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的,罗布森夫人。去年秋天我陪史凯勒小姐到巴黎去,可是我从来没有去过埃及。”
罗布森夫人犹豫了。
“我希望,不会出什么——事情。”
她放低了声音。鲍尔斯小姐仍然平静地回答:“哦,不会的,罗布森夫人;我会留神那种事的,我总是非常小心的。”
可是当罗布森夫人缓步继续走下楼梯时,似乎仍有一片阴影笼罩在她脸上。
安德鲁·潘宁顿先生在他市区的事务所里,正在打开他的私人信件。突然他紧握拳头,砰的一声打在办公桌上;他涨红着脸,前额上的两根青筋暴起。接着他按了写字台上的电铃,一个漂亮的速记员马上出现。
“请罗克福先生到这里来。”
“好的,潘宁顿先生。”
几分钟后,潘宁顿的合伙人史坦达尔·罗克福走进办公室。这两人颇有相似之处,都是瘦高身材,头发开始变白,胡子刮得很干净,脸上一副精明的样子。
“出了什么事,潘宁顿?”
潘宁顿正在读第二遍信。他抬起头来说:“林内特结婚了……”
“什么?”
“你听见了我的话!林内特·里奇维结婚了!”
“怎么结的婚?什么时候结的婚?为什么我们没有听说?”
潘宁顿朝办公桌上的日历瞥了一眼。
“她写这封信时还没有结婚,但是她现在结婚了。四号上午,就是今天。”
罗克福倒在一张椅子里。
“啊!事先完全没有通知!没有消息?那男的是谁?”
潘宁顿查阅那封信。
“多伊尔。西蒙·多伊尔。”
“他是怎样的人?你听说过他吗?”
“没有。她没怎么提……”他扫视信上一行行整齐而清晰的笔迹,“我觉得这事有些古怪……但这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她结婚了。”
两个人目光交会,罗克福点了点头。
“这件事需要好好想一想。”他轻轻地说。
“我们该怎么办?”
“我正要问你。”
两人闷坐着。然后罗克福问:“你想出好点子了吗?”
潘宁顿慢吞吞地说:“‘诺曼底’号邮轮今天开船,我们两人其中一个还赶得上。”
“你疯啦!这是干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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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罗河上的惨案》 第一章(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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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宁顿开始说:“那些英国律师——”然后停住了。
“他们怎样?你不会去和他们打交道吧?你疯啦!”
“我并不是说,你——或者我要到英国去。”
“那你有什么高见?”
潘宁顿把信摊平在桌上。
“林内特要到埃及去度蜜月,打算待一个多月……”
“埃及——呃?”
罗克福考虑了一下,抬头遇上了潘宁顿的目光。
“埃及,”他说,“这就是你的主意!”
“对,在旅途中偶然相遇。林内特和她的丈夫——蜜月气氛,也许会奏效。”
罗克福怀疑地说:“她很精明,林内特是……但是——”
潘宁顿轻轻地接下去说:“我想会有办法的。”
四目交接,罗克福点了点头。
“好吧,老家伙。”
潘宁顿看了看钟。
“不管我们两人谁去,都得赶快。”
“你去吧,”罗克福急忙说。“林内特很欣赏你,‘安德鲁叔叔’再合适不过了!”
“希望我能成功。”潘宁顿的面色凝重。
“你一定得成功,”他的合伙人说,“情况很紧急……”
威廉·卡迈克朝开门询问的瘦个子年轻人说:“请吉姆先生过来。”
吉姆·范索普走进房间,疑惑地看着他的叔父。老人朝他点点头,咕哝着:“嗯,你来了。”
“您叫我?”
“你来看看这个。”
年轻人坐下,把一叠文件拿过来。老人看着他。
“怎么样?”
