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刘妈带了府里地口信回来。说是夫人请四娘子同陈姨娘中秋节时回去一同赏月。
刘妈刚退下。小圆手中地一方犀牛镇纸就摔到地上跌作两截。“只请我们中秋回去?不是现在?”
陈姨娘忙冲过去看她地手。“我地儿。小心伤了手。中秋就中秋罢。反正咱们现在有宅子住了。”小圆攥了拳头,怒道:“可他们并不知程二郎送了宅子来,就打算让咱们在庙里待到中秋节么?”
陈姨娘抚着她的背,安慰了她好一阵也无用,只得说:“四娘,虽说追节的回 礼该由夫人准备,可既然程二郎的大礼都已送到咱们这儿了,你是不是也该备几样针线回过去?”
小圆立时傻了眼,趴在陈姨娘身上扭来扭去不肯起来,陈姨娘笑道:“别揉弄你姨娘了,快起来,凭姨娘的手艺,还能让你差到哪里去?”
小圆见房中无人,凑到陈姨娘耳旁讲了几句,陈姨娘连连摇头:“那哪儿成,虽说并无规定一定要你亲绣,可从咱们这里送出去,程二郎一准就认定是你绣的了,若是姨娘替你绣,待日后你们成了亲,被他发现你根本不会绣活儿,那可怎么办?”
说完,她把哭丧着脸的小圆推到绣架前,不分由说塞了针线在她手中,教她学起针线来。
程慕天送的那件“中秋节礼”与小圆先前的宅子一样,都是三进小院,不过布置得更加精致。小圆先下山在院内转了几圈,发现房屋山墙形似马头,全都高过了屋顶,她问过管家才知,这样的山墙是能防火的;她随手推了扇门进去,只见梁架上雕刻精致,却并未加彩绘,一架屏风也甚是素雅;园子里挖了个颇大的池塘种莲养鱼,引的是园后小河里的水,塘上还架桥砌了亭子。
小圆在宅子里转了个遍,见里头一应大小物件都是齐全的,且收拾得干干净净,便同陈姨娘第二天就下山搬了进去,又召回了所有下人,重新过起小日子。
章夫人得知她们搬了新家的消息,亲带了几位相熟的夫人来暖房,又给小圆送来足两个月的分红。铺子总共还未开满两月,怎地就送了这么些钱来,小圆心中疑惑,便让人并了一桌,取了些糖丝线、蜜麻酥、红柿子、藕铤儿之类,又搬来一副麻将,让陈姨娘陪夫人们摸牌取乐,自己则悄悄拉了章夫人,借着要更衣,带她来到外头相问。
章夫人左顾右盼了半响,终于开口道:“四娘,咱们的铺子烧了,本钱赔了个精光,我家老爷大发雷霆,我讲了半日才劝得他不要你一起承担损失,但铺子他却不许我再开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小圆垂下眼帘,心想,是你家海上生意的关节打通,不再需要这铺子了罢。生意散伙乃是常事,况且人家还不要她承担铺子被毁的损失,已是极难得了,因此她虽气恼,也只得福身谢过。
章夫人见小圆礼数周全,有些过意不去,便教她贩了木板与草席去卖,说是眼下火灾,卖这些不仅不用交税,连房租都可以暂停缴纳。
小圆冷笑,贩卖这些小东西赚的钱,还不够给下人开工钱的,你过河拆桥想看我笑话,我偏要赚得更多钱。章夫人一走,她就唤来阿绣:“赶紧让你爹娘兄妹去贩了竹子木板并草席去卖,你们家的房租也可以不用交了。”
阿绣欢喜磕了个头,飞奔回家去报信,全家几口人齐上阵,几日功夫下来,很是赚了一笔。
这日她爹娘特意打了十来斤油,又买了白糖和面粉,整治了几篮子吃食,让她带了来谢小圆,“四娘,多亏你提点,我大哥娶亲的银子算是不愁了。”
小圆想起他们家租的那层楼房,担忧道:“我 记得你家只得三间房,你大哥和你二哥挤着一间呢,这娶了亲可怎么住?”
