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巡把行李都扔进了后备厢,嘭一声盖上了后盖,然后毫无预兆地回过头来问骆十佳:“要不要在洛阳转转?”
沈巡随意靠着他那辆脏兮兮的自由客,见骆十佳面露疑惑,他又解释道:“来都来了。”
“洛阳有什么?”骆十佳问。
“龙门石窟,白马寺,还有个什么森林公园?”
骆十佳若有所思。
“胡辣汤,洛阳水席,浆面条,连汤肉片。”沈巡又说。
“哪里吃?”
沈巡见她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神采,嘴角勾起了浅浅的弧度,几乎是下意识就感慨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后半句没有说出来,但他们都懂了。这是漫长的时光曾赋予他们的默契,可此刻,这默契却让他们都陷入沉默。
以前,这个词语说起来,就已经有了一丝残忍的意味。
“走吧。”沈巡收起了脸上的表情,钻进了车里。
骆十佳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阵心酸。
很多很多年前,沈巡曾经一脸意气地对骆十佳说:“这一生很短,也许我不能带你走遍全世界每一个角落,但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让这个世界上更多的地方有我们去过的脚印。”
如果当年排除万难和他在一起,今天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也许会。他们为了在一起背叛一切,然后被孤单吞噬被荆棘阻挡,最后成为一对痴男怨女,让琐碎的生活磨掉最后一丝爱意。
爱着恨,和恨着分,骆十佳选择了爱着恨。
谁说她不是个残忍的女人?
他们之间的未来,从来都是她下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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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是在洛阳城内吃的。繁华的商业街来人来往。停个车都要25。
骆十佳没有来过洛阳。这座古都之城拥有四千多年的建城史,古韵似乎还遗留在这中原土地的每一寸缝隙。如果是来旅游,大约会十分惬意。而如今骆十佳既没钱也没闲,不过是随便逛逛。
午饭到下午三点才吃的。沈巡找了一家面条自助,肉不给加,但面条是一小碗小碗上的,管饱。
不得不说沈巡这个人实在太没有情趣了。这一路他每次选择食物都是以饱腹为目的。而骆十佳跟着他这么吃,竟也没觉得不适。
“你带女人吃饭,都吃这些吗?”骆十佳吃饱了,用筷子玩着面条,把面条拉得很长。
“看是带什么样的女人吧。”
骆十佳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是什么样的女人?”
沈巡又吃完了一碗,见骆十佳已经饱了,直接把她面前的一份拿到自己面前,刺啦刺啦两口就吃完了。
“别浪费粮食,不要就别拿。”
骆十佳放下了筷子,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你还没有回答我,我是什么样的女人。”
“没钱的女人。”沈巡抬起头瞥了她一眼,冷冷回答:“付钱的人做选择,我以为你应该有基本的常识。”
骆十佳愣了两秒,随即勾着嘴角笑了笑:“我真的会还你钱的。所以下一顿不吃面了好吗?”
沈巡沉默了几秒,问她:“那你想吃什么?”
“至少得吃点有档次的食物吧。”
“比如?”
“……胡辣汤?”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沈巡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两人付完钱从店里出来,骆十佳说看着人来人往的洛阳街道,突然对沈巡说:“多在洛阳待一晚吧。”
沈巡双手插在口袋,低头看了骆十佳一眼:“怎么,喜欢洛阳?”
骆十佳摇摇头:“只是想休息休息,有点累。”
沈巡对于她的提议不置可否,两人去停车场拿了车。也不知道沈巡要往哪里开,骆十佳只是乖乖地跟着。
赶上上下班时间,洛阳市区也有些拥堵,路况不算好走。骆十佳跟车也跟得不容易。为了快点离开拥堵路段,沈巡多次变道。
骆十佳忍受着身后不停传来的喇叭声,眼睛都不敢眨地盯着前面的那辆脏兮兮的自由客。不知道沈巡搞得什么鬼,眼看着一个路口就要开出拥堵路段了,他却没什么预兆地突然调头。骆十佳被他这一下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因为没有及时变道,她强行调头,差点撞了别人的车,都已经走到对面马路了,那人还够着脖子操着一口方言对着骆十佳痛骂。
骆十佳憋了一肚子火,就等着追上沈巡好发泄。
他的车开了一会儿就在路边停下了。骆十佳靠边停车,关门的时候关得震天响,她皱着眉头一脸不满地追上沈巡。
“你什么意思?”骆十佳的声音中带着怒意:“你是不是想甩开我?”
