色和缓了一些,不过呢,言语上却还没放过顾仁。
“不敢当,以后小婿会让人把各地新鲜草药,快马送回给绮娘看看的。”顾仁真心的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了。


第九章 好人顾仁

“你岳母这些日子在教绮罗做家事,不过她也同我说了,好些事不是马上就能学得会,就算学得会,也不可能马上就能专精的。所以你岳母昨儿跟我说,会替绮罗选几个丫头回来,有些事,你同你爹娘说说,真的不好意思,我们没有教好闺女。”段鼎就算说软和话,结果脸还死板得跟石头一样。
得亏是顾仁是很了解岳父兼师父的,大意是明白的,但是不知道岳父想说,绮罗到底什么不会。纠结了一下,“岳父,绮娘要什么样的丫头?家里有相熟的牙婆,倒是便宜。”
“她的手拿针炙成,拿绣针只怕就差点。”顾仁清清嗓嗓,不过他脸上露出的表情,却是有些不以为然,对他来说,能拿针炙,比满街都能拿绣针的女子强多了。
“哦,这个啊,绮娘真不用学这个,家里有针线上人,用不着浪费时间。”顾仁马上松了一口气,合着是针线不成。此时顾仁与段鼎一般,同样也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这表情终于取悦了段鼎,现在他看顾仁果然顺眼多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丫头的事你不用管了,你岳母正在准备,你心里有数即可。”段鼎笑了。
要准备婚事了,段大娘才想起,该教的一样也没教。做饭这个事,顾家的情况比他们家好得多,家大业大,家里不缺下人,所以绮罗只要会一两样拿手菜,然后知道一些基本的,就完了。到时顾太太自会教她,如何管理一个大家庭的厨房的。
但是按规矩,新娘子的盖头要新娘子自己绣的,还有给婆家的礼物,总要一两件女红手工的。但这个不是一两天能学得会的,不然,段大娘也不会着急了,真的去成衣铺子买大路货,绮罗得被婆家的亲戚笑死。
不过若是偷偷的买个绣娘回来,万一将来穿帮了,更难看,于是跟段鼎说,让他找机会跟顾老爷服个软,到时,绮罗在顾家也不会太难受不是。
现在好了,顾仁来了,段鼎趁机直接跟顾仁说,让他回去跟他爹妈说,自己也不用太丢脸了,感觉好多了。心情一片大好,当然,最好的是,顾仁跟他一样觉得会不会绣花,真的一点也不重要。
“没事、没事,小婿回去就跟家母说,您不用费心了。再说,家母一直知道绮娘从小学医,这些事岳父都没让她学的。”顾仁忙笑着安慰着段鼎。
顾段两家是通家之好,对于段鼎把绮罗当儿子一样教,顾家知之甚深,现在段家回过神来,慌了,怎么让人不觉得好笑,但却也真的不用担心。
其实对绮罗来说,顾仁并不陌生,至少这个名字是不陌生的,也许她从来就没记起过他的样子,但是她对这个人,上一世是有一生的感激的。
她与顾仁从小订亲,其实她啥时候定的亲,她自己也记不清了。父母说是从小,那就是从小吧!而她实在很忙,父亲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她的身上,一个从小把《黄帝内经》当识字课本开蒙的人,哪里有闲情去想自己未婚夫的事。
段家父母也怕她害羞,在家很少提及这个人。除了过年过节,她跟父母去顾家拜年,见见老太太、太太们时,会提及一两句之外,平日里,她基本上可以把这个人忽略不计。
等程安出现之后,她的生活完全的变了,她真的忘记了自己是有婚约的,等被父母发现,她和程安交好,想阻止时,他们已经情根深种,不能自拔了。
不过好在程安和她,都是出身家教很严的人家。就算是他们相爱,也没闹得沸沸扬扬,段大夫直接把女儿锁起,希望把这事冷处理。而程安回家也没什么好果子,被程老爷子吊着打了一顿。
就算这样,程安还是跑到了她的窗外说他没事,放心,他会努力的,他让绮罗等着他抬着八抬大轿来迎娶她。绮罗真的听话,安静的被关着,静静的等待着。
程安在家里把从小学的三十六全对着爹妈使出来了,最后程家没法了,也知道儿子铁了心,只能到段家来,暗示着段老爹,该退亲了,别为难孩子们了。
段老爹是方正古板的人,直接把程家的人赶走,摆明了说,自己绝不做那背信弃义之小人。
绮罗那时真的以为自己没有希望了,她不是以绝食而抗争,而是她真的觉得自己不可能活着上别人家的花轿,她能为程安做的,就是干净的死去。
而最后,是顾仁行商回来,听说绮罗病了,过来探望。本来两家这时已经在谈婚期了,段老爹想的是,快刀斩乱麻,让女儿赶紧嫁到顾家,一切就解决了。所以此时顾仁来探病,也是说得过去的。
绮罗不顾母亲的阻止,对着窗外的人不顾一切的喊到,“我要退亲,我不要嫁。”
顾仁那一刻真的呆了,而段大夫看也瞒不下去了,只能跟顾仁道出了真相,过了两天,顾仁就来退了绮罗庚帖,告诉段大夫,他已经跟父亲说了,是他不乐意,不想害了绮罗。他笑着请段大夫成全绮罗,然后便再次出门行商。
如果没有顾仁的退让,绮罗相信,自己上一世的十六岁就已经死了。因为她不可能听从父亲的话,上顾家的花轿,那么她惟一能做的,就是选择离开这个人世。
而父亲的性格她也了解,哪怕自己真的死了,只要顾家不退婚,她的尸体也得葬在顾家的祖坟,这是他的承诺,他就要守信。
所以,后来她上了程家的花轿,再见到程安时,她也说,她感激顾仁一辈子。程安说,是,我们一起感激他一辈子好了。


第十章 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