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孝也砸了?”高氏惊讶万分,抬眼去看罗久安。
罗久安马上出声问孔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六章 两难

孔氏讲起昨夜的事情来,理直气壮,绘声绘色地把她心疼儿子儿媳,半夜进他们房间帮他们盖被子的事讲了一遍;讲着讲着,表情换作痛心疾首,先哭诉自己独自一人拉扯大儿子的艰辛,再怒斥罗依把她一片好心当做驴肝肺,非但不感激,反而把她当作贼打。
她讲得痛心疾首,周围的人却是听了个目瞪口呆。韩长清更是意识到了甚么,远远地跑开了,贴着院墙立着,垂首沉默不语。
高氏先低头问罗依:“你们昨夜圆房?”
罗依红着脸小声道:“准备圆来着,这不婆婆突然跑进来,没圆成。”
高氏得了肯定答复,就去拉罗久安的袖子,以不确定的口吻问:“他爹,儿子儿媳正圆房,她跑进去给盖被子,这行径不妥罢?”
比起高氏,罗久安的面皮似乎还薄些,闻言竟是红了脸,冲着孔氏顿脚道:“亲家母,你也太不知羞儿子都成亲了,那房里岂是我们轻易去得的别说是夜里,就是白天,也得避讳些”
“避讳?避讳甚么?我是他亲娘,需要避讳甚么?”孔氏根本不认为自己错了,态度嚣张得很。
罗久安恨不得骂她一句不懂人事的积年老寡妇,只是当着罗依的面,这些话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憋得一张老脸更加地红了。高氏更是个一辈子没学会吵架的,怎么张口都不晓得,只是搂着罗依一个劲儿地摇头叹气。
由于罗久安嗓子粗,孔氏嗓门大,所以韩长清即便离得远,也还是听了个大概,他本不好意思参合进这样的事情里面来,但却见罗久安和高氏一个都不敢开口,于是就急了,不管不顾地冲将过来,扯住沈思孝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直打得孔氏在一旁哭爹骂娘。
罗久安眼瞅着不是事儿,赶忙上前拉架,但韩长清早已窝了一肚子的火,不发泄完怎肯罢休,任他怎么扯都拉不开。
高氏在一旁看得呆了,罗依则是深感解气,因此一时间,竟没人分得开他们两个。眼见得韩长清越打越猛,沈思孝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罗久安更加的着慌了,准备去隔壁把赵大婶的二儿子赵世杰找过来帮忙。那小子总在街上混,打架很有一手,肯定拉得开他们。
走到院门口,罗久安惊讶地发现,他要找的赵世杰,和赵大婶两人就在那里,而且看样子已经待了不少时候了。看来刚才院中争吵的场景,他们都已经看见了。赵大婶确实早就来了,而且早就想进去帮忙,为罗依打抱不平,但却怕罗家不愿让家丑外扬,这才拉着赵世杰候在外面。
赵世杰已是憋得不行,一见罗久安出来,拉着他直问:“罗叔,是不是要人帮忙打架?我去我去”
赵大婶拍了他一掌,却也不斥他,只拿眼看罗久安,一副帮忙就找咱们的热心模样。
罗久安老脸一红,冲他们抱拳道:“正是来找赵嫂子和二侄子帮忙呢,你们瞧我那小徒弟,打起架来就没个停手的时候,这要是把沈思孝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开销?还请二侄子帮忙,去把他们拉开罢。”
“这有何难”赵世杰擦拳磨掌地就去了。
赵大婶连忙跟上,道:“我那二小子可比韩长清更爱打架,我得去盯着些,免得他们合起伙来把沈思孝给打死了。”
罗久安深以为然,由衷谢过赵大婶,然后跟在了后面。
其实赵大婶巴不得赵世杰能趁机也捣沈思孝几拳,所以她根本就不是去盯着赵世杰的,而是去替罗依打抱不平的——罗家两口子都是老好人,哪里说得过尖酸刻薄不饶人的孔氏,要替罗依出头,还得她来。
跟孔氏做了十几年的邻居,赵大婶再了解她不过,因此进了门,并不直接替罗依说话,而是一张口就责备孔氏:“孔嫂子,你还不赶紧把阿依的身子养好,怎么替我做衣裳?你昨天是如何答应我的?怎么一转头就叫她在外头跪着了呢?她昨天才刚落水,今日又挨冻,你是想让她连剪刀都拿不起来呀?”