沈巡站在一个广场的边缘,等骆十佳走过去,顺着他的眼神往前一看,才发现原来沈巡之所以调头,是因为发现了那两个偷光了骆十佳钱物的女孩。
那两个女孩还是那身驴友装扮,蹲在广场上,背包放在一旁,面前铺着一张纸,偷还不够,这会儿竟然还公然在街头乞讨骗钱。
骆十佳闭上了嘴,什么都没再说下去,只是径直走到那两个女孩的“摊位”,她蹲下/身子,捻着手指,漫不经心地在她们面前的盒子里挑挑拣拣,只要大票子,硬币什么的,骆十佳看都不看。
“欸,你干嘛?”那两个女孩嚷嚷起来,待看清来人,两人脸色都变得煞白。
“……怎么是你?”
骆十佳眯着眼对她们冷笑着,有如地狱修罗:“是我。”
两个女孩都还不到二十岁,也不是什么练家子,看到骆十佳和一旁身材高大的沈巡自是有些害怕。
那个活泼一些的姐姐连忙伸手把妹妹护在身后,她怯生生将面前的盒子递给骆十佳:“这些钱,给你。”
骆十佳嘴角露出讥讽笑意:“你们从我这偷走的,可不止这个数。”
“对不起。那些钱已经没有了。”
骆十佳皱着眉质问那两个骗子:“我的钱包呢?”
“……拿完钱,就扔了。”
女孩话音一落,骆十佳就觉得有股血气直冲面门:“扔哪了?”
骆十佳的怒气让两个女孩都噤若寒蝉,她俩不敢撒谎,战战兢兢回答:“进城以后随便扔了个垃圾桶。”
“和钱包一起的东西呢?”
“好像就没什么了……该扔的都扔了……”
骆十佳瞪了她一眼,气得一脚踢开那个装钱的纸盒。她两步走上前去,拎起站在前面女孩的衣领子,女孩瞬间吓得哇哇哭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我赔你,我赔你钱……”
看到姐姐被骆十佳抓住,那个妹妹一把上来抱住骆十佳的腿:“姐姐,你饶了我们吧,你是个好人,你饶了我们吧!”
“为什么要骗我?”骆十佳仍耿耿于怀。
“我们需要钱。”女孩嘤嘤的哭声夹在风里,飘进骆十佳的耳朵,骆十佳只觉头痛欲裂。
“姐姐,我没有骗你,我爸爸真的在洛阳打工……他死了,病死在洛阳了,他在殡仪馆放了一个多星期了,要给钱,殡仪馆才肯火化……”女孩哭得伤心极了:“我们没有钱……没有别的办法了……落叶归根,我们怎么也得把爸爸带回家的啊……”
那个抱着骆十佳腿的女孩哭着求着骆十佳:“别打我姐姐,要打打我吧……”
看着眼前这一幕闹剧,沈巡终于没忍住,上前把骆十佳拉开,他皱着眉看着那两个女孩说:“证件和钱都已经没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骆十佳按了按太阳穴,冷冷地说:“帮我打个110。”
那两个女孩一听要打110,马上向骆十佳跪下,哀求着骆十佳放一马。但骆十佳却再也没有什么表情。
沈巡看了骆十佳一眼:“你确定?”
