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这个丫头留着总是不好。」
姚氏原本对芍药的存在不是很在意,一个丫头能翻出什么花样?但现下她就好像喉咙卡了一根鱼刺,不会立刻要了你的命,可是不咽下,难受又危险。
「苗姨娘来了。」房门外大丫鬟红秀的声音传了进来。
苗氏婀娜多姿的走进来,她的大丫鬟冬青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一盆兰花。「我今日得到了一盆兰花,知道姐姐喜欢兰花,特地为姐姐送过来。」
冬青将兰花摆在姚氏旁边的几案上,方便姚氏就近欣赏。
姚氏显得意兴阑珊,苗氏与陈嬷嬷眼神轻轻交会,又各自闪开,苗氏关心的问:「姐姐怎么了?愁眉不展,是不是遇到什么糟心事?」
姚氏让红绸带着冬青去吃点心,示意苗氏坐下,也不拐弯抹角的道来。「我越看竹芝轩那个丫头越不顺眼。」
「不顺眼就将人弄走。」
「她将大小姐照顾得妥妥当当,老太太对她可满意了,如何弄走?」
「若不是犯什么大错,想要她从这儿走出去,当然不可能,可是,若是不小心落水淹死,就不得不抬出去了。」
「你是说……」
「虽然除掉这个丫头可以解决心头之患,却有可能惹恼老太太。大小姐落水,老太太已很不悦,不过为了二小姐的名声,又不敢发作,今日若换成芍药落水,扯到定国公府,只怕无法像大小姐落水一样轻易抹平。」
是啊,大小姐也好,她的英儿也好,都是老太太的孙女,可是,芍药这个丫头后面牵扯的是定国公府,就不能以府里的事处置了。
「即使老太太愿意抹平,只怕会插手管大小姐的事,这就不好了。」
姚氏同意的点点头。「若是当初淹死了,今日就没有这些麻烦。」
「姐姐说对了,大小姐若没了,芍药也就没用处了。」
「芍药护得如此严密,如今想动大小姐一根手指都很困难。若是弄个不好,没能解决掉她,惊动老太太那边,老太太因此恼我,以后再想出手就更难了。」徐卉丹落水之后,孙氏振作起来,老太太觉得定国公府对侯爷有帮助,也就处处护着徐卉丹,如今竹芝轩大半的丫鬟婆子都是从老太太那儿送过去的,就是防着其他院子的人将手伸到徐卉丹身边。
「所以,想除掉大小姐,就要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至于机会,芍药又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大小姐身边。」
「没有她,还有其他丫鬟。」
「姐姐忘了吗?下个月老太太会带着府里的女眷去承恩寺祈福,大小姐身边只会有两名丫头,想支开她们就非难事。」
姚氏两眼绽放火力十足的光芒,对哦,每年五月老太太都会带着府里的女眷去承恩寺祈福,深怕侯府过于招摇,老太太吩咐每个主子身边只能带上两名丫头。
「你有何法子可以一劳永逸解决掉她?」
「这事得再好好琢磨。」
「这事若成了,以后府中各处修缮之事就交给你了。」
苗氏欢喜的道:「谢谢姐姐,我一定为姐姐想个一劳永逸的好法子。」
面对芍药,孙氏渴慕亲近她,又害怕亲近她。这是她的女儿,聪明睿智、刚毅果断……这个女儿不像她,倒像她远嫁南方的大姐——京城权贵子弟曾经争抢的定国公嫡长女;可是,看着她,又担心教人瞧出她的目光有异,起了疑心。因此,每一次去竹芝轩,她不敢待太久,就怕控制不住对女儿的爱怜。
