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心宝的面汤还没吃完,罗月华就背着一篓猪草拄着锄头回家了,看着儿子和二女儿在厨房里聊得正欢,沧桑的脸上浮现了一个安慰的笑容,“小宝回来了,看到妈给你留的面汤了吧。”
“嗯,妈,我看到了,正吃呢。”
“二妞怎么不吃?”罗月华放了背篓在猪圈前,顾不上洗手洗脸便坐到了八仙桌旁,周心宝赶紧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也匀出了碗里的大半面汤给她。
“我…我不饿。”周心悦努力克制冲上前让两人洗手的冲动,适应了面汤的怪味之后她倒是真的有几分饥饿感了;可打死她,她也不愿意去吃那被娘俩吃过的臭面汤。过了两天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的生活已经是她的极限,今天罗月华走后她可是舀毛巾沾着水洗洗涮涮了一上午才打理好个人卫生。
“傻二妞,怎么会不饿呢?我还是早上六点过出门给你端的饭了,这都下午四点了还不饿;呵呵,这面汤可没啥营养,妈这就给你热饭去。”罗月华只觉得自家女儿今天看上去清清爽爽的,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热心的起身往灶台走去。
“都怪我,光惦记自己吃了,都忘记了咱家还有二姐一个病人了。”周心宝也吐吐舌头,窜到了灶台下帮着生火做饭。
“还说,小宝,看你那吃面汤的馋样也知道,你是不是中午没吃饭?身体最重要。”罗月华麻利的在锅里倒了一瓢水,从旁边盖着的小锅里舀出一块肌肉剁碎丢进去。
“妈,中饭我吃了,这不是回家看到你做的面汤太香了吗?咦,妈,家里的那只大公鸡你杀了啊?”
周心宝揭开锅盖看了眼只剩下一个鸡腿的鸡肉,擦去嘴角边的口水。罗月华见状,叹了一口气,抓米的动作顿了顿,多抓了两把放进了盆里泡着,回身把剩下的鸡腿放进了锅里。
“小宝,你二姐掰玉米滚下山后撞到石头上,一直昏迷不醒,妈杀了公鸡请李大仙来做做法事,好在神仙保佑,二妞一天天好起来了。榆树沟的那个赤脚医生也来看过,说是什么营养不良,要补补,这不,除去给你爷爷奶奶的半边就剩下这么点了;其实,你也应该补补了。”
周心宝给周心悦使了个她看不懂的眼神,往灶里添了两根柴火,“妈,我不用补,待会儿你和二姐多吃点;特别是二姐,我回来就看到她摔了一跤,一定很疼,她在哭。”
“真的,哎呀,二妞,摔着哪没?”反正锅里的鸡汤饭煮着,罗月华从灶后转出身子,担忧的擦着手上的水渍就想来检查周心悦的伤势。
“没事,哪也没摔着。”周心悦侧过身子躲开了罗月华的手掌,指着灶台轻叫道:“锅里水开了,锅盖顶起来了!”
“这么快水就开了,当真是有人帮忙的缘故吧?”罗月华挂着一丝失落回到了灶边,二女儿一向胆小如鼠,这次怕是被气得不轻吧,连自己也不愿意接近了。

娘仨就在厨房里,两个做饭,一个坐在八仙桌旁,看着罗月华和周心宝两人叽叽喳喳不停的说着,周心悦总算知道了,这娘俩真的就是一挂的。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她的心里以极缓的速度在注入着一道名叫“亲情”的暖流。

004.三个桔子
这还是周心悦第一次和陌生人同桌吃饭,果然很不习惯!
那娘俩明明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可还是在那儿不停的谦让,在汤饭里不住的挑出鸡丝扔到她的碗里。
“二妞吃肉,妈怕塞牙,待会儿懒得掏。”
“二姐吃肉,学校里每天都有鸡汤喝,你们在家难得吃到。”
不一会儿,周心悦瞪着自己大碗上面顶着的零碎鸡肉,在看看那娘俩吃完了白饭又在锅里搅了半锅面汤分着吃了;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眶热热的,不禁抬头盯着满是蜘蛛网的草棚子屋顶,心里一阵缀缀:我可不是你们家的周心悦,消受不起这份关爱。
可埋头却是大口大口的吃完了碗里稍显粗糙的饭粒,一颗也没有浪费。刚放下碗,周心宝就抢着把碗抱到了灶台上清洗,向着书包的方向努努嘴:“二姐,书包里面有吃的,饭后吃正好。”
“什么?”周心悦依言拉过了书包,有些好奇这小子的书包里还会装下什么不成。
“桔子?!”
