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思儿喝着水,不是很认真的听着娘亲的话,毕竟这些话,她是打小听到大,这一字一句,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父亲一心向佛,几年前,当奶奶也随着爷爷过世之后,他立刻衣袖挥挥,说要去游历各地古刹,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钱家上下一下子乱了手脚,一群女人像是天要塌了似的,最后当然是她一肩扛起了所有的责任。
毕竟上头的两个姐姐早就出嫁,剩下跟她相差三岁的双胞胎妹妹,那两人一心只想当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找户好人家的风光出嫁,指望她们去沾染铜臭,就只能等着一家老小喝西北风了。
这几年的日子虽然不能说是凡事平顺,但至少她也靠着努力,安安稳稳的保住钱庄,顾好一家子,吃得饱、穿得暖。至于外头的流言,说她靠着美色才勾得那些商贾跟钱庄做买卖,她也由着他们说。
不经意之间,她的脑中浮现了朱曦的脸庞,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京城里哪家未出阁的姑娘不指望可以得到他青睐,只是他高傲的嘴脸……钱思儿嘟起了嘴,猛摇了下头,要自己回过神来。
反正她早有自知之明,在算命师说她命中克夫,却能守护钱庄那一刻起,此生她就得要扛起家业,一辈子不嫁人。
“元宝姐姐!”
听到这略带哭泣的声音,钱思儿的心思一下子回到了现实,看着两个妹妹一前一后的跑了过来。
“人家要吃你上次在街上买回来的梅子,可是如意将人家的梅子吃完了!”
吃完就算了,有什么好哭的!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元宝姐姐,吉祥说,这梅子是你特地买给她的,只许她一个人享用,你告诉我。”钱如意拉着她的手,“这梅子你真是只买给吉祥吃的吗?”
钱思儿心中很明白,如果她真的点头说声是的话,她家马上就要上演水淹金山寺了。
一左一右,她被扯得七荤八素,这对小她三岁的妹妹们是被圈在绣房养大的千金小姐,一辈子没吃过苦,也认定自己不是吃苦的命,整天就只会为了小事在吵吵闹闹。
看这两个丫头年纪也差不多了,该是找门亲事把两人给嫁掉,到时她们成了别人家的责任,她的耳根子也能清净。
她自己的婚事是早就没了指望,但是妹妹的终身大事,她这个当家作主的姐姐可不能随便。
朱曦远远的就看到了钱思儿走过来,虽然还隔了一段距离,还是注意到她的眼神飘移,他几不可察的微扬起嘴角。
“少爷,你……在笑吗?”一旁的唐傲南精明的问。
他收起嘴上的弧度,扫了贴身总管一眼,“没有。”
唐傲南一脸的怀疑,“何必嘴硬呢?少爷,你明明就在笑。”
“关你什么事。”朱曦瞪着他,“给我带好路。”
“那个思儿小姐长得很美,甚至美过了咱们小姐。能帮家里打点钱庄,想来头脑也精明,可惜身边男人来来去去,再加上相士说她八字硬、会克夫,所以至今嫁不出去,这辈子可能也没男人敢娶。”
“你存心的吗?”唐傲南的字字句句都勾起了他的罪恶感,“那个江湖术士的话,没一句话可信,你很清楚这一点!”
“我是清楚,毕竟人还是咱们赶跑的,我还很清楚当年建议少爷把他的恶行跟乡亲父老说,你却自有主张,不想理会别人的闲事,现在倒好,少爷也没料到这世上无知之人很多吧。”唐傲南轻抚着下巴,淡淡的说:“就是可怜了思儿小姐,被这些流言缠住,此生甩不开如此宿命。”
“荒谬!”以前从未细思传言会对钱思儿造成任何影响,但那日因为迷路偶然与她相遇,知道了她被一语断命的原委,好似真是他害了她似的,他便后悔当年实在应该把那相士劣行公诸于世,或许今日又是另一种局面……不过这话若承认了,实在有失他的颜面。
“少爷,其实思儿小姐与你很般配,王八看绿豆恰恰好一对。”
这是什么不伦不类的形容词?朱曦淡淡睨了他一眼,“我倒是比较好奇,在你眼中,谁是王八谁是绿豆?”