理智上知道不能太过靠近,情感上却由不得自个儿,无论如何都想找到母女可以独处的借口。几经思量,她将手上最值钱的陪嫁铺子——玉宝阁交给芍药打理,这原本就是她要留给徐卉丹的陪嫁铺子,而外人看芍药是徐卉丹的陪嫁丫头,铺子交到芍药手上也就不奇怪了。
凝视专心看账册的芍药,孙氏的目光不自觉落在疤痕之处,虽未亲眼瞧见,但听闻王嬷嬷说起当时情景,她颤抖得冷汗直流,这个孩子怎能对自己这么狠心?不过,她又觉得好骄傲,当娘做不到的事,她做到了。
「王嬷嬷,芍药应该饿了,去对面买点黄金糕。」孙氏一直努力想补偿芍药,虽是微不足道的事,但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闻言,芍药连忙抬头道:「不必了,待会儿离开再买,大小姐也喜欢吃。」
孙氏了然一笑,是啊,她们是双生子,喜好简直一模一样,只是个性迥然不同。
「今日时间太晚了,下次早一点过来,我带你去天香楼吃饭。」
「小姐最喜欢天香楼的糖醋鱼。」
「……我去求老太太,下次让丹儿一起出来。」
「太太就别费心了,除了上承恩寺祈福,老太太不会同意大小姐出门。」
虽然孙氏身子渐好,今年依然不会去承恩寺祈福,她无法忍受与冯氏、姚氏待在一处,看着她们,就会想到两个女儿所受的苦。
芍药再度埋首账册,看完账册,请掌柜和账房管事过来询问几个问题,今日巡视铺子的工作便告一段落。
出了厢房,她们下楼离开,芍药道:「太太先上车,我去买黄金糕。」
「我让王嬷嬷去买。」
「不用了,我还想挑点别的,我自个儿去买就可以了。」芍药说完便转身走向对面,买了黄金糕、芝麻和花生两种口味的酥饼,准备折回来时,又想起前面有个卖零嘴的铺子,瑞云她们几个丫头很喜欢沾了一层白霜的干制梅脯、杏脯,于是往前走了四五家铺子,来到那间卖零嘴的铺子。
买好零嘴,正当她要转身离开,竟见到一张相识的面孔从对面的酒楼走出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彪形大汉,她直觉反应的立刻转身背对他们……那不是苗姨娘的哥哥吗?她与此人曾在侯府门口打过照面,见苗姨娘的奶娘亲自送他出来,问了王嬷嬷,得知他是苗姨娘的哥哥。不过,她记得他是读书人,怎会与这些看似匪类之徒走在一起?
半晌,芍药不动声色的移动脚步,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不安。侯爷有三个妾,可是最令她防备的不是姚氏,而是苗氏。苗氏生得艳丽,才情纵横,姚氏不嫉妒她,还与她相处融洽,若非如此,苗氏一个妾室怎能经常与兄长见面?这就足以说明此人很有手段。
心神不宁,回到玉宝阁前面,芍药心不在焉的想走进去,就这样与从里面走出来的人撞上了,她当下第一个反应是抱紧手上的东西,免得掉了一地,而对方的第一个反应是伸手拉住她,免得她摔倒在地。
四目相对,有一瞬间,两人都闪了神,是他(她)!不过,总算意识到男女有别,对方赶紧松开手,而她亦快速退后几步。
「芍药!」因为马车外的骚动,孙氏让王嬷嬷下车查看究竟,却见芍药犯傻似的看着一名男子,男子看起来身分尊贵……难道是芍药得罪了对方?