她把那行骗的纸盒和写在纸上的“驴友故事”都踢得乱七八糟。最后才冷冷地回过脸,对沈巡说:“骗我的人,我连一次原谅的机会都不会给。”
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整整五个小时都因为这两个骗子耽误了。
在派出所的时候,警察要搜她们的背包,那个姐姐一直死死护着自己的包,最后警察抢过来,一打开才发现里面竟是一坛骨灰。
那两个姑娘一路撒了许多谎,骆十佳都相信了,唯独最后说了真话,骆十佳却没有相信。
骆十佳的钱包早不知道被哪个垃圾车运到哪去销毁了,那点现金,骆十佳最终没有再找她们要。
骆十佳走的时候,那个死死抱着爸爸骨灰的女孩叫住了她。
“姐姐。”
她手上被戴着手铐,和她稚嫩而单纯的脸庞很是格格不入。
她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银色的物什递给了骆十佳:“别的东西我都丢了。只有这个,我没丢。你刚才问的,是不是这个?”她眼中有氤氲的水汽:“你和钱包放在一起的,我觉得漂亮就没丢。”
骆十佳看着她脸上悔恨的表情,表情仍旧没有一丝变化,那样冷漠的样子。她接过打火机,看都没有看,直接塞进了口袋。
“你好自为之,别再骗人,别再偷窃。”
“对不起……”
走出派出所,沈巡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
此时他正在一棵梧桐树下抽烟,背对着骆十佳,也不知道脸上是什么表情。
骆十佳的手放在口袋里,正好摸到那个银质的打火机。许多年前攒了很多很多钱才买的打火机。上面还刻着字。
SX。
是命运吗?原本以为丢了,就像那段过去一样,过去了就是没有了。
却不想又这么失而复得,就像眼前的男人一样。
“沈巡。”骆十佳的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巡循声回头,见骆十佳来了,直接按灭烟头,丢进垃圾桶里。
“弄完了?”他的口气还是淡淡的。
骆十佳脸上有疲惫,她点了点头说:“那女孩背包里是她们爸爸的骨灰,确实是为了火化遗体才骗的钱。”
“嗯。”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冷血?”
沈巡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流动着,他自嘲一笑,似是戏谑,又似认真:“我的想法对你来说重要吗?”
骆十佳觉得胸口好像瞬间堵了一口气,上不能下不去,被噎良久,她才一字一顿回复道:“不重要。”
沈巡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最后只讽刺一笑。
“所以我也没有答案可以给你。”

第8章

骆十佳觉得多年不见,沈巡真的越来越喜怒无常难以琢磨了。原本等着她做完笔录一起吃晚饭的,这会儿一生气就直接开车走了。
没什么关系的两个人,何必弄得好像还有感情一样?骆十佳苦笑。
派出所给她开了张证明,但是骆十佳看那玩意儿也没什么用,要补证件还是得回户籍所在地。手上也没钱,除了跟着沈巡别无他法。
沈巡开着车转了骆十佳一路,快把骆十佳开晕的时候,沈巡终于停下来,还是在一个热闹非常的老街夜市停下来。
狭窄的老旧巷子,路两边搭了许多摊位,有卖东西的,也有卖吃食的。骆十佳也不知道这街道的具体名字,但大约是洛阳的人常来之处,逛的人挺多。里面还有很多人明显是游人,逛逛拍拍。
沈巡停好了车就直接往夜市里钻。骆十佳二话不说赶紧跟上。好在他个子高,在人群里足够显眼。
两人在一处有矮桌的摊位坐下。沈巡直接点了面。又是面。
这种摊位提供的菜品比较混杂,有当地传统美食也有全国各地的流行食物。条件简陋,没有菜单,骆十佳也不知道到底有哪些东西,只能跟着沈巡点。
“给她上胡辣汤。”沈巡拦住了去下面的老板:“再加个烤馍。”
老板走后,骆十佳欣喜看了沈巡一眼:“这有胡辣汤?不是早点?”
“想要的话都是有的。”沈巡撇开视线,不愿与骆十佳对视:“只是这里的听说比较好吃。”
骆十佳看着沈巡的侧脸,眸中一闪而过的温柔,是她一贯在他面前拼命掩饰的。
“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沈巡愣了一下,随即回过头来,表情冷漠:“我只是过来吃面的,这里的面很出名。”
“你以前来过洛阳?”
“嗯。”
话题又截然而止,两个人也聊不下去。吃的上来得正是时候,各自低头果腹,不再说话。
当年见缝插针找机会说话,如今却相对无言。时间还真是残忍。
填饱了肚子,已经快晚上十点,夜市上正是人多的时候。沈巡走得比来时要慢了一些。
人潮汹涌,推来搡去的路人让本就不宽的道路变得更加狭窄。视线虽然死命跟着前面那个高大的男人,身体却始终落后好几米远。每一次好不容易走近,却总有人将他们冲散,好像一个魔咒一样,不管多少年过去,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如此。看似近在迟尺,实则遥不可及。
骆十佳有一瞬间的退缩。
也许不该再这样纠缠下去。为什么不回深城?他也要她回去了不是吗?
