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少庄主可留着我们多住几天呢,小鱼姑娘怎么下逐客令来了?”苏亚方才本来是吵着回京,去参加朝阳郡主的招亲大会,可小鱼这一问,他偏要反着说,“这里风景甚好,苏某还打算多住几日呢!”
“呸!”小鱼啐了一口,“你们在一个院子里呆了一天,怎么知道这里的风景如何?别是仇家追债,来凤翔庄躲债来了吧?”
“我们像那种人吗?”苏亚满脸委屈。
“楚公子不像,你像!”小鱼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容反驳地说,“我不管,你们明日就走。”
“凤翔庄就这样待客的吗?我要问问李姑娘去。”苏亚作势要站起来,小鱼连忙伸手将他按住,急声说:“少庄主明日要上京,路途奔波,今晚要好好休息,你别去吵她。”
“李姑娘要上京么?”楚云笙诧异地问了一句。
“是,明日一早就出发。”小鱼向楚云笙说话时,语气还算和善,“不是凤翔庄赶两位,只是少庄主要小鱼留下来伺候两位,可是少庄主若不带上我,这一路的衣食起居,就没人照料了。”
“巧了,我们也要上京,不如同行吧。”苏亚找了个当口,插话道,“不知李姑娘为何上京?”
“少庄主呆在庄里,总是管东管西地操心,所以我们赶着少庄主离庄出去散心,恰巧京城又有少庄主的故友,所以便去京城了。”小鱼三言两语交代了原因,想了想又说,“你们想同行,还是先去请示少庄主吧,不过李铮大哥不喜欢别人靠近少庄主,所以未必能答应。”
“他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下人,不至于那么嚣张吧?”苏亚生来便是仆从遍布的大富之家,对下人,难免会轻视一些。
楚云笙一听他的话,心中便觉不妥,想用目光示意,却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小鱼脸色一变,似笑非笑地说:“是了,你们是富家公子,我们这样的下人,哪有资格与你们说话啊。”说完,也不听苏亚的解释,扭头就走。
楚云笙连忙站起来问:“小鱼姑娘,请问要去哪里找李姑娘?”
小鱼停下脚步,随口说道:“跟着笛声走不就是了?”说完,她再也不肯多吐一句,娇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角门边。
“看,都是你这张臭嘴!”见佳人无处寻,楚云笙回头嗔怪了一句。
苏亚也不辩驳,只是讪讪地说:“我哪知她的脾气这么大?我们家的奴婢,可是个个温顺贤良…”
楚云笙也不接话,一撩长袍,便往外走。
“真打算随声寻人啊!”苏亚诧异地问。
“要一起去吗?”楚云笙没有诚意地问了一句。
“别,还是你自己去吧,我就在这里。我怀疑这庄里有机关,若是你遇见当日囚住魔教高手的机关,我也好替你求救。”苏亚忙忙摆手。
第一章凤翔写意(6)
楚云笙淡然一笑,又侧耳倾听了一番那缕愈显幽茫的笛声,举步向外走去。
出了角门,楚云笙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做天下第一庄。
迎面是一个极其开阔的园子,花径纵横,假山嶙峋,各式花草有的点缀在道路边,有的簇拥在池塘旁,极目望去,全是苍苍翠翠的绿,竟是一眼望不到头。
笛声不绝,但是被树叶子一拦,风一吹,只觉得四面八方皆是笛声,具体的方位倒听不清了。
楚云笙也不着急,信信然地走着,分花拂柳,不多时,也多多少少找到了一点方向,笛声愈发清晰起来。
他这才驻足打量周围的环境,原来不知不觉穿过了那片花园,来到了另一个清雅的小院。
这爿小院与自己的四合院不同,格局是半开放式的,对着厢房的方向是一条人工开凿的清泉,旁边垂柳依依,风里带着隐隐的花香,凝目望去,原来在厢房后还有一片繁茂的兰花,盛满洁白的花朵。
原来房间里的兰花,是从这里摘的,楚云笙的心没来由地一动,然后,他看见了李写意。
湖绿色的身影掩映在泉水对岸的柳丝后,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依稀间,与周遭的景色融为了一体,那夏日里的那抹绿,透彻人心扉。
楚云笙张嘴欲呼,又恐扰了她的雅兴,所以只是站在泉水这边,也掩映在翠柳树影间,静静地看着她。
有风吹来,拂起挡在她身前的柳丝,露出她优美的侧面,她那修长苍白的手端着一只银白的短笛,轻凑在微抿的唇边,那仙乐般的曲子,便是从此处而来。
此景此曲,便如一幅静态的画作,让楚云笙几疑梦中。
“少庄主,喝药了。”正在楚云笙听得入神之际,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曲调。
李写意放下短笛,缓缓回身,李铮正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从厢房里走出来。
“喝完药,再把这蜜枣吃了。”李铮见她将药接了过去,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
李铮明明是一个俊逸高大的男子,眉眼间满是久经风浪的英气,动作却极尽小心温柔之能事,心思也这般细腻入微,即使是旁观者,也不得不动容。
楚云笙感叹了一声,正想趁机走出去,却见李铮剑眉一轩,手按在剑柄上,大声喝问:“谁?”
