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带了个跟班的,手里拿着一张纸,一只笔。他只管收钱,那个跟班的问名字,做记录。
王莙还没回过味呢,二班的排头兵已经一道白光闪出去了。
后来他们还坚持军训了两天,但人心已经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只好提前结束。
离开军营之前,部队和老师召集学生开了好几次会,反复强调一班邹勇同学是因心脏病发作去世的,并告诫大家如果有心脏病,一定要提前通知学校和部队,不要隐瞒病情,带病参加军训,那是很危险的。
但学生当中流传的版本并非如此,都说邹勇并没有心脏病,是因为中暑后抢救不及时死掉的,而邹勇那天已经感觉不舒服,还向教官请过假,但教官没批,可以说是教官害死了邹勇。
后来二班的排头兵被部队首长请去谈话了,因为他是邹勇的同乡,邹勇没心脏病的谣言就是他散布的。
大姐大在寝室激动地说:“如果二班排头兵被他们抓去的话,我们要不要写血书请求释放他?”
“当然要!”
“一定的!”
“如果他们把我们也抓去呢?”

“就陪着他坐牢!”
“但是他会关在男牢里,我们会关在女牢里的哟。”
“还有放风时间嘛。”
那几天,王莙从早到晚都处于一种悲壮的情绪之中,时刻准备写血书替二班排头兵伸冤,如果血书不起作用,自己也被抓进去的话,那就陪着他把牢底坐穿。

第三章
二班排头兵没去坐牢,王莙的血书也没写成,她想用多捐款的方式引起他注意的小花招也没得逞。虽然他在她心里扎了根,但他却没注意到她,回到学校后,她几次在打饭路上碰见他,他都没跟她打招呼,连望都没多望她一眼,根本没认出她来。
她只能在爱情小说里排遣暗恋和相思之苦。
上高中的时候,父母管得很严,硬是没让她看闲书,指望她一鼓作气考入北大清华。但她不争气,闲书没看,也没考进北大清华,只考进了本省的一所重点大学。
现在远离父母了,她像一只获得了自由的鸟儿,大胆地乱飞起来,借了好多爱情小说,没日没夜地看。
而她父母的政策也改变了。
妈妈经常旁敲侧击:“大学阶段是人生很重要的一个阶段。”
“妈妈,你放心,我会好好学习的。”
“嗯,学习是一定要抓紧的。但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也要——考虑一下个人的问题。”
“我个人没问题哦。”
“哦,我的意思是——就是说,如果有合适的人的话…”
“合适什么呀?”
“别跟妈妈闹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
“死丫头,你真的不知道妈妈说的是——男朋友?”
“哦,你说那个啊?我这四年不准备找男朋友呢,要好好读书。”
“都上大学了,还——不考虑男朋友的事,你不怕成老姑娘?”
“我会考虑的,但是总要遇到合适的人才行吧?”
“当然是要遇到合适的人才行。说说,你们班有些什么人?”
她都懒得说班上的男生,一个都看不上,但妈妈一定要她说,她只好随便说几个。妈妈听了,没觉得有谁值得女儿爱的,建议说:“把眼光放远点,也不一定要自己班上的,别的班呢?”
说到“别的班”,她就脸红心跳,好像妈妈已经猜出了她的心思似的。
妈妈到底是过来人,马上就嗅出了名堂:“是不是别的班上有——你比较中意的男生?”
“没有,没有,哪里有呀?都跟我们班男生差不多。”
“不管是哪个班的,只要合适就行。”
她在心里哼了一声:什么叫“合适就行”?你以为这是上集贸市场买菜?只要你看得中的,你就可以拿钱买下?这是爱情!知道不?你觉得合适,人家觉得不合适,你怎么办?
其实她也不知道王世伟觉得她合适不合适,他都没跟她说过话,她怎么知道他对她的看法?但是如果他喜欢她的话,不是应该来追她吗?既然他不来追她,那不就说明他不喜欢她吗?
她吞吞吐吐地问:“如果我喜欢一个人,但是他——从来不理我,那怎么办?”