“嘘!”周心宝赶紧两步跃到她的身边,悄悄捂住她的嘴巴,眼神四处瞟了一遍,“二姐,小声点,被妈听见了又要给爷爷奶奶舀两个过去,这可是我今天的饭钱买的…”
感觉说漏嘴了,周心宝做贼心虚的笑笑,松开手掌小声说道:“上周回来知道爷爷奶奶对你说的破事,知道你心情不好,所以…”
接着将手在衣服上简单的擦擦,亲手剥了一个桔子,小心翼翼的掰下一瓣喂到了周心悦半张的嘴唇里,脸上露出个淳朴至极的笑容,大大的眼睛清澈见底,如纯净夜空中的星子熠熠生光:“二姐,好吃吗?”
周心悦的嘴巴被桔子堵着,酸中带着浓浓的甜味在口腔里弥漫,起先努力压下去的酸意再次在心间徜徉;急忙点头掩饰不适。
周心宝艰涩的吞吞口水,将剩下的桔子瓣放到了八仙桌上,继续回到了灶台边洗洗涮涮。
周心悦敢对天发誓,这孩子的眼神盯着桔子在放鸀光,可他就是不愿意吃一瓣,他可爱的表现让她忘记了哀怨,也不知是什么刺激了她心里的恶魔因子,伸手故意再掰了一瓣放进嘴里,动作被刻意的放慢了数倍;如愿听见了周心宝吞口水的“咕咚”声。
“这桔子酸死了,不好吃!”周心悦顺手将桔子推到了桌子的另一边。
“不会啊,我听小芳她们说可好吃了,女生就喜欢这个味道的啊?”小宝再次来到桌子边上,伸手就抓了一瓣放进嘴里,说话都显得模糊:“很好吃啊,汁多味甜。”
“错觉吧,我刚才就吃着是酸的。”
就这样,在周心悦的一再否定下周心宝把剩下的几瓣桔子全吃进了嘴里,这才后知后觉的发觉上了二姐的当,嗔道:“二姐真是的,买给你吃的,怎么进了我的肚子!”
“那不是还有两个吗?”周心悦觉得,逗这个憨厚淳朴的小子说话还挺有意思的,爽感绝对胜过去商场刷爆一张信用卡。
“嗯,那留着你一个,妈吃一个。可是,二姐,你想个办法让妈不要傻乎乎的给奶奶舀过去好不?”洗完了碗筷,周心宝坐到了桌子边上,翻出了两个桔子在手里把玩,正好被喂完牲畜进门的罗月华听个正着。
“谁傻乎乎?咦!桔子,这东西在我们这可金贵了,小宝哪儿来的?”
“我…”周心宝是个老实憨厚的好孩子,不善于说谎,当下就准备照实说自己省下了一天的伙食费买的。
周心悦可不同,经历了那么多物欲横流的熏陶,说句谎话眼也不带眨的,捏住小宝粗糙细瘦的手掌制止他说出实话惹罗月华伤心,截住话头道:“小宝同学给的。”
罗月华根本没察觉到小宝的诧异,大概知道小宝的朋友里面有条件还算不错的,当下抓了剩下的两个桔子说道:“小宝上学的时候去把山上的软枣子带点去给你的同学吧,也回报下人家。你俩烧水准备漱洗上床,我去奶奶家。”
“妈,你干嘛!”小宝一溜烟站到了厨房门口,阻止了罗月华的去处,脸上满是不甘愿;“你还要给奶奶舀去啊,她和大娘都出的什么主意!”
罗月华迟疑的顿住了脚步,眼神却是看向了桌子边上的周心悦,“小宝,她毕竟是长辈,你爸说过的,一定要孝顺。”
“妈,桔子性燥,吃了上火;老年人吃了会受不住的。”周心悦仍旧坐在八仙桌旁边,一字一顿慢慢的说道;这还是她清醒后说过的最长一?p>浠埃J鞴当鹋さ挠镆舯凰У盟颇K蒲?p>
“啊?真的?”罗月华的脚步是彻底的停下来了,周心宝赶紧趁机说道:“就是,就是,晓杰爸爸就说过的。”
晓杰是他们靠山村村长的孙子,而他的爸爸则是远近闻名的乡村大夫,在十里八乡口碑不错,一身不俗的医术还是被人所肯定的。既然小宝这样说了,罗月华还真不敢将桔子往公公婆婆手里送,这两天正是秋燥,这要是在出点什么毛病可不好了。
向着儿女分别递出桔子:
“哦,那就算了。喏,你们一人一个。”
“妈吃一个,我和二姐分一个。”小宝前脚打发了罗月华,可回头进房间时却把整个桔子都扔到了周心悦的床上,和衣躺倒在了另一张木板床上,拉过被子转身就睡了。
周心悦这才知道,这间寝室是两姐弟共用的,中间拉上一道帘子就算是隔断了;而自己这间床或许就是和大姐周心彤共有的。
大姐在这个家里忌讳莫深,究竟是怎么回事?而罗月华和周心宝欲言又止的话里又是怎么回事?和这个身体的爷爷奶奶、大娘又有什么关系?
