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孔氏也睡这床。罗依看着她那模样,心生厌恶,不顾眼前发黑,硬撑着爬了起来。不过那药她是不敢煎的,谁知道对不对症,别病没治好,反被祸害了去。
这房子总共就两间卧房,这间没法待,那间是沈思孝的寝室,而厅里又太冷,罗依想了想,扶着墙慢慢朝外走,找到设在偏厦的厨房,歪倒在灶前。她身上有暖宝宝,并不太冷,不过当看到灶旁有柴垛时,还是抽了好几根出来,用灶眼里埋着的尚未燃尽的柴火点燃,把火烧得旺旺的,这下倒比躺在冷冰冰的被窝里舒服了许多——她才不愿委屈了自己,这火不烤白不烤。
肚子里饱饱的,身上暖暖的,那睡意就一阵接一阵地袭来,罗依的脑袋一点一点,很快就进入了梦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睡得正香,忽然感觉有人推她,不由地一惊,兀地睁开眼睛,朝来人看去,却发现不是别人,正是沈思孝。难道是来催她圆房的?罗依又是一惊,不由自主地朝后缩了缩身子,脸上却是硬生生地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可怜兮兮地道:“我头还晕着呢,能不能缓缓?”
“缓甚么?你还不饿?”沈思孝转身自灶台上端来一碗汤面,递到她面前,道,“娘说头疼,没起来做晚饭,这是我到街上买来的羊肉汤面,你趁热赶紧吃。”
热气腾腾,鲜香无比的羊肉汤面她还没尝过这个时代的食物呢,即便肚子是饱的,罗依还是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美食当前,她也顾不得甚么矜持,道了声谢,接过来就吃。但才喝了一口汤,就听见孔氏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我病得七晕八素,你们倒消闲,躲在厨房吃羊肉汤面”
罗依抬头一看,孔氏正横眉冷对沈思孝,口中骂着:“家里省着钱,预备你来年赶考呢,你倒好,拿去给她买羊肉汤面,这一碗面,得多少钱你的亲娘我,头疼得连床都下不得了,也不见你端一碗过去,只记得这个女人你读书这么多年,孝道都学到哪里去了?”
头疼得连床都下不得?这不已经下来了么。而且听这声气儿,中气足着呢。罗依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埋头喝汤,低头吃面。
沈思孝却是很怕孔氏生气的样子,急急忙忙地解释:“娘,你才刚说头疼,想要睡一会儿,我寻思着,这汤面放冷了不好吃,不如等你醒来后,我再去买碗热的回来。”说着说着就起了身,要出门去买面。
孔氏却一把拦住了他,道:“天寒地冻的,外面又黑了,还出去作甚?”说着,就盯住罗依手里的面碗不放。
沈思孝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声同罗依商量:“不如你把这碗让给娘,我再去给你买一碗?”
“买甚么买?”孔氏听见他的话,又生气了,“她都吃了大半碗了,还嫌不够?”
沈思孝见她发怒,连忙夺下罗依手里的碗,递到了孔氏面前。孔氏这才满意了,接过碗,洋洋自得地去了。
比起面碗中途被夺的愤慨,罗依更多的是惊讶于孔氏居然会吃她吃过的食物,这份爱好,真是让人咂舌。
沈思孝在一旁小声地安慰她:“等娘睡下,我就出去给你再买一碗。”
罗依朝外看了看,天黑漆漆的,只怕已是夜深了,遂没好气地道:“等她睡下,只怕卖面的也收摊了罢。”这是甚么男人,居然就由着他娘把自家媳妇的晚饭给抢走了。罗依愈发不想和他圆甚么房了。
沈思孝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起身去开橱柜,说要给她热点饼吃。可罗依早已失了吃饭的兴趣,朝墙角一缩,准备睡了。
沈思孝只得自己热了个饼子吃了,然后过去抱她,说是灶间冷,还是回房去睡。罗依的瞌睡马上就被吓醒了,慌忙去扒他的手,道:“这里挺暖和,我就在这里睡。你母亲正病着呢,我还是不去吵她了。”
“甚么你母亲,那是咱娘”沈思孝先斥了她一句,再才道:“你忘了么,今儿是咱们圆房的日子。”
在罗依面前,沈思孝没那么多羞涩和顾忌,直接把圆房二字说了出来,而且低下头,想去亲她。
罗依手疾眼快地推开他的头,道:“我才刚落水,身子虚着呢,怎么圆房?”