阿绣满不在乎地答:“还能怎么住,再租一间房呀。”
小圆皱了皱眉,“你这大大咧咧的性子,多租一间房每个月不得多出百来文的开销?这场火烧了四天,咱们以前的那座宅子算是彻底毁了,但地契还在,正好家中多了原先铺子两个月的分红,我想着照你家那个样子盖个三层小楼,楼下作铺子也好,作作坊也好,租出去收租子;楼上的两层,就与你家住吧,租金照着市价给一半,若是有难处,不给也成。”
阿绣喜出望外,爬到地上磕了个头,连着出了好几个主意,直说那地只盖一栋楼太亏,需得多盖几间才是,小圆见她这般兴奋,索性把盖楼的差事交到她手中,自己乐得当个甩手掌柜。
第五章 陈姨娘的卖身契
虽说章夫人过河拆桥,家中又没了进项,但三栋楼房还在盖,临安出租房子最是赚钱,因此小圆无甚忧心,一心想着过好中秋节。
南宋虽有月饼,却是菱形,且并未赋予团圆之意,小圆很是失望,只得亲自到厨房拿了菱形的月饼叫她们改作圆形,又亲手调了红糖莲蓉馅,这才走到陈姨娘房里与她商量过节的事宜。
“姨娘,能不能不回府过节?咱们刚搬的新宅子,后头有园子有河,拜月放灯都便宜。”小圆靠着陈姨娘的肩膀,偎在她身旁问道。
陈姨娘搂着她道:“你平日里顶稳重的一个人儿,怎么一说起府里就孩子气起来?中秋乃团圆之节,岂能在外单过?”
小圆撅着嘴扭了半日,陈姨娘就是不松口,使人送了她回房做针线。
晚上阿绣从老宅地督工回来,见着小圆绣的那只像极了鸭子的鸳鸯,一脸奇怪地问:“四娘既然已绣好了帕子,为何不送去后头河边?”
小圆比她更奇怪:“为何要去河边?明日才放灯呢。”
阿绣往门口一指:“我刚才坐船回来也正奇怪呢,今日又不是十五,程少爷怎么就放起灯来。”
小圆一听,趁着天黑没人看见,抓了顶盖头就往后园跑,这宅子园中没有盖竹楼,无法登高去看,她只得编了个理由支开看角门的婆子,悄悄溜了出去。
阿绣紧跟在她身后溜了出来,指点她道:“四娘,那边有个为了方便买水修的台阶,你去那边看。”
小圆依言站到台阶上,却发现阶上有只小船,在月光下微微泛着光泽,她捡起来一看,竟是玉雕的,她把手指伸进船里摸了摸,果然有条纸卷藏在里头。
“四娘。那是什么?”阿绣在身后问道。
小圆忙把纸卷用两只手指夹出来。塞进了怀里。她捧着玉船抬头朝前看去。不宽地小河对岸。柳树下掩着一叶小舟。船首站着地。是她再熟悉不过地那道身影。
她痴痴地看了许久。突然船尾地程福撑了下杆。小舟藏进了垂柳枝叶下。“四娘。有船来了。咱们进去吧。”阿绣在她身后提醒道。
走进角门。小圆躲在暗处直盯着对岸不肯离去。阿绣看了看她手中地玉船。问道:“四娘。你与程少爷打小就认识。我看你又不像不在意他地样子。那为什么当初夫人要把你许给他时你却不依?”
小圆慢慢把目光收了回来。叹道:“是‘许’么?哪有嫁女儿却向人家讨海上生意地股份地?”
阿绣瞠目结舌:“四娘。我不知还有这么一出。那四娘以后去了程家。可怎么抬头做人?”
她话一出口就反应过来,自己讲了不该讲的话,于是捂着嘴不敢再跟上去,小圆正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便也不去叫她,独自回房掩上了门。
“是情诗?”小圆拨亮了油灯,拆开纸卷,自嘲地笑了起来,“要是情诗,那他就不是程二郎了。”
的确不是情诗,那张纸上的内容让小圆欣喜若狂,她含着泪奔到陈姨娘房中,把陈姨娘从床上叫醒:“姨娘,你看这是什么?真不知他是如何弄到的。”
陈姨娘把那张纸看了又看,抱着小圆大哭起来,小圆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姨娘,你现在是自由身了,该高兴才是,等过完节我就使人去官府,把这宅子过到你名下。”
陈姨娘捧着那张已有些泛黄的卖身契又哭又笑,直问她这契纸是谁送来的,小圆只道是程二郎使人送了来,却不敢告诉她玉船的事。
陈姨娘听着听着,突然抬头道:“四娘,那明日我就不能陪你去府里了。”
小圆替她擦了擦泪,说:“姨娘,我本以为你舍不得离开府里呢,见你还是高兴的,我就放心了,你还管中秋作什么,我恨不得也能得个自由身才好呢。”陈姨娘轻轻拍了她一下,嗔道:“府里再怎么有不是,你这个身份是他们给的;我们孤儿寡母独住在这里却无人来欺侮,也是因为你哥哥们都大了;等你出了门子,要靠娘家的地方还多着呢,他们不必为你做什么,只要有人有身份在那里,你在婆家就能过得好。”
小圆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代,陈姨娘的话很是有道理,但若欺人太甚,她还是要在棉里藏根针,不叫他们小瞧了自己去的。
别了捧着卖身契左看右看的陈姨娘,小圆回到房中,取了那只玉船搁在书架上,又恐小丫头掸灰时摔下来;放在床头,又怕睡觉时压着了它…她折腾了大半夜,直到天色泛白才和衣睡了过去。
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正疑惑怎么没人来唤她,采菊走进来说:“四娘,陈姨娘体恤绣姐姐,早上就让她回家过节去了,今晚我陪四娘去府里。”
小圆点了点头,换过衣裳就要出门,吴嫂却赶了来,急道:“四娘,刘妈在账上支了好几百钱,已是往何府去了。”
采菊不等小圆开口,先斥道:“没一点眼力劲儿,没主子的许诺,她有胆子去账上支钱?”