年轻人回答得很快:“先生,这其中似乎有鬼。”
“格兰特与卡迈克”事务所的资深合伙人又咕哝了一声。
吉姆·范索普把刚从埃及寄来的航空信笺重读了一遍:
……在这样的日子里写商业书信似乎太扫兴了。我们已经在米纳旅馆住了一个星期,并去参观了法尤姆②埃及北部城市,位于尼罗河西岸。。后天我们将搭船沿尼罗河上溯到卢克索②和阿斯旺埃及南部重要城市,位于尼罗河东岸。,也许再下去到喀土穆苏丹首都。。今天上午我们到托玛斯·库克旅行社去订票时,你猜我看到谁?我的美国财产托管人安德鲁·潘宁顿。我想两年前他到英国来的时候你见过他。我没想到他也在埃及,他也没想到我会在埃及,更不知道我结了婚!想必他没接到我告诉他我结婚的那封信。他将和我们同船去游览尼罗河,这是不是很巧?谢谢你在这段忙碌的日子里为我做的一切。我——年轻人刚要翻过这一页时,卡迈克先生把信从他面前拿过去。
“就这些,”他说,“其余的部分无关紧要。好吧,你是怎么想的?”
他的侄子考虑了一会儿,然后说:“啊,我想,这并不是巧合……”
老人家点头赞同。
“想到埃及去旅行一趟吗?”他大声问。
“你觉得这样做妥当吗?”
“我认为我们该把握时间。”
“可是,为什么要我去?”
“用脑子想,孩子,用脑子想。林内特·里奇维从来没有见过你,潘宁顿也没有见过你,如果搭飞机,你可以及时赶到。”
“我——我不喜欢这份工作。”
“也许你不喜欢,但是你必须去做。”
“有必要吗?”
“我认为,”卡迈克先生说,“绝对必要。”
奥特伯恩夫人理了理戴在头上的穆斯林头巾,生气地说:“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到埃及去,我讨厌耶路撒冷。”
见她女儿不回答,她又说:“我对你说话,你至少得答应一声。”
罗莎莉·奥特伯恩正在看报纸上的一张照片,照片下面印着:西蒙·多伊尔夫人,婚前是社交界的名媛林内特·里奇维小姐。多伊尔先生和夫人正在埃及度假。“你想到埃及去,妈妈?”罗莎莉说。
“对,我想去,”奥特伯恩夫人气冲冲地说,“我认为这里的服务人员对我们太傲慢。我住在这旅馆等于替他们做广告,我的住宿费应该有特别的折扣以示优待。当我向他们做这样的暗示时,我认为他们非常——非常无礼。我也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们了。”
那小姐叹了口气说道:“哪儿都是一样的,真希望我们能马上就走。”
“今天早晨,”奥特伯恩夫人接着说,“那个经理竟然敢对我说,所有的房间都预订一空,他要在两天后收回我们的房间。”
“因此我们就得到别处去。”
“没这回事,我已准备为我的权利而战斗。”
罗莎莉低声说:“我想不如到埃及去,这也没有什么关系。”
“当然,这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决定。”奥特伯恩夫人同意。
可是这回她大错特错了——因为,这正是个生死攸关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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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罗河上的惨案》 第二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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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是赫尔克里·波洛大侦探。”阿勒顿夫人说。
她和她的儿子在阿斯旺的“瀑布”饭店外面,坐在漆得光亮的红色柳条椅上。他们注视着走过去的两个人——一个穿白绸服装的矮个子男人,和一位苗条的高个儿女孩。
蒂姆·阿勒顿身体坐直,聚精会神地看着。
“就是那个古怪的小个子?”他不相信地问。
“就是那个古怪的小个子!”