果然孔氏就怕到手一半的银子给飞了,马上堆出了笑脸来,亲亲热热地去拉赵大婶的手,但口气却是万分地委屈,道:“赵嫂子,你冤枉死我了我也不晓得她是哪根筋突然抽了,非要跑到外面来跪着。”
赵大婶不信:“如果不是你昨天夜里说过要罚跪的话,罗依怎会跑出来跪着,难不成她喜欢挨冻?”
孔氏一听这话,便知刚才的情景,赵大婶都看见了,再多辩解也无用,于是干脆闭上了嘴,心想,只要她还肯把衣裳拿来给罗依做,就姑且忍她一忍罢。
赵大婶朝韩长清和沈思孝那边瞄去,见两人虽已被拉开,但赵世杰仍是寻准机会偷袭了沈思孝一记,心里便舒坦起来,对孔氏道:“我不管你们家的那些事儿,只是有一桩,你既然已经答应了我要做衣裳,就得赶紧把阿依的身子养好,不然要让我的新袄子拖到明年春天去穿么?我可是把布料和工钱都准备好了的。”
孔氏听得工钱二字,愈发把心中所有的怨愤都压了下去,满口答应赵大婶,一定会尽快让罗依恢复健康,好替她做新衣裳。她一面说着,一面就去拉罗依起来,但罗依怎肯让她碰着,一个扭身,躲到了高氏后面去。
高氏不知孔氏意图,还道她要打罗依,张开双臂死死护住,不许孔氏上前。罗依躲在高氏身后,央道:“娘,接我回去罢。”
高氏极是心疼她,但却很无奈:“傻孩子,你现在是沈家的媳妇,怎能说回去就回去。”
罗依毫不犹豫地道:“那我同沈思孝和离,和离后就不是他家人了,你再接我回去。”
“哎呀,这话可不能乱说”高氏唬了一跳,慌忙回身去捂罗依的嘴,“你才嫁进来多久,这就要和离?这话可不是甚么好的,莫要轻易说出嘴。”
罗依被捂住了嘴,无法继续说下去,韩长清却是在一旁帮腔,道:“阿依说得对,这样的人家,不待也罢,还是和离了的好。”
孔氏倒是挺乐意罗依离了沈家的,免得把沈思孝迷得七晕八素,只是她这一和离,就会把嫁妆也带走,那怎么能行?若是被休,人走,嫁妆留下,那还差不多。孔氏想着,道:“和离,休想,若是只要一封休书,我倒是可以给你。”
罗依又没有过错,凭甚么被休?韩长清怒瞪双眼,狠狠盯住孔氏。
孔氏望着罗依嗤地一笑:“被休还是有好处的,好跟着韩长清双宿一起飞去”
她这恶妇,不允许罗依和离也就罢了,为甚么还要出口伤人?韩长清又被激起了怒火,伸手去打沈思孝,一面打,一面冲着孔氏道:“我谅你是个女人,年纪又大,不同你伸手,所以你胡言乱语,我不理你,只打你儿子。你胡诌一次,我就打一次。”
打沈思孝,可比直接打孔氏更让她着慌,连忙扑将上去,一边拉扯韩长清,一边叫罗久安和赵大婶来帮忙。可罗久安亦恨她总朝罗依身上泼脏水,哪里肯理她。而赵大婶更是讥讽出声:“哪有你这样的婆婆,生怕坏不了儿媳的名声,难道她的名声坏了,与你儿子有好处?你也不怕别人笑话”
孔氏见他们都不帮忙,赵世杰还趁机打黑拳,气得乱叫乱骂。韩长清道:“你若还叫嚷,我下手便再重些。”
孔氏一看沈思孝只有招架之功,完全不是韩长清和赵世杰的敌手,生怕宝贝儿子被他们打坏,连忙住了嘴。
韩长清和赵世杰又尽兴打了一回,才让罗久安劝住了。
此时沈思孝已是鼻青脸肿,身上那看不见的去处,只怕伤势还重些,孔氏扑上去搂住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不敢出声骂人,怕韩长清还要打。
高氏见沈思孝被打成这样都没有一句话,很有些失望,不等罗依再开口央求,便对罗久安道:“他爹,你看沈思孝,自家媳妇生生被污蔑,也不见开口维护,难道他媳妇被泼一盆子脏水,他脸上很有光彩?他爹,这男人护不住媳妇,日子是没甚过头,不如就依了阿依,把她带回去罢。”
罗久安却不同意,只是摇头。
高氏便哭了,气道:“你是怕儿子媳妇不高兴?你放心,我去说虽说咱们家有一半的家用是他们挣来的,可他们毕竟也是阿依的亲哥嫂,不能不管她”
罗久安道:“昨天我不肯接阿依回去,的确是考虑了这些因素,可那是因为昨天她婆婆并未对她怎样,虽说嘴里的话不好听,但还是让她躺着在养病。而今日情况又有所不同,她婆婆不知疼惜她,她自己又有回娘家的心思,我岂有不依之理?只是,你忘记周行头了?”