「谢谢公子。」芍药福了福身,连忙跟着王嬷嬷上了马车。
「芍药……」戚文怀轻轻呢喃,虽然不知道她生成什么样子,但是总觉这个名字很适合她,她有着属于芍药的大气。
「王爷。」侍卫低声一唤。
回过神来,戚文怀看着手上已经镶上宝石的匕首,却道:「我记得刚刚那辆马车没有任何标记,你去问问,那辆马车是谁家的?」
「是。」侍卫转身进了玉宝阁,转眼间又回到戚文怀身边。「永昌侯府。」
「有问是谁吗?」
「伙计推说不知道,我想应该是不愿意说。」
戚文怀早就猜到如此,除非以势逼人,店家不会出卖客人,能够问出是永昌侯府的马车,只怕是看出他的身分显贵,卖个面子给他。
「走吧。」另外一名侍卫立即将他的坐骑牵过来,他一跃而上,策马前行,两名侍卫跟着跃上马背,尾随在后。
芍药一坐上马车,就将刚刚的插曲抛至脑后,令她耿耿于怀的仍是苗氏的兄长。
「芍药,怎么了?」孙氏关心的问。
「太太对苗姨娘这个人知道多少?」
怎么会问起苗姨娘?孙氏终究没问,芍药不会问无关紧要的事。「苗姨娘是在我缠绵病榻时进入侯府的,关于她的事,我也是听王嬷嬷说的,这些王嬷嬷应该都告诉过你了。」
是啊,当她按着老太太的意思自毁容颜,以便待在姐姐身边,就让王嬷嬷将府里的人和关系交代清楚,不过那时只说了那些姨娘们的事,倒没说到她们的家人。
「我想知道苗姨娘的家人,王嬷嬷清楚吗?」
「侯爷是奉皇上之命去云州郡办事时认识苗大人的,苗大人将唯一的女儿给了侯爷当妾,当时苗大人身子就不行了。侯爷带着苗姨娘回京后不到一年,苗大人就去了,过了几年,苗姨娘的母亲和兄长就从云州郡搬来京城。苗姨娘的兄长说是想考功名,不过后来却做了生意。」
「做什么生意?」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需要我去打听吗?」
芍药摇了摇头。「你太引人注目了,况且外面的事,苗姨娘也不见得告诉身边的人,你上哪儿打听?这事我会托哥哥去调查。」
「为何突然关心起苗姨娘的家人?」孙氏忍不住问。
「我刚刚瞧见苗姨娘的兄长,总觉得此人并非善类。」
闻言,孙氏不由得心生愧疚,芍药在侯府待久了,草木皆兵。「你别想太多了。」
她想太多了吗?芍药不想辩解,在太太看来,侍妾与奴才无异,可是姚氏如今在侯府的地位岂不是在太太之上?不要以为人微就轻看了,纵观历史,多少公侯将相出生寒微,谁又是一开始就看出他们会名留青史?人微,不可怕,可怕的是轻看人家的心。
「好吃,芍药也吃!」徐卉丹吃着手上的黄金糕,同时拿一块递给芍药。
摇了摇头,芍药细心用手绢为她擦拭嘴巴。「我不饿,小姐吃就好了。」
「吃啦,芍药也吃!」徐卉丹很坚持,索性将手钻进面纱底下,将黄金糕直接塞进芍药嘴里,芍药只好张口吃下,她开心的笑了。「芍药好吃吗?」
芍药点点头,吃下口中的黄金糕,拿出一个荷包,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摊开来,竟是一张地图。「小姐还记得这里吗?」
徐卉丹很认真的看了又看,时而皱眉,时而想到什么似的眨着眼睛。
「这是承恩寺,每年五月你都要跟着老太太她们去这儿祈福,记得吗?」去年她刚刚进府,当时姐姐还不宜下床,老太太示意她们留在府里,因此她没机会走访承恩寺,不清楚这儿的一景一物,这张地图是她请哥哥跑一趟承恩寺绘制下来的。
徐卉丹突然开心的拍手道:「玉泉水,好喝!」