小圆看了采菊一眼,“倒是没想到你还这般伶俐。”
采菊见小圆夸她,越发得意起来,理也不理吴嫂,扶了小圆就朝外走。
小圆着急赶路,不及与吴嫂讲话,只得路过她身旁时,微微朝她点了点头。
吴嫂见她们二人走远,往地上啐了一口,“作死的小蹄子,还说我没眼力劲儿,我看你才蠢笨得很,四娘那是对你不满了,还以为是夸你呢。”
旁边喂雀儿的小丫头采莲道:“吴嫂子,她不过是看着绣姐姐讨了四娘的喜欢,一家人都造化了,也一心想着往上爬呢。不过她讲的也有几分道理,此事四娘必是默许了的,你何苦来讨这个没趣儿?”
吴嫂子见她话讲得利索,笑道:“你这丫头还是年轻了些,四娘明白,那是主子的英明;我特特地来回话,那是作下人的本分。”
采莲若有所悟,“原来不是多此一举,而是为表勤恳忠心。”
第六章 中秋
且说刘妈到了府里见着姜夫人,将小圆这些日子的行为举止一五一十讲了一遍,又道:“夫人,四娘还是同以前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庙里烧香都不肯去,同程少爷也无私下交往。”
姜夫人气得满头珠翠乱晃,狠狠朝桌上拍了一掌,“不成器的老东西,以前让你看着她们就没一回盯好过,如今又是这样,我要你留意她的行为举止作什么,她与程二郎定聘礼都行过了,只等着明年成亲,就算他们有来往我又能把她如何?”
姜夫人发脾气乃是家常便饭,刘妈跟了她几十年自是明白,当下不慌不忙地跪倒 在地,状了副委屈的模样问道:“不知夫人何意,我是蠢惯了的,还望夫人明示。”
姜夫人长吸一口气,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把话挑明:“她们才烧了旧屋又换新宅,想必手里攥的钱不少罢?”
刘妈悄悄摸了摸袖子里的钱,就照着小圆教的答道:“那宅子并不是四娘的,却是在陈姨娘名下。”
姜夫人惊喜道:“她一个妾,能有什么私产,她的宅子便是我的宅子!”,她叠声唤人去收房子,突然又记起,陈姨娘的卖身契已拿去跟程慕天换了何老大买官的两万贯钱,她如今已是自由身,就算再有十栋八栋宅子,也由不得自己来过问。
到晚间赏月时,小圆见着姜夫人有些颓然的脸,心中偷笑了一回,抬头看看天,直觉得今晚的月亮果然又大又圆。
她拿了块西瓜慢慢吃着,朝周围众人看去,大哥何耀齐正凑在姜夫人身旁窃窃私语;二哥何耀致忙着与周姨娘的丫头调笑;周姨娘在同三哥讲话,但不知他有没有在听。
“四妹,你三哥中举这些年不去做官,非要考个一甲头名回来,他在家除了读书万事不理,来年春闱的钱可从哪里来?要不你同程妹夫说说,叫他再与我们些钱?”何老大摇摇晃晃走到小圆面前,晃着手中的酒杯说。
不等小圆开口,何耀弘已是拍案而起,周姨娘忙拉了他的袖子道:“耀弘,你大哥也是为你好,再说规矩在那里,你怎能同你哥哥拍桌子?”
何耀弘一把甩开他生母的手,咬牙切齿道:“既是要讲规矩,那你还得尊我一声三少爷!大哥一口一个妹夫,如此败坏四妹的名声,叫她以后如何做人?”
周姨娘一听。立时扯散了头发。坐到地上嚎哭起来。姜夫人清了清嗓子。唤回何老大。拍着他地手说:“大郎。你心是好地。可性子不能这样直。这话要是传出去。程家闹着要退亲可怎生是好?”
