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事情一发生,我就按你平日的指示处置。此事如意显然有错,可又不便立刻动她,便叫她将几个奴才集结在东厢房,谁也不准离开,还命令瑞雪守在门外。」
芍药赞许的点点头。「通知太太了吗?」
「你一回来,我就叫碧芳赶去太太那儿,可是今日老国公夫人作寿,太太听了你的劝,亲自上门给老夫人拜寿,这会儿只怕还没回来。」
「太太如今身子好转,不亲自回国公府给老夫人拜寿,容易落人口实。」太太缠绵病榻,没办法回娘家,年复一年,就这样生生断了她最大的靠山,致使姚氏嚣张的真当自个儿是侯爷夫人。去年为了她,太太亲自修书给老国公夫人,两人见了一面,化解母女多年误会,可是如今的定国公是太太的大哥,兄妹之情比不上母女之情,又不清楚她的事情,想重新拥有国公府的助力,这是要费心经营的。
「是啊,我早该劝着太太不可与娘家断了关系。」
「这不能怪你,如今太太明白了,振作起来,就不会太迟。」
王嬷嬷忍不住看着芍药藏在面纱下的疤痕,亏欠十几年的女儿都可以对自己如此狠心,当娘的又怎能不振作起来?
「太太来了。」瑞云的声音传了进来。
芍药看了徐卉丹一眼,起身迎上绕过屏风进了内室的孙氏。
「丹儿呢?丹儿有没有受伤?」孙氏抓紧芍药,目光慌乱的寻找徐卉丹。
「太太莫急,大小姐没事了,这会儿忙着绣花,太太可别教大小姐又想起了。」
孙氏闻言顿时身子一软,芍药连忙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我都听碧芳说了,怎会有毒蛇跑进竹芝轩?」
芍药看了王嬷嬷一眼,示意她去外面守着,如今外面那几个丫头都可以信任,可是其他院子的主子来了,她们可是压不下的。
王嬷嬷立刻意会过来的退了出去。
芍药坐了下来,低声道:「太太恕芍药直言,我们不能再闷不作声,必须利用这个机会将其他地方安插在竹芝轩的人弄走。」
「这……动作会不会太大了?」孙氏觉得很不安。
「我们不动,她们还不是痛下杀手,我们动了,说不定她们还知道收敛。不过,她们的人不能全部拔掉,要不然,她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将眼线再塞进来,我们还得费心调查她们的底细。」她手上可用的人不多,如今还是先将她看上的人好好栽培起来,让她们成为她的耳目。
是啊,多年来她这个侯爷夫人连一只咬人的狗都不如,女儿还被弄成傻子,此事若无声无息的放过了,只会纵得恶人更无法无天。
「你想动谁?」
「安婆子和如意。」
眼皮跳了一下,孙氏不发一语的紧抿着嘴,安婆子是院子的粗使婆子,动她,既能拔掉眼线,又名正言顺,可是如意就不那么简单……
「如意跟在大小姐身边,眼睛就应该更利,可是,她只懂得撺掇主子做危险的事,恨不得将主子往死里推,竹芝轩岂能容下这样的恶奴?」
「我明白,可是如意背后可能是姚氏。」
「那又如何?今日若非碧芳警觉,大小姐很可能已经中毒身亡了。不罚如意,竹芝轩的丫鬟婆子不会用心照顾大小姐,不赏碧芳,如何鼓励大家用心照顾大小姐?所以,这一罚一赏绝对必要,而且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这是她生下来的女儿——凡事有定见,浑身散发着男子才有的果断大气……每一次看着她,总是又骄傲又愧疚。
半晌,孙氏轻声一叹,显然同意芍药的决定,可是忍不住提出心里的担忧。「我们毕竟不能证实那条毒蛇是如意放的,以此撵走如意,只怕人心不服;而碧芳是老太太给的人,我不放心。」
「不必撵走如意,只要让她失去价值就够了;至于碧芳,这一年来我暗中仔细观察她,觉得这个丫头细心,又不爱说话。听说她父母数年前就身亡了,没有家人,这样的人不易收买。」芍药对老太太没有敌意,认为她没有必要在竹芝轩埋下眼线。
虽然还有犹豫和不安,孙氏终究道:「好吧,这事就按你的意思处置了。」
「太太处置此事必须坚定,别教人钻了漏洞。」她不是主子,不能出面,太太若在敌人面前有软化的迹像,就会坏了她的计划。
