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最后的回音消失,又过了几秒钟,江雪才像是从混乱中清醒了神智,扭过头发现,陈子轩早已恢复了平静,用那种淡淡的眼神看着自己,带着些许怜悯。这就是所谓的“上帝情怀”?江雪释然地笑笑,她愿意相信这就是一个没有威胁的小孩,如同在脚边以尽快把泥土刨出一个洞的小雪一样,丝毫不想去担心他听到的秘密。
陈子轩发现她回神,也了然地笑笑,然后就抱着小雪在山坡上打起滚来。江雪从包里拿出饼干逗得小雪回头,陈子轩在后面揪小雪的尾巴,小雪探着脑袋,却总差一点才能够到江雪手里的饼干,于是恼怒得呜呜出声,他们被它搞怪的表情逗得大笑不止。江雪好心地将整包饼干递给它,便像耗光全身力气一般倒在陈子轩的身边,便喘气边盯着天上的白云发呆。
小雪吃完饼干又开始在他们身边拱土,果然是个当工兵的料。江雪慢慢恢复了精神,却不愿将眼睛从云天之上移开,就那样呆呆地看着。
“老师,你绝不觉得那朵云很像小雪?”陈子轩的声音懒洋洋地飘过来。
“嗯,有点,那是他的尾巴。”江雪眯着眼睛想象。
“呵呵,就是就是。”陈子轩轻轻地笑起来。
“小雪怎么这么喜欢吃饼干?”江雪摸摸手边的食品袋,已经被小雪洗劫一空。
陈子轩有点沉默,缓缓地说,“以前家里没人,我爸担心我饿就买了好多饼干放着。我吃不完就喂小雪,它咬饼干的样子很认真很好玩,我就总是喂它饼干。到后来,它就不怎么喜欢吃别的了。”
江雪没说话,狗狗就是这样一种动物,你给它任何鼓励它都会记在心里,然后重复一次又一次,只是为了讨得主人的关心。这种没有条件的爱,到头来总免不了是一场悲剧。“我以前也养过狗。”
“真的?”陈子轩有点好奇。
“嗯,半岁大的苏牧,我爸爸装在笼子里送过来的。我妈妈不喜欢,要丢掉,我就抱着它在家门口睡了一夜。”
“…”陈子轩没有说话。
江雪自言自语一样继续,“那是冬天,它就在我怀里发抖。我不敢敲门叫我妈,只好把它抱得紧紧的。第二天我被送去医院,从此再没见过它。”天空很蓝,眼泪居然没有从眼眶中泛出来,只是执着而晶莹地反射着阳光的七色斑斓。
“小雪是我自己买的,”陈子轩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很平静,“我跟它比跟爸妈都亲。”
“其实你爸对你挺好的,至少还让你养狗。”江雪有点自嘲。
“你不觉得他把我也在当狗一样的养吗?”陈子轩有点哀怨。“有空了就管管,没空了就自生自灭。”
“这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这叫借口。”
“别这样想,你爸这次走之前还找过我托付过,其实他挺关心你的。”江雪很真诚地说。
陈子轩沉默了一会,“江老师,你太喜欢把人往好处想了。”
江雪想起张言也曾这么说过自己,于是用一样的答案回答他,“正是因为不好的东西太多,我们才更应该让自己活得积极一些啊。”
“别太容易相信一个人。”
江雪有些失笑,什么时候需要小鬼来叫自己为人处世了?也难得与他争辩,顺嘴转了个话题,“你看那多云好像头猪哦。”
她躺在地上对着天空指指点点,没有机会扭头看到陈子轩正漠然地看着自己,眼神中再次浮现出寒冰一样的凉薄。
那天下午,小雪消灭了两袋饼干,快把山坡刨了个遍,江雪就和陈子轩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看遍了凉山城天空上的每一朵云彩。
从山上下来之后,江雪这才发现,不只是灵魂减了负,连两条腿都好像在棉花上弹着,果然是年纪大了啊…
陈子轩很懂事地接过她的背包,江雪却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这样默默地在夕阳中一起走下山去。是谁说过,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上升了一个层次。
江雪打心眼里喜欢陈子轩,安静却善解人意,虽然难免有些小孩子脾气,但又是那样地让人心疼,就像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样。
在宿舍楼下分开的时候,看着他回复落寞的神情,江雪的心又一阵隐痛。摸摸小雪的脑袋,把它塞回陈子轩的背包,以免被宿舍管理员发现,小雪很乖地呜了一声,便躲进陈子轩的背包里挖洞去了。雪纳瑞这种狗原本就是养在农庄里面抓老鼠的,没想到进化这么多年了还是改不了秉性…
周末的校园空荡荡的,偶尔几只飞鸟飘过天空留下空鸣数声于晚霞流连之处。看着一片漆黑的学生宿舍和食堂,江雪担心地问:“你晚上吃饭怎么办?”