妈妈吓一跳:“他不理你?那你千万不能再理他,咱们丢不起这个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不理’,就是他——好像没注意到我。”
“那样啊?那你也不能主动去找他。男生就是这样,他自己巴巴地来追你可以,如果你倒过去追他,肯定会让他瞧不起,传出去难听死了——”
她不敢轻举妄动了,还是在爱情小说里排遣暗恋和相思。
看了一大堆爱情小说之后,她摸出了爱情的规律。
世界上有两种爱情:
第一种,一见钟情,或者青梅竹马,双方家庭也很支持,但到了半途,却生出许多孤拐,不是一方病了死了,就是一方变心了,最后落得个唏嘘收场。
第二种,刚开始有种种不顺,种种障碍,不是男女主角之间有误会,就是双方家庭从中作梗,要么就是男女一方已经有主了。但越到后来,男女主角越爱对方,终于克服重重困难,走到了一起。从此,他们过着幸福的生活。
她更喜欢第二种爱情,前面有点波折不怕,只要最终走到一起幸福生活就行。
而她目前的处境也更像第二种,因为她暗恋着暗恋着,就传来了王世伟有女朋友的噩耗。
消息自然是大姐大最先得知的。
“王世伟有女朋友了。”
“啥?他有女朋友了?”
“你怎么知道?”
“你确定?”
“当然确定啦,我亲自看见的,还能有假?”
“你看见的?在哪看见的?”
“我到三食堂去吃饭,看见他和一个女生在一起吃饭呢。”
大家松一口气:“在一起吃饭就是女朋友?”
“当然是啊,那女生把不吃的东西都扔他碗里去了。”
“那他怎么样呢?”
“怎么样?吃了呗。”
这可把王莙羡慕死了!这是哪个女生啊?有这么好的福气,不仅能跟王世伟坐一个桌子吃饭,还能把自己不吃的东西扔他碗里去,又而且他还不反对,并一口口吃了下去,这——跟接吻也差不多了吧?
她想象自己如果能跟王世伟坐一个桌子吃饭,肯定会把自己碗里他喜欢吃的东西都挑给他。
但是男人怎么就这么怪呢?总是爱那些把不吃的饭菜扔给他的人,却不爱那个把他爱吃的饭菜留给他的人!
她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最近打饭老没碰见王世伟呢,原来他去三食堂吃饭了,她还以为是自己时间没掌握好呢。
想到她在这里苦苦地等他去二食堂打饭,而他却在三食堂和女朋友欢快地共进午餐,她真是太同情自己了!
很少开口的她鼓起勇气问道:“他女朋友是历史系的呀?”
“我没问哦。为什么说她是历史系的?”
“她在三食堂吃饭嘛。”
“哦,那倒是有可能,不过中文系也在三食堂那边呢。”
“反正是文科的。”
“文科女生就是俏,我们理科的男生都爱找文科的女生,以后家里一个人搞文,一个人搞理,多好!如果两个人都搞理,全都泡在实验室里不回家,那还成其为家?”
“那我们理科的女生只能找文科男生了?”
“最好是一理一文搭配。”
“但是文科男生也不喜欢理科女生哦,说我们不解风情,干巴无味。”
“谁说我们理科女生不解风情?我们比文科女生更解风情!”
“你在这里嚷嚷有什么用?有本事降服几个文科男生再来发言。”
“我还瞧不起文科男生呢!”
“那我们理科女生找谁呢?”
寝室里个个都很泄气。
王莙想,早知如此,当初就该选文科的了!其实她文科成绩也不错的,不比理科差,但她父母都说学文科不好找工作,她自己也没什么主见,就选了理科。
没想到,这一选,就把一个理想的爱人拱手送给了别人。
还有可能终身找不到男朋友。
这什么前景啊?
改专业?
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可以告慰的是,接下来的几年,寝室的女生一个一个都有了男朋友,粉碎了理科女生不好找对象的神话。
但她还没男朋友,她也不理解为什么寝室的女生那么喜欢王世伟,却又可以找别的男朋友,难道她们平时念念叨叨王世伟,都是念给她听的?