「我知道,我是定国公府的女儿,不会任人欺负。」孙氏起身走出去。
隔日一早,徐卉丹差一点遭毒蛇咬伤一事才闹出来,孙氏为此大为震怒,将没有留意院子有毒蛇的安婆子打了二十板子送到庄子,而照顾大小姐不周的如意降为粗使丫鬟,专管院子洒扫和侍弄花草。
竹芝轩的事说起来与其他院子无关,两个奴才在府里也没伤筋动骨的亲戚关系,当然转眼间就如同投入湖中的小石子般被淹没了。不过,到了姚氏的怡情院,就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
「姨娘,太太动的全是我们的人。」陈嬷嬷还是第一次如此心急。
「她不去动别人的人,偏偏动我的人,我当然不开心,可是,不过是两个不重要的人,也没必要太大惊小怪了。」
除了儿女,姨娘眼中还有重要的人吗?陈嬷嬷比姚氏更牢记一事——姨娘终究越不过孙氏这位真正的侯爷夫人,孙氏若强硬起来,对姨娘绝对不利。「这种事过去绝对不会发生在竹芝轩,太太看似处置了不重要的两个人,事实上动静不小。」
姚氏倒是没想到这一点,终于觉得不对劲。「难道孙氏发现她们是我的人?」
陈嬷嬷觉得不可能。「虽然太太近来身子好转,也不再闷不吭声,可终究不在同一个院子,想要察觉我们安排在竹芝轩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倒是,可这就无法解释她怎么会动如意?难道是巧合?」
「说是巧合,也太巧了,如意可是大小姐的大丫鬟,芍药未出现之前,她在竹芝轩的地位无人能及。」
「若非看上这一点,我何必在她身上费心?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这个如意也太没脑子了,想闹事,也不先想个法子将自个儿摘出去。」
姚氏不屑的冷笑。「那个丫头本来就是没脑子的,想对大丫头下手,就得避开芍药,可是忘了孙氏有令,她和芍药随时要有一个待在大丫头身边。」
陈嬷嬷若有所思的皱眉。「难道太太打一开始就想利用这一点设计如意?」
「这个孙氏有如此精明吗?」
「定国公府的女儿,怎可能不精明?只是过去一直不管事。」姨娘可以说是从小养在老太太跟前,而老太太从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不管是老侯爷身边的丫鬟,还是后院的侍妾,全被整治的一个也没有留下来,要不,侯爷怎么连个兄弟都没有?可是姨娘看了那么多,还是没长记性,以为闺阁千金只懂得琴棋书画。
说到定国公府,姚氏就想起芍药。「自从芍药来了之后,孙氏就越来越精明,八成是这个丫头在背后搞的鬼。」
「苗姨娘说的没错,这个丫头不简单,瞧她,总是静静的不爱说话,可是通身透出一股气势,比落水之前的大小姐还像大小姐。」
仔细想想,姚氏不能不点头同意,别说是徐卉丹,就是她的英儿都比不上,芍药单是一个眼神,就可以教人生出寒意,也难怪定国公府会送她过来。
「小姐还是想个法子将这个丫头送走,我总觉得这个丫头是个麻烦。」
「这个丫头确实是个麻烦,可她是定国公府的人,不能明着动她。」
「想要动那个丫头,只能由老太太出面。」
「老太太同意定国公府将人送过来,又怎么会将人送回去?」姚氏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老太太绝对不会得罪定国公府!」
「这也未必,老太太做任何事都是为了永昌侯府和侯爷。」
眸光一亮,姚氏拍手道:「没错,只要危害永昌侯府,老太太可不怕得罪人。」
「姨娘只要煽个风点个火,将那个丫头变成是个不安分的,老太太还能容得下她吗?」
「老太太最讨厌不安分的丫头,可是你看看她,那双眼睛教人看了都发毛,哪像个不安分的人?还有,成日蒙着面纱,深怕见人,还真找不着丁点儿的不安分。」
「我们用不着她不安分,只要她看起来不安分,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姚氏唇角上扬。「制造假像吗?」