第七章 权宜

罗久安提起周行头,高氏就说不出话来了。当下各行各业,皆分属各行会,而这周行头,便是他们裁缝行的行会首领,手握裁定本行商货物价大权,只要是做裁缝这一行的,都对他惧怕三分。
而这个周行头,早在罗依出阁之前,就看上她了,找媒人上门提亲好几回。但罗久安嫌弃他年纪大把,家中又有正妻,舍不得让罗依去他家做妾,于是便匆匆地挑定了沈家,把尚未及笄的罗依嫁了过去。
这样一来,就算是把周行头给得罪了,时不时地给他们的小裁缝店使个绊子。这些都是小事,关键是,那周行头贼心不死,还一直盯着罗依呢,若是让他知道罗依和离回家,一准儿会派人上门逼亲,到那时,罗依岂不是才出狼窝,又进虎穴?
高氏想通此种关节,却是更加地悲从中来,搂住罗依泣不成声,直怪自己无能,护不住闺女。
罗久安亦是愧疚不已,仰天长叹:“当初就是看他们沈家人口少,只有一个婆母,才把阿依嫁过来,可谁知竟是害了她了。”
事已至此,还能怎样?高氏只得忍了泪,去劝罗依再忍耐忍耐,至少也得等周行头纳了新妾,对她失了兴致再说。
罗依听明白了,她如果和离回家,就要被人抢去做妾,那比待在沈家还不如;当然,她也可以抵死不从,但周行头身为行会首领,几乎能够决定罗家小裁缝店的生死存亡,若裁缝店保不住,一大家子人吃甚么,喝甚么?爹娘为了她的幸福,敢于不从周行头,那她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弃他们的生存于不顾。
韩长清在一旁默默听他们说着,却不敢再出声。当初罗久安为了断绝周行头的心思,也曾想过把罗依嫁给他,他自己是欢天喜地极愿意的,只是无奈家中父母怎么都不愿意,这才眼睁睁地看着罗依嫁到了沈家。其实他自己就是个小裁缝,父母作甚么瞧不起罗家?他爹是读书人,是私塾先生不假,可那是他,不是他韩长清…
赵大婶看看罗久安夫妻,再看看韩长清,见他们都是一筹莫展的模样,便上前安慰他们道:“其实要想阿依过得称心如意,也并非没有办法。”
“甚么办法?”罗依等人俱是眼中一亮。
赵大婶道:“让阿依和他们分开住,如何?此法虽说管不了一世,但总能管一时,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想辙,说不准等阿依身子养好,周行头就放过你们家了呢?”
这主意真不错,只是孔氏怎会答应?再说沈家这屋子,比罗家还小,总共就三间房,如何让罗依同他们分开住?
但赵大婶却有主意,道:“我叫他们把西屋收拾出来,让阿依一个人住着,好好调养身子。而我每天都会来看你,若是他们欺负你,你就跟我说。他们若是不听我劝解,我就叫我们家二小子来。”
赵世杰听见这话,笑着冲罗依晃了晃拳头,意即他的拳头很硬,不用担心孔氏和沈思孝不怕。
罗依想了想,目前好像也就这个法子最好了,至少可以让自己清净两天,于是便诚心诚意地向赵大婶道谢。
赵大婶笑着拍了拍衣裳,道:“谢甚么,瞧你现在这瘦模样,谁见了不心疼,也就你婆婆下得去手。你放心,我这就去跟你婆婆说。她而今想着我那一点银子,所以还能卖我些面子。”
孔氏可不就只给赵大婶一点面子?但罗久安和高氏一想到孔氏心心念念的那银子,还得靠罗依一针一线地做衣裳去赚,心里就又难受起来了。高氏甚至对赵大婶道:“赵嫂子,我们阿依要养身子,只怕会误了你的工,不如让我家老罗给你做罢。”
赵大婶摆摆手,道:“这都是小事,且等把阿依的事情解决了再说。”说着,就朝着孔氏去了。
这时,孔氏正搂着沈思孝,离他们远远地站着,眼睛还警惕地直朝韩长清和赵世杰的方向望,生怕他们一时兴起,又要扑上来厮打沈思孝。
赵大婶走上前去,并示意赵世杰别跟过来,免得吓着了孔氏,不好说话。果然,孔氏见只有她一人过来,神情放松了不少,并出声问道:“是不是罗家叫你来跟我们赔不是的?”