唐傲南忍不住大笑,说:“少爷,做人实在无须太过认真,我不过是随口打个比方,你快瞧瞧——这思儿小姐人长得娇小就是有个好处,身手够灵敏,一闪就不见了人。可怜少爷一片真心,人家似乎在躲着你,郎有情妹无意,心痛啊!”
他的话朱曦听了实在刺耳。打小到大众人巴结他,讨他欢心,可还没有他去对人花心思的分。顺着唐傲南的眼神看过去,果然就见钱思儿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闪进巷子里。
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她竟躲他?
朱曦怀疑的盯着她消失的方向。这丫头竟连在路上跟他打个照面、打声招呼都不屑,这未免也太过侮辱人了。
“少爷。”唐傲南看着主子突然撇下他,大步走往巷子,打趣的唤道:“咱们是要往这边走!”
他彷佛没有听到,迳自往前走。
唐傲南眼中带着看戏的笑,跟了上去。
钱思儿躲在巷子里,背靠着墙,打开怀里的罐子,掏了颗腌梅放进嘴里。今天为了让两个妹妹和好,所以她才会在这大深秋的冷天还特地上街买了罐腌梅,正想回家呢,可没想到远远的就看到朱曦走过来,旁边还有一名总管打扮的人跟着。
那副大摇大摆的样子就像是皇帝出巡似的,周遭的人远远看到都恭恭敬敬的打着招呼。想想这也没什么好奇怪,毕竟朱家家大业大,大伙儿要做生意还得看这大少爷的脸色。
她跟他当然不是仇人,他也没得罪过她,但她就是不想与他有太多的交集,她昨天才提着说要给妹妹找门亲事,两个丫头就七嘴八舌的吵着说要嫁给朱曦……钱思儿咬着又酸又甜的梅子皱了下眉。
妹妹跟朱曦成亲!不管是双胞胎的哪一个,单想到那画面,她就忍不住摇头,咕哝着说:“真是见鬼了。”
她不想跟个打心底瞧不起她的人打交道。
“见鬼?这个鬼。”朱曦懒懒的开了口,“指的是我吗?”
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钱思儿被吓到了,口中的梅子核霎时吞进喉咙里,她赶紧捶打着自己的胸,用力的把卡在喉咙里的果核给咽下去。
朱曦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看她涨红了一张脸,“小心些,我可不想害你命丧于些。”
这个朱曦十之八九是瘟神投胎!钱思儿好不容易顺了口气,把他一脸打趣的神情全都看进眼里。
“没事吧?”他还算有点良心的问了一句。
“没——”明明气得想要骂人,但是一顺完气,她立刻笑脸迎人,“谢朱少爷关心,思儿没事。”
看着她的笑,他的嘴角也缓缓的扬起一抹看似漫不经心的弧度,“我刚才听你说见鬼了,该不会是指我吧?”
“朱少爷。”她掩嘴而笑,“真是说笑了。”
“不要装疯卖傻。”他直视着她,“回答我。”
“朱少爷听错了。”她眨着眼,睁眼说瞎话的功夫一流。
他挑了挑眉,不客气的伸出手,掏了个腌梅,慵懒的说:“我肯定我没听错,你这般闪躲,只证明确实是指我。只是我真有如此可恶到与鬼魅一般,还令你气得把果核也都吞了?”
他心知肚明是因为自己乍然出现令她受惊吓,才害她吞了果核,但他就是故意想要逗弄她。
钱思儿眼睁睁的看着他将腌梅丢进嘴里,压下火气,巧笑倩兮,“朱少爷说笑了,怎么朱少爷也爱吃腌梅吗?”
朱曦不置可否的耸了下肩。
钱思儿在心中扮了个鬼脸,把整罐腌梅送到他面前,“送给朱少爷,请回府慢慢享用。”
反正不过是一罐腌梅罢了,她巴不得他最好拿了快走,让她早点脱身。
朱曦好笑的看着她,“用罐腌梅子就想打发我,你也帮帮忙,我若真的要,买整车都成。”
买整车?这话听来还真是刺耳,她知道他财大气粗,但也没必要这么不可一世吧。
“既然如此。”钱思儿假意赧颜一笑,头一低将腌梅收回来,“那思儿就不打扰朱少爷了。”
“不打扰。”朱曦吐出果核,“再给我一个。”
她几乎要皱眉了。整罐给他,他不要,现在又跟她讨,这人是吃错了什么药?