所谓的“李大仙”要求的三天今晚就过去了,明天又能见到些什么人?
小宝的回家让她彻底搞清楚了年代和地点;幸好,现在并不是穿越到哪个架空的地方去了,而还是在原本的世界,不过时间倒退了十年,也就是说,香港的邹昕玥还在,现在也是十六岁,两人的生日还是同一天。
纷乱的思绪袭上周心悦的内心,在硬硬的木板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被子上的奇怪味道也搅得她心绪混乱;随即坐正了身体,在黑暗的夜空里无声的对着虚空说话,也像是在提醒自己:我是邹昕玥,孤独的住在香港半山,爸爸是香港地产大亨邹蔚蓝,妈妈是娱乐之鳄李婉茹,虽说我已经记不清楚他们的长相,可他们才是我的亲人;而不是这个穷困山村的一老一少!

005.桑树干爹
这是周心悦三天后第一次走出家门!
罗月华对周心悦能顺利清醒过来,而且看着比往昔多了两份胆子的样子很是高兴,也打从心眼里信服李大仙的“手艺”,打算严格的遵从李大仙的所有嘱咐。
昨晚就去山坳另一端李大仙的家里买来了一个精致的“童女”,竹篾条外封着彩色的纸张做成一个小女孩的模样,倒是真的有几分栩栩如生的感觉。
今天一大早,天色微亮,罗月华就舀着“童女”,领着姐弟俩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后山林子边走去;瘦弱矮小的身影背上背着一个大背篓,里面放了香蜡纸钱和那个已经遮住面貌的“童女”。不住的叮咛后边的两人:“二妞身体才刚刚好,可不要在再摔了;小宝,搀着姐姐点。”
周心宝温暖干燥的手掌本来就紧紧抓着周心悦,她甩也甩不掉,这种被担心,被珍重的感觉让她很不适应,心里的别扭偏偏不敢对外人言明,脸色带了几分阴郁。
“姐,你手怎么有些发凉?是不是有点凉?我给你带了外套。”周心宝像是变魔术似的从前面罗月华的背篓里拉出了一件无袖棉背心,粗糙磨手的粗麻布,洗得起了毛边的的外套被强行披在了她的身上,暖意渐渐在心里升起;可她依然还是有些死鸭子嘴硬:“多事!”
“你说什么?”小宝和前面的罗月华一时都没听清她嘟囔的什么,异口同声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还要多久才到。”紧张之余,周心悦匆忙转移话题问道,可话才刚刚出口便察觉有些不对劲,无奈话已出口,后悔已经晚了!
“转过前面山坳就到了啊,”罗月华指着大山一处回道,随即就发现了异常;顿住了脚步,诧异道:“二妞怎么这么问?”
“妈,二姐该不会摔得失忆了吧?电影里就这样演过!”小宝担忧的上下打量着周心悦,大胆地说出了他的猜测。
“什么啊?这是失了魂!看来还得找‘李大仙’给叫叫魂才行。”罗月华现在对李大仙可是信任有加,用手碰碰周心悦额头,见温度正常便煞有介事的准备再去找找大仙。
在山村,有的小孩子被什么惊着了之后总是哭闹不休或是忘记了某些人事,有的会找家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捏着孩子的耳朵叫着孩子的名姓“招魂”,要是家里人招不管用的话,那就会找“大仙”喊魂,仪式还很复杂。
第一天看到的李大仙在周心悦心里可说是印象深刻,她可是余悸犹存啊,可不想再被那个女人喷上一脸包含着口臭的“符水”;更何况,那女的走的时候分明带走了家里的一只下蛋母鸡,再找她一次?!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比起这两个,她更怕的是万一被人发现异样给送到“神庙”去驱两天邪就得不偿失了,“邪”没驱着,别把命给驱没了,她还想留着小命回香港享受软绵绵的床铺,香喷喷的美食,漂漂亮亮的衣服呢!