“宿舍里还有饼干,我爸这次走之前又送了一箱过来给我。”陈子轩无所谓地回答。
江雪犹豫了一下,“干脆去我那边吃饭吧,反正一个人是做,两个人也是做。”
陈子轩想了想,也没反对,便跟她一起去到校园另一头的教室宿舍。
小雪在墙角堵到一只老鼠,玩得不亦乐乎,陈子轩听话地帮忙送盘子递碗,江雪把最后一点储备变作了两样可口小菜,两人吃得安静却满足。
有多久没有这种安宁的感觉了?江雪问自己。好像突然找回了生活原本的基调,有只乖巧小狗,和一个善解人意的亲人,可以互相安慰,可以互相分享,就如同弟弟一样。这么想着,便也这么说着:“陈子轩,你给我当弟弟吧?”
小孩子愣住了,含着嘴里的饭望着她,半晌晃过神来,低低地“哦”了一声。
“哦?哦是什么意识?你愿意不?”看他仿似不情愿呢。
咽下食物,陈子轩缓缓抬头看着她,脸颊有点微微泛红,“愿意。”
江雪开心地把筷子甩到一边,欢呼着绕过桌子抱着他的脑袋摇晃,“太好啦,我一直都想要个弟弟,你愿意做我的弟弟人生就彻底完美了!”
陈子轩被她突如其来的怀抱与摇晃弄得手足无措,只好顺着她的欢呼应承着,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哪有这样的姐姐?
饭后,新晋小弟理所当然地洗碗,江雪一边喂小雪吃东西,一边头也不抬地细数姐弟的各项福利:“以后私下里你就管我叫姐姐,在班上你还是叫我江老师,不过放心,我肯定会罩着你,但是也别太嚣张了,高干子弟要低调。”
陈子轩满头黑线,江雪继续,“周末不回家就来我这边吃饭,自己一个人别老是吃饼干,”是怕您自己一个人吃东西无聊吧?陈子轩无言地看着江雪宿舍墙角的一箱方便面。
“班上同学那边你也别老是一张冰山脸,否则别人会觉得你不可爱的。”江雪觉得自己就是被他的外表骗了。
“如果有人再欺负你或者小雪就告诉我,我,我,”江雪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自己该怎么办,只好说,“我帮你去教训他们!”
陈子轩放下手里的碗,回过头,冷脸看着她,“如果是彭然呢?”
心里咯噔一下,江雪还是诺诺地说,“那就更该教训了…”
陈子轩没有说话,默默地转过头继续洗碗,手劲渐渐加大,听得到皮肤与瓷器表面刺耳的摩擦声响。
第六章姐弟
江雪父母分开的时候她正好十岁,江妈妈很独立要强,之后也没有再找过人,就这么带着江雪长大。父亲已经在印象中成为了壹个虚无飘渺的影子,所有的亲人渐渐地仅限于妈妈这唯壹的范围。高考报志愿的时候,江妈妈没有明确限制江雪的选择,但看着妈妈眼中的不舍,江雪还是选择S市当地的学校,虽然不是很理想,但在S市也是数壹数二的了。大学四年,绝大部分的时间浪费在了学生会,周末却是一定要回家的,江雪知道,妈妈虽然不说,但终是惦念着自己的。
大学毕业的时候,做到校会主席的江雪已经被团委老师找去谈了几次话,说是让她留校做行政。这也是江妈妈衷心希望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行政留校的名额被省委某位领导的亲属顶掉了。江雪在这方面看得很开,上帝总是公平的,给予美貌智慧的时候,很难再给妳过人的家世财富,总之一切都要靠自己。
倒是团委老师不知是出于内疚,还是确实舍不得她这个人才,想办法活动到壹个保研名额,希望等她研究生毕业了再留校。不过江雪以为,希望她读研期间继续做免费劳力的可能性估计更大一些。世上之事总是十全九美,这个保送名额的条件就是支教壹年。
最开始答应的时候没觉得什么,壹年啦、青春啦,都是些纸面上的概念罢了,与现实的利益相比,江雪知道这个代价是很值得的。毕竟大学生就业难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能够有一份体面而稳定的工作守在妈妈身边,对江雪来说就是利益最大化的体现。
经过这些年的这些事,她愈发觉得,爱情就像调料,生活总是需要,但绝不能持久,更不能指望它过日子;友谊也不过是人们在没有实质利益冲突的时候,填充空虚寂寞的壹种材料。只有断了骨头连着筋的血脉亲情才是值得珍惜和仰赖的。
所以,就算她会壹次又壹次地被感情伤害地遍体鳞伤,她还是会告诉自己,站起来,没事的,这只是我吃辣椒上火罢了。下次再有辣椒的时候,她还是会充满感情的投入进去,体验那种没顶冲击带来的震撼。她知道,只要回头有岸,就没有恒久的毁灭。而一直坚强而独立的母亲,就是她那不可动摇的海岸。
有时候别人会说,这种过于明白底线的投入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投入。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江雪知道自己并没有束缚任何一次的冲动与情怀,她知道自己没有错过任何一个该错过或者不该错人,这样就够了。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够说自己从未错过?