她是除了王世伟,谁也看不上的。
她的注意力全在王世伟和他的女朋友身上。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旁敲侧击地打听出来了:王世伟的女朋友是中文系的,叫宗家瑛,很老土的一个名字,但人长得还行,个子不高,椭圆脸,眼睛有点大,脸也有点大,比较平面,从正面看还可以,配王世伟当然是差老鼻子了,但人家命好啊,跟王世伟是老乡,近水楼台先得月,两人寒假暑假一起回家,一起回校,一来二去的,就对上像了。
王莙特意选了一门在三食堂附近上的课,上完了,就到三食堂去吃饭。如果时间掌握得好,或者一顿饭吃得够长,就能碰见王世伟和他的女朋友。
她发现他很爱穿那条军裤,人家都是军训一完,就赶紧把那绿嘎嘎的衣裤扔了卖了,但他好像特别钟爱那裤子,她在三食堂看见他,十回至少有七回他都穿着那条绿军裤。
而他竟然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能,把那肥坨坨的军裤穿得无比潇洒,大也大得潇洒,垮也垮得潇洒,反衬得那些裤子不够大的男生无比拘谨死板。
这让她回忆起军训时的甜美时光,他那笔直的腿,笔直的身板,规范的动作,还有他到她们寝室来募捐的时候,那默默的、酷酷的姿态。
每次同食堂吃饭,都是他们在明处,她在暗处,她边吃边观察那两个,但那两个从来不知道自己受到了监视。
她的确看到过宗家瑛把自己碗里的菜往王世伟碗里扔的情景,而王世伟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反应,照例大口大口吃饭,总是在女朋友之前吃完,然后就坐那里等,等到女朋友也吃完了,两个人就拿上饭碗,离开食堂,不知去向。
为此,王莙想象过很多很多的转机,比如宗家瑛爱上别的男生了,抛弃了王世伟,正当王世伟痛苦难当想要轻生的时候,她来到他的身边,向他倾吐这些年来的情愫,于是他醍醐灌顶:王莙才是值得我爱的女生啊!
不过她也知道要宗家瑛爱上别的男生基本是不可能的,因为以宗家瑛的才貌,能找到王世伟这样的已经是奇迹了,人家怎么会放弃这么完美的男朋友,转而去找个各方面不如王世伟的男生?难道就为了你王莙可以接盘?
她还设想过另一种转机:王世伟受伤了,比如跌断了腿,这个对他来说是残酷了点,但爱情这事,有时就是很残酷的啊!在这残酷的考验面前,宗家瑛动摇了,不愿意陪着个断腿男人过一辈子。于是宗家瑛离开了王世伟,而她王莙就在这万分紧急的关头,来到王世伟身边。
剩下的情节与上述第一案相同。
她知道这些想法都不能告诉父母,也不能告诉同寝室的姐妹,如果她们知道了,肯定要骂她贱。
但她觉得自己不贱,为爱情所做的一切,都不贱。
小说里那些多情的女主角,不都是这样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吗?

第四章
可惜,一直到大学毕业,宗家瑛都没爱上别的男生,王世伟也没摔折腿。
而王莙就这么稀里糊涂读到了大学毕业。
也真亏了她!看那么多爱情小说,做那么多胡思乱想,还花那么多时间盯王世伟和他女朋友的梢,居然一科没挂,顺顺当当毕了业,还读上了本系的研究生。
同寝室的几个女生都分到天南地北去了,只有大姐大跟她一样,选择了读研究生,两人又同寝室,但这次条件好多了,寝室里就她们两个,更加亲如姐妹。
大姐大爱上了系里的一个穆老师,但人家是有家室的,夫妻关系不好,经常吵闹,穆老师就到别的女生那里寻求安慰,结果就寻到了大姐大。
穆老师对大姐大说:“我们现在是师生,关系不能公开,等你毕业了我就离婚。”
王莙觉得这事很玄:“他知道师生不能恋爱,干嘛还要你读研究生呢?”