沈思孝看了看她的脸色,似有所触动,抱着她的手也松了一松。罗依趁机挣脱出来,努力使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可怜一点,道:“咱们是夫妻,来日方长,何必急于这一时?而且,我好怕自己就此死了…”
“甚么死不死的,休要胡说”沈思孝伸手捂住她的嘴。
罗依见他态度有所松动,趁热打铁地把头一拍,叫道:“哎呀,我的头好晕”

第四章 惊吓

沈思孝见她这样,早打消了圆房的念头,但还是忍不住问:“若换作是韩长清,你待如何?”
罗依一愣:“韩长清?谁?”
她是因为才刚穿越过来,对几个人名还不熟,所以才有此反应,但沈思孝却因为她这态度,欣喜非常,今天下午因为韩长清而生出的不快统统烟消云散,满脸的笑意掩也掩不住。
罗依见他突然发笑,奇怪看他。沈思孝没法解释,只得抱了她就走。罗依强烈挣扎:“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沈思孝却只当她是害羞,呵呵笑着,一气将她抱回房里,放到床上,又问:“要不要我烧水来你洗一洗?”
就这么一间房,怎么洗?难道当着他的面么?罗依坚决地摇了摇头,并寻了个借口出来,以证明自己不洗并不是因为邋遢:“我被救起来时,赵大婶帮我洗过了。”
沈思孝点了点头,也不去点灯,摸着黑把衣裳脱了,钻进被窝。罗依一面朝床里头躲,一面腹诽,早知道他就是个不爱干净的,她还寻借口作甚么,直接说不洗就得了。
床很是窄小,沈思孝稍稍朝里挪了挪,就逼得罗依没了去路,她只好蜷缩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不让沈思孝碰到。沈思孝伸过手来,扯了扯她的衣裳,道:“你不脱衣裳就睡?”
罗依在黑暗里干巴巴地笑着:“穿着睡暖和。”
“你冷?”沈思孝仿佛寻着了借口一般,马上靠将过来,揽住了罗依的肩膀,“那你到我怀里来,我搂着你睡就暖和了。”
罗依并不敢挣扎,她好歹在信息异常发达的二十一世纪生活了二十几年,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在此情形下,愈是反抗,愈是会让对方兴奋。因此她只是安静地蜷缩着,任由沈思孝把她搂在怀里,只是始终把胳膊抱在胸前,以此将自己和沈思孝隔开了一段距离。
“阿依,你好瘦…”沈思孝的手,极不自觉地在罗依身上游走。罗依不搭腔,一动不动地装睡。但她却低估了沈思孝不自觉的程度,尽管她一动不动,沈思孝的手游走的范围仍是在不断扩大,甚至开始去解她的腰带,试图把手探进她的衣襟里头去。
罗依低声咒骂,奋力掰开他的手。沈思孝哀求:“阿依,你让我摸摸,我保证不做甚么,我只抱着你睡。”
呸男人的这种鬼话,她信了才怪再这样下去,她很危险罗依得出这个结论,当即翻身坐了起来,准备还是去厨房将就一夜。沈思孝看出她有下床去的意图,急了,竟一个探身抓住她,将她压到身下,飞快地剥开了她的衣裳——他认为,只要脱了罗依的衣裳,她就没办法跑出去了。
罗依自是拼命挣扎,沈思孝低声哀求:“阿依,你别动,我只是想抱抱你,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罗依双手护住自己的里衣,不许他碰,一双脚乱蹬乱弹,但无奈她这副身子太过瘦弱,沈思孝又毕竟是个男子,没过一会儿,衣裳就尽数被解开,露出瘦削的肩膀和红色的肚兜来。这是最后的遮蔽了,再继续可就一丝不挂了罗依心急如焚,突然发现床头柜子上搁有一只水杯,赶紧伸长了胳膊抓过来。
她悄悄地举高了茶杯,趁着沈思孝低着头,正要朝他后脑勺上砸,却突然发现,竟有团人形黑影站在床尾,盯着他们看,甚至还有爬上床来的趋势。是人?是鬼?罗依吓出一身冷汗,却发现那黑影不是别人,正是沈思孝的母亲,她的婆婆,孔氏。
深更半夜的她不在自己房里睡觉,跑到这里来作甚么?罗依不及多想,抬手就将手里的水杯奋力朝孔氏砸去,同时扯开了嗓子,放声尖叫:“有贼呀抓贼”
沈思孝差点被这一嗓子吓断了魂,高昂的欲望迅速蔫了下去,不过那声“有贼”他还是听清楚了的,遂想也没想,就从他的那只枕头底下抓出一本书,转身跟着扔了出去,扔完后才问:“贼在哪里?贼在哪里?”