楚云笙愣了愣,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右边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白色的影子也顺着笑声朝李铮跃去,身法之快,直可追声,在笑声落地时,人亦落地。
“是我!”白衣男子落地时随口应了一声,李铮紧绷的气机顿时消散。
“原来是风谷主,多有得罪。”李铮抱拳,歉然地说。
风谷主并没有答话,只是将目光转移到李写意身上,“怎么又喝药?又是什么症状?”
“没什么,有点咳嗽,只是李铮太紧张了。”李写意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在风谷主现身的当口,早已经将满碗的药一口喝尽,却并不接李铮手上的蜜枣,脸上也没有丝毫为难的痕迹。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方才喝的不是奇苦的药水,而是美味的燕窝了。
“进屋,我帮你看看。”风谷主近乎霸道地说。
“随溪…”李写意苦笑,“你不会又准备拿我试药吧。”
“正是!”风随溪毫不迟疑地回答,一脸的理所当然。
楚云笙本来已经踏出了半步,现在反而不急着出去,凝目打量着这个凭空出现的风随溪。
一看之下,他心中除了惊叹,再也找不到其他感觉。那是个极其俊秀出尘的男子,剑眉入鬓,鼻若悬胆,眼中有种似笑非笑的神采,眉梢处的不羁与倨傲,没有一丝做作,让人观之忘俗,直欲与之同醉风里溪边。
“那边还有一个不速之客。”泉水那边,风随溪突然压低声音,凑在李铮耳边说,“要不要我帮你揪出来?”
“不用,他是少庄主的客人。”李铮摇摇头,其实楚云笙刚刚出现时,李铮便已察觉他的气息,只是引而未发而已。
倒是风随溪来的时候,刻意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反而引起了李铮的怀疑,这才会惊呼出声。
“那就别管他了。”风随溪无所谓地耸耸肩,突然拽住李写意的手腕,往屋里拉去。
李写意猝不及防,被拉得趔趄了一下,风随溪索性转过身,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往前。
李铮下意识地想维护少庄主,手扬了扬,又放了下去,无可奈何地跟在后面,随风随溪一道进了屋。
楚云笙被眼前的一幕弄得满头雾水,心中莫名有点失落,想了想,他没有上前打招呼,而是顺着来时的路,缓缓地走了回去。
时近傍晚,落日熔金,将这片花草之地也染得红红的一片。
楚云笙抬头望了望,想起自己与这个女子就这样萍水相逢,从此落花流水两不相干,心中顿时空空的,竟是这二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感受。
第二章结伴上京(1)
那是一张出奇俊朗的脸,狭长飞扬的眼睛明亮潋滟,眉梢处,染着淡淡的风尘,斯文中,还添了几分魅惑的沧桑。
进了里屋,风随溪随意却轻柔地将李写意往床榻上一放,眼睛扫到桌上的一摞书册,不悦地问:“怎么看这种书?”
李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是少庄主时常翻阅的《范子计然》、《心书》、《将苑》、《素书》、《言兵事书》之类的古籍,他又不解地望回风随溪。
“这样机诡的书,太劳心。”风随溪随口解释了一句,然后坐在床沿边,看着李写意,“准备明日上京?”
