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透了,江雪指使着彭然刷完碗才记起看表,“九点了,彭然,你还不回家?”
他有气无力地瘫在李可的那张没有打湿的床上瞥了一眼仍然在滴水的外套,“您让我穿衬衫出去吗?”
“那怎么办?”江雪的头又是嗡地一声,这衣服今晚肯定干不了,难道他准备留宿?
“能怎么办,等干了再走呗。”彭然很坦然,他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什么事情的结局已经确定了,他就不会再纠结该怎么办,好好的节省体力,接受结果才是正道。
第三章是否
江雪有些傻眼,这小子今天是不准备走了?
看着那酒足饭饱,身体渐渐活络过来,开始在床上找位置打盹的人,她从心底升腾起一种无力感。
“彭然,别睡觉!”
臭小子委屈地揉揉眼睛,很无辜地看着她,“有事吗?”
有事?你睡了那就真的有事了!江雪盯着房间里唯一能睡的床铺已经被他占去了大半,如果两个人撑不住一起倒头睡过去,自己的师道尊严就彻底扫地了。
“你别睡,我睡不着”,江雪索性撒谎,“陪我聊天吧。”窗外不知何事下起了雪,漫天飞舞着消散在茫茫的黑夜中,她知道这种境况下只能将他留下了。
“唔…”彭然先是在室外站了一下午,现在好不容易吃饱捂暖还了阳,尽管不能睡觉,但也只能忍了,“老师想聊什么呢?”
对啊,聊什么呢?江雪的脑子里现在一片空白,总不能对他说,“我就是不想让你睡觉”吧?
彭然看着江雪有些好笑,他哪里会不晓得这个不像老师的老师在想什么?但又不好当面拆穿,于是乐得顺水推舟。“老师知道‘点头Yes摇头No’吗?”
看到江雪有些茫然的眼神,他继续解释,“一个游戏,据说是两个人了解彼此的最快方式。我对你进行一个猜测,如果是对了,你便点头,接受惩罚,如果错了你便摇头,我受惩罚,换你进行猜测,很简单的游戏,要来吗?”眼睛中有点光在闪。
江雪一听便明白,就是真心话大冒险的简装版,人就是这样,总是变着方地打探别人的秘密,又想把自己的秘密展示给别人看,天生怕孤独,说的就是这样的人性吧!想来和小孩子玩玩游戏他便不渴睡了,“听起来不错,怎么惩罚呢?”
彭然笑笑,弯腰从李可的床铺下掏出一瓶红酒来,“好像还有一箱的样子。”
江雪脸上黑线一片,李可上次赶着超市大减价囤积的红酒,睡前一杯可以美容,买回来便一直放在床底,都快忘了。“你早就发现了?”
“没,刚才准备脱鞋睡觉,低头看见的,不喝可惜了。”
彭然:“你不喜欢李可老师。”
江雪眼前一黑,一上来就这么狠的问题,这小子是老手。不过细想想,自己对李可确实算不上喜欢,难道这么明显?只好仰头喝下一小盏红酒。
彭然:“单亲家庭?”
江雪有点蒙,这是游戏吗?无奈,又是一盏。
彭然:“不喜欢凉山城吧?”
江雪笑了,摇摇头。杯子转到彭然手里。
她有点想报仇,刚喝了两口酒,胆子也有点大:“你父亲的绯闻是真的?”
彭然笑笑,仰头喝下。江雪看他蛮不在乎的样子,心里有点烦躁:“你妈妈和市长的事情也是真的?”
彭然又笑了,再喝。江雪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对不起…”
彭然还是笑,将杯子斟满,递给她,“没什么对不起,该你了。”
彭然:“很喜欢八卦?”
江雪不好意识地笑笑,喝下酒。
彭然:“喜欢喝绿茶?”
江雪有点茫然,再喝下酒。
彭然:“喜欢看电影?”
江雪无奈了,喝酒。
接下来的话题便在女生的日常生活习惯中打转,酒一杯杯的下肚,眼神也混乱起来。等到一瓶酒全被消灭,彭然的眼睛已经闪耀得仿若星辰。
低头从床底掏酒,手却怎么也够不着,整个人都爬在了床上,江雪头晕晕的,却还在赌气,什么也不说,手就在那伸呀伸,却怎么也伸不到床下。
“老师,你醉了。”彭然的声音悠悠地在耳边响起,身上重重地附上他的体重。
江雪有些回过神来,“…你,你是故意的…”
彭然没有理他,蛊惑一般的暗哑嗓音继续响起,“喜欢我,是吗?”