「没错,那儿有一口井,井水很甜很好喝,因而被称为玉泉水。」
「那儿好大好大,我迷路了。」
芍药抬头看着一旁的王嬷嬷。「大小姐曾经在承恩寺迷路吗?」
「是,大小姐因为调皮,想躲起来让丫鬟们着急,没想到自个儿反而迷路了。后来老太太请寺里的僧人帮忙寻找,两个丫鬟还因此挨了板子。」
「原来大小姐也会调皮。」
「大小姐性子好,心地善良,不过好奇心很重,难免调皮贪玩。」若非如此,大小姐也不会无意间闯进落霞轩。
芍药握住徐卉丹的手,仔细交代她。「后天我们要去承恩寺,若是迷路了,见不到其他人,你就将这张地图拿出来,按着上面朱色记号走,记住了吗?」
徐卉丹用力点点头,索性整个人趴在桌上打量地图,还念念有词指着上面每一个标示的目标物。
「你怎么突然想到帮大小姐绘制地图?」自从大小姐落水之后就不曾出门,王嬷嬷当然也担心后日去承恩寺会发生什么状况。
「如今三四个丫头都不见得照顾得好大小姐,却只能带两个丫头陪大小姐去承恩寺,难免教人担心。我想了又想,不如给大小姐预备一张地图,若是发生迷路之类的意外,大小姐可以凭着地图寻路回来。」
「大小姐看得懂地图吗?」
「我发现大小姐的心智虽是孩子,对东西南北的方向却很清楚,至于她当初在承恩寺迷路,可能是为了躲人,没有留意四周。」芍药拿起荷包,再从其中取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永昌侯府芍药」。「若是大小姐寻不到路,只要不出承恩寺,必会遇到那里的僧人,将这张字条交给僧人,僧人就会将大小姐带回来。」
王嬷嬷很感动的看着芍药,说不出一句话。
「王嬷嬷为何如此看我?」
「你来了真好!」王嬷嬷转而爱怜的看着徐卉丹,此时她的注意力又被黄金糕给勾走了,美味的黄金糕一入口中,她笑得眼睛都眯成直线。「大小姐不是不明白主子该有主子的样子,可她的心就是硬不起来,底下的丫鬟婆子都压不住,总是靠我一个人,难免顾得了这儿管不了那儿。你来了之后,丫鬟婆子变得有规矩,太太也有了主心骨,日子越来越好,只是……」
芍药知道王嬷嬷未出口的话,她再次用手绢细细擦拭徐卉丹的嘴巴,坚定的道:「大小姐如此善良,相信上天必定会善待她。」
略微一顿,王嬷嬷忍不住道:「有时我觉得大小姐会庆幸自个儿变成这个样子。」
她懂,若非姐姐变成这个样子,今日她不会在这里,善良的姐姐一定觉得如今的遭遇是好事,而不是坏事。
王嬷嬷不自觉的将目光转向芍药。「可是,大小姐若知道芍药为了能够待在她身边守护她,不惜毁了绝美的容颜,也会心疼的。」
芍药隔着面纱摸着疤痕,云淡风轻的道:「我不后悔自个儿的决定。」
「你不像侯爷,也不像太太。」王嬷嬷不知不觉就脱口而出。
「以后这种话切莫再说。」虽然房内没有其他人,可也要小心隔墙有耳。
「我只是忍不住。」
「从小父亲就告诉我:芍药,你要成为你——一个可以让自个儿引以为傲的人。」当时她不明白,我不就是我吗?为何我要成为我?随着她得知自己的身世,爹说过的每一句话一一掠过心头,她终于能够感受到爹的用心良苦。徐家将她视为不祥,恨不得她不曾出生,爹不能明明白白开导她,只能教导她,要以自己为傲,所以,她是不是侯爷之女不再重要了。
「太太说,郭爷将你教得很好。」
对父亲而言,她不只是女儿,她还是主子,因此父亲对她教导多于爱护。