纵使赵大婶很了解她的为人,并已有了相应的心理准备,但听到这样不要脸的话,仍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几句后,方才开口道:“我说孔嫂子,反正你看阿依不顺眼,何不让她一个人住?”说完,又小声地道:“孔嫂子,你听我一句话,现下最要紧的是让阿依把身子养好,圆房甚么的,能缓就缓罢。”
她想着,孔氏一定不会同意的,于是就把银子攥在了手里,准备先付她一半的定金,以此来哄着她。但让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孔氏一听说罗依想要一个人住,竟是高兴得很,还没等她把银子递出去,就一口答应下来,只是担心家里地方太小,若是罗依独占一间房,沈思孝就没地方住了。
赵大婶帮她想了个主意:“不是还有个厅么,就让他住厅里,然后你住东屋,阿依住西屋,正好。”
孔氏皱眉道:“厅里冷,怎好住人?不如让他到我屋里去打地铺。”
赵大婶道:“那些你们自己商议,我不管。”
孔氏高兴起来,明确表示,可以把西屋让给罗依独自居住。
赵大婶目的达成,高高兴兴地去给罗依等人报信去了。沈思孝早在赵大婶提及圆房的时候,就躲到一边去了,此时见她们谈话结束,方才又走回来,问孔氏道:“娘,她跟你说甚么了?”
孔氏带着笑意告诉他,罗依将要独自去西屋住,而他则搬到她房里打地铺。
沈思孝自是百般不愿,叫道:“娘,怎能这样?”
孔氏还道他是不愿打地铺,忙道:“你放心,娘怎么舍得让你到地下睡,等罗依做好赵大婶的衣裳,娘一拿到工钱就给你去买张新床,就搁在娘那张床的旁边。”
沈思孝还惦记着圆房的事呢,哪肯听这个,皱着眉只是不愿意。孔氏想了想,道:“那你睡娘的床,娘打地铺。”
沈思孝见孔氏怎么都明白不了他的心思,很是烦躁,丢下一句“怎能让娘睡地上”,甩了袖子就走。
孔氏见轻易不发火的儿子上了脾气,慌了,连忙跟了上去,耐心询问。
且不说这边孔氏和沈思孝母子俩闹别扭,那边罗家的几人听说孔氏答应了赵大婶的要求,喜不自禁,高氏搂着罗依直念佛;韩长清也乐得捶了赵世杰好几拳,只是一想到罗依再怎么单独住,也还是沈思孝的妻子,沈家的媳妇,他就又高兴不起来了。
罗依想想自她穿越来后孔氏的作派,很担心她反悔,因此趁着娘家人还在,赶紧求高氏:“娘,你帮我在门上安个锁罢。”
西屋那门上,仅有个木栓子,使个筷头从外头轻轻一拨就开,不然昨夜里孔氏也不会进来得那般容易。所以罗依想要一把坚固的铁锁,这倒不是为了防孔氏,而是为了防沈思孝,因为兽性大发的男人对于她来说,也挺可怕的。
高氏本来想对罗依说,她既是要和沈思孝圆房,那将房门安把铁锁,只怕人家会不好想,但一摸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身子,就悲从中来,心想闺女都虚弱成这样了,还圆甚么房,不如就把房门锁起,静静地养一养还好些。于是就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依你,这就叫你爹找锁匠买锁去。”
哪等罗久安动身,韩长清已是跳将起来,叠声喊着“我去买我去买”,奔出院门去了。
这小子做事太不经思量,还嫌孔氏能寻着的污蔑罗依的借口不够多么?赵大婶连忙拍了赵世杰一下,示意他跟上,去给韩长清做个伴,免得事后孔氏又说韩长清对罗依如何如何,巴巴地一个人跑去买锁。
一时铁锁买来,罗依见了十分满意,又趁机央求罗久安和高氏帮她装好锁、搬完屋子再回去。罗久安和高氏自是一口答应,韩长清和赵大婶母子也都留了下来。
于是高氏扶着罗依,其余几人簇拥着,一起去了厅里。孔氏见了那把大锁,吃了一惊,又听说罗依要将其安在西屋,就更不高兴了。但因韩长清和赵世杰才刚揍过沈思孝,余威尚在,因此她也只敢在心里骂一骂,嘴上半句话也不敢多说,任由着他们帮罗依把锁安在了门背面,轻易拆都拆不下来。
安好锁,罗久安便去跟孔氏商量搬东西腾屋子的事。因是说好了的事,孔氏倒也没为难他们,抬手指了指西屋,就叫他们去把沈思孝的东西都搬到东屋去,只是担心他们偷东西,亲自走去监督,盯着个,瞧那个,忙得一塌糊涂,倒比出力气搬东西的人多流了一身汗。