江雪的手彻底没了力气,酒杯滚落到地上,她也无法翻身。
细细密密的吻贴在耳垂上,他轻轻地用舌头舔弄着,“我猜对了,你要受罚。”
身子开始颤抖,一阵接着一阵,江雪太明白“酒后乱性”这四个字的意识,理智尚存的脑海里对彭然的有意无意也多少有些明白,无奈身上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彭然用唇齿噬开她的单衣,双手温柔而坚定地抚上,“我喜欢你听话的样子,老师。”声音隐没在她颀长的颈间。
…H…(HLL的H)…
江雪挣扎着用右手轻轻附上他光洁的脊背,厚重而光滑的质感恰恰侵来,沾染着在快感中沁出的汗水,如此撩人,如此不舍。她的手指从上到下,又从左到右地揉弄着他左肩上最具触觉的冈下肌,如同搓揉着珍爱的珠宝一般轻柔而温软。
江雪的心头没有来由地袭上一股怜惜与不舍,轻轻地用小舌敲打着他的名字:“然。”
他有点颤抖地屏住了呼吸,身下的的欲望也轻轻地扭动了一下,便又恢复平静。
她见他没有反应,又轻轻叫了一声,“然。”
却再没等回答,低头吻上他一头浓密的黑发,唇齿重重地含住,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对不起。”
再一次睁开双眼,太阳已经转到了房间的另一面,白雪覆盖的屋顶在阳光下反射着令人炫目的光洁。江雪有点惊讶自己怎么一觉睡了这么久,进而发现自己全身麻木地早已动弹不得,而死死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人,直至现在都没有离开自己的身体,身下的强势连打招呼也免了,就这样密密地贴着自己的耻骨。
一个激灵惊醒,记忆片刻席卷而出。天哪,昨天晚上,和彭然?!
身上的罪魁祸首被突然的震动唤醒,迷胧地展开双眼,半是纯真半是诱惑地对着她笑了,轻轻地如同对恋人的问候一般,“早安。”
江雪看着他的大义凛然,反复回忆着昨晚的细节,心里混乱得如同一片杂草。
密密的吻开始在她的脸颊上游走,充满着爱恋与宠溺,“舒服吗?昨晚。”
江雪有点回过神来,却还是很难接受自己居然和学生上床的现实,半清醒半迷糊地“嗯”了一声。
身上的恶魔却得意地笑出声来,继续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诱惑着她初清的理智,“很乖呢。”江雪再一次想起昨晚将自己送上云霄的海浪,呻吟。
彭然一边稍稍收敛却不肯放弃地继续侵袭她,一边用沙哑的嗓音问她,“不是第一次吧?谁干的?”说完抬头用深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江雪感到快感从身上离去,咄咄逼人的问题让她再次不安起来。叹了口气,“意外,已经过去了。”
身上的孩子也没有再纠缠,再一次抱紧她,却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就这样紧紧地抱着,仿若天荒地老。
第四章新晋
江雪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抓回自己的思绪,又将目光扫向窗外。学生们已经开始自由活动了。彭然高挑的身影在篮球场上来回奔跑着,一点也看不出任何的异状。那一晚,他趁着江雪睡着后离开了。过了两天之后江雪从门缝地下拾到一张机票,终于赶在春节之前回了家。再然后开学、上课,彭然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虽然她心中微微有些不甘,但这也不失为一个最好的结局,直到陈子轩的出现。
江雪很难分清楚自己对陈子轩的关注有多少是因为这孩子可怜的身世,有多少是因为自己的同病相怜,又有多少是因为心里对彭然的那份不甘。
人们审视灵魂的时候,往往会发现其实是在凝视着深渊。江雪想知道自己在深渊最黑暗的地方究竟藏着一些什么,现在,彭然的一封辞职信将一切解释得合乎圆满。她不在乎这个班上少了帮手会不会乱作一团,也不在乎自己究竟有没有能力管教这些难搞的小孩,她只想问问他,那一晚究竟算怎么回事?