“是。”她懒得辩,恭敬的将腌梅奉上。
看着她,他眼底闪着趣味,接着侧身靠着墙,率性的问:“为什么你看到我就躲?”
少爷出招了,向来忠心耿耿跟在一旁的唐傲南很识趣的走远了几步。
钱思儿挺直了腰杆,不着痕迹的微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朱少爷误会了,思儿没躲你。”
“你明明就缩进了这条巷子里头!”
“朱少爷真是误会了,思儿走进巷子,只是突然想随处逛逛。”
“逛逛?”她睁眼说瞎话的样子,还真令人发笑。
“真是好兴致。”
“是啊。”她娇柔一笑,“今天天气好。”
朱曦抬起头,目光懒懒的瞄了天空一眼,不知怎地,原本清明的天空,竟然一黑,缓缓的降下了白雪。
雪花落在身上,令钱思儿有些哑口无言。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家伙还是天神转世不成,连天都怕他?
“下雪了。”朱曦低下头,多此一举的提醒她。
“我……”她的笑添了些尴尬,“思儿见着了。”
他一脸的得意,“看来连天都帮我,所以你就老实说,为何远远看到我,就飞快的闪进巷子里?”
“思儿没有。”她露出惊恐的神情,“朱少爷这么说,真是冤死人了,思儿真的没有。”
看她一副急得快要哭的样子,他意兴阑珊的摇着头,“元宝,明人不做暗事,我看得清清楚楚,你明明就是躲我。”
“朱少爷,思儿真的不是躲你,只是正好累了,歇歇腿。”她死都不会承认她确实是不想与他打照面。
朱曦扫了她一眼,“欲擒故纵的把戏见多了,只是没料到你也跟着做,还做得颇为拙劣。”
“欲擒故纵”四个字一出,差点令钱思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对他莫名其妙的自信,她真的无言以对了。
“怎么。”看着她,他一脸得意扬扬,“被我说中心事了?”
“思儿没有。”她拿起手绢擦着眼角,似乎正委屈的流着泪。
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钱思儿一惊,抬眸与他四目相接。
“没有眼泪。”朱曦扬起嘴角,“别的男人或许会因为你的娇柔而不察,但我不会,元宝,你戏演得太差。”
“思儿没有演戏。”实在没料到他会突然捉住她,这使她有些慌了手脚,连忙定了下心神,柔声道:“思儿只是觉得‘欲擒故纵’这四个字未免太言过其实,朱少爷高高在上,在思儿心中如同神只,思儿明白自个儿的身分,自然不会在朱少爷身上花些徒劳无功的心思,惹朱少爷厌烦。”
她的话说得漂亮,夸了他人,眨了自己,但是聪明人一听就知道,她钱思儿言下之意就是摆明说自己对朱曦没有兴趣。
一旁的唐傲南听得清楚,明白自己的主子向来精明,不会听不出来,他不由得无声的吹了个口哨。少爷向来心高气傲,听到这话心中肯定不舒服。
果然,朱曦浓眉轻轻一挑,伸出一只手,压在她身后的墙上,钱思儿惊得退了一步,背紧黏着墙,睁大眼睛看他。
“我不值得你花心思,什么才值得花心思?”他语气轻柔的问,“别告诉我是那钱庄生意。”
她的眼睛一转,有些心慌他的突然逼近,虽然在她身上的流言再难听的都有,但是实际上她可没有与任何男子有过肌肤接触。
她强迫自己将温柔的笑留在脸上,得体的回答,“钱庄是思儿的责任,靠着钱庄养活娘亲和两个妹妹,钱庄自然需要用尽思儿一切的心思。”
“所以纵使那些跟你打交道的商贾,到外头拿你清誉说三道四,你也不放在心里?”朱曦眼一眯,身子向前倾。
钱思儿心一惊,他与她靠得太近,几乎要碰在一起,所以她动都不敢动。其实她不是不在乎那些流言,只是事情是两面刃,越多人说她是非,就有越多人跟钱庄做生意,所以她纵使有所损失,但为了钱庄的生意,她只能忍下。
她垂下眼,掩去思绪,“思儿并没听过什么毁我清誉之事。”
“是真没听到,还是假装——”他坚持勾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眼,“这一切的一切——都如你脸上的笑,全是假的。”
她的手悄悄放在腰际的匕首上,他的气息抚过她的脸颊时,她真的感到生气。
她想如何,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在巷口巧遇他之前,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就好比陌生人,他是凭藉着哪条理来管她这么多?