何老二丢开丫头地手。扭头道:“母亲说地是。妹妹要是嫁不出去可就糟了。不过咱们就在临安府住着。春闱能花几个钱?改日我去央了程二郎带我做生意。赚些钱来与母亲便是了。”
姜夫人瞪了他一眼。“你以为做生意同调戏丫头一样容易?莫败光了家产倒是真地。还不如叫你大哥去。”
何老二讨了个没趣。又去寻耀弘说话。可耀弘正在生闷气。理也不理他。何老大与姜夫人又讲起了悄悄话。还不时扫老二一眼。周姨娘闹了一会儿。见无人理她。又自顾自爬起来。抓了块月饼揣进怀里。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但替三哥赶考出钱。她心里还是极愿意地。于是小圆微笑着看完这出闹剧。站起来道:“夜也深了。我这便回去了。叫三哥送我罢。”
姜夫人掩不住脸上地笑意。忙催了何耀弘去换衣裳。“还是你四妹乖巧。多带几个人去。莫把钱弄丢了。”
何耀弘把小圆送上轿子,转身就要回去,小圆忙叫住他道:“三哥,你不陪我走走?”
何耀弘停了脚步,却沉默不语,小圆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等着去抬钱的小子,马上明白过来:“这些愣头小子,三哥这么大个人,能丢了不成?采菊,与他们每人五十文,明日再到我府上来。”
那几个小子得了钱,谢过赏一哄而散,何耀弘走到轿旁,闷声道:“四妹,三哥真是无用,累你又要费钱。”
小圆催了轿夫慢慢走着,安慰他道:“三哥,我也是为着自己的私心,想花些钱财换你能安静读书,那样你来年进士及第,妹妹我也好跟着沾光。”
何耀弘欲要再说,声已哽咽,他怕小圆听出来,只得一路无语送她到陈宅门口。
陈姨娘已是接了出来,望着远去的何耀弘奇道:“你三哥怎么话也不讲一句?”
小圆悄悄抹了眼角的一滴泪,笑道:“三哥嗓子哑了,怕我听出来。”
陈姨娘早命人在园子备好了香案和酒席,同小圆一起净手焚香。小圆见陈姨娘口中念念有词,仔细一听,原来是在对月许愿,望女儿康健,婚事圆满;她便照着样子念起来,不过把“女儿”换作了“母亲”二字。
陈姨娘听到她的祝愿,唬了一跳,捂了她的嘴道:“四娘,你该祈愿‘貌似嫦娥,面如皓月’,姨娘已是被卖过一遭,岂能再提婚事。”
小圆拨开她的手,故意将脸摸了一摸,“你女儿已是花容月貌,何须再求?”
陈姨娘笑出声来,拉着她入席,道:“姨娘这辈子能看着你平平安安,以后同姑爷和和睦睦,也就心满意足了。”
席上的菜色都是陈姨娘精心准备,花炊鹌子、五珍脍、大金橘、小橄榄,十个下酒盏,八道劝酒果子,俱用白瓷小碟装着;外加两大盘子各式月饼,全是陈姨娘亲手做成。
小圆尝了口月饼,连声道好吃,又取了块递给陈姨娘,说:“姨娘你也不过三十岁出头,如今又是自由身,怎么不能提婚事?按说我不是儿子,不该提这话,可等我明年出了门子,姨娘你一个女人家,怎么好支撑门户?”
陈姨娘掰着月饼沉默不语,小圆便知她是听了进去,也就不再提,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羊皮灯,拉起陈姨娘,戴了盖头走到河边放灯,此时河面上已布满了“一点红”,远远望去煞是好看,二人第一次无拘无束过中秋,自是十分尽兴,夜深丫头催了好几回方才回房去睡。
第七章 蛋糕西施
小圆这边的楼房还未盖到一半,程慕天那边就将愁字写上了眉梢,他皱着眉头坐在书桌前苦思冥想,章夫人突然散伙,小圆家失了收入来源,听说正在盖楼,不知钱够不够,他有心送去金银,又怕惹了程府不满,反倒给小圆添烦恼。程福自幼跟在程慕天身边,最是了解程慕天的心思,当即端了茶送进来,道:“少爷,如今朝廷修桥又修路,要的石头和木料大都是咱们家供的,想必余下来的也不少,依小的愚见,这些东西白放着反倒霉坏了,何不给亲朋好友都送些去?”程慕天的眉头舒展开来,连声夸了程福几句,当即吩咐他运一车去何府,顺路再给小圆家的老宅地送去几车。
程福派了几个小子先拉一车去何府,送给小圆的几车他不敢马虎,亲自押了车到老宅地来见阿绣。
阿绣正愁着盖房的钱不够使,见了满满几大车木料并石头,喜得冲程福谢了又谢。程福红了脸侧过身,连连摆手:“这是我家少爷的心意,绣姐姐莫要谢我。”
阿绣一听却瞪了眼,道:“你比我还长几岁,如何叫我姐姐?”