不需要罗依来回答她,因为孔氏已是放声大哭:“你们这两个不孝的孽障,我心想着天冷,怕你们年轻不晓事,半夜蹬了被子着凉,所以特意来看看,你们倒好,居然拿着亲娘当贼打”她一面哭,一面猛捶床架,数落沈思孝:“你才三岁就死了爹,我好容易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将你送进学堂,可你倒好,居然娶了媳妇忘了娘…”
罗依看着自己身上凌乱的衣衫,再看看站在床尾犯浑的孔氏,又羞又怒,一把将呈呆愣状态的沈思孝推下身去。
沈思孝经这一推,回过神来,顿时诚惶诚恐,衣裳都没披一件就下了床,飞奔着把灯拿来点上,去扶孔氏起来。只见孔氏的额头上,一边一个大包,其中一个还淌着血,显见得是被砸重了。沈思孝又是心疼,又是害怕,急声问道:“娘,你疼不疼?我去找个郎中来?”
孔氏趴在他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请甚么郎中,家里哪里还有钱,钱都给你那作死的媳妇抓药花光了”
沈思孝小心翼翼地扶了孔氏坐下,拿巾子来帮她把伤口按着,又转头叫罗依来帮忙,言语中颇有责备之意,怪她不该不看仔细就瞎嚷嚷,害得孔氏受了伤。
罗依刚穿好衣裳,就听见这话,气极,冷笑着道:“她自己非要作夜行贼的勾当,却怪我没看仔细?你倒是说说看,谁家大半夜的见个人影立在床尾,不认作是贼?”她一想到自己方才险些被强/奸的狼狈情景全落入了孔氏的眼睛,就气不打一出来,直恨不能扑上去撕打一番,一口银牙咬得嘣嘣直响。
沈思孝却嫌她讲话不中听,脸色沉了下来,道:“娘不是都说了,她是担心我们蹬被子,来帮我们盖盖。”
罗依听孔氏方才说沈思孝三岁丧父,心里就有些明了,闻言更是冷笑连连,道:“盖被子?谁不晓得我们今晚圆房?她甚么时候不好来,非要趁着儿子媳妇圆房的时候赶着来?她不觉得难为情,我还觉得难为情呢”
孔氏瞪圆了眼睛,指着罗依对沈思孝叫道:“哎呀呀,你看那个小娼妇,居然一口一个圆房,说得这么顺溜,也不晓得避讳避讳”
“避讳?”罗依立在床边,冷笑连连,“你既然晓得避讳,怎么还半夜摸到儿子媳妇的房里来?”
“哎呀,这真是不让人活了媳妇要逼死婆婆呀”孔氏无话用以还嘴,只得大嚎一声,撞进沈思孝怀里,拼命地拿拳头砸他。
沈思孝实在是不觉得孔氏替他们盖盖被子有甚么过错,想不明白罗依为何这样生气。他轻轻拍着孔氏的背,好声好气地安慰她,向她保证,一定会好好地教导教导罗依。
“怎么教?就凭你见了女人就脚软的性子?”孔氏不依不饶,一把推开了沈思孝。
沈思孝看看气呼呼的孔氏,再看看更加气愤的罗依,叹了口气,招手叫罗依过来:“还不快来给娘道个歉,陪个不是?”
“我给她道歉?”罗依不敢置信,斩钉截铁地道:“休想”
孔氏一听,又哭闹起来,连额头上的血淌到了脸上都不自知。
沈思孝心疼极了,赶忙快步走到罗依旁边,把她朝孔氏身前拉,一面拉,一面小声地道:“娘是好意,本来就是你错了,却怎么不道歉?”