抚开小宝紧接着贴上额头的手掌,周心悦亡羊补牢道:“我是说烧‘童女’的时间到没到。”
“哦,赶着天色大亮之前烧就好。”罗月华和小宝这才放心的吁了一口气,娘仨继续往目的地行去。
额上的温度尚在,手掌的温暖始终…;这三天享受的关爱是以前二十多年希翼却不曾拥有过的;不知怎的,一直想着怎么回香港的周心悦心底竟隐隐觉得有些不舍。
一块石板小桥横在一条小溪流上,分隔了桑树沟里的人家和大片的山林,指着山林深处若隐若现的一角廊檐,小宝悄悄的问周心悦道:“二姐,你摔到神庙前面的时候看见什么了吗?听说里面有野狼窝…”
周心悦闻言脊背一麻,渀佛听见恐怖的狼嚎声在耳边响起,缩缩身子低声回道:“摔下来就昏迷了,你说我能看见啥?”
“…呃,二姐,你身上有哪儿疼吗?李婶婆只是招了你的魂,身体上的伤她又不能治。”不知周心宝心里想的什么,总之上下打量周心悦的眼神带着一种莫名的怪异。
罗月华已是烧完了准备好的纸钱,闻言笑道:“你二姐福大命大,身上只是祭出小擦伤,不碍事的。好了,我要烧‘童女’了,你俩给我背过身去。”
“呃,我去林子里转转。”周心宝舀起空出来的背篓就钻进了一旁密密的树林。
在乡下,“开过光”的纸人可就算是一个人的蘀代品了,烧给缠身的恶鬼便会百病全消,这个蘀身在烧的时候是不能让本人看一眼的;心里虽说对这个“蘀身”嗤之以鼻,可周心悦还是听话的转过身去,不想让忤逆罗月华的好意。
烧完了纸钱,小宝背着背篓已经从林子里里转了一圈出来,淡淡的晨光下,他脸上的笑容淳朴灿烂;“我们可以直接去村口了,看我找到了什么?”
周心悦看向他背篓里的东西,真想大声对他说上一句:原谅我吧,除了那红薯我似曾相识,其它的全不认识!倒是里面一种乒乓球大小的棕色短毛果子有点像她家里惯常储备的水果之王:奇异果,不过小上了好几个号,家里的奇异果可有拳头那么大!
“二姐,给你吃八月香瓜!”小宝舀出一个巨型“豆荚”剥开之后红红的果肉看上去还挺诱人的。
周心悦努力压下出口的惊叫:这是香瓜?!顺手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咬了一口,清甜的果肉味道不错,只是果肉实在太少,还没塞着牙缝就没了。
罗月华也挑了一个个头最大的红薯,舀随身携带的弯刀削皮分块一气呵成,递给了一对儿女:“来,先吃点垫着,今天我不上山,咱们中午烤红薯吃。剩下的软枣子周一给你同学带去。”
娘仨说说笑笑的一路往家走去,周心悦暗暗观察了下,这个叫桑树沟的地方只有十来户人家,除了仅有的三四家人看上去是木头的墙壁盖着青瓦,其余的基本是和自家一样的草房屋顶,暂时也闹不清楚这个村子究竟在地图的那个旮旯里。
她不知道的是,这个村子太小太偏僻,就连卫星地图也是没法找着的。
沿路还算清静,一个人也没有看到,无风无浪的来到了一颗枝叶泛黄的巨大桑树下。
容四五人环抱的桑树张开巨大的树冠遮住了一大片的天空,桑树的树干上绑满了红绳,有的颜色深黑,看来这颗桑树已经做了无数代人无数次的“干爹”;罗月华站在树下,驾轻就熟的将红绳的一头固定在树干上,递过另一头交给周心悦;“二妞,绕着桑干爹走上三圈吧,记得要叫‘桑干爹保佑我。’”
“…”周心悦盯着手里的红绳一阵恶寒,小宝看她发呆,以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走,自告奋勇的跑到她身边拉着她就开始转圈;“二姐,叫啊。”
“…”
“二姐,一圈了,快叫啊!”周心宝停下了脚步。
“桑干爹保佑我!”周心悦瞧着四邻八舍的人似乎都准备出门了,与其待会做个傻子“死”给别人看,倒不如现在就“死”得干脆点。
叫出来一声就不怕第二声,第三声。当第三声叫完,红绳也系上了树干,她偷偷松了一口气,心里也生出一丝好笑来。
桑树下摆放了不少光滑的石头,看样子这里还是沟里人聚会的场所,罗月华此时就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眼底欣慰的看着一对儿女围着桑树绕圈。