“是我自己要读的。”
“你自己要读的?”
“是啊,如果我不读研究生的话,我就要分回县里去。”
她知道这话不假,因为很多人都分到县里去了,王世伟也分到了县里,听说临走前他和班上那些男生出去狂醉一通,都醉哭了。
她听说他哭了,心里好痛,如果不是有什么特别伤心的事,他那样酷酷的男子汉肯定是不会哭的。
后来她听说宗家瑛也分到县里去了,但不是和王世伟一个县,两人之间隔着几百公里,这下她才明白王世伟为什么哭了。
她好感动,也好感慨,这么重情的男人,怎么就没让我碰上呢?
四年大学期间,也有几个男生来找过她,但无论是长相才华,还是追求的方式,都是那么不浪漫,她想都没想就拒掉了。
如果世界上的男生都是这样,那她这辈子决定不结婚了,就这样等下去,一直等到宗家瑛不幸去世那一天,那时,白发苍苍的她,会跑到白发苍苍的王世伟面前,对他说:“我等了你一辈子!”
不过这样想好像对宗家瑛不公平,干嘛人家就得先死呢?听说女的比男的活得长,说不定王世伟去世的那一天,宗家瑛还活得好好的。
那就这样吧,等到王世伟去世的那一天,她一定赶到他病床前,握住他的手,告诉他:“我爱了你一辈子!”
他应该不会因为多了这一份爱就在阴间受煎熬吧?说不定会因为这份真诚的爱而起死回生。虽然他起死回生后仍然会回到宗家瑛怀抱里去,但她也愿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就怕宗家瑛不让她见王世伟。
但她肯定能找到一种办法见他一面。
小说里面那些暗恋人家一辈子的人,命运都会安排他们和暗恋对象见上一面。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人家两口子都活得长命百岁,而她自己却要一命呜呼了,不知道能不能请王世伟到她病床前来一趟,就一趟,就几分钟,她会用尽最后一口气,告诉他,她爱了他一辈子,她为了他,一辈子没结婚。
她一想到这里,就热泪盈眶,被自己的忠贞感动得稀里哗啦。她觉得如果王世伟不是铁石心肠的话,肯定会被她这忠贞不渝的爱情所感动,说不定从此就年年去她坟上祭奠她。而宗家瑛肯定吃醋得不得了,总在那里嘀嘀咕咕,最后把他嘀咕烦了,彻底不要宗家瑛了,就守在她坟前,度过余生。
那时,人们总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守在一座孤坟前,默默的,酷酷的。
这样的爱情也不错啊!可以算个最终的胜利者吧?
她在自己的幻想里活得还算滋润,但她父母已经急得不得了啦:“本科四年,你都没找到一个男朋友,你还读研究生?女人学历越高,越不好找对象!”
她不解:“为什么一定要找对象呢?”
“不找对象怎么结婚?”
“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
“啥?难道你准备一辈子不结婚?”
“有值得结的就结,没有就不结。”
最后她妈急得亲自跑到她学校来了一次,也没看出女儿有什么精神失常的症状,但也没看见几个能入眼的男研究生,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终于有一天,大姐大告诉王莙:“那个王世伟被他女朋友甩了。”
这真算得上是晴天霹雳!不,应该叫平地一声春雷响,来了救星共产党!
如果世界上真有命运之神,那一定姓王!
她不相信地问:“为——为什么?”
“他女朋友嫌他没本事把两个人调到城里来,就找了个有本事的,把他甩了。”
“你听谁说的?”
“老穆说的。”
“老穆怎么知道?”
“他是听他同事老莫说的。”
“他同事怎么知道?”
“因为他同事就是那个‘有本事’的人。”
“啊?是这样?那现在——”
“现在他女朋友已经快调到我们D大的附中来了。”
“那他呢?”
“他?还不是在那个县城里呆着。”
她当即决定到B县去看王世伟,可别让他在这个黑暗的关头自杀了。
她没跟任何人商量,就匆匆忙忙买了车票,咣当咣当地去了B县。
到了B县,下了车,她才想起连借口都没有呢,说不定王世伟都不认识她,如果把她赶出来,那怎么办?