“我没错”罗依身子尚虚,挣脱不掉沈思孝的手,但却坚决不向孔氏道歉。
孔氏气急败坏,伸手就朝罗依身上打。先前的罗依脾性如何尚不可知,但现今的罗依却是个遇软则软,遇硬则硬的性子,她见孔氏的巴掌袭来,非但不躲,反倒迎头而上,口中叫着:“我才刚落了水,正差这一巴掌打死呢。你不如就此把我打过去算了,正好让我爹娘有个理由同你上公堂”
孔氏是个欺软怕硬的,以前揉搓原版罗依惯了,所以动不动就骂,时不时就想打,这会儿忽见罗依跟变了个人似的,不由得就呆住了,那一巴掌怎么也落不下去。不过,她手上没动,不代表嘴上也不动:“就算你死了,你爹娘也不敢同我上公堂,只有那个韩长清心疼你,上串下跳一阵子罢了。”孔氏一面说着,一面拿眼去瞟沈思孝,心想,她养的儿子甚么脾性,她会不晓得?只要提一提韩长清,保准他就毛了。
果然,沈思孝抓着罗依胳膊的手,不由自主地就紧了一紧,疼得罗依直咬牙。不过他还尚算有理智,没有顺着孔氏喊打喊杀的,只是很不高兴地道:“再折腾下去,天都要亮了,娘,你赶紧坐下,我帮你把伤口洗一洗。”
孔氏对他这绵软的性子很不满,但一想他到底是偏了自己这边,就又高兴起来,由着他打水去了。
罗依见孔氏没有半点回自己房间的意思,便也朝外走去,准备还是去厨房生个火,将就一夜。然而孔氏却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厉声喝道:“你这小娼妇,还敢走?赶紧给我跪下”

第五章 应对

“凭甚么?”罗依回着嘴,脚下一点停顿都没有。
孔氏站起身,飞奔着去抓她,恨恨地道:“你把我砸成这样,自己却甚么事都没有,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罗依情知自己躲不过她,索性站住了,回身道:“怎么没事,我不是已经落水了么?”
她这句话,半是应付,半是试探,但却没想到,孔氏竟真停住了脚,收回了手,站住不动了。她不由得浮想联翩,难道她落水一事,真同孔氏有关?
两人正僵持,沈思孝端着一盆水回来了。他见自家母亲和妻子面对着面,立在门口大眼瞪小眼,忙道:“娘,门口风大,你赶紧进去,我给你洗伤口。”
孔氏见到他,仿佛见到了救星,喊道:“孝儿,快,快罚你媳妇跪下”
沈思孝百分之百地认同孔氏的观点,罗依是做错了,而且态度很恶劣,但要他去罚她的跪,他却做不到。你看罗依身子骨那般地瘦弱,又才刚落了水,哪里经得住这番折腾?所以他只是为难地看着孔氏,没有动。
孔氏恼怒夹杂着心虚,烦躁不已,又嚷又叫:“连一手带大的儿子都不听话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沈思孝最见不得孔氏这样,赶忙放下水盆,走到罗依身边,伸手按上她的肩,小声地道:“要不你就跪上一跪罢,好安娘的心。你放心,娘不可能在这里坐一夜,等她一睡,我就让你起来。”
明知面前这人只相当于是个陌生人,但一想起他是自己丈夫的身份,罗依还是觉得透心的凉。
这世上怎么有这般听话的儿子,老娘说甚么就是甚么。罗依失望地看了沈思孝一眼,叹着气道:“看来只有靠自己了。”
“阿依,你说甚么?”罗依说得很小声,沈思孝没有听清楚,他正要把耳朵凑近些,让罗依再说一遍,却惊讶地发现罗依已是身子一软,矮了下去。
“哎呀,阿依,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沈思孝顿时慌了神,一面去接罗依,一面唤孔氏:“娘,娘,阿依晕过去了,这可怎生是好?”
孔氏近前一看,罗依还真是双目紧闭,牙关紧咬,晕过去了。她不由得就有些心慌,毕竟罗依才刚落了水,身子虚,万一要是就这么死了,她可就说不清了——若是罗家没有来过人倒还好说,如今他们都晓得郎中说过罗依并没有大碍,如果没有大碍还死了人,那她可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孔氏越想越烦躁,骂沈思孝道:“慌甚么慌,死了便死了,就说她是因为打了我,心里害怕,吓死的。”她说着说着,伸手摸了额上的伤口一下,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把罗依更恨上了几分。这个小娼妇,居然把她当作贼来打,还撺掇着孝儿也动了手,真真是可恶。
沈思孝见孔氏一副甚么也不管的样子,只得自己把罗依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又去厨房捡了先前孔氏买来的那包药,生火煎了。但罗依哪里敢吃,只是要紧了牙关装晕,沈思孝无可奈何。
孔氏见沈思孝光顾着照顾罗依,伤口也不帮她洗了,不禁又是难过,又是气愤,直嚷嚷着心口疼,摔摔打打地回房去了。沈思孝怕她生气睡不着,连忙赶过去解释,说得久了,一时又惦记起罗依来,两边跑,累了个够呛,把孔氏也气得不轻。
罗依万事不理,只是装晕,过了许久,孔氏那边终于消停下来,大概是睡着了,沈思孝也没有再回来,估计留在那边一起睡了,但天刚放亮时,孔氏又闹腾了起来,又是伤口疼又是心口疼,嚷嚷个没完,让罗依不得不佩服她的精神头。
日头越升越高,一抹阳光透过不太严实的窗户投射进来,洒下一片光芒。罗依眯起眼睛,透过窗缝朝外看去,发现院门外出现了几个人,看身影,竟是昨天才来过的韩长清和罗久安等人。是她这世的娘家人呢此时不求助,更待何时?罗依马上挣扎着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奔出去,跪在了院子当中。这时孔氏和沈思孝都还在东屋里没出来,无人发现她跑了出去。
院门处的韩长清头一个瞧见了罗依,惊讶地跑进来,一面去扶她,一面转头对紧跟其后的罗久安和高氏道:“师傅,师娘,刚才你们还犹豫进不进来,看,阿依又被欺负了不是?”