“是”李写意浅笑着应了一声。
“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固执?你若是在庄里不能静养,可以去药谷住一段时间,药谷气候宜人,适合养病,说不定还能延年益寿,也省得我来往奔波。”
“如此甚好,少庄主,不如…”李铮在一旁帮腔道,可是话说了一半,就因李写意的淡淡一瞟而生生打住。
“随溪,你明白的。”李写意悠然转眸,轻轻一叹。
“我只知道你要找死,坏我药谷的一世英名。”风随溪瞪着眼,恶狠狠地说,“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所以你必须听我的,别再做梦了。”
李写意也不恼,还是一脸平静,“人生如梦,至死方休,你若想让我休,不如将命拿回去吧。”
风随溪被堵了半日,方才挫败地说:“罢了罢了,万一你死了,千万别说是药谷出来的人,更别说是我亲自救治的!”
李写意但笑不语,她这样温温和和,让风随溪也气不起来,想了想,又好生吩咐道:“你去京城,诸事小心,不能操心,不能急躁,不能激动,不能吹风,不能淋雨,不能受伤…”说着说着,他又意识到这样太啰唆,女人似的,顿觉大失面子,忙抬眼望向李铮,那小子脸上倒没有笑意,反而一副认真记诵的样子,让风随溪略略安心了点。
“这瓶救心丸随身带着,就三粒,省着点用。”似乎为了掩饰方才的关切,风随溪的面孔又板了起来,递过去一个通体晶莹的白玉瓷瓶。
李写意伸手接了,淡然一笑,“收费么?”
“药谷至宝,无价无市,你准备给多少?”风随溪哼了一声,突然眯起眼睛,“不如拿你自己抵债吧。”可还没等李写意回答,他又索然无味道,“不过你全身上下都是我一手雕塑的,给了我,也没什么意思。”
李铮见他说话越来越混,当即沉下脸,“风谷主!”
“你小子凶什么!”风随溪转头瞪了他一眼,“当时跪在药谷外时,怎么没凶?想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啊?”
李铮脸色青白交加,却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拿眼睛牢牢地看着风随溪。
李写意忙撑起身子,本想为李铮解围,但是动作太大,又牵扯出一阵咳嗽,脸上仅剩的血色也在剧烈的咳嗽中褪得干干净净。
风随溪也不去逗李铮了,当下揽住李写意的肩膀,手探入她的衣襟,一用力,将衫子扯了下来。
李铮脸色一变,刚抢前一步,风随溪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制止道:“早看光摸光了,还讲什么男女之防?”
李铮默然,任他将李写意翻转过去,扯下剩余的里衣,露出白皙光洁的背部。
“过来帮忙,我要为她施针。”风随溪脸上的笑意已全部收敛,神色变得异常专注,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仿佛现在天地间任何事情都不足以打扰他,他的眼中,只有两种事物,医者与病者。
李铮也被这种气氛感染,连忙走了过来,将桌上的一套银针递给他,只是眼睛始终不敢在李写意身上停留。
风随溪的手指修长干净,动作快而稳,将银色的针头按在皮肤上,指腹轻拈,一点点钻入穴道内。
李写意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言,但是额头上的细汗已经说明她到底有多疼。她把手臂乖乖地放在两侧,尽力放松,尽力装出淡然的样子,可是手却不听使唤地抓紧了床单,纤维嵌入指甲,她却恍然未觉,本就没了血色的脸更加苍白得没有一点生气。
而这一切,都被李铮看在眼里,他的手也攥紧了,脸上的痛苦之色比李写意更甚几分,仿佛李写意身上的每一分痛,都能十倍地放大在他身上。
一套针施完,风随溪自然满额是汗,李写意也早已被汗水濡湿,指甲处渗出滴滴鲜血,竟是生生用床单绞的。
第二章结伴上京(2)
风随溪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向还在一旁发呆的李铮,“带她去沐浴吧,不然又会伤风。”
李铮愣了愣,然后回神道:“我去找小鱼。”说完,便快步往屋外走去。
屋里很快只剩下风随溪与李写意两个人,风随溪从床边的架子上取下一条毛巾,俯身擦去她脸上细密的汗珠,手心拂过她颤动的眉睫时,突然开口问:“既然那么疼,何苦要硬撑?”