她坐在B县的汽车站里,盘算了一会儿,终于想出一个拙劣的借口,就说是到B县来办事的,听说他也在B县,就想看他能不能在学生宿舍找个床位让她住一晚,可以省下住旅馆的钱。
她硬着头皮来到B县一中,向人打听王世伟老师,人家告诉她说王老师正在上课,让她在办公室等一会儿。
她等在那里,有好几次都想逃跑,但都忍住了,给自己壮胆说:这总比临死的时候才差人来叫他要好吧?咱连那么恐怖的场景都不怕,还怕这个?
但她也想好了,如果待会儿他下作她,嘲笑她,她就立即走人,找个旅馆住一晚,明天搭车回去,从此忘记他。
不知道等了多久,期间好几个老师探头探脑地偷看她,还在外面议论纷纷,她都忍住了。
终于等到皇帝老倌大驾光临,人还没进来,她已经从玻璃窗里看到了他的身影,顿时激动得视线模糊,差点哭出来。
但人家像没事人一样,泰然自若地进来,泰然自若地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泰然自若地说:“去我寝室吧。”
她像接到大赦令一样,长舒一口气,乖乖地起身跟着他往外走,听见几个老师在嘀嘀咕咕。
到了他的寝室,她把包放下,他把椅子上的脏衣服扔到墙角去,请她坐下,又把装着牙膏牙刷的杯子清空了,从一个半新不旧的热水瓶里给她倒了杯水,递给她。
他一直没说话,还是那么默默的,很酷。
水不热,温吞的,她喝了几口,厚着脸皮问:“你不知道我是谁吧?”
“知道啊。”
“是吗?我是谁?”
“一班的王莙啰。”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生怕他说你跟踪了我几年,我都差点报警了,还能不知道你的名字?
还好,他没这样说,而是淡淡一笑,说:“一起读书四年,哪能连名字都不知道?”
“一起读书四年就一定知道名字?你们班好多男生的名字我都不知道呢?”
“男生多,女生少嘛。”
真理!
沉默了一会儿,她问:“你不问问我来这里干什么?”
“你会告诉我的。”
“如果我不告诉你呢?”
“那我问了也没用。”
瞧这逻辑!太酷了!
逻辑都这么酷,人怎么能不酷呢?
如果她能按照这个逻辑办事,她也会很酷。
可惜她没这么洒脱。
她猜:“是不是经常有人这样从天而降来看你?”
“没有啊,谁会来这个破地方看我?”
“你女朋友不来?”
他皱了皱眉头:“她已经不是我的女朋友了,我不想提到她。”
她很高兴:“好,那我就不提。别人呢?你…爸妈不来看你?”
“不来。”
“兄弟姐妹呢?”
“也不来。”
“是吗,那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们乡下人不像你们城里人,花那么多时间走亲戚。”
她从来没觉得他是乡下人,他的长相不像,言谈举止也不像,就连他分回了县里,她都没觉得他是乡下人。她咕噜道:“你哪里是乡下人?”
“怎么不是呢?我是B县下面C村的人。”
“一点也看不出来。”
他笑了一下:“你又没去过C村,也不知道C村人什么样,怎么知道我像不像?”
“我的意思是…你一点也不像乡下人。”
“像不像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两人又沉默了。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赶她走,反正他也没留她,她只好试探着问:“这里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吃饭?”
他好像大梦初醒:“哦,有,有,学校外面就有个餐馆,我带你去。”
两人一起往外走,他看了一眼她的包,问:“你不把包带上?”
“不用吧,这么重。”
他很乖觉地说:“那我趁学校老师还没走,帮你借间房子过夜…”
他出去了一会儿,返回来说:“借到了,你今晚就住郁老师的房间。”
“那太谢谢他了。”
两人来到学校外的小餐馆,叫了菜,慢慢吃。
餐馆老板娘上来搭讪:“王老师,这是你的——新女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