“他到这里来干嘛?”蒂姆问。
他的母亲笑了:“亲爱的,你好像很激动。人们为什么对犯罪那样感兴趣?我讨厌侦探故事,我从来不看。我认为波洛先生此行并没有秘而不宣的目的,他赚了很多钱,我想他是出来看看世界。”
“他好像看中了我们这里最漂亮的小姐。”
阿勒顿夫人把头微微偏向一边,打量着波洛先生和女伴走远的背影。
他身旁的女孩比他高大约三英寸,走路的姿态很美,既不呆板,也不懒散。
“我觉得她十分漂亮。”阿勒顿夫人说。她悄悄地斜看蒂姆一眼,感到有点好笑,鱼儿上钩了。
“不只是漂亮。可惜她看起来脾气很坏,老是绷着脸。”
“也许只是表面如此吧,亲爱的。”
“一定是个惹人嫌的年轻女孩,我想。可是她确实很漂亮。”
他们所议论的对象正在波洛先生身旁慢慢走着。罗莎莉·奥特伯恩转动着一把没有撑开的阳伞,她的表情恰如蒂姆所说,既绷着脸,又显得脾气很坏。她紧皱着眉头,嘴唇向下撇。
他们出了饭店后向左转,走进了公园里阴凉的浓荫。
赫尔克里·波洛轻声地闲聊着,他的表情和蔼可亲,使人愉快。他身穿一套烫得很仔细的白绸服装,头戴一顶巴拿马草帽,手上拿着一根假琥珀柄,带点装饰意味的驱绳拂尘。
“真使我着迷,”他说。“象岛尼罗河中的小岛,面对阿斯旺。上这些如大象般巨大的黑色岩石、和煦的太阳以及河上的小船。啊,活着真好!”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接着说,“你不觉得吗,小姐?”
罗莎莉·奥特伯恩简略地回答:“我认为还好。我觉得阿斯旺是个沉闷的地方,饭店里有一半房间是空着的,所见之人都年近半百——”
她停了下来,咬着嘴唇。
赫尔克里·波洛眼睛一闪。
“是这样,你说得对,我已经是一只脚踩在坟墓里的人。”
“我——我不是指你,”那小姐说,“对不起,我太不礼貌了。”
“没有关系。很自然,你希望有像你一样的年轻人做伴。啊,至少那里有一个年轻人。”
“就是老和他母亲坐在一起的那个?我喜欢他母亲,可是我觉得他很讨厌,非常自以为是!”
波洛微笑。
“那么我——我也自以为是吗?”
“哦,我不觉得。”
她显然对这话题不感兴趣,但这似乎并没有使波洛生气。他只是安静自得地说:“我最要好的朋友说我非常自大。”
“哦,”罗莎莉闷闷地说,“再怎么说,你总有足以自傲的本领。只是很遗憾,我对犯罪毫无兴趣。”
波洛严肃地说:“很高兴你没有邪恶的秘密需要隐瞒。”
她疑惑地朝他快速看了一眼,就在这一瞬间她绷着的脸变了形。但波洛似乎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变化,他接着说:“你母亲今天没有吃午饭。我想,该不是身体不舒服吧?”
“这地方对她的身体不好,”罗莎莉简短地回答,“我很乐意早点离开。”
“我们会同船游河,是不是?就是去瓦迪哈尔法今苏丹北部边境城市。和第二大瀑布吧?”
“是的。”
他们走出公园的浓荫,来到河边一条满是尘土的路上。一群眼晴死盯着游客的小贩(有五个卖念珠的,两个卖明信片的,三个卖刻有圣甲虫符号护身符的),两个出租驴子的,还有自成一伙但怀着希望的小乞丐朝他们围了过来。
“先生,你要念珠吗?品质很好的,先生。很便宜……”
“小姐,你要护身符吗?你看,上面有女王的名字,会带给你好运……”
“你看,先生,真正的宝石。很好,很便宜的……”
“先生,你要骑驴吗?这是头好驴,这只驴子叫‘威士忌苏打’,先生……”
“先生,你要去采石场遗址吗?这只驴子很好。别的驴子很坏,先生,骑它们会跌倒……”
“你要明信片?很便宜,很美的……”
“你看,小姐,只要十个皮阿斯特埃及的辅币单位。,很便宜,还有宝石……这块象牙……”
“这是很好的拂尘,全是琥珀……”
“你搭船,先生?我有很好的船,先生……”
“你回饭店,小姐?这是只头等的驴……”
赫尔克里·波洛胡乱做了些手势,赶走这些苍蝇似的叮着他们不放的人。罗莎莉像个梦游者似的,大步从这些人中间走过。
“这时装聋做哑最好。”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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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罗河上的惨案》 第二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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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乞丐并排跟着他们跑,悲哀地低声说:“有没有零钱?有没有零钱?祝你万万岁!大好人,大善人……”
那群穿着五颜六色、破破烂烂的人落在后面了,但苍蝇却成群成群地叮在他们的眼皮上,这些苍蝇最为固执。那些人继续向下一批客人展开新的攻势。
波洛和罗莎莉走过一家家商店,听到的尽是讨好的劝诱声:
“今天要不要进来看我的铺子,先生?”