到底是不能走,还是不想走?连骆十佳自己都给不了答案。
沈巡和骆十佳几乎是同时在一个摊位前停下的。
摊位上挂着许多娃娃和小礼物,夜市常见的摊位,花钱买飞镖,镖中什么得什么。
摊位前围了三个人,一对情侣,和一个带着大行李箱的年轻女人。女人屡丢不中也不放弃,反正手上还有一大把。骆十佳注意到女人正坐着的是个名牌行李箱。顺着名牌行李箱上下看看,才发现她一身都穿得名牌。原来是一个富家女来此消遣。骆十佳突然理解了她这种“送钱”的娱乐方式。
再看一旁的那对情侣,两人头挨着头正在商量要哪个娃娃,男孩跃跃欲试,女孩一脸娇羞。那画面让骆十佳觉得有点眼热。
几乎是下意识抬头看向沈巡,像有感应一样,他也正在看着她。
许多年前,他们也曾在夜市上玩过飞镖。
那时候还是三人行。骆十佳,沈巡,周明月。
周明月挽着骆十佳的手腕,两人故意落后沈巡几步,让来往的人群和嘈杂的声音掩盖女孩之间的悄悄话。
“上个星期六,我家里没人我就叫沈巡来玩了。”
骆十佳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胸口有点堵,她和周明月的脚步不是太一致,周明月抱怨:“你走那么快干嘛,都跟不上你了。”
“不好意思。”
“道什么歉啊,傻子。”周明月凑过来,压低声音在骆十佳耳边说:“你说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为什么这样说?”
周明月面颊绯红,讷讷说道:“我家没人,他却没碰我,他甚至都没有亲我……虽然我也害怕不想有那种事,可是他居然完全不想,这倒让我觉得有点意外。”
骆十佳想了想说:“男生对不喜欢的女孩会放肆,对真命天女就克制。”
“真的吗?”周明月皱了皱眉:“我表姐彭羚还告诫我,让我千万别和沈巡独处,说他是匹狼。可我怎么觉得,他比正人君子还正人君子呢?”
骆十佳看着周明月单纯的样子,只温柔拨了拨她乱掉的额发,问她:“正人君子不好吗?”
周明月眨了眨眼,突然笑了:“也对,正人君子不就说明我眼光好吗?”
骆十佳虽然对周明月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她抬头看了看前面那个独自走着的男孩,暗自咀嚼:正人君子?沈巡?
走了一会儿,周明月突然松开骆十佳的手,兴奋地跑到一个摊位前,自己兴奋不说,还召唤落在后面的骆十佳要她快点。骆十佳看了一眼周明月站的地方,那是一个丢飞镖的摊位。
周明月脸上满是欣喜,她活波地跳到沈巡身边,挂在他臂弯里,指着老板挂着的大大毛绒玩偶撒娇道:“我想要这个,你能不能赢一个给我?”
沈巡看了一眼靶子,笑笑说:“女朋友想要,我肯定得试试。”
骆十佳沉默地站在一旁,眼睛扫着摊位里挂着的各式奖品。最后目光落在一个金属海豚扣的发绳上,那东西虽小却精巧得很,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骆十佳头发长,唯一的嗜好是收集好看的发绳。
沈巡花了二十块钱买了二十支飞镖。丢出第一支之前,他若有似无回头瞟了骆十佳一眼。
骆十佳往后缩了缩,有点尴尬地转过头去。
原本骆十佳并不想跟来的,如果不是周明月坚持,她绝不会当这个电灯泡。虽然周明月顾及她,几乎全程和她黏在一起,但她偶尔对沈巡起腻,骆十佳都感觉十分尴尬。
周明月站在沈巡身边,沈巡眯了眯眼,试了试距离,周明月则一脸期待看着他。那画面其实在夜市里并不少见,蜜里调油的年轻情侣都那个样。只是骆十佳比较难以自处而已。
骆十佳把头撇向旁边,百无聊赖看着来往行人,不愿打扰他们。
沈巡侧身站着,左眼闭着,右眼瞄准,手起镖落,又快又狠,骆十佳只听见噌一声,他的第一支飞镖已经稳稳扎在了标靶的正中心。
路过的行人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好。老板还淡定着,也跟着笑,对沈巡竖起了大拇指。
二十支飞镖,沈巡稳稳地一支一支向着标靶投射。等骆十佳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摊位已经被人围了起来,她倒是看不太清楚里面的情况了。只知道沈巡射出最后一支飞镖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忍不住鼓起了掌。
人群散出了一条缝,骆十佳透过人群看到那个一开始还笑着的老板此刻正铁青着脸去把扎在红心上的最后几支飞镖拔下来。
“小伙子真的挺准啊。”老板笑得有些勉强。他的摊位是十支飞镖玩一次,十支全中能得大奖。大奖就是周明月看中的那个最大的玩偶。沈巡这一下就射走两个最大的玩偶,老板自然是亏了的。
老板拆下周明月看中的玩偶,递给她,转头又问沈巡:“你看看还要哪一个?”