「有些事用不着真有那么一回事,只要人家觉得她有,她就有,而且她是从定国公府来的,府里到处都有人恨不得踩她一脚。」
「这个主意很好,不过,假像也要能取信于人,这样老太太将人送回去,定国公府也只能认了……只是该怎么做呢?」
陈嬷嬷贴近姚氏耳边,低声道出她的计谋,姚氏听得眉开眼笑,仿佛她已经将芍药踢出永昌侯府的大门。
两人低语间,大丫鬟红绸心神不宁的走进来。
陈嬷嬷退到一旁,姚氏敛住脸上的笑意,不悦的瞟她一眼。「我只是让你去大少爷那儿送件衣服,怎么去了那么久?」
红绸凝住心神,姨娘最讨厌丫鬟往大少爷身边凑。「奴婢将衣服交给阿福就离开了,可是到了怡情院,瞧见如意鬼鬼祟祟在门口探头。如意请奴婢递话,求姨娘赶紧将她从竹芝轩弄出来。」
姚氏闻言冷笑。「这丫头果然是个没脑子的,若非她有用处,我怎可能允诺让容儿收了她,如今她的价值没了,还妄想当姨娘!」
「姨娘,如意如今也不是毫无价值。」陈嬷嬷提醒道。
「她还有什么价值?」
「她还在竹芝轩。」
「孙氏为何将她降为扫洒丫头?说穿了就是不相信她了,不给她机会靠近徐卉丹,如今她在那儿只怕连个看门的都不如。」
姨娘只要有利可图,任何好处都可以答应,可是一没价值,就一脚踹开,这不知寒了多少人的心。奴才必须靠主子赏饭吃,不过却也是最有本事在背后捅主子一刀的。陈嬷嬷无奈的将这些话咽下,只道:「只要还在敌人的地盘上,多少都有价值。」
这么说也对,姚氏看了陈嬷嬷一眼,陈嬷嬷立刻意会过来,转身走到一旁的柜子取来一个匣子,送到姚氏面前,打开匣子,姚氏取出一支赤金簪子,递给红绸。
「你安抚一下如意,大少爷还未成亲,此时收了她,恐会坏了大少爷的名声,还有,有事叫别人来递话,别教人在这儿瞧见她。」
红绸应下,退了出去。
离开落霞轩,成了徐卉丹的大丫鬟,芍药经常有机会出府。当丫鬟其实比小姐更方便进出,只要得到主子同意,丫鬟出门并不是难事,况且有个哥哥在暗中保护,她出门又不是因为贪玩,太太也就由着她。
虽然她是丫鬟,可是女儿在母亲眼中就是宝,她要出门,总要给她派车,还要有丫鬟跟着,这难免招摇,太太只能给她找名目,今日,她就是为了去定国公府探望老定国公夫人,当然,接下来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地。
马车缓缓前行,微微挑起车帘的一角,芍药即使看不清楚马车外面的情景,也可以从声音感受到这里处处生机、朝气蓬勃,可是,她不喜欢京城。繁华总似梦,虚而不实,不过,这不是她不喜的原因,而是这里改变她的一生,简单安逸从此与她无关,如何挣脱命运的监牢成了她唯一的念想。
终于,马车停下来,车夫的声音传进来。「芍药姑娘,打铁铺到了。」
瑞云先挑起门帘跳下马车,再转身扶着芍药下车。
芍药带着瑞云走进打铁铺。
「铁叔。」芍药像个邻家小女孩在铁叔身边蹲下来。
见到芍药,铁叔欢喜得像是来了公主,连忙搁下手边差事。「小丫头来了啊。」
芍药调皮的伸出双手。「我的雕刀好了吗?」
「好了好了,说好今日给你,就是要铁叔不眠不休熬个三夜也会今日给你。」铁叔转而交代一旁的徒弟,将昨日夜里就赶出来的那套雕刀拿出来。
芍药接过一个木匣子,打开一看,整套的雕刀如同金子似的,教她两眼都亮了。
「你这丫头到底是从哪儿蹦出来的,怎会如此喜欢这玩意儿?」铁叔忍不住取笑道。
「从我娘的肚子蹦出来的。」
「你这丫头也会说笑啊!」
「难道铁叔以为我是从石头蹦出来的吗?」
铁叔爽朗的哈哈大笑,真是不可思议的丫头!第一眼见到她,以为她是公侯之家的千金,通身透着大气,她却道代小姐来取一套刻有芍药花的雕刀,他方知她是丫鬟。随后她数十日就会来这儿一趟,好奇的看他打铁,问东问西,这之间,她除了买雕刀,也买剑买匕首。她从不说自己,他也不问,对他来说,人与人之间,不在于说与不说,在于懂与不懂。
「今日赶着回府,不能与铁叔畅谈,过些日子再来探望铁叔。」芍药站起身,裣衽行礼,转身走出打铁铺。