但是,有时候落寞下来,特别是在这大山里面落寞下来,总还是会感到却了点什么,就像灵魂安于平淡的状态太久了,也会想要激荡波澜一样。所以才会那样傻不拉叽地和彭然上床吧,江雪想。
之后的日子过得很平静,陈子轩果然是那种外冷内热的小孩子,虽然表面上还是冷冷的,可一旦讲的课时候江雪把视线移到他的身上,还是会感受到那壹种熟悉的温暖,就像在群众中安插了自己的内桩一样,这种里呼外应的感觉还不错呢。自己也不会再对着彭然的身影发呆了,因为有了更需要照顾的人,还有那讨人喜欢的小雪。
有时候中午的时候,趁着别的学生去买饭,陈子轩也会偷偷抱着小雪过来办公室找她,两个人说说笑笑,聊聊班上的状况,逗逗小雪,然后他就趴在办公桌上睡一下,再赶着去上课。办公室里的老师也大都知道江雪在班上认了个弟弟,李可知道后更是悔不当初,哀嚎:“江雪,怎么小帅哥都被妳挖到了?”
后来渐渐的,就算不是周末,陈子轩也会在晚饭的时候晃过来江雪和李可的宿舍。都是女孩子,对毛绒绒的东西没有抵抗力,李可很快也陷入了对小雪的痴迷之中,常常是三个人围着狗狗笑够了闹够了才记起来还没做饭。
有几次陈子轩过来的时候还遇上江雪跟张言在视频聊天,江雪也就很大方地把陈子轩牵过来认“姐夫”,羞得小孩子满脸通红地手足无措。后来张言说这小孩看起来很有故事,江雪没多想,只觉得张言年纪大了,想东西太过复杂,多大点小孩呀,能经历多少事情?
班上的事情江雪倒是没怎么经心了,毕竟还有半年走人,或好或坏都不关她的事情,何苦折磨自己?其实,她更担心的是自己对班级事务的处理总会多多少少地涉及到彭然,古人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她觉得恩情存疑,这尴尬倒是很严重。反正开口教导一个跟自己上过床的学生,让她感觉很别扭就对了。至于另一种可能性,她不敢也不愿意提及。
就让这件事这样烂在肚子里就好吧,她想。这种无欲无求的生活让时间也过得快些,已经就要忘记那场荒唐了呢。
半个月后的那个周末,陈子轩吃完晚饭很听话地洗完碗,正巧张言打电话过来,江雪便在咿咿呀呀的比划中送小雪和它的主人回了宿舍。
回来的路上,校园里漆黑壹片,张言低沉的嗓音从大洋彼岸传过来,有种别样的撩人,江雪仅仅地听着,觉得满足舒适无比。走到教师宿舍楼下的时候,张言的导师过来找他,两人便匆匆挂了电话。
江雪把手机贴着脸又放了半晌,感觉那渐渐逝去的温度,心中又被填得满满的。
其实,如果壹人想要自己幸福的话,也不是那么难的,江雪走在黑暗的楼道里的时候想,就像她现在,至少看起来挺好的。
从兜里掏出钥匙,抬头的时候骤然发现壹个红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江雪差点就要叫出声来,却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定睛壹看,果然是彭然。
周围黑乎乎的,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看得见他那过于锃亮的目光。
手中的钥匙掉在了地上,清脆的响声震动着整个黑夜的寂静。彭然没有说话,就用那近乎诡异的目光看着她,什么也不说。江雪一片混吨又壹片清明的脑海里只记起某篇文章中看到的话,如果一个男人穿着有纪念意义的衣服来找妳,那多半是为了重温旧梦。
不知道两人在黑暗中沉默了过久,江雪开始怀疑他会不会眨眼睛的时候,低沉而魅惑的嗓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找到新的宠物了?”