“你要象牙雕的鳄鱼吗,先生?”
“我的铺子你没有来过,先生?我给你看很美丽的东西。”
他们走进第五家商店,罗莎莉交给他们几卷底片冲洗,这是这次散步的目的。
出来后他们朝河边走去。
一艘尼罗河邮轮刚刚停泊妥当,波洛和罗莎莉很感兴趣地看着那些游客。
“人不少,不是吗?”罗莎莉评论说。
这时蒂姆·阿勒顿走过来加入他们,她回过头来看他。他有些气喘,可能是快步走来的。
他们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然后蒂姆开口了。
“乱糟糟的一群人,就像往常一样。”他不屑地指着走下邮轮的客人说。
“看来是很可怕。”罗莎莉表示同意。
三个人都有那种先来者对后到者品头论足的优越感。
“嘿!”蒂姆大声说,声音突然兴奋起来,“如果那不是林内特·里奇维,我就不是人。”
虽说这个消息波洛听来无动于衷,它可是引起了罗莎莉的兴趣。她身体朝前倾,绷着的脸松懈下来,她问:
“在哪儿?是那个穿白衣服的吗?”
“对,她和一个高大的男人在一起,他们正在上岸。我想他就是她新婚的丈夫。我一时记不起他的姓名。”
“多伊尔,”罗莎莉说,“西蒙·多伊尔。报纸上都登了。她简直是一身奢华,不是吗?”
“因为她是英国最有钱的女人。”蒂姆兴奋地说。
三个人默不作声地看着游客们上岸。波洛很感兴趣地注视着他那两个同伴所议论的对象。他低声说:“她真漂亮。”
“有些人就是什么都有。”罗莎莉愤愤地说。
她看着那个女孩走上踏板,脸上出现了一种十分嫉妒的表情。
林内特·多伊尔的打扮、姿态无可挑剔,好像正走在轻歌剧的舞台中央。她就像知名的女演员那样有自信,她习惯于受人注目,让人赞赏,习惯于在她行踪所到之处成为焦点。
她知道大家在盯着她瞧,但她看来却似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人们的这种称赞已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
她走上岸,自然地扮起一个角色——虽然是无意识地:社交界知名、富有又美貌的新娘正在度蜜月。她微笑着转向她身旁的高个子男人,和他说了些什么。他回应着。他的声音引起了赫尔克里·波洛的兴趣。他眼睛一亮,皱起双眉。
这对新婚夫妇从他身边经过,他听见西蒙·多伊尔说:
“我们想办法挤出时间,亲爱的。如果你喜欢这地方,我们可以随性地待上一两个星期。”
他的脸转向她,热切、深情,还有点低声下气。
波洛若有所思地用眼睛打量他:宽肩膀、晒黑的脸、深蓝的眼睛和孩子般单纯的微笑。
“走运的家伙,”蒂姆等他们走过去之后说,“竟然能找到一个没有腺组织肥大症加扁平足的女继承人!”
“他们似乎非常快乐。”罗莎莉说,声音里露出妒意。突然她又说了一句“这不公平”,但声音很低。蒂姆没有听到,可是波洛听到了。刚才他还有些困惑地皱着眉头,可是现在他朝她很快地看了一眼。
蒂姆说:“现在我该去替我母亲买点东西了。”
他举帽示意后就走了。波洛和罗莎莉慢慢朝饭店的方向走回去,挥手打发掉新一批拥上的租驴小贩。
“小姐,不公平,是吗?”波洛轻轻地问。
那女孩生气地涨红着脸。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是在重复你刚才低声说过的话呀。哦,没错,你说过。”
罗莎莉·奥特伯恩耸了耸肩。
“一个人拥有那么多,真有点太过分了。有钱,有漂亮的容貌,有优美的身材,还有——”
她停住了,波洛接着说:“爱情呢,呃?爱情呢?这你就不知道了,——他很可能是为了钱才和她结婚的!”