此时明明艳阳高照,芍药却感觉一股冷意袭来,难道是变天了吗?她不自觉抬起头,双眸却撞进两道冷冽的目光中……原来有人坐在马背上——这不正是一幅英雄骏马图吗?难怪连日头都要退到一旁纳凉。
芍药迅速收回目光,转身走向停放在前方的马车,瑞云好奇的看了戚文怀一眼,快步跟过去。
戚文怀不知道自己为何收不住视线,是因为那个姑娘蒙着面纱吗?闺阁千金出门本就会戴上帷帽,可是少有人会蒙着面纱,除非是想遮住脸上的伤疤或胎记……不,是因为那双眼睛深不可测,却又让人觉得平和安详,即使匆匆一眼,竟是清晰的仿佛见过无数次。
马车再一次前进,戚文怀翻身下马,将马儿交给侍卫,大步入内。
「难得看铁叔笑得如此开心,外头都听见了,不知刚刚那位姑娘打哪儿来的?」
「王爷看上那个丫头了吗?」铁叔戏谑的对戚文怀挑起眉。
「铁叔就是爱说笑。」
「王爷府上不知有多少美妾美姬,当然看不上一个丫头。」铁叔命令徒儿取来戚文怀要的匕首,递给戚文怀,同时回答他刚刚的问题。「我不清楚那个丫头打哪儿来的,只知她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今日来这儿是为了取一套雕刀。」
「雕刀?」
「是啊,她好像很喜欢雕刀,我瞧她的手应该是长年雕刻之手,不过,以前都是她家小姐来这儿订制取货。」
「姑娘家喜欢雕刻,这还真是特别。」
「她的确是个特别的姑娘。」铁叔斜睨了戚文怀一眼。
「我只是觉得特别,没其他意思。」戚文怀冰冷的脸上出现一抹不自在的暗红。
铁叔原本是宫里军器监的工匠,因为不懂得讨好上峰,不受看重,一直郁郁寡欢,直到有一日在酒楼喝了酒胡言乱语,被戚文怀听见了,两人畅谈一夜,后来戚文怀为他在此开了一间打铁铺,让他可以尽情发挥。如今这儿已不单只是打铁铺,还有各种工匠师傅,技艺高超,声名远播,匕首不再只是匕首,已足以成为传家之宝了。
起初,铁叔并不知道他是谁,待打铁铺开了,戚文怀才若无其事提起大梁的天是他的父皇,而他是皇四子,母妃是已逝却最受父皇宠爱的香贵妃。
铁叔勾唇一笑。「王爷是不是很可惜她是个丫鬟?」
戚文怀索性闭上嘴巴,专心打量手上的匕首。
而芍药根本不知道自个儿成了人家闲话的主角,一回到永昌侯府,先去见了孙氏,再回竹芝轩,可是路过永昌侯府那座百花齐放的花园时却被拦了下来。
「大少爷。」因为姚氏是敌人,连带着厌恶她生的儿女,这乃人之常情,可是芍药对徐容道不是单纯的恨屋及乌,而是此人太过深沉。徐容道在永昌侯府可谓聚集众人关爱眷宠于一身的天之骄子,在他身上却看不出膏粱子弟的浮夸毛躁,完全不似其母,这是真正的可怕。
「我远远就闻到一股迷人的香气,心想必然是你,果然就见到你了。」
这位大少爷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丫鬟吗?芍药唇角冷冷一笑,难道他不知道自个儿扮起纨裤子弟四不像吗?想必,他此时的心情也很无奈吧。
「奴婢以为大少爷是要做大事的人,就应该离府里的丫头远一点,不是吗?」
徐容道的眼神一沉,看着芍药的目光有着重新的审视。
「若大少爷没其他的事,奴婢还赶着回竹芝轩。」芍药不慌不忙的向徐容道福了福身,带着瑞云绕过徐容道继续前行。
「芍药姐姐对大少爷如此不敬,惹火大少爷怎么办?」瑞云不安的低声道。
若他这么轻易就被惹火了,那她还真看不上他了。这些话芍药当然不能坦白,只是身不由己的道:「我是莫可奈何,低调不张扬是好,可是绝不能沾惹大少爷,大少爷是姚姨娘的心肝宝贝,老太太的心头肉,更凝聚侯爷所有的期待,徐家未来就靠他了,怎能容许丫鬟污了大少爷的名声?」侯爷没有嫡子,只有庶子,而何姨娘所生的庶子只有五岁,将来能否成材还瞧不出影子,徐容道这个好苗子当然要护住。
「对哦,我都没想到。」
这是当然,不少丫鬟怀抱着当少爷通房的美梦,妄想有了孩子被提为姨娘,从此穿金戴玉,却不知十个姨娘有九个不如意,唯一如意的不是因为有手段,而是有靠山。她还真不知如何看待姚氏这个人,难道手段不能高明一点吗?竹芝轩的每一个丫头,她是不是都要用儿子来收拾?