厚重的酒气,江雪厌恶地别过头去。凉山城地处山区,民风彪悍,多喜饮酒。无奈她看不惯人拿酒做借口。她觉得,一个人可以无能、可以虚伪、可以脆弱,但绝不能胆怯,不能没有承担责任的担当。现在,彭然在她心目中除了始乱终弃之外,总归有了另一个避之不及的缺点,胆怯。就算跟自己上过床了,还是个普通的小孩子啊,江雪在心里摇头。
见她不讲话,等待时早已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敏锐地扑捉住那一闪而过的不屑。彭然的愤怒在酒精的作用下达到了顶点。他清楚的看到她和陈子轩有说有笑地从房间里走出来,他清楚地听到她在空寂的操场上与人情话绵绵,他只恨自己不能伸出长臂,掐住她娇笑软语不断的喉咙。现在,她居然连个正脸都不给自己?!
接下来的一秒,彭然狠狠地吻上了那朝思暮想的双唇,这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最严厉的惩罚。
肆虐的唇舌在江雪的口腔中搅动,她的大脑有那么一刻完全地静止了。充斥喉舌的酒精味道又让她恢复清醒,这TMD算什么事情啊?她用牙齿用力咬他的舌尖,彭然闷闷地低哼出声,却不肯分开片刻,只是执着地粘着她的唇瓣,不断把充满醉意的空气吐入她的口中。江雪也有些分不清自己的情感与理智了,牙齿稍一放松,他的舌头又以更加狂浪的放肆进攻。恍似觉得要将她最后一丝氧气都席卷而去方才罢休。
攻势越来越猛,彭然以一股不将她撕成碎片决不罢休的气势,继续践踏着她的理智。江雪渐渐站不住了,身形一晃,已经被他用力压在了房间的门板之上,双手被反抄在身后。彭然有双典型的钢琴手,细长且骨节分明,即便只是一只手用力,江雪也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只好不断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妄图反抗,殊不知这只会引发他更强烈的征服欲望。
彭然用另一只手卡住她的下颚,稍稍用力,江雪便疼地喊出声来,口腔也不得不完全打开,迎接他肆意的侵犯。略带腥味的舌头探进来,搅动着她每一个角落的不安,想要把她彻底暴露在狂乱的情欲之下。
嘴唇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些许晶亮的液体沿着唇角溢出,被渐渐缓下动作的彭然轻轻舔舐着,而后又用牙齿咬着她上下唇瓣,一口一口,缓慢而坚定,每一次咬下去,江雪都能尝到血的味道。
直到有一丝咸味流入嘴里,江雪才知道自己哭了。
彭然的吻变得更加轻柔,用嘴唇抿含着她的唇瓣,用舌尖不断舔噬。
江雪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松开她,掏出她口袋里的电话看也没看一眼就挂了。不一会儿,房间里的座机又响起来,应该是张言,导师那边的事情谈完了,这边的女人也被欺负得差不多了。
彭然的动作渐渐停下来,缓缓抬起头,就那样盯着江雪的眼睛,亮晶晶的,她这才发现,原来流泪的不止她一个。
房间里的电话铃终于暂时停下来,江雪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彭然眼中的泪一滴又一滴地坠下来。她见过人的眼泪,却没有这样近这样真切地直视过别人哭泣,更何况还是一个男人,虽然他现在在某种程度上还只能算是个孩子。
又是一阵沉默,有一瞬,她甚至怀疑自己听到了眼泪砸在地上声音。然后暗哑如同从地底传出的声音,略带哭腔地说:“求求妳,放过我吧!”