李写意勉强笑笑,发白的唇显得凄迷而妩媚,“没事,我能挺住。”
“还是这样冷漠吗?”风随溪直起身,无奈地看着她,“你不能总拒绝别人的好意,一个人再有能耐,也是有限的。”
李写意并不答话,只是疲倦地趴在床上,眼眸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风随溪又想起自己最初见到她的时候,如一只受惊的却异常骄傲的孤鹰,缩在床角,拒绝所有善意、恶意的帮助。
虽然现在的她已经放下了心防,但是骨子里的冷漠,却没有丝毫改变。
“我才懒得管你!”不知为何,风随溪突然勃然大怒,“当初若不是李铮在药谷外跪了十天十夜,你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你自己愿意吃苦受罪,旁人怎么管得着?好自为之吧,我走了。”话音一落,他真的转头就走,没有丝毫迟疑。
李写意抬头,安静地看着他白色的衣角消失在门口,那双淡如秋水的眸子,涌现出些水雾…
那一晚的楚云笙辗转反侧,睡得并不安稳。苏亚以为他吃了李写意的闭门羹,也不敢问他,陪着他一直失眠到天明。
等天破晓的时候,苏亚提议说早点上路,楚云笙亦未反对,可等他们刚穿戴好,门一拉开,却见小鱼满面笑容地站在门口说:“两位公子可算起来了,少庄主在等你们呢。”
“等我们?”苏亚愕然反问。
“一起上京啊。”小鱼瞪了他一眼,娇声说。
楚云笙愣了愣,心中顿时涌出一阵欣喜,早晨起床时的委靡之色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一起在偏厅里用早餐。李写意今日换了一身天蓝色的长裙,气色也比昨日好了许多,餐桌上虽然没有说多少话,但是唇角含笑,十分温婉。
可即使在笑语盈盈的时候,苏亚还是敏感地察觉到那种若有似无的疏离,仿佛世间万事于她只是一场戏,她是坐在底下的观众,虽然偶有喝彩,也不过是局外之人,睥睨着别人的演出。
这样被人冷眼旁观的感觉让苏亚觉得很不舒服,所以他一反常态,没有和李写意多加寒暄,反而对她身旁的李铮更感兴趣。
李写意与李铮虽然名曰主仆,但是李铮对李写意的态度与其说是恭敬,不如说是关切,即使是吃饭,那双眼睛也不肯遗漏李写意的任何边边角角,估计饭菜到了他的口里,也是食不知味。
苏亚突然放下筷子,朗声问:“李兄师承何处?”
李铮抬眼,未作回答。
倒是一旁的小鱼插嘴道:“李铮大哥无门无派,全靠自己练出来的。”
苏亚顿时来了兴致,“那能不能指点苏某几招?”苏亚早就听楚云笙讲起了他们被打劫那日的事情,知道李铮是一个高手。苏亚生平打架的机会不多,即使在京城与人交手,因为身为丞相公子,对方难免会手下留情,很不过瘾,见李铮倨傲,知道他不会刻意谦让自己,因而有此一提。
李铮面带犹色,李写意突然开口说:“还希望苏公子手下留情,李铮,陪苏公子过几招吧。”
“是。”李铮点了点头,引袍长立,“苏公子请。”
苏亚忙忙站起,往后院走去。
“小鱼,你也去吧。”听见他们要出去比试,小鱼早就是一脸的雀跃,见状,李写意莞尔一笑,轻声吩咐道。
小鱼哎了一声,快步跑了出去。
偏厅里很快只剩下李写意与楚云笙两人,楚云笙闷头吃了几口,终于忍不住问:“那位风谷主…”
李写意淡然一笑,并没有丝毫被唐突的感觉,也不追问楚云笙何以知道风随溪来访的事情,只是自在地回答道:“他已经回去了。”
楚云笙窘迫地笑笑,心中却莫名地松了口气,“不知李姑娘要访的故友是哪位?”
“朝阳郡主。”李写意抬起头,笑盈盈地说。
楚云笙吃了一惊,“李姑娘认识朝阳郡主?”