“外人说你狐媚,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手段来让男人开心。”
这话实在过分了,为了钱庄,她忍受一切,尽管流言传到最后,中伤她很深,却总要笑脸迎人,偏偏这个大少爷吃饱没事干,硬要来凑上一脚,找她麻烦,真是可恶!
钱思儿的手一抬,手上多了把匕首。
看她手中锐利的刀器,朱曦没有任何惊慌,反而懒懒的勾了下唇角,道:“生气了?真好,这才是我所喜欢的真性情,只是这匕首你是拿来自我了断,还是想杀了我?”
她的手不自觉的颤抖着,她向来倔强,为了钱庄可以事事隐忍,但是积忍的怒气一旦爆发,可也不容小觑,“朱少爷,我不想伤人更不知哪里得罪你,惹你现在处处针对我?若思儿真有不察,得罪了你,我可以跟你道声歉,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但你若只是闲来无事想找乐子,请找别人去,我很忙,没空招呼你。”
看着她的怒气冲冲,朱曦的眼中有一抹难懂的怜惜,他推开了她的匕首,轻声说道:“收起来吧,你纵使再气愤,也无法狠心伤害任何人,一切就如你伪装的笑脸迎人,全是自欺欺人。”
钱思儿红了眼,将手中的匕首丢在地上,撇开了眼,“请让让,我妹妹们还在等着我的梅子。”
她表面虽然依然平静,但眼底有悲哀的神色。
朱曦慢条斯理的收回手,站直身躯,让了路。
“下次看到我,别躲了。”他弯下腰捡起她不要的匕首,侧着头目光懒懒的扫了她一眼,“天冷,早点回去吧。钱庄的生意重要,但也记得顾着身子。”
她在他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的关心,她打心底冒出一丝毛骨悚然的感觉,真是乱了——
不知如何回应,只能假装没听见,钱思儿绕过他就想走,但他却突然伸出手,挡住她的去路。
她心一惊,与他对视。
“朱少爷,你到底——”
朱曦的目光转为严厉的瞪她一眼,钱思儿倒抽一口冷气,立刻噤声。
才一眨眼的功夫,原本站在不远处的唐傲南,身躯突然一跃,跳上屋檐消失在眼前。
纵使朱曦的眼神再吓人,钱思儿还是忍不住一脸惊叹,走上前一步想要看得更仔细,盯着唐傲南消失的方向,她不由发愣,“他是怎么办到的?!”
“你这女人——”朱曦斥了一声,连忙将她拉开,整个人一闪,扑到了她的身上。
钱思儿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就重心不稳的被他扑倒在地。
他厚实的身子压在她身上,她闷吭了一声,“痛!”差点断气。
朱曦没有理会她的哀鸣,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四周,牢牢的将她整个人护在自己的身躯之下。
她伸出手,推着压在她身上的身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没有理会她的挣扎,直到确定躲在暗处的人走远了,他才微敛下眼,低头看着她涨红了一张脸,“还有精神喳呼,看来你没事。”
“我当然没事。”要不是腿被压制住,她可能会忍不住狠狠的踢他几脚,“朱少爷,你逾矩了!”
“逾矩?”他啐了声,翻过身起来,还她自由。
“你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
她心慌意乱的盯着他一脸不屑的表情,“反正在你眼中,我是个随便的女人,可以任意轻薄。”
他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她,“我从未如此想过。”
“但你的行为就是!”
他嗤了一声,“我看你压根不知道什么才是轻薄。”
朱曦伸出手,突然抬起她的下颚,俯下头就往她的唇吻下去。
“唔!”措手不及的钱思儿惊喘了一声,他的吻既狂野又霸道,她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呼吸无法顺畅。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窒息时,他才放开她,她双腿不由自主的发软,无力的靠在他的怀里。
“这个吻或许勉为其难勾得上边。”
他高傲的语气令她回过了神来。这家伙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轻薄她!