父亲原是侯爷的侍卫,因为娘早了太太几日生下女儿,就此无奈的交出女儿,接下永昌侯府的秘密。父亲临死前,如此渴望见亲生女儿一面,没想到娘一封求情的书信交到冯氏手中,冯氏只想着如何封口。随着父亲抱憾而终,他们进了落霞轩,面对身世的真相,她虽然被迫长大,却也由衷感谢父亲对她的教导。
「虽然如此,太太还是觉得很愧疚,你受的委屈和错待,今生她怕是……」
「无须愧疚,也无须为我难过,有得就有失,我得到的比我失去的更多。」芍药温柔的目光落在徐卉丹身上,她显然感觉到了,抬起头对她傻乎乎的一笑。
「你心里不怨吗?」
芍药摇了摇头,若以永昌侯嫡次女的身分出生,难道就会更好吗?看姐姐,还是永昌侯的嫡长女,如今却变成这个样子,还不如农家的女儿。
「太太后日不去吗?」芍药转而问。
「虽然太太身子渐好,可是为了玉宝阁的事费了不少心思,累坏了,今年她还是不去。」王嬷嬷知道这是借口,太太是不愿意面对老太太和姚姨娘,而且在众人面前,看着女儿被人家当成丫鬟指使,她心里难过。
「王嬷嬷多劝劝太太,你可以对敌人示弱,松懈敌人的心防,但是绝对不能逃避,敌人不会因为你逃避就放过你,只会更肆无忌惮的进逼。」太太如今振作起来,可是在侯府说话的分量还不如苗姨娘,皆因她遇事还是宁可闪避,明摆着告诉所有的人,她不想惹事,当然也没有人会将她放在眼里。
「我会劝太太,只是太太的心结……」
女儿的身分无法公开,心结解不开,是吗?在芍药看来,这都是借口,曾经她忍着,接受她必须待在落霞轩那个阴寒的牢房,盼着有一天应该唤一声祖母的冯氏施舍怜悯,可是,她却必须毁了容颜才能走出来,这还是她亲娘去哀求得来的。当刀子从脸上划下去那刻起,她的生命就不再有软弱的借口。
「总有一天,我会讨回公道,找回属于我们的一切!」芍药信誓旦旦的道。
夏日炎炎,京城西郊淮山的承恩寺却还如凉爽的春日。
戚文怀坐在树上,吹着箫,为死去的人送上一曲。
祝氏喜欢听他吹箫,每年生辰,她唯一想要的生辰礼物就是听他吹箫。
祝氏大他六岁,算是母妃的陪嫁丫鬟,因为一起长大,她总像姐姐一样照顾他,两人自小感情就好。母妃临终之前,将她给了他当妾,一来是为她安排出路,二来是希望有个细心体贴的人伴他身边,怎知竟因此为她提早敲起丧钟,就在去年的今日,她死于小产。
他十六岁封爵,封邑北燕郡,来年出宫建府,同时迎娶父皇指的两名侧妃。
有了侧妃,各方势力更是借口在他后院塞人,他不在意,不过是妾,不能留的时候,随时可以动手除掉,却忘了后宫给他的教训,女人的争斗从来不输朝堂上的激烈,人命在利益面前可以任意牺牲。
祝氏有了身子之后一直很小心,几乎足不出户,可是那日,她的生辰,她无法拒绝两位侧妃的宴请。他担心有人在饮食中动手脚,还特地嘱咐秦姑姑盯着膳房,谁知道他想错了,人家无意在饮菜下毒,选在她回房途中动手脚,而且是进了她的院子,地上一滩水,就这么滑了一跤,滑掉了孩子,也滑掉了性命。
当时,有四五个丫鬟在身边护着,怎可能因为地上的一滩水滑了一跤?显然其中有一名丫鬟作了手脚,可是大伙儿撞成一团,都说自个儿是被人家撞的,无论如何逼供都问不出结果,最后也只能教那些丫鬟一起陪葬。
虽然祝氏不当他的妾也会给母妃陪葬,但是祝氏的死依然令他自责,难得有一个人真正对他好,他却没有能力保护她。
一曲吹毕,戚文怀闭上眼睛,享受着大自然的宁静,聆听四周唯一的声音——风儿吹动枝叶的沙沙声。
「邵阎,走了。」戚文怀往下一跳,轻松落地。