相较于做爱来说,江雪更喜欢激情过后的那一段时间,两个人没有索求、没有争夺,就那样安静而赤裸地坦诚相见。她难以相信男人在前戏或者进行中的话语,那里面掺杂了太多的欲望;却总是很难抵抗他们在事后的那一句句低吟和倾诉。她反复想着彭然那天中午醒来之后紧致的怀抱,她不愿意告诉自己,那只是欲望与内疚。或者,这些原本就该由他来告诉她。
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敲响,江雪抬头看见陈子轩。
“江老师,我可以进来吗?”陈子轩很乖巧地询问。
江雪的心头又隐隐地疼了起来,这种近乎见外的礼貌是多么地熟悉。陈子轩的安静如同他的冷漠,可当他出声或者接近的时候,那种寒冷反而更加沁人心脾。清瘦的身子、深刻的轮廓,上周也就是看着他这样单薄地站在风里不动弹,走近前去才发现已经烧得满脸通红。就算没有彭然在那里闹心,自己也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陈子轩的吧。
“快进来,怎么了?”江雪没有问他为什么不跟同学一起自由活动,毕竟太过凉薄的性子在这群好热闹的孩子们之间是不可能讨喜的。就连对自己,好像他也从来没有接近过。这次主动来办公室找她也是头一次呢。
陈子轩向前挪了几步,微微低下头,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江雪,抿抿嘴唇,“老师,对不起。”
江雪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没想到这孩子居然会说这个,她突然有一点被感动的——被自己感动,因为自己能够终于让陈子轩有所改变。这种感动显然有些不合时宜冲动,于是她忙回话,“别这样想,你没做错什么。”
“不,如果不是我,班长就不会辞职了,您也不会发那么大的脾气。”陈子轩些许激动地把话说完,就直直地看着她,仿若不让他担下责任就不依的样子。
江雪有些失然地笑起来,“别那样想,这的不是你的错。如果说一定要改正的话,老师希望你能和同学们多交流多沟通,好吗?许多问题是要大家一起才能够解决的。”说完,鼓励地看着他。
陈子轩有抿了抿嘴唇,“老师,你准备让谁做班长?”
江雪有些诧然他的问题,本来这是不方便提前告知单个学生的,但她心中确实已经有了答案,“黄飞,他一直做清洁委员,做事情也比较负责。”关键是他太老实了,大家都不好意思欺负他,江雪心里想。
“那您还需要选个新的清洁委员。”
江雪有些期许地看着他,眼中有些明了,有些鼓励。
陈子轩缓缓对上她的双眼,轻轻地说,“我想试试。”
江雪在班上宣布了新的干部安排,学生们果然有些蒙。不等他们反抗,她便赶忙宣布放学。周五连住读的学生都回家,人人急着走,也就没什么反对的意见了。结果等学生走光,江雪才发现,整间教室只剩下新晋清洁委员陈子轩和自己,原本应该做清洁的那组人都跑得没影了。
非暴力不合作,江雪心里想。无奈地笑笑,看着陈子轩,有点对不起他的感觉,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陈子轩也笑起来,还是那样淡然,“没事的,老师,我自己来。”
“算了吧,一整间教室你自己不顾来的。我周一来了让他们补清洁。”
“不用了,”陈子轩弯腰拾起扫帚,“我不急着回家。”
江雪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陈子轩的爸爸一出差就是十天半个月,这段日子估计又走了。看着清瘦的人儿弯腰扫地,扫了一眼凌乱的教室,去到教室后门拿了一把扫帚,“我也没啥事,帮你吧。”
陈子轩有些笑笑地看着她,扭头继续扫地,“老师周末没什么活动吗?”
江雪有些意外陈子轩会主动跟她说话,还是很感慨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让这个小自闭在健康的路上又迈了一大步。欣慰地笑笑,回答说:“我对凉山城不熟,认识的人也不多。”
“也是,”陈子轩继续道,“凉山城除了山就是山,没什么特色。”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江雪赶忙解释,“我这人本来就比较懒,不太喜欢到处跑。”
“老师是宅女?”陈子轩笑着地抬起头。
江雪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应该是什么表情,只好呐呐地说:“那也不是吧,我只是不知道该去哪里罢了。”
陈子轩看出了她的尴尬,又笑起来,“其实凉山城的山还是不错的,老师没事的话,明天和我们一起去爬山吧?”