“你没有看见他注视她的样子吗?”
“哦,看见了,小姐,该看的我都看见了。事实上,我还看见了你没有看见的东西。”
“是什么?”
波洛慢慢地说:“小姐,我看见一个女人双眼下的黑眼圈。我看见那只紧紧握着阳伞的手,看到它的指关节都变白了……”
罗莎莉惊讶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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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罗河上的惨案》 第二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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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闪闪发光的不一定都是黄金。我是说,虽然那位夫人有钱、美丽而且备受宠爱,可是,有些事情很不对劲。而且我还知道一些别的事。”
“哦?”
“我知道,”波洛皱着眉头说,“我在某时某地曾听过那个声音,我是指多伊尔先生的声音。但愿我能记起是在什么地方。”
罗莎莉并未留神听他说话。她呆站着,让阳伞尖在松软的沙地上打转。然后她突然尖声叫道:“我真可耻,十分可耻。我就像一只野兽,想要扯掉她身上的衣服,一脚踩在她可爱、傲慢、自信的脸上。我是一只吃醋的猫——但我就是这种感觉。她出尽了风头,又那样泰然自若。”
赫尔克里·波洛似乎对她的情绪爆发感到有点惊讶,他温柔地摇摇她的手臂。
“好,说出那些话你会觉得好过一些的!”
“我好恨她!我从来没有这样憎恨过一个初次见面的人。”
“好极了!”
罗莎莉疑惑地朝他看,然后她的嘴唇微动,她笑了。
“很好。”波洛说,他也笑了。
他们愉悦地走回饭店。
走进凉爽而微暗的门厅,罗莎莉说:“我该去找我妈了。”
波洛从另一边穿过,走上俯瞰尼罗河的阳台。阳台上铺好一张张小桌子准备下午茶用,但现在时间还早。他站着,朝尼罗河望了一会儿,然后信步走下阳台,穿过花园。
有人在炎热的阳光下打网球。他停下来看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走下陡峭的山路。然后,他竟然看到在“姑姑筵”见过的那个女孩,她正坐在一张俯瞰尼罗河的长椅上。他立即认出了她。那次看见她时,她的脸庞就牢牢刻在他的记忆里。现在这张脸上的表情很不相同。她变得苍白一些,瘦一些,脸上的皱纹显示出她的精神极端疲惫,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退后几步,她没有看见他。他朝她看了一会儿,她丝毫未曾察觉有人在旁。她那小巧的脚不耐烦地在地上拍打,暗藏怒火的眼睛闪烁着晦涩的胜利光芒。她朝着尼罗河远望,河上有一些扬着白帆的船在水波间上下飘行。
这张脸,这个声音……两者他都记起来了。这女孩的脸和他刚才听到的声音,那新郎的声音……
就在他端详这个未曾发现他的女孩时,有一幕戏开演了。
有些声音从上面传来。坐在长椅上的女孩跳了起来。林内特·多伊尔和她的丈夫正走下小路。林内特的声音快乐而亲昵,脸上的压力和肌肉的紧张都消失了,她真的很快乐。
那女孩向前走一两步,两个人突然僵住了。
“你好,林内特,”杰奎琳·贝尔弗说,“你也来这里了!我们真是冤家路窄哪。喂,西蒙,你好吗?”
林内特·多伊尔轻叫了一声,缩靠在一块大石头上。西蒙·多伊尔勃然大怒,那俊俏的脸抽搐着。他走上前去,好像要殴打这个身材细瘦的女孩。
她小鸟似的把头一转,发出信号,表示她察觉有陌生人在一旁。西蒙回头,看到了波洛。他尴尬地说:“你好,杰奎琳,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这话说得极为勉强,谁也不会相信。
那个女孩朝他们露齿一笑。
“很意外吧?”她说。
然后,她点了点头,沿小路朝上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