「王爷,承恩寺今日封寺迎贵客。住持因为王爷的关系,我们又来得早,便私下通融我们进来,可是说好了必须从后山离开,此时邵武应该已经在后山等我们了。」
戚文怀理解的点点头,转身往后山的方向,同时随口一问:「哪家贵客?」
「永昌侯府。」
刚刚迈出的脚步不由得顿住,他想起那个名唤芍药的丫鬟。
这种感觉真是奇怪,匆匆两面之缘,甚至连她的相貌都没有瞧过,可是,她却仿佛被一把雕刀刻在他的脑海。
「王爷?」
戚文怀收回心思,再一次迈开脚步,不过倒像是在园子散步似的。「我们慢慢沿着后山的山路回去吧。」
此时,永昌侯府一行人已经浩浩荡荡进了承恩寺。
姚氏和苗氏像是担心被人抢去风头似的守在冯氏身边,你一句我一句,逗得冯氏眉开眼笑,芍药见了不由得冷笑,教外人瞧见,还以为她们是正牌的媳妇儿,绝不敢相信她们是共事一夫的两个妾。
「蝴蝶!」徐卉丹兴奋的大叫了一声。
芍药匆匆将视线收回来,转向徐卉丹,今日她唯一要做的就是盯紧姐姐。
「蝴蝶……好多……」
徐卉丹的目光被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的一群蝴蝶吸引过去,迈开脚步向蝴蝶飞扑而去,芍药见了当然立刻跟过去。
「芍药,过来。」徐卉英骄蛮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平日连一眼都不愿施舍的二小姐怎么会盯上她?芍药顿生不安,可是当奴才的能够不理主子吗?这还是一个刻薄的主子!
芍药瞥了秋莲一眼,示意她赶紧跟上大小姐,而她恭敬的走到徐卉英面前,福身道:「请问二小姐有何吩咐?」
「你究竟生得有多丑?取下面纱我瞧瞧吧。」徐卉英的口气好像在施舍,她身侧的两个丫鬟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瞅着芍药。
「奴婢可以取下面纱,可是,二小姐知道吗?奴婢脸上的疤痕不只是丑,还是一个咒诅,见了就会受到咒诅,二小姐还要看吗?」芍药的声音轻轻柔柔,却带给人一种莫名的寒意,原本等着看好戏的两名丫鬟瞬间往后一退。
「你……你想骗我……以为我会上当吗?」徐卉英抖得好像快冻僵似的。
「若二小姐愿意以命相赌,不就知道奴婢是否有诓骗之嫌。」芍药从容不迫,倒显得她是主子,徐卉英是个被欺压的奴才。
「你……知道自个儿生得丑,就不要出来吓人,我才不想夜里作噩梦。」
徐卉英简直是落荒而逃,两个丫鬟紧紧贴着她,三个就这样撞成一团,看起来万分可笑。
芍药无心欣赏如此可笑的画面,连忙朝着徐卉丹追着蝴蝶的方向寻人。
她将此地的地图熟记脑海,知道这路往下走是通往后山,出了后山,就是通往西北的官道。
姐姐有秋莲跟着,她倒也不担心,可是走了一会儿,不见她们的身影,反见秋莲行色匆匆的走回来,她顿生大事不妙的感觉。「大小姐呢?」
「我半路被冬青缠住了,后来追上去,已经不见大小姐了,我不敢担误,还是赶紧跑回来寻芍药姐姐帮忙找人。」秋莲急得快哭出来了。
「苗姨娘……我们分头行动,我去找大小姐,你先回寺里守着,说不定大小姐已经从其他的路回去了。」芍药已经确定这是一个阴谋,徐卉英缠住她,冬青缠住秋莲,她们显然想利用今日的机会对大小姐不利……不好了,她们行事如此粗糙,毫不在意事后脱不了身,这就足以说明她们这一次准备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