沈巡抬了抬下巴,示意骆十佳:“另一个就送她吧。”
老板不情不愿又走向自己摊位的大玩偶,正准备解绳子,就听见沈巡说:“不用娃娃了,就给她那个吧。”
他的手随便一指,正好指中了骆十佳看中的那个海豚发绳。老板一见能减少损失,自然满口答应,赶忙把那发绳解下来递给沈巡。
沈巡嘴角勾了勾,随手将那根发绳扔给骆十佳。自己则搂着一脸幸福的周明月走了。
一直没说话的骆十佳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她手上紧紧握着那发绳,只觉心头一紧。
那天沈巡和周明月先送骆十佳回家,之后沈巡再送周明月回家。
骆十佳在车站旁边的花坛整整坐了两个多小时,沈巡才回来。
看到她瑟缩成一团坐在那里,沈巡笑了,他大大方方坐在骆十佳身边,脱了自己的外套,直接把骆十佳整个人都裹在衣服里。那样亲密,那样自然。仿佛两个人只是高中偷偷早恋的少男少女。
“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骆十佳手上还握着那根发绳,握得紧紧的:“因为我在等你回来。”
沈巡笑:“要是我没回来呢?”
“你回来了不是吗?”
“因为我知道你会在这里等我。”
那是一种可怕的悸动,会让人堕入地狱的悸动。明知道是错的,可她却无力去抵抗。即便再怎么否认,他们之间那种吸引都是存在的。冥冥中好像有那么一个时空黑洞,明明不知道那黑洞里是什么,她仍因为无法克制好奇,而一步步走入那未知的恐惧。
那里没有繁花似锦,没有柳暗花明。这是骆十佳唯一能确定的事。
夜里的风凉意习习,冻了两个多小时,骆十佳整个人都有点僵硬了。沈巡的外套上带着他独有的温度,那温度似一团火焰,几乎要将骆十佳烧成灰烬。
骆十佳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许久才缓慢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叫骆十佳吗?”
沈巡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她的答案。
“我还没出生,那个叫爸爸的人就失踪了。生我的女人,靠做妓/女养我。”骆十佳的声音那样平和,表情也十分冷漠,好像在述说着和她无关的故事:“她自己做着那样的事,却给我取名字叫‘十佳’,她要我做最好的女孩。读最好的学校,找最好的工作,嫁最好的男人。”
“我永远也成不了那样的女孩。”骆十佳抿唇笑着,笑得有些凄凉:“可周明月是。”
骆十佳拍了拍身上的灰,从冰冷的花坛上站了起来,将沈巡的外套还给他,又把那个海豚发绳放在他手上:“沈巡,不要伤害她。”

第9章

骆十佳转身离开。
黑蓝夜空云遮明月,星无光芒。除了路灯的微弱亮光,一切都黯淡得让人觉得有些寂寥。
她刚走出几步,沈巡就追了上来。
他是个天生的掠夺者,不懂得退步、不会写温柔。所有的等待都会让想要的东西溜走,所以想要什么就要当下得到,这才是他的生存法则。
他自背后一把抱住骆十佳,那样紧,紧得骆十佳几乎要不能呼吸了。
“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好好对她,就不该和我说那些。”沈巡低着头让自己埋在骆十佳的肩窝。任由自己沉溺在淡淡少女香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