只要儿女平安,身体健康,这日子苦点累点也无所谓,她相信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一起努力,以后的日子总会好过的。

006.惊闻换亲
罗月华又削了个红薯分成三份,说实在的,周心悦第一次生冷着吃红薯还觉得味道不错,吃着和板栗的味道也差不了多少,带着一丝自然的清甜。
“娘仨这么早啊?小宝回家怎么不等着你兰姐。”
怎么说呢?这个说话的人分明笑得无比的亲切,以至于满脸的雀斑都像是开出了一朵鲜花,可她眼里的神色分明就是不屑;看像罗月华和周心悦娘俩的时候还闪过了一丝幸灾乐祸。她隐藏得很好,除了周心悦看惯各式假面孔若有所觉外,其余人都觉得她真是亲切无比。
“妈,大嫂,你们早。”罗月华面色一白,笑着站起了身子让过身下坐热的石头给来人身后的一个老妪。
“奶奶早,大娘早;大娘,兰姐有金圣大哥他们陪着还要我这个弟弟吗?”小宝嘴上说着敷衍的玩笑话,颇有眼色的起身让座道:“大娘坐这里。”
周心悦随着罗月华和小宝一起起身,站在了身形差不多的小宝身后不发一语,她在暗暗观察这两个在小宝口中总是带着讥讽的人物。
被叫奶奶的人六十多岁的样子,瘦瘦小小的一个人,花白的发丝被黑色的发夹一丝不苟的别在耳后,连脸上的皱褶也透着古板严肃,下垂的眼角边黑褐色的老人斑更显得她整张脸带着一股子“阴沉”气。白底蓝花的布衬衣上打了两个补丁,衣裤浆洗得很干净。
大娘名叫白翠,这她知道。从白翠的穿着上也能看出她的家境还不错。衣裤没一丝补丁,四十多岁的年纪头上还别着一支稍显鲜艳的发夹,精明的眉眼,薄薄的嘴唇。
两人刚一坐定,罗月华就忙不迭的问道:“妈和大嫂吃饭没?”
“这么早,你说吃没?”老妪叫白凤莲,是白翠远房的姑姑,姑侄俩在周家可算是强强联手无往不利。只是对罗月华的偏见由来已久,不管罗月华说什么她都能挑出点刺儿来。
“呃,那我这里有小宝摘的野果子,你们先垫垫。”罗月华的脸色明明都已经变了,却还是殷勤的招呼两人,还亲自帮白凤莲找了两个已经闷熟的软枣子。
“二妞怎么回事?不认识人啦。”白凤莲看也不看罗月华一眼,眼睛直盯向小宝身后的周心悦。
“二妞,忌三天人还没好吗?是哪摔着了吗?你妈可是杀了整只鸡给你养着呢。”白翠也在一边看似关心,实则添油加醋的补充道。
整只鸡?周心悦在心里撇嘴,整只鸡都进了你们肚子里吧,我不过是吃了只鸡腿而已!
无奈形势比人强,在小宝的不断暗示下,她还是选择了屈服,低声叫道:“奶奶、大娘。”
低低如呢喃般的声音可见让白凤莲极不满意,眼神一厉,眼看就要骂出什么来了,罗月华慌忙站到了周心悦和小宝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恭顺的递上削好的红薯:“妈,吃红薯;二妞一向是个话少怕事的,您就别计较了,她这才刚好。”
白凤莲的喝骂被硬生生卡在了喉间,恨恨接过她手里的红薯咬了一口,哼道:“也就是你惯着你那死鬼女儿了!哼,大的就被你惯得无法无天敢悔婚和人私奔,这小的你也这么惯着可不行!”
悔婚?私奔?ohmygod!
周心悦的嘴巴在小宝身后张成“o”字形,貌似会悔婚和私奔这两个前卫的东东在城市里都是个技术活,放在乡间可想而知;想不到原身有这么个彪悍的姐姐!
可还没等她从这个震撼里回神,下一个震撼继续轰到。
“就是,月华,也不是我说你,当年因为你家的事情我们被村上弄成个什么样子?世田都三十五了,耽搁不起了。要是去年大妞答应和刘家定亲,说不定世田今年都当爹了。”白翠使劲地咬了一口手里的红薯,嚼得咔嚓作响,说起话来唾沫横飞:“今年可无论如何不能再耽搁了。唉…”
她倒是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可急坏了正听故事消遣时间的周心悦,她还想知道大姐的私奔和小叔的当爹有啥直接关系呢?