程福被她唬了一跳,吭哧着再讲不出话来,阿绣得意一笑,带了几个小子去卸车,程福怕石头砸着她,忙又跟了去帮忙。
晚间阿绣回来,与小圆讲了程慕天送建材的事,小圆不屑道:“偏他好面子讲规矩,连送几根木头还要找出个名目来。”她口中讲着瞧不起他的话,手里却拿了前些日子刚绣好的鸳鸯帕子来,央阿绣替她传过去。
小圆望着她抿嘴一笑,替她出主意道:“你不如去寻那个程福呀。”
“对呀,他是程少爷跟前的人,做这件事最合适,不过何须我去寻他,他过几日自会到宅地去,说好要给咱们再拉几车材料来呢。”阿绣丝毫未留意小圆狭促的表情,大大咧咧答道。
自从小圆给程慕天送过帕子。阿绣就时常带回程家地消息。昨日送了楠木。今日包了工人地饭食。但她口中提得最多地。还是程福。讲他日日来宅地。日日都犯傻。小圆心里跟明镜儿似地。却恨阿绣这粗性子地丫头不开窍。明明人家是有情意。她却当作了趣闻来讲。
因临安遭了火灾。买人比雇人便宜了许多。陈姨娘就与小圆商量。要遣了家中雇工。另买些人来使。能缩减家中开支是好事。况且待楼房盖好。小圆还想自开个铺子。正是缺人手。因此满口答应。第二日就叫了人牙子来家。
人牙子带了十来个小姑娘来。她们身上穿地衣裳全是破旧不堪。有地甚至是光着脚板。八月地天已经有些凉了。小圆忙叫人去取几双鞋来与她们。人牙子递上花名册。“四娘子会过日子。自燃了那场大火。多少人家都过不下去了。这时候买人最是便宜。”过不下去了么。小圆竟被这话惊起。彷佛看到自己在府里时地光景。她眼眶一湿。按册子一一问过年龄籍贯。最后全都留下看几天品性。与人牙子约好半月后再来瞧。
阿绣成日在老宅地上忙。小圆便把采菊和采莲调上来伺候。又命采莲负责调教新买来丫头。
采莲忙活了几日,来回小圆:“四娘留下的新丫头共计一十五人,因来的时日短,品性还未得知,只按容貌分了上中下三等,其中上等两人,中等十人,下等三人。”
小圆见她口齿清晰,讲得头头是道,拿起她递过来的册子翻了翻,人名、年龄、籍贯也是记得清清楚楚?
采莲领了分派丫头的差事,干得热火朝天,待人牙子再次上门,她遣回两个蠢笨的,另挑了看相机灵的送去学规矩;把已调教好的丫头选了那两个容貌上等的送到小圆房中,又把两个做事勤恳容貌却一般的送到陈姨娘屋里。
她分派给小圆的那两个丫头年方十五,已出落得楚楚动人,只是整日里除了逗鸟喂鱼,就是嗑瓜子闲聊。接连好几日,小圆都觉得这两人用着不趁手,便唤了采莲来问缘由,采莲却死活不肯开口,非叫她去问陈姨娘。
小圆只得带了满腹疑惑去找陈姨娘换人,不料陈姨娘却称,这两个丫头容貌不错,等她出阁时正好跟去做个通房。
小圆自然是坚决反对,陈姨娘劝了她半日:“你生为官宦人家的女儿,出嫁却不带几个通房丫头去,岂不被人耻笑?”
小圆抗争了半日,最终敌不过陈姨娘的唠叨落荒而逃,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早些寻个理由把那两个丫头打发掉。
待楼房盖好,阿绣作主租出大半,却有间临街的房因里大外小无人要,这样的套间正好里头做间厨房外头设个小柜台,小圆便有心开个蛋糕铺子,她虽在厨事上一窍不通,却胜在家中有几个好厨娘,便命人照着烤鸭子的炉子打了一个来,指挥平日手艺最好的四个厨娘加鸡蛋发了面,放到炉里去烤。这些厨娘都是做了几十年的老手,加上发面的时间,不到两个时辰就把热气腾腾的蛋糕端到了小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