江雪只知道自己的嘴唇完全没有知觉,脸上无法显现出任何表情,就这样盯着他。放过?这句话是不是说反了?她在心底冷笑。
彭然重重地将头埋到她的颈间,抽泣着重复,“放过我吧,老师。别,别在我面前出现,别让我听見妳的声音,我真的受不了。”
江雪用力从喉咙深处憋出一声冷笑,眼泪终于像决堤一样,再也止不住了。
感觉他用双手紧紧地箍上来,非常用力,好像要把心肺一并挤出来似的,“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喜欢妳?!”似哀怨似眷恋的声音消逝之后,只剩下不断的呜咽。男孩厚实的脊背随着哭泣的节奏颤动着,如同那无法停止的悲伤。
两个人就这样拥抱着、哭泣着,任由房间里的电话铃一次又一次地响起,在寂静的深夜中中尖锐而刺耳。
不知道哭了多久,江雪怀疑脸上的泪已经结成了冰,她静静地推开靠在自己身上的人,伏身拾起钥匙,打开门,牵着只剩下重重喘息声的他进到房间。闪烁的电子钟显示着现在已经是凌晨了,电话也终于恢复了平静。彭然呆呆地站在门口,低着头,一动也不动。江雪绕到他身后锁上了门,却没有开灯,她不像看到自己现在傻子样的表情。不过她知道,她即将要做的事情,一定比她的表情更傻。
轻轻的从背后搂住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少年,她一下又一下地蹭着那宽厚的背梁,像给狗狗顺气一样,温柔地舒缓着他的气息。约莫过了十分钟,彭然终于平静下来。江雪感到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便挪步转身,反手拥住自己。
轻轻探上他的发顶,稍稍用力地按向自己,踮起脚尖,伸出舌头舔尽他脸上的泪痕。顺着那分明的轮廓,白净的面颊,颤抖的睫毛,紧促的眉头。缓慢且轻柔,最后落在他那酒意已散的唇角。
男孩犹豫而试探地探出舌尖与她碰触,江雪顺势将双唇贴上去,舌头狠狠插进他的口中搅动起来。彭然有点不知所措,反应很快,呼应着她的挑逗律动起来,却再也没有多用一丝力气。
江雪渐渐有些不满足了,双手从他脑后滑至胸前,推着他到床上坐下。一边低头吻着,一边摸索着解了他的衣扣。还是外套加衬衫,纽扣解开之后只剩下长期锻炼而线条清晰的肌肉不断地起伏,散发着不正常的热度。
正想继续伸到衬衫之下作乱的手突然被他抓住,带着几分颤抖,却坚定。
江雪抬起头,眨眨被情欲熏得黝黑的双眼,“不想要吗?”
“不,我要,我想要。但是,老师,妳要答应我,”他努力咽了咽口水,“以后只能给我,不能跟别人。”
江雪的眼神迷茫了,不知道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师,这段时间我想清楚了——我爱妳,看不到妳我难受,所以,我是真的在乎妳。”调整了一下情绪,他继续说,“我可以不计较妳以前跟谁,发生了什么事情,”男孩眼中闪现了几分苦楚,“但是,以后,请不要背叛我。”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第七章诺言
“你到底想说什么?”江雪深呼吸几次,终于调整了自己的气息。
彭然默默地低下头,手也从她的身后收了回来。江雪突然觉得有些冷,却又不敢贸然靠近他取暖,只好静静地立在那里。“我喜欢你,老师。”男孩仿佛承认错误一样,“寒假那次,是我第一次跟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我真的很喜欢你。”
江雪有些想笑,却不知为何,唇齿间涌上一股苦涩,于是只好选择继续沉默。
“我妈总说我和我爸是一个模子做出来的,有一天一定会变得跟他一样。我不想,我不想像我爸爸那个样子。我只想找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然后认真地跟她在一起,一辈子。”他像是对江雪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到,有几分执念又有几分不甘,“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抬起头来,还是那样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眼睛。
又一个等待救赎的灵魂,江雪无奈地告诉自己。“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彭然的眼睛眨了眨,有点隐隐的羞涩,“我也不知道,一开始只是喜欢看你笑的样子,后来就慢慢喜欢上你了。老师,你,喜欢我吗?”
终于找到问题的重点了,江雪轻轻地笑笑,“我喜欢你,彭然。”看到男孩脸上雀跃的样子,她吸了口气,无奈地继续,“但我们还需要互相了解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然后才有资格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