西屋的东西搬完,孔氏便示意罗依可以住进去了,但罗依却盯着东屋不放,质疑道:“我的嫁妆呢,该让我一并搬过去罢?”昨日她落水后躺在床上时可是听说了,她是有嫁妆的。

第八章 险情

孔氏听罗依提出索要嫁妆,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一则是霸占得久了,舍不得;二则是因为那些嫁妆早已被她变卖掉了不少,若是被罗家人看出来,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一定不能让罗依得逞只是,有罗家人这样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怎敢直截了当地拒绝罗依?只有寻了个借口出来搪塞:“她的嫁妆和我的是混在一处放着的,这一时半会儿的,只怕分不清。”
众人哪里看不出她就是不想让罗依搬,只是罗久安和高氏都是厚道人,见孔氏已在让罗依一个人住的事情上让了步,也就不愿再进一步地逼她,毕竟罗依还是沈家人,还要在沈家住,多闹出一份矛盾,将来罗依的日子就要多难过一分。因此高氏便去劝罗依算了,莫要多与孔氏计较。
在罗依心中,自食其力固然重要,当本来就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是要一文不落地要回来的。只是她想着,一口气也吃不成个胖子,来日方长,且徐徐图之,因此便听了高氏的劝,没有再提嫁妆的事。
孔氏见他们都愿罢手,很是松了口气,故作热情地叫罗依赶紧回房歇着,往后的一日三餐,都由她亲自送到她房里去吃。
罗久安和高氏对她这态度很满意,只是让婆婆服侍媳妇,总是不像样子,因此客气的话讲了不少。高氏扶着罗依进西屋后,见屋里并没有药,忍不住叹一口气,让罗久安去找孔氏把药方拿来,自去药房抓了上十副,又托赵大婶每天来给罗依煎药吃。
孔氏虽然不高兴他们找个外人来掺合沈家的事,但一想到自己若是出声,这煎药的差事就要落到她头上了,因此就没有作声,由得她们去,只是嘟囔了好几遍,称自己是给罗依抓了药的,只是她没吃。不过众人都在忙碌,也没人去理她。
其间,沈思孝一直没有出来,躲在东屋,忍着浑身的疼痛生闷气,一气罗依不顾夫妻情意,一意要搬到西屋去独住;二气孔氏太依着罗依,不替他这个儿子着想,他今年都二十三了,能不想着房里的那点事么,好容易等到罗依及了笄,眼见得要圆房,却又让他和罗依分开住,这不是要把他生生憋坏么?
只可惜,外面各人都有事情要忙,哪有人来理会他的心事,等到孔氏送走罗家人和赵大婶母子,天已是黑了,只得囫囵扒了几口饭,和着衣裳在地铺上睡去。
他这厢气闷难当,对面的罗依却是快活得不行,锁上房门,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好觉。接下来的几天,孔氏对她也还算过得去,虽说每次给沈思孝身上的伤上药时,都要骂上几句;早上梳洗和去厨房做饭时也会骂骂咧咧,称自己有媳妇,却跟没媳妇一样,无人服侍,甚么都要自己动手,但到底是一日三餐不少。
罗依对她本无感情,所以只要她不来招惹自己,这些骂语就当没听见,反正也不掉块肉,就算每天的饭菜只有开水泡过的菜叶子,和搀了沙粒的糙米,她也能一并忍下来——反正她能买购物界面里的牛肉罐头,犯不着去同她吵,给自己寻不开心。
沈思孝虽然负伤,但并不影响行动,每日里仍旧是去私塾,早出晚归,罗依每次都特意等他出门后再开房门,晚上则不等他回来就关门上锁,因此一连好几日都没有和他碰上面,也就不怕他纠缠圆房的事。她夜里倒是听见沈思孝来敲过几次门,只是还没等到她想出辙来赶他走,孔氏就先出面把人给揪回去了。不论孔氏的出发点是甚么,在这件事上,罗依还是感激她的。
赵大婶每日风雨无阻地来给罗依煎药,顺便陪她说说话,给她捎些好吃的补补身子,并且每次都反复问她有没有受孔氏的欺负。罗依觉得饭食粗糙这种事,跟娘家人诉诉苦是应当的,但去麻烦邻居帮自己解决,好像有些太过,因此总是回答一切都好。赵大婶虽然不太相信她的话,但因见她眉宇间的确并无太多的愁色,因而也便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