「如意可惜了。」芍药轻轻淡淡说了一句。虽然瑞云的娘就是大户人家的妾,以为可以依靠一辈子的男人死了,太太就将她们母女赶出来,她深知为人妾不代表你就变成主子,可是,偶尔还是要给她提个醒,免得教有心人给利用了。
「我懂,芍药姐姐不用担心。」
「以后,我必定让大小姐给你配个瞧上眼的人,夫妻和和美美过日子。」
瑞云娇羞的一瞪。「芍药姐姐老爱取笑人!」
「再过了三四年,你就要心急了。」
瑞云自知嘴上功夫比不上芍药,索性闭上嘴巴。
第二章 承恩寺危机
姚氏绝对是孩子眼中的好娘亲,徐卉英今年不过十三,她就将京城权贵之家十八岁以下未婚子弟搜罗汇整了满满一张纸,任谁见了都瞠目结舌,不过,冯氏终究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就平静下来。
「我惦记着,还早,慢慢挑吧。」冯氏对姚氏弄来的名单很满意,可是这不表示徐卉英与每个人选都相配。徐卉英是庶出的,若想攀上权贵之家的嫡子,只能为妾,要不就得挑同为庶出的才行。姚氏真当自个儿是侯爷夫人,忘了这其中的关系。
「我知道老太太惦记着,可是选婿更重人品,这还得让老太太费心。」姚氏是妾,权贵官宦之家夫人的往来从来没她的分,想打听内宅的事,真是难为她了。
「你也知道选婿重人品,我自会打听,何必找人四处搜罗名单,这事若传出去,总是不好。」
「是我心急了,我见老太太近来不喜出门,京城几个重要的赏花会,老太太都没去,便自作主张四处搜罗名单,不过老太太放心,我行事很谨慎,绝对不会传出去。」
自从芍药正式进入永昌侯府,她的心总是吊着,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英儿的事有我,你就别再记挂了。」
「是。」略微一顿,姚氏很为难的接着道:「老太太,这几日我听见府里传了一些不象样的流言,芍药这个丫头原来是个不安分的,竟然想对容儿……终究是定国公府送来的丫头,心太大了。」
冯氏微微挑起眉,冷冷的瞧了姚氏一眼。「你不要老是让容儿去做那种不入流的事,定国公府敢将这个丫头送过来,她岂是那种只想爬上爷床的丫头?!」
姚氏顿时尴尬的脸红了,还以为老太太近来都关在福禄院,应该不清楚府里的事,没想到竟是瞒不住她的眼睛。
「容儿是个出息的,你不要将他拉进内宅搅和,若闹出是是非非,误了他的亲事,他反过来要怪你这个亲娘没事添乱。」
「我……就是觉得芍药这个丫头不太安分!」今日没给芍药那个丫头添乱,反过来给自个儿添堵,这口气她实在咽不下。
「你还是留意自个儿的院子,那些丫头只怕比芍药更不安分。」
姚氏眼皮一跳,容儿俊逸非凡,她院子的丫头岂会一点念想都没有?不过她一向盯得紧,甚至言明谁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就卖到窑子,还有谁敢不安分?
「我累了。」冯氏摆了摆手,姚氏连忙起身告退,冯氏不由得皱眉叹气。「真是个不长进的,就会玩这种不入流的小花样,大丫头都变成那个样子,还能跟二丫头比吗?芍药再聪明能干,现下也只是一个奴才,难道就容不下吗?」
「姚姨娘认定芍药是定国公府送给大小姐的陪嫁丫头,难免担心她讨老太太欢心,分去老太太对二小姐的关爱。」张嬷嬷机灵的靠过来帮冯氏捶肩。
「只要能够给永昌侯府带来好处,奴才也值得我对她好。」为了永昌侯府,她唯一的儿子都要退让,其他人更不必说了。
张嬷嬷知趣的闭上嘴巴,老太太最恨的就是老侯爷坚持侯爷娶孙氏为妻,孙氏若是能干的,也就罢了,偏偏是个性格温婉的闺阁千金,对侯爷一点帮助都没有。可是老太太也不想想,孙氏要是个厉害的,紧紧抓住侯爷的心,只怕她更不喜欢。
回到怡情院,姚氏越想越恼,眼药没上成,反被训了一顿!
「老太太分明偏心,我说芍药不安分,她就说我院子的丫头不安分。」
「老太太好像很看重芍药。」陈嬷嬷也百思不得其解。
「芍药将大丫头照顾得稳稳当当,她病傻的事连府里的奴才都不清楚,也才能瞒着此事不传出去,难怪老太太看重。」姚氏嘴巴上抱怨,心里却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