“谈不上认识,几面之缘而已,听说她要成亲,所以想去看看。”李写意放下筷子,缓声说。
第二章结伴上京(3)
她的动作总是很慢,但是并不觉得拖拉,反而尽显优雅,即使是放下筷子这样一个简单的举动,也做得近乎完美,落桌时没有一丝声音。
“其实不是成亲,是选亲。”楚云笙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知道的话题,精神大好,“朝阳郡主心高气傲,皇上几次赐婚都被婉拒,惹得龙颜大怒,拍桌子问她到底要嫁什么人,她说要嫁天下最出众的人,因而才有了这一出选亲大会。”
李写意很专注地听着,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楚云笙似受到很大鼓励,接着说:“朝阳郡主的府上这几日一定热闹非凡,客栈也必然人满为患,李姑娘若是不嫌弃,到了京城,不如就住在我家好了,我家有处偏院…”
“好。”还未等楚云笙说完,李写意已经慨然应允,眸光扫来,澄澈淡定,“叨扰楚公子了。”
楚云笙出言邀请的时候,本没指望她会答应,兀自搜肠刮肚地找着理由,没想到她竟然这样轻巧地答应了!
“应该说是我的荣幸。”憋了半日,满腔的喜悦才变成这一句话。
李写意还是清清淡淡地笑,反而是楚云笙的脸突然变得通红。
正在这个当口,苏亚已经提着剑闯了进来,进门后也不说话,大刀金马的往椅子上一坐,哼哧哼哧地生着闷气。
李铮与小鱼随后而入,李铮照样一副荣宠不惊的模样,倒是小鱼,笑得贼兮兮的,典型的落井下石。
“怎么了?”其实看到苏亚的情形,楚云笙也能猜到苏亚打输了,但是输赢乃兵家常事,不至于如此生气吧。
“十招。”苏亚扭头,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十招还是李铮哥哥让你的,不然,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最多四招…”小鱼笑嘻嘻地火上浇油。
“小鱼!”李写意轻喝一声,她的声音不大,却极有震慑力,小鱼缩了缩肩膀,当即不再言语。
“十招已算不错。”打断小鱼后,李写意轻声劝慰道,“有许多成名剑客,在李铮手中拆不过五招,何况你实战经验不足,发挥上亦打了折扣。”
苏亚的脸色这才稍缓,过了半日才闷声说:“只怪我学艺不精,等到了京城,让我师傅来与李铮比上一比。”
“你师傅是谁?”一直沉默的李铮突然插了一句。
“田京——田大人。”苏亚得意扬扬地说。
李写意放在桌上的手极轻微地动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李铮亦是一脸沉思。
“那个田京有什么了不起的,瞧你那得意样!”小鱼忍不住啐了一口,鄙夷地看着苏亚。
苏亚脸色一变,很认真地反驳道:“田大人是我们楚国的英雄。你还是小屁孩的时候,他就是大将军了,当年瑾王造反,也是田大人引兵压下的,三万军马硬是把七万反军杀得片甲不留…”
“很晚了,我们上路吧。”李铮冷冰冰地冒出了一句,也不理苏亚近乎幽怨的眼神,拉起他便往外走。
苏亚被拉得踉踉跄跄,不过考虑到对方的武功高深莫测,也不敢反抗。
“对不起,李铮就是这样的脾气,有点急。”李写意向一旁目瞪口呆的楚云笙歉意地笑笑,然后跟着走了出去。
她的背影纤细而挺直,如卓然而立的一株莲花,楚云笙突然觉得心疼,仿佛那挺直的脊梁上承担了太多的东西,以至于她的脚步不能不坚定,不能不从容。
而李铮,一个如此温柔的男人,会为病人准备蜜枣的男人,性子会急么?
从晋江到楚京的路途并不算太长,紧赶慢赶,第十日晚便见到了京城的高大城楼。
这一路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李写意又时时与小鱼、李铮在一起,楚云笙竟再也找不到其他与她单独相处的机会,只是投宿时有几句客套的问候。
然而她的神色总是温婉的,若是他不小心看过去,她也会回以清清淡淡的一笑,如风一样,消失在空气中。
到京城的时候,天已近黄昏,夏日的傍晚空空旷旷,仰头望去,城楼接着天际,一齐笼罩在淡淡的霞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