江雪很惊讶陈子轩原来也有好朋友,但想自己周末确实很无聊,于是也就顺嘴应承了下来。
回到寝室,李可早已包袱款款地回家度周末了,江雪顺手打开电脑,看到张言在线,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声招呼。
“还没睡?”
“小雪下班了?”
“嗯,今天周末,没有晚自习。”
“辛苦了一周,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吧。”
“嗯。”
“小雪?”
“?”
“我想你了。”
江雪犹豫了一下,回复:“嗯,我也想你了。”
那边打过来一个大大的笑脸,“小雪乖~”
江雪有些自己也不明所以的手足无措,忙回复,“你忙完了早点睡吧,我要做饭了。”
那一头沉默了一会,“好的,小雪好好吃饭吧。”
下线,关机。江雪在脑海里狠狠地搜寻了一下张言的样子,却发现翻来覆去都是彭然的脸。
张言大江雪6岁,是同校学生物的师兄,早年毕业之后直接去了美国读博士,好不容易熬到明年准备毕业,年纪一大把了也没空解决个人问题。张妈妈在公园锻炼的时候遇上同样着急江雪终身大事的江妈妈,一拍即合地把两人二一送作堆。那时的江雪正值毕业准备支教,心中无限感慨万千良多,也需要有人分享格外寂寞的情怀,于是没有排斥与张言的联系。听张妈妈说张言对自己感觉也不错,于是就一直这样靠着网络联系着。人的年纪大了终归是要有个归属的,但张言就是自己的归属吗?江雪说服自己相信。
感情是一种太过玄妙的东西,看不清的时候很容易一头冲动地栽进去,最终却害得自己遍体鳞伤,回头细数伤口的时候才发现,理智才应该成为一切的主宰。江雪有时候想起自己年轻时的那些乱七八糟,无一不是在头脑发热荷尔蒙过量的情况下铸就的悲剧,渐渐地就给自己下了一条铁律:理智和感情起冲突的时候,无条件服从理智。
理智告诉她,现在的孤单和寂寞都是暂时的,凤择良木而栖,张言虽然不一定就是自己的归属,但总好过和扭七扭八的小屁孩纠缠不清。
道理说出来,任何反驳的理由都没有,她就知道自己该怎么样做。只是,如果能够怎么决定就怎么做的话,也不会和彭然纠缠不清的吧。又想想,怎么叫做纠缠不清呢?明明是人家吃干抹净不见踪影了,就算纠缠也是自己不肯放手啊。醒醒吧,江雪老师!
一晚上睡得极不安稳,天刚蒙蒙亮便再也睡不着了。随手煮了碗面条,拿了两袋饼干做干粮,江雪出发去学生宿舍楼下等陈子轩。
“江老师啊,这么早过来?”看门的阿姨正好出门倒垃圾,看到她便凑过来打招呼。
“嗯,今天跟学生们去爬山。”江雪笑笑。
阿姨回忆了一下,说,“是不是那个什么陈子轩啊?”
江雪有点奇怪阿姨怎么会记得自己班上学生的名字,这座宿舍楼住着全校的住读生,少说也有两百来人,陈子轩刚来没几天就被盯上了?
阿姨看出江雪眼中的疑惑,继续解释,“就是那个新来的准学生吧?唉,造孽啊,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那帮小魔头,三天两头把他的东西扔出寝室,那孩子也不知道知道告状,就自己捡回去。碰到几次想帮他教训一下那些小鬼,他还不让,说是闹着玩。挺招人疼的一孩子。”
江雪想起黄飞告诉自己说陈子轩被人欺负,看来他的日子真的不好过呢,那种感同身受的心疼又涌了上来。
阿姨没有留意江雪的异样,接着说:“这整个周末也就他一人不回家,我也没好多问。你直接上去他寝室吧,403.”
江雪点点头,径直爬上了四楼。
403就在楼梯的旁边,江雪轻轻地敲了一下门,没有人应声。房间里传出几声奇怪的“呜呜”声,江雪有点疑惑地绕到窗户边想探个究竟。
“江老师?!”陈子轩的声音有些惊讶地从背后传来。
江雪回头看到清瘦的少年端着漱口杯,毛巾随意地搭在白净的肩膀上,全身休闲的样子,似乎是刚起床去到洗手间里洗漱了回来。“嗯,我今天起得早,就提前过来了。”
陈子轩有些了然地笑笑,用钥匙开门,“您稍等我一下。”
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从门后凑到江雪的脚脖,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低头一看,一只椒色的雪纳瑞正在她的腿上来回拱着。
陈子轩用手将它搂到房间里头,歉意地看着江雪,“对不起,江老师,它比较粘人。”
江雪有点惊讶,“你在寝室里养狗?”
陈子轩充满爱溺地看着那只雪纳瑞,“养了两年了,我不在家它就不吃饭,保姆没办法又给我送过来学校的。你不会揭发我的吧?”
江雪仿若看着第八大奇迹一样看着陈子轩眼中不断外溢的柔情,果然闷骚啊…不过看他那样子,根本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揭发。不过一个寝室四个人,其他人有没有意见就难说了。怪不得阿姨说他的东西会被其他人扔出来。
“不是人人都喜欢狗的。”江雪弯下腰,揉揉狗狗毛茸茸的脑袋,小家伙陶醉地呜呜叫着,原来刚才的声音是它发出来的。
“您肯定喜欢!”陈子轩很肯定地说。
“你凭什么知道?”
“呵呵,”陈子轩不说话,低头笑起来。眼睛融成了星辰,柔柔的缀在温润的面颊之上,江雪看晃了神,冰山融化的时候原来这么动人心魄。“反正我知道。”
江雪不禁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什么逻辑?
小家伙又凑过来呜呜地撒着娇,江雪忍不住多摸了两把,“叫什么名字啊?”
陈子轩正背过身挂毛巾,听到问话动作呆滞了一下,幽幽地说:“小雪。”
第五章神思
小雪在山坡上奔跑着,欢快而兴奋,江雪心有余而力不足地看着它朝自己欢叫,很有些恼怒自己差劲的身体状况。
“老师,翻过这座山头就到了,快点,我在前面等你!”陈子轩从山坡上折返,朝着她振臂高呼。小雪也响应着他的声音欢呼了两声,又跑过来扯江雪的裤管。没办法地叹口气,又紧紧地跟上。
江雪已经记不起来自己上一次郊游时候什么时候了,S城地处平原,她平日里出去玩也多挑些简单轻松的路线,很少爬山的。看着陈子轩活蹦乱跳地好像换了一个人,她想,难怪这小子总跟冰山一样,原来把精力都耗在山上了,平时只是没劲蹦腾罢了。
又约莫走了半小时,江雪一行终于走到了凉山城的制高点,远处的山峦如同画卷一样连绵起伏,脚下的山坳总,零星的点缀着城镇与厂房,便是凉山城的市区了。江雪想起古人说说的登高望远,不仅感慨,果真是心旷神怡,在高处站着,很难让人不把平日里的些许小心思放下,换个角度看问题。
陈子轩和小雪站在身边也没有说话,好像也被眼前的壮阔震撼了一般。江雪静静地闭上眼睛,吐纳着胸中的烦闷,希望能够换上全新的心情,忘记所有应该忘记的事情。
“啊——”陈子轩突然对着山谷扯起嗓子,连绵的回音激荡反复,好似吐出胸中的一股闷气。
江雪侧目看着他,声音已经越飘越远,陈子轩还没有回过头来,只是呆呆地看着远方。
“啊——”江雪将双手立在脸侧也呼喊起来,用尽全省力气,只想能顺着声音将一切驱散。
陈子轩也不理她,休息了一会又自顾自地喊起来,“妈妈——”这一次不像是是一种发泄,更像是一种爆发,那种积闷胸中情怀无处宣泄而最终爆发的情怀。
江雪没有回头看他,她知道这两个字的意识,更能体会这种情感的强大,在空旷之处,很难在强迫自己去压抑什么,于是她也很没头没脑地喊出声,“爸爸——”
两个人开始比赛一样的喊叫,江雪只觉得自己的耳边轰鸣一片,自己叫的声音混着山谷中的回音和陈子轩的声音纠缠绵延,仿若这混沌的天空大地一样无边无际。她开始数着自己初恋男友的名字、第一个暗恋的人的名字、还有生命中那些“意外”的名字,实在记不起来的,就用“教三4楼认识的那个——”反正声音不停不休,自己的回忆也在不断地倒带重装,希望这些都能随着声音的消失而远离自己的生活。越到最后越疯狂,她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还有张言、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