钱思儿一恼,扬起手就想给他一巴掌,却意外发现她的手上有股温热的液体滴了下来,她低头一看,入目的鲜红令她瞪大了眼。
方才被他强压在地上,撞痛了她,但是她肯定自己没有受伤,那这鲜红的血是——她缓缓抬起头,看到了他手臂正渗出鲜红血液。
“你……”她白了一张脸。
朱曦只是淡淡的猫了伤口一眼,“这点伤,还死不了人,拿去。”他将匕首还给她,“带在身上用来吓吓人还不赖,但就是别用在我身上。”
她迟疑的伸手将匕首给接过来,呆呆看着他弯腰,捡起地上那方才划过他手臂的箭,她发不出半点声音。
方才他扑向她的举动,是要救她?
“怎么了?”他拿着箭看向她,“没料到你胆子这么小,一丁点血就让你吓得说不出话。”
她没有答腔,看血流个不停,连忙掏出自己的手绢试图替他止血。骇住她的不是血,而是他奋不顾身救她一命的事实。
“少爷,人追丢了。”唐傲南回来,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不复见,双眼紧张的打量着,“你没事吗?”
“没事。”朱曦的口气轻描淡写。
“可是——”唐傲南看着他,被箭划伤的手臂正渗出鲜红血液,染红了钱思儿的手绢。
“小伤罢了。”他的表情依然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我在等一声谢,但不知为何还没听到。”
钱思儿咬着下唇,心中五味杂陈。她该气恼他,但是……半晌后,她好不容易才挤出三个字,“谢谢你。”
他带笑的睨了她一眼,“救你一命,我只要你一声谢,似乎太便宜了你。”
他手臂的鲜红触目惊心,令她心头一阵心悸,不由自主的垂下头,咕哝着说:“朱少爷的救命之恩我记下了,来日定当报还。”
闻言,他忍不住一笑。这女人真的很美,美得令他把她的脸从一个看得变成了两个——然后,模糊了……
朱曦闭了下眼,诅咒了一声。是他大意了,这箭有毒……
他深吸了口气,神色一正,唰地一下转身走,“元宝,记住你的话!来日得还我,现在快快跟上,我救了你一次,可不想再救你第二次,在还没查清楚是何人要伤你之前,你给我乖乖待在钱庄里,出入别再大刺刺的。”
钱思儿想要拒绝,但是人家为了救她受伤是事实,所以她勉为其难的把话给吞进肚子里。
她跟在朱曦的身旁,一双眼担心的不停飘向他。
“钱庄可有与人结怨?”为了保持清醒,他强迫自己开口。
她皱了下眉头,思索了一会,先是一愣,摇了下头,又点了下头。
他挑起一道浓眉,“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你也知道,开门做生意,难免会得罪人。”她老实回道,“但这都不至于有深仇大恨到要取我的性命。”
朱曦好半晌没说什么。他感到身子有些发冷,但伤口却热得发烫,但他悬心在那个躲在暗处要伤人的家伙是何身分。
三人走回大街上,纵使人来人往,钱思儿这时也顾不得其他,伸手扶着朱曦,她只顾着担心他,什么男女有别之类的全都被她丢到脑后了。
“你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确定没事吗?”她心焦的盯着他,“不如你先回府找大夫,我自个儿回去便成了。”
“闭嘴。”他瞪了他一眼,“跟上!”
他坚持送她到钱庄的门口,注意到里头的伙计立刻放下手边的活儿,盯着他们看。
也对,他朱曦身边除了家里的女眷外,身旁向来只跟着唐傲南一人,如今与传闻八字硬、会克夫的钱思儿一起走在街上,一路难免引人侧目。
“进去吧。”朱曦定睛的看着她,语气严肃,“记住我说的话,在未查出谁想伤害你之前,出入别大刺刺的,要凡事小心些,至于这手绢,改日还你。”
他高傲语气中流露出的关心,令钱思儿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不该对他动一点真心,一方面是因为相士之言,一方面还是自己的妹妹,想到那对双胞胎——
“哎呀!”她突然喊道,“我的腌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