罗依感激韩长清,但却不想就此起来,只是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哭。高氏再顾不得那许多,扑上来将她搂进怀里,哭道:“阿依,这天寒地冻的,你昨日才落水,今日却又跪在这冰天雪地里,是不要命了么?”
“你哭甚么,赶紧把孩子扶起来”罗久安一面轻斥高氏,一面问罗依:“你怎么跪在这里?你婆母和相公呢?”
话音刚落,就见孔氏飞也似的跑了过来,看向罗依的眼神是又惊又怒。沈思孝紧随其后,看到罗依跪在地上,亦是满脸惊讶。
罗久安沉着脸对孔氏道:“亲家母,我家阿依年纪小,不懂事,做事不入您的眼是肯定的,不过她昨日才掉到井里,受了寒又受了惊,您能不能等她身子好些再罚她?”
孔氏听了这话,满心的恼怒里头,又添上了几分委屈,忍不住落下泪来,扯着罗久安道:“我罚她?你哪知眼睛看见我罚她了?我连根手指头都不曾碰她,倒是她跟发疯似的,砸得我头都破了,到现在还火烧火燎地疼”
罗久安把自己的袖子自她手里扯出来,再抬头一看,发现她的额头真被砸得不轻,一左一右两个大包,其中一个上头还残留着血痕,看上去很有些恐怖。真这是罗依砸的?别说罗久安,在场的高氏和韩长清都不信。罗依那是甚么性子?软和得只有别人欺她,断没有她欺别人的。孔氏额头上的伤,多半是她自己不当心撞的罢罗久安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只问孔氏:“亲家母是因为阿依砸了你,所以才罚她跪在这里的?”
孔氏听他这样说,又是气得跳脚,大叫:“哪个罚她跪了?哪个罚她跪了?她自己发神经要跪在这里,我能拦得住?”
罗依躲在高氏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不是你说要我跪出去的?昨天夜里是因为我突然晕了,没跪成,这会儿我醒了,就赶紧跪出来了,免得又惹您老人家生气。”
真是孔氏罚她跪的昨夜还晕过去一回高氏听了,心如刀绞,紧紧把罗依搂在怀里,舍不得放开。罗久安素来好性子的人也动了气,怒瞪孔氏,似要把她吞下去。韩长清则是干脆朝着沈思孝动了手,一记勾拳捣过去,直捣得他一个踉跄,眼冒金花。
孔氏心疼坏了,连忙跑过去把沈思孝护到身后,骂韩长清道:“就知道你和罗依有一腿,不然我们家闹矛盾,关你甚么事?竟然还打起我家孝儿来了我倒是问你,你凭甚么打我家孝儿?你以甚么身份来打我家孝儿?”
韩长清恨得牙根发痒,却是一句也答不上来,只得悻悻地退至一旁,去做罗久安的工作:“师傅,你必须得把阿依接回去了,不然阿依这条命,只怕要丢在这里。”
“她的命丢在这里?是我的命要丢在她手里了罢”孔氏听见这话,指着自己额头上的伤,叫嚷起来。
罗久安看了罗依一眼,摇头道:“我家阿依最是心善手软,怎会砸人,一定是亲家母弄错了。”
孔氏见他不信,便跌着脚去拉沈思孝,道:“孝儿,你告诉他们,娘额头上的这伤,是不是罗依砸的”
沈思孝揉了揉还在嗡嗡作响的耳朵,照实答道:“昨晚黑灯瞎火的,也闹不清到底哪边是阿依砸的。”
弄不清哪边是罗依砸的?这是甚么意思?罗久安几人都听糊涂了。高氏一面去拉罗依起来,一面悄声问她:“阿依,那伤究竟是不是你砸的?”
罗依道:“娘,你怎么不问问,她为甚么会被我给砸了?你可能还不知道,那两处伤中间,可